查看完整版本: 府天 -【公子千秋】《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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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0 12:12 AM

第二十九章 有仇不報非君子

    越府門前的大街上,從巳正過後,車馬便絡繹不絕,幾乎把偌大的一條路給完全塞住了。

    被老太爺趕出來迎客的越二老爺和越三老爺面對如此賓客盈門的場面,想到老太爺之前說,那場鬧得上上下下雞飛狗跳的突發重病是裝的,不禁都有些牙癢癢的。

    然而,大太太那一日吩咐他們四處打探,他們卻只聽說朝中不少人得知自家老爹病倒彈冠相慶,可要說老太爺是怎麼被氣病的,政敵想幹什麼,他們傾盡全力,卻半點端倪都沒有。

    所以,眼看登門的三品以上官員越來越多,兄弟倆也不禁越發小心翼翼,再也不敢當老太爺是小題大做了。

    否則老太爺發瘋亂撒請柬,這些朝廷大員會這麼容易賞光蒞臨?不少還是政敵仇人!

    大門口是越家兩位老爺坐鎮,待客的五福堂前,便是晚一輩的越千秋等人當起了門童。

    當然,要說門童還是過分了點兒,客來打簾子的事不歸他們管,譬如越千秋只要端著笑臉對人作揖就行了。儘管腮幫子笑得都有些酸了,可只要不當磕頭蟲,他還是很能忍的。

    而越府的第四代中,只來了一個年紀最大的越秀一。可越秀一站在其父越廷鐘身邊,越千秋就是有心問問之前托其打聽嚴詡的事怎麼樣了,卻怎麼都找不到好機會。就當他耐著性子繼續敷衍那些賓客的時候,突然就只聽得一聲哂然冷笑。

    「五福堂……越老兒起的名字還真夠淺薄的。」

    話說得如此刻薄,越千秋哪裡還聽不出這其中那赤裸裸的鄙夷不屑?

    瞥見今日請假在家的越廷鐘這位第三代長兄聞聽此言流露出了幾許猶疑,彷彿不大敢上前理論,其他縱有義憤填膺的,看這情形也不敢出頭,他意識到來者恐怕官位不低,不禁心裡快速合計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開口,一旁就傳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吳尚書此言差矣。尚書洪範篇有云,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昔日箕子用五福勸王,這是大道,怎麼能說淺薄?」

    越千秋只聽聲音就知道答話的是越秀一,心中不禁舒了一口氣。

    四書五經這玩意,他泡在鶴鳴軒這三年當然也翻過,憑他記憶數字和地圖的好腦筋,約摸也啃了不少,可看歸看,他和老爺子一樣,除卻論語和春秋,其他的大多不感興趣。

    所以這風頭越秀一出得正好,換成他還真不如。

    當然最重要的是,越秀一叫破了此人身份。這竟然就是刑部那位沒人緣的尚書吳仁願!

    越千秋細細端詳來人。就只見其五十出頭的年紀,鬢髮微微發白,此時沒有穿官服,通身松花綠的繭綢便袍,黑布履,頭上戴著唐巾,瘦長臉,眼睛不大,表情死板,光是從這外貌,一股刻板到有些刻薄的氣息便撲面而來,更像是私塾裡專打學生手板的老學究。

    在聽到越秀一這番話後,這位吳尚書那神色就顯得更不高興了。

    而越廷鐘覺察到了這一點,狠狠瞪了一眼越秀一之後,就快步迎了上去:「吳尚書恕罪,犬子年少不懂事……」

    「不懂事?呵,越家真是有後啊,好生伶牙俐齒!」吳仁願簡簡單單眯了眯眼睛,卻是再也不理會越廷鐘試圖轉圜的打算,昂首直接進了五福堂,竟是根本不理會其他人。

    見此情景,越廷鐘衝著越秀一喝道:「你幹的好事!」隨即,他轉身匆匆追進了五福堂。

    儘管裡頭還有他幾個成年的弟弟在待客,可吳仁願卻又和其他的高官不同,他真不知道老太爺發什麼瘋,偏把這位素來不對付的政敵請到家裡來!

    越千秋瞅見越秀一呆立那兒,須臾就耷拉了腦袋,轉身往屋後跑,站在最邊上的他也懶得和其他人打招呼,悄悄閃了。等到他從另一邊追了上去,正正好好堵在了越秀一跟前。

    看到小傢伙那不住抽噎的樣子,他就沒好氣地說道:「哭什麼?錯的又不是你!」

    越秀一想到那一日越千秋把邱楚安和余澤雲罵得面紅耳赤,招架不得,今天自己只是拿正理辯駁吳仁願,卻反而遭到了父親如此責備,他就委屈得要命。

    此時聽到越千秋這一句錯的不是你,他不禁哇的一聲哭出聲,直接撲了過來。越千秋本來還想躲,可聽到小傢伙脫口叫了一聲九叔,然後就扒著他的肩膀嗚嗚嗚哭個沒完,他也沒辦法了,不得不硬著頭皮變回大人,疾言厲色地數落了起來。

    「你爹在朝中做官,雖說吳尚書不是他本管上司,可他很容易被穿小鞋,所以不得不安撫這個嘴不好,還沒氣量的老傢伙,只能在面上說你兩句,也算是給人一個交待。可你就這樣跑了,別人看在眼裡,還當你連挨兩句說的氣量都沒有!別哭了,再哭小心大伯母訓你!」

    也許是這話確實有點用,也許是大伯母三個字嚇壞了一貫畏祖母如虎的小傢伙,越秀一立時退後兩步,使勁吸了吸鼻子,竟要用袖子去擦眼淚。

    越秀一趕緊把人拉住,塞了塊手絹過去。等看到越秀一眼睛哭得發紅,鼻涕也不住流下來,不消一會兒就把自己那塊手帕糟蹋成了霉乾菜,他突然想起剛剛小傢伙伏在自己肩頭哭了一場,連忙側頭往肩膀看去。

    不消說,這件今天才上身的新衣肩頭濕了一大片,水痕宛然可見。

    順著越千秋的目光,越秀一也發現了自己捅出的簍子,這下子登時無地自容。被父親訓哭跑了也就算了,還抱著越千秋哭了一場,留下了這麼分明的痕跡,他以後臉往哪擱?

    最重要的是,這還是太爺爺為了今天拜師宴特意給越千秋定做的衣服……

    越千秋本打算不理這點小事,可轉念一想說不定還會有吳仁願這種刻薄挑刺的人,他就打哈哈說:「沒事,爺爺統共做了兩套,一會兒我回清芬館換上就行了。倒是你,上次在我面前拍胸脯答應的事兒,你可別說忘了!」

    本以為越千秋至少得嘲笑他兩句,可沒想到人家決口不提剛剛自己這丟臉的一茬,越秀一想想從前自己對越千秋的輕慢,著實覺得慚愧極了。可是,越千秋現在說的這件事,他同樣有些糾結。

    「之前從同泰寺回來之後,祖母就拘著我在房裡讀書,不許我出門。我試探過她的口氣,可卻被數落得抬不起頭來。」越秀一說著就愈發心虛,小聲說道,「結果我什麼都沒打聽到。」

    大太太既然不肯說,那麼嚴詡的背後絕對是真的有蹊蹺……

    越千秋摸著下巴沉吟了好一會兒,最終拍了拍越秀一的肩膀道:「好了,沒打聽到就算了,這樣,你跟我回一趟清芬館,我換衣服,你敷一敷眼睛。有仇不報非君子,咱們回頭也讓那個吳尚書吃一回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0 10:21 AM

第三十章 七歲童戲耍吳尚書

    清芬館東廂房門口,落霞正死死攔著周霽月。

    “周姑娘,你真的不能走,你要是走了,九公子責怪下來,我們怎麼吃罪得起……”

    儘管一旁還有追星和逐月一塊阻攔,但如果週霽月真的用起全力,要甩脫她們三個,那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可她在越府這些天,三人對她無微不至,此時她唯恐傷著她們,只能一口咬定傷好了要走,心裡卻滿是怒火。

    之前越千秋還說越老太爺和刑部尚書吳仁願有仇,可現在那吳仁願竟是越府座上客!

    若不是她從落霞她們口中得知賓客都有誰,還會被蒙在鼓裡!越千秋竟然騙他!

    就在這時候,拉拉扯扯的四個人突然只聽到外頭一陣動靜,緊跟著就只見越千秋和越秀一進了院子。落霞先是一愣,等發現越秀一雙目紅腫,分明哭過,不禁嚇了一跳。

    “九公子,您……您又欺負長安少爺了?”

    什麼叫做又……他什麼時候欺負過越秀一了?

    越千秋又好氣又好笑,等發現追星和逐月正拉著周霽月的胳膊,而那小丫頭則是用憤怒的目光瞪著自己,他不禁莫名其妙。但轉瞬之間,他就想到了一個關鍵。

    莫非周霽月知道吳仁願也是今日嘉賓之一?

    他當機立斷,沒好氣地嚷嚷道:“什麼叫我欺負了長安?明明是刑部尚書吳老頭,他竟然以大欺小,把長安氣哭了,簡直可惡!”

    此話一出,周霽月頓時愣住了。下一刻,她就只見越秀一羞憤交加地叫道:“九叔,你怎麼能說出來……”

    “怎麼不能說?爺爺今天不過是礙於面子才請了他這個政敵來,他居然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給你臉色看,還說那種陰陽怪氣的話!”說到這裡,越千秋就招呼落霞和追星逐月道,“你們來幫長安打盆水洗洗臉,還有,幫我也找一套衣裳出來換上。”

    看到那肩頭淚漬,落霞意識到越秀一是受委屈找越千秋哭訴,這才總算如釋重負,連忙反身進屋去了,追星和逐月自然忙著招呼越秀一。

    直到這時候,越秀一才來到周霽月面前,又壓低了聲音。

    “我氣不過拉了長安先回來,一會兒回了五福堂之後,少不得給那老東西一點顏色看看。你可別衝動,爺爺身邊的影叔只會比吳府的那個高手更厲害。再說,萬一你被人認出來呢?”

    周霽月臉上有些黯然,隨即不服氣地反駁道,“可我的傷都好了,單憑輕功,沒幾個人逮得住我,我不想老是呆在九公子你這兒吃閒飯!”

    意識到自己剛剛若是來晚一步,這丫頭恐怕就真的會鬧出什麼不可開交的事情,強壓絕對不行,越千秋只能迅速合計了起來,最終急中生智有了主意。

    “這樣,前頭五福堂那邊你絕對不能去,萬一露出行跡不是好玩的。我正好打聽到,吳仁願和御史中丞裴大人也是死對頭,而裴大人和我爺爺也不大對付。”他瞥了一眼正房和正圍著越秀一忙活的兩個丫頭,壓低了聲音說,“你先回房,我換好衣裳對你說。”

    等到回了正房換了身寶藍色的天衣閣出品衣裳出來,越千秋故意把落霞也支使過去給眼睛紅腫的越秀一收拾善後,自己趁機溜去見了周霽月。

    他直接就從懷裡摸出週霽月那個香囊,從中幾張紙片中抽出了兩張,然後找了張箋紙,把清芬館到後門的地圖畫了一下,這才交給了小丫頭:“你聽我的,咱們這麼辦……”

    圍著越秀一絞盡腦汁消除那紅眼睛的落霞等三個丫頭,誰都沒注意到,當越千秋走出東廂房時,換了衣裳的周霽月,已經趁著他的掩護,迅疾無倫地閃出了清芬館院門。

    當叔侄倆總算把自己收拾整齊,能再次出去見人了,越千秋方才對落霞囑咐了一句,道是讓她們三人去西廂房找一件玩器——如果他沒記差,那東西怎麼都能找一個時辰,如此一來,周霽月一來一去的時間絕對是夠了,絕對能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

    毫無理由失蹤了這麼久,來到五福堂跟前時,聽說越老太爺早就到了,越秀一自是心中惴惴,生怕被人追問。

    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頂著門前小廝那側眼非難的目光,越千秋竟是絲毫沒有翹班被人抓現行的尷尬,反而理直氣壯地徑直往裡頭闖。

    他一時進退兩難,可越千秋自顧自打起門簾之後,又回頭對他努努嘴道:“長安,咱們一塊進去見爺爺。”

    越秀一只猶豫了瞬間,就咬咬牙跟著越千秋跨過了門檻。但只見偌大的地方高朋滿座,放眼看去都是朝中朱紫人物,不少直接穿官服來的賓客晃得他眼睛都花了。

    他倒是聽祖母說過,今日拜師宴時,一人面前設一几案,如此互不相擾。正尋思著座次是誰安排的,會不會出岔子,他冷不丁覺得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袖子,等回過神時,他已經被越千秋拖到了越老太爺跟前。

    越千秋笑嘻嘻地拱手道:“爺爺。”

    “太……太爺爺!”越秀一慢了不止兩拍,這才慌慌張張叫了一聲。

    “千秋,你怎麼一聲不吭就溜得影子都沒了?”

    越老太爺剛剛一來就沒看到越千秋,連帶重長孫越秀一都不見了,此時見著這叔侄倆,他不禁吹鬍子瞪眼質問道:“跑哪鑽沙去了?還帶壞了長安?”

    當著滿堂無數目光,越千秋非常無辜地說:“長安好端端卻被大哥訓,我去安慰他了。”

    越秀一簡直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敢情越千秋之前不說,是在這裡說來讓他丟臉?

    越老太爺卻知道養孫的慧黠,此時也不在乎四周圍的竊竊私語,瞇著眼睛問道:“哦?你大哥為什麼訓長安?”

    這一次,就連越廷鐘也是如坐針氈,下意識地站起身來。

    可還不等他解釋,越千秋就一本正經地說:“剛剛我和長安在五福堂門前迎客,正好遇到了刑部吳尚書過來,張口就說,五福堂……越老兒起的名字還真夠淺薄的……”

    從吳尚書出場開始,他劈裡啪啦將之前五福堂前那番老少交鋒給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尤其是越秀一那段解說五福,他更是咬文嚼字,字字句句都是越秀一的原話。

    他記性很好,表演能力更好,越秀一最初的理直氣壯和後來的委屈,他表現得淋漓盡致,吳仁願那傲慢和清高,他老氣橫秋演繹得極其到位。就連越廷鐘的無奈和求全,他也沒漏過。

    這下子,就連之前以為自己是被越千秋設計的越秀一,當看到吳仁願那張黑如鍋底的臉時,他就恍然醒悟了過來。

    越千秋竟是當眾演出這一場替他出氣!

    原本還端著的越老太爺眼看四座賓客聽到吳仁願被小孩子懟了就遷怒於人,一時面色各異,他終於禁不住笑罵道:“你個促狹小子,好得不學,學人說話!”

    罵歸罵,越老太爺看到越千秋給自己做了個鬼臉,隨即還涎著臉伸出手來,他知道小傢伙是向自己要承諾,不禁笑呵呵地一巴掌拍在那手上。

    就你鬼機靈,少不了你的好處!

    他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吳仁願道:“老吳,你居然把平日對我的那一套搬到小孩子身上了?我這重長孫才多大,剛剛這尚書洪範篇裡的五福他難道說錯了,值得你這麼給人臉色看?怪不得別人說,連小孩子都能氣哭的人,多半是人厭狗憎。”

    越千秋故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來這麼一手,就是給老爺子借題發揮的機會。可老爺子這直接開砲的強大戰鬥力,還是讓他自嘆不如。於是,眼看那位吳尚書拍案而起,他二話不說一把拽住越秀一,直接躲在了老爺子後頭,像極了受驚的懵懂孩童。

    吳仁願還沒來得及反擊回去,旁邊就立時有人上來說合打圓場,即便如此,他仍是忿忿不平地叫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們都看見了,分明是越老兒教唆的孫子… …”

    “這怎麼能賴爺爺,大夥都看見了,爺爺早就來了,可我和長安這才剛進來!”

    越千秋從越老太爺背後伸出腦袋,毫不猶豫地嚷嚷道:“我雖才七歲,但也知道為人要誠實,絕不能說謊話。明明是您雞蛋裡挑骨頭,和長安一個小孩子過不去。吳尚書您倒說說,我剛剛演給大家看的哪一句話記錯了?您只要說出來,我當眾給您磕頭賠禮!”

    “你……”

    一次兩次被個自己根本沒放在眼裡的小孩子頂得人仰馬翻,吳仁願簡直氣得吐血。偏偏就在這時候,外間傳來了一個恭恭敬敬的聲音。

    “老太爺,時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讓九公子給老師行禮了?”

    話音剛落,吳仁願想都不想地打斷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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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0 08:46 PM

第三十一章 千呼萬喚始出來

  果然來了!

  越千秋知道今天這場拜師宴也就和鴻門宴差不多,可縱使是他,也不大清楚老爺子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所以此時吳尚書果然發難,他反倒覺得精神一振。

  一旁的越秀一剛剛才領教過越千秋的膽大妄為到極點,現在看他又一副興致勃勃,或者說躍躍欲試的架勢,他忍不住暗自犯嘀咕。

  這明明是越千秋拜師的大好日子,怎麼看這架勢反而還希望出事似的?

  越老太爺眯縫的眼睛完全睜開了來,竟是氣惱地一拍扶手站起身,一時彷彿和吳尚書比起了誰的眼睛瞪得大:「姓吳的,你這是成心搗亂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否則你越太昌有這麼大的臉面,下了請柬就能把我請來?」

  「好,真是好極了!你是說,你今天到我越家是成心尋釁挑事的?」

  越老太爺說到這裡,不等吳尚書打斷就往四面八方一拱手道:「各位全都給我做個見證,別回頭讓他在外頭大肆污衊,說是好端端的我越家掃帚迎客!來人吶!」

  這神展開看得越千秋瞠目結舌,幾乎以為下一刻越影真的會帶著一大堆拿著掃帚的家丁衝進來,那畫面他真是不敢想像。

  吳尚書到底不是那戰鬥力為負數的戰五渣,突然劈手就重重摔了一個杯子:「你敢?」

  「怎麼,摔杯為號?如果這不是在越府而是在吳府,屏風後頭是不是能衝出一大堆刀斧手來?可你別忘了,這是我家,不是你家,容不得你放肆!」

  越老太爺毫不客氣地調侃了兩句,隨即吩咐道:「記下,刑部吳尚書摔了我越府一個官窯青瓷茶盞,帶蓋子的!」

  越秀一實在憋不住了,可想笑卻又不敢,只能背轉身去鼓起臉頰拚命把這笑容蓋下去。

  而吳尚書卻被氣得險些發瘋:「越太昌,你這個不學無術的老兒,養的孫子也一樣是牙尖嘴利,哪有半點讀書向學之心!邱楚安乃是名聞金陵的名士,卻被你家兒孫羞辱,你現在還附庸風雅辦什麼拜師宴,簡直要笑掉別人的大牙!」

  「哦,敢情吳尚書你是替邱楚安來討公道的?好啊,我還沒問罪他呢,他倒是敢惡人先告狀!你姓吳的從前也是寒門出身,因為是涇陽人,難道對外不是聲稱涇陽吳氏?既然這樣,我越太昌的兒孫自稱白門越氏有什麼問題?」

  說到這裡,越老太爺重重冷哼道:「除非天底下讀書人死絕了,否則那邱楚安就是沽名釣譽,徒有虛名,品行低劣,不堪為人師!哼,我看之前上我越家鬧事的那些讀書人,也是你挑唆來的!」

  先是越千秋,然後是越老太爺自己,少的上完老的親自捋袖子上,吳尚書簡直七竅生煙。

  他和越老太爺是死對頭,除卻朝廷公務,私底下的飲宴誰都知道千萬別把兩人一塊請來,所以兩人竟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碰頭。被這麼連番一擠兌,他終於被沖昏了頭腦。

  「越太昌,你別得意,等你尚了東陽長公主之後,你們越家人的仕途也就盡了!」

  此話出口的一瞬間,越千秋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緊張,而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下子,老太爺為什麼裝病,以及這麼鬧騰的一部分理由,他終於算是明白了。

  然而,相比越千秋的相對淡定,五福堂內的其他人卻是一片死寂。

  越二老爺和三老爺還有下一輩的越廷鐘等人,那是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此事若真被說中,越家在朝中確實相當於根基盡毀!

  而其他那些應邀而來的賓客則是有的意外,有的驚怒。

  那些驚怒的大多數並非和吳尚書一夥,可此時他們無不暗恨吳尚書這個大嘴巴。

  竟然把這不能宣之於口的謀劃直接公佈於天下!

  「哦,我當什麼大事,嘖嘖,敢情是鬥不過我,就打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主意?」

  越老太爺此時此刻卻欣然坐下了,彷彿這消息無足輕重似的。那個女人和他一樣,算是皇帝左膀右臂,要不是那詭異的流言,他用得著裝病?

  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之後,就揚聲說道:「趕緊進來把地上收拾了,然後去請嚴先生來,總不能為了一個給狗屁名士打抱不平的吳尚書,讓這麼多人餓肚子?」

  吳尚書總算也知道自己剛剛上了大當,恨恨地瞪了越老太爺一眼,終究沉著臉坐了下來。

  隨著兩個小廝快步進門低頭清理了滿地碎片,正要下去時,越千秋突然開口說道:「爺爺,吳尚書那杯子剛剛摔了,不給他再換個杯子上茶嗎?」

  噗——

  這一次,一直強自忍笑越秀一終於破了功。不只是他,就連不少官員也都笑出了聲。

  而吳尚書那張臉已經快繃不住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方才止住了拂袖而去的衝動。

  越老太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進攻神準的小孫子,二話不說點頭道:「上茶!再摔就回頭把賬單一塊送到吳府去!」

  面對眾多含義深長的目光,越秀一恨不得溜回父親身邊去,可看著越老太爺和越千秋渾然沒事人似的,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站在那兒。

  不消一會兒,門簾被人高高打起。看清楚打簾子的那是越影,越千秋不禁凝神靜氣。果然,下一刻,他就發現進來的那位幾乎亮瞎了他的眼睛。

  怪不得嚴詡之前說,從前雖說和他老爹越四老爺交好,可並不怎麼上越家來,也不喜歡參與什麼人情往來……否則就憑這模樣,怎會不出名?

  就只見嚴詡玉簪綰髮,臉上刮得乾乾淨淨,玉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過粉,在特意點燈的室內竟好似正在閃光。他頭戴素色九華巾,身穿白絹滾邊的青絲衣,手拿繪著水墨山水的摺扇,白襪青緞履,整個人收拾得清清爽爽,自有一種山野隱逸的出塵之氣。

  如果不是越千秋和越秀一見識過嚴詡化身寇明堂時的市儈做派,怎都不信眼前這位能搖身一變,如同泰寺時那般放低姿態,百般討好!

  人靠衣裝馬靠鞍,縱使今日應邀而來的賓客,包括越家自己人,大多數都對越老太爺執意定給越千秋的這位嚴先生不以為然,可此時此刻見其這般出場,一時都不禁為之失語了片刻。等回過神時,吳尚書虎著臉不再亂說話,卻禁不住有人嘀咕了一聲。

  「徒有其表!」

  捕捉到這四個字,越千秋立時揚聲叫道:「嚴先生,有人說您徒有其表!」

  御史中丞裴旭為代表的世家官員們,這會兒一張張臉全都正在抽搐。

  越老太爺是怎樣混不吝的角色,他們早有領教,可今天大費周章請這麼多客人來,卻和收養的小孫子一搭一檔懟人玩,難不成就是為了發洩生病這些天來的鬱氣?

  裴旭輕咳了一聲,正要把那些愚蠢的傢伙壓下去,卻不想那位年歲不大的嚴先生異常精準地找到了說怪話的人。

  「徒有其表?你連一張好皮囊都沒有,怪不得也只能詆毀別人比你長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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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1 10:03 AM

第三十二章 嚴郎何許人

    越千秋一直覺得,嚴詡如果不開口,那濁世佳公子,又或者風華名士的派頭還能保留。可一旦開口,那叛逆的本質就會暴露無遺。然而,現在他發現,自己小看了嚴詡。

    因為說這話的時候,嚴詡神情疏淡,帶著一種天然居高臨下的俯視,半點不像越老太爺懟人時的表情豐富,也不像他需得絞盡腦汁想裝得更像小孩。

    可這樣一個看上去風儀出眾的人,說出來的卻是這樣毒舌的話,那原本只是背地裡嘀咕的官員終於忍不住了。好歹也是個御史,他就霍然站起身來,可還不等他厲聲質問,卻只見嚴詡已經施施然轉身拿著後腦勺對著他,繼而緩步走到了越老太爺面前。

    “越老大人。”嚴詡這次改了非常正式的稱呼,舉手行禮之後,這才笑吟吟看著越千秋。

    而越老太爺同樣理都沒理那個謗人不成反遭損的傢伙,笑著招手說:“來來,千秋,該拜師了。等你拜完師才好開宴,否則大家就要餓肚子了!”

    眼看越府的下人們備好了六禮束脩,由越千秋親自送上,竟然貨真價實只有芹菜、蓮子、紅豆、棗子、桂圓、臘肉,完全遵循古禮,幾個御史本來準備俟越府行事鋪張,就立時開噴,這會兒頓時有些騎虎難下。

    御史中丞裴旭倒不是來找茬的,只因為他實在迷惑越老太爺之前還據說病得七死八活,怎麼突然就病癒,隨後還折騰著給收養的小孫子拜師。可現在一瞧這位老爺子那簡直是精神飽滿,說能打虎也有人信,他沉吟片刻,就低聲對後頭那御史吩咐了一句。

    於是,剛剛找不到切入點的那位言官立時問道:“今日賓客如雲,越老太爺既然瞧不上邱楚安那樣的金陵名士,是不是也應該告訴大夥一聲,這位嚴先生是何方神聖?”

    越千秋瞧著嚴詡那面色陰沉的樣子就知道,雖說收拾一下就很有看頭,但這位嚴郎當初就很不情願來這麼一場拜師宴,那麼,此人骨子裡必定很討厭這種被人圍觀的場合,這會兒的忍耐力肯定到了極限。

    於是,他想都不想就搶著開口說道:“先生就是先生,和天上神仙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各位大人兒時拜師,全都要找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老師不成?”

    “哈哈,文曲星……天下哪有那麼多文曲星!”嚴詡笑點很低,此時不禁捧腹大笑。

    要說那一日奉越老太爺之命,跑到同泰寺去的並不止越千秋,還有個越秀一,他當初想過把他們一塊拐進已經武品錄除名的玄刀堂,可現如今自己反倒被越老太爺給拐到了家裡,做不成寇明堂,只能做回嚴詡,他就得挑挑揀揀了。

    如今,他是越看越千秋越對胃口。比他和越小四當年強多了!

    “好小子,說得好!”笑過之後,嚴詡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越千秋的肩頭,隨即才傲然挺立道,“怎麼,難不成現在為人師居然也要諸位老大人一同考核嗎?可邱楚安那種沽名釣譽之輩在金陵城裡招搖撞騙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人把他篩出去嘛!”

    邱楚安想在越家人身上刷名聲,不但崩掉牙,現在看來還真是倒了血霉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就連面色如黑炭的吳仁願,也是同樣的想法。可邱楚安婉轉託了他的同鄉摯友來找他出面打擂台,當那御史有些發窘時,他就冷笑道:“你一個小小稚子的老師固然用不著這麼多人考核,可你這老師既這麼瞧不起邱楚安,不知有何德何能?”

    說到這裡,他再次一拍面前剛剛擺好的茶盞站起身,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他就只聽越千秋嘟囔道:“手勁真大,都打碎一個杯子了,還不知道小心點,官大就能不愛惜東西嗎?”

    與其說這是小聲嘀咕,還不如說滿堂的人都聽見了。

    吳仁願氣得嘴唇哆嗦,額頭暴起青筋,第一次領悟到聖賢真諦真是顛撲不破。

    怪不得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小小的人兒實在難纏!

    被越千秋這樣一打岔,嚴詡心中的邪火一下子消解了不少。他啪的一聲搖開折扇,神采飛揚地說道:“邱楚安何許人?可曾著作等身?可曾為善一方?可曾治理一地?可曾抵禦外敵?既然都沒有,教書育人就是職責,憑著名氣挑挑揀揀弟子,慣壞了他!”

    “我嚴詡撂一句話放在這裡,什麼時候他能做到和孔聖人似的有教無類,再來拜託吳尚書論理不遲!我何德何能?哼,我哪一點都比他強!”

    “大言不慚!”

    見吳仁願這回真被氣瘋了,一推桌子就直接衝了過來,越千秋暗想今天要真是讓嚴詡在這五福堂和人家朝廷二品命官動起手來,那就真要出大事了。

    一瞬間,他毫不猶豫一個閃身伸開雙手擋在嚴詡跟前,那姿態著實有些英勇就義的派頭。

    吳尚書剛剛吃了越千秋一次次虧,這次可不敢對他這小孩動手,只能指著嚴詡的鼻子罵道:“你是越老兒從哪找來的鄉野村夫,竟敢如此大放厥詞毀謗別人?”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門外傳來了一聲尖利的叫嚷:“你說誰是鄉野村夫!”

    越千秋幾乎被這高八度的聲音震得想摀住耳朵,可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剛剛還熱鬧得猶如菜市場似的五福堂中頃刻之間一片寂靜。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嚴詡,就只見這位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嚴先生,竟是一下子驚惶失措!

    隨著他的目光漸漸移向門外,他就只見一隻白皙的手一把扯開了門簾。悍然闖了進來的赫然是一個盛裝婦人,乍一看年紀帶有頗大迷惑性,說三四十也可,說四五十也可,卻妝點得富麗雍容,雲鬢花釵,織金長裙曳地,面上鳳眉高挑,分明怒氣沖沖。

    雖說第一眼看去,他一時辨別不出對方的身份,可看嚴詡那吃癟的表情他就知道,多半是嚴老夫人駕到了!

    可下一刻,他就聽到背後傳來了越老太爺的聲音:“東陽長公主大駕光臨,我這陋室真是蓬蓽生輝了!”

    在越千秋瞠目結舌的目光之下,那位被老爺子稱作是東陽長公主的婦人卻絲毫沒理會越老太爺的謙辭,而是直接衝到了吳仁願跟前,張口就質問道:“剛剛是你罵我的兒子是鄉野村夫?”

    越千秋簡直不忍直視刑部這位沒人緣尚書的表情。

    兒子是中二病,母親是母老虎,吳尚書您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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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1 07:59 PM

第三十三章 出門沒看黃曆的下場

  他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曆!

  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小人都應付不過來,又來個更難纏的女子!

  吳尚書臉完全僵了,心裡第一時間跳出來的卻是這兩個念頭。

  別看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員,還有他們這些寒門讀書人出身的官員,全都想把越太昌這個混不吝的泥腿子給打下去。

  別看不知道是誰打探到東陽長公主老蚌含珠,又聽到她放話說嫁人就要嫁越太昌這樣的,想出了把人塞給東陽長公主的辦法。

  可如今這事還沒成,居然直接把正主兒招惹了出來。東陽長公主那是連皇帝都管不住的!

  當初宮中失火,這位長公主才十五歲待嫁的年紀,淡定自若往棉被上澆了桶水,蓋在身上衝入火海,把兄長當朝皇帝給背了出來,然後又去救了太后,卻單單「忘」了第一任皇后……即便如此,事後皇后驚險脫身,連本人在內也沒人敢說她半個字。

  能把皇帝和太后救出來,你還能說她啥?

  要鬥?問題是這位深得太后皇帝偏愛,鬥不過啊!

  東陽長公主出嫁後十年就喪夫,卻沒有就此沉寂。她不插手政務,但唯有做事我行我素,曾經有彈劾她放縱的御史被她堵住大門,連兒時有結巴,讀書坑書友,科舉靠權貴加塞,翻臉不認指腹為婚的親事……林林總總的黑歷史全都一股腦兒被翻了出來,一時身敗名裂。

  用她的話說,老娘我又不養面首,就不時興我給讀書人大開方便之門,推舉幾個看得順眼,詩詞歌賦又寫得好的去翰林院當有名無權的待詔詞臣?

  當然,私底下東陽長公主有沒有在落魄士子當中選幾個推薦給求賢若渴的皇帝,這就誰也不知道了。

  甚至一度流傳過,越老太爺也是東陽長公主推薦給皇帝,所以才能升得這麼快的傳言。可前些天先是有流言說東陽長公主老蚌含珠,緊跟著東陽長公主就在有人挑唆她再嫁時放出話來,說再嫁就要找越太昌這樣的,這流言一下子被擊得粉碎。

  要真是自己推薦的,都當到戶部尚書了,長公主能這麼坑他?

  可眼下,吳尚書卻覺得傳言是真的,否則東陽長公主的兒子怎麼會給越太昌的孫子當老師?他快速轉動著腦筋,千辛萬苦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長公主誤會了,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我兒子是鄉野村夫,你是想說,他爹是鄉野村夫,還是我是鄉野村婦?」

  彷彿沒看到面如土色的吳尚書,東陽長公主環視了一眼滿座賓客,這才斜睨越老太爺道:「越太昌,既然你都說我來了給你這家裡蓬蓽生輝,給我設個座,我倒要看看阿詡收學生,誰敢指手畫腳,嘰嘰喳喳。」

  有這麼一句話,越老太爺笑吟吟立時照辦,吳尚書尚且狼狽歸座,其他人還有誰敢吭聲?

  越千秋不清楚,但別人深知,這位長公主在金陵城中口碑相當不錯,帶領各種夫人小姐全力負責舍粥、收養棄嬰、救濟孤寡等等各項工作,底層百姓雖說津津樂道長公主那精彩的守寡生活,可說起為人,那都是豎大拇指的。

  況且誰都不想回頭被東陽長公主在宮門前一跪,哭訴欺負了人家孤兒寡母……

  越千秋也不知道滿座朱紫那些小心思,可眾人那忌憚的表情,嚴詡猶如被掐住喉嚨的鵪鶉,就連狡猾的老爺子也堆起了笑臉,他要是再不知道怎麼應付這位,那就白活了兩輩子。

  所以,當小廝急急忙忙送茶時,他直接把人攔住,搶過了茶盤之後,他卻沒有急著上去自己討好,而是來到呆愣愣的嚴中二面前,突然抬腳踢了對方一下。眼見人如夢初醒,他便把茶盤舉了起來。

  「先生。」

  越千秋都已經做得這麼明顯了,如果嚴詡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那真是豬腦子了。他彎下腰接過茶盤,悄悄對越千秋豎起了大拇指,隨即才小心翼翼送了茶到東陽長公主面前。

  「娘,喝茶。」

  東陽長公主剛剛才為兒子打抱不平,眼下當然不會給人臉色看。她似笑非笑接過茶盞,目光卻落在了越千秋身上。很顯然,剛剛越千秋和嚴詡的那點互動,瞞不過她的利眼。

  「都是要當老師的人了,以後做事小心仔細,別讓老大人們挑了錯處,要讓你娘我舍下這張臉,去宮中找皇兄,又或者哭太廟給你求情!」

  四周圍那些官員的臉都綠了。找皇帝他們不怕,橫豎如今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可哭太廟……這潑婦還真是做得出來!

  嚴詡同樣心裡發毛,鬧不清母親這究竟是什麼態度。可是,看到越老太爺使了個眼色,暗示一切有我,想到當初也是這位替自己從母親那兒爭取到了自由,他總算是放下心來。

  有了東陽長公主這尊大佛坐鎮,接下來的拜師禮再也不見之前那精彩紛呈跌宕起伏的情節,而是一路順風順水。越千秋磕頭拜師,嚴詡申飭訓誡,這就算是禮成了。不多時,幾案酒菜一一送上,這才算是真正的開宴了。

  越千秋自忖今日出風頭雖說不少,可如今有東陽長公主和嚴詡擋著,自己已經無事,在越府第三代混了個末位,飢腸轆轆的他自是趕緊先填肚子。可吃了才沒兩口,他就感覺到有人在拽袖子,側頭一看就發現是越秀一。

  「剛剛我問過爹爹,祖母早就打聽到嚴先生是長公主的兒子」

  儘管越秀一這話十足馬後砲,但越千秋當然明白他這個真正小孩子的悲哀,當下笑呵呵地說道:「沒事,大伯母不肯說,必定早就知道爺爺打的主意,早捅破了就沒今天這效果了。」

  話雖如此,越秀一覺得今天越千秋不惜一次次頂上吳尚書,都是為了之前對自己的承諾,他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於是,趁著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越老太爺和長公主以及嚴詡身上,他咬了咬牙就又小聲說道:「之前那個冒稱你舅舅的人應該是向媽媽找來的,她被祖母送到莊子上去了。祖母說,會查出她背後是不是有人指使。」

  見越秀一糾結成什麼似的,越千秋不由暗嘆這還真是個挺老實的小傢伙。他隨口說道:「過去就過去了,沒什麼要緊,這事你以後就不用再提了。」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五福堂門口那簾子的縫隙似乎大了些,隱約有雙眼睛正在朝裡頭窺探。想到自己讓周霽月去做的勾當,他拍了拍越秀一的肩膀,自己則突然站起身,蹬蹬蹬竄到越老太爺身邊,一把按住越老太爺的酒杯。

  「爺爺,您今天喝不少了。」可說完這小大人似的話,他就貼近越老太爺的耳朵,低聲嘀咕道,「爺爺,門外有人張頭探腦,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這話聲音很小,但距離越老太爺最近的東陽長公主和嚴詡神情同時一動,好似聽見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聽東陽長公主沒好氣地問道:「外頭是誰?有事直接進來回稟,鬼鬼祟祟像什麼話!」

  隨著五福堂中倏然安靜了下來,門簾很快被人打開,進來的卻不是越影,而是一個身材微微發福的越府管事。他誠惶誠恐在門外行了禮,這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了一句話。

  「老太爺,長公主,各位大人,小的不是有心攪擾,實在是……咳咳,外頭裴大人和吳尚書的下人在大門口大打出手,門房攔都攔不住,影爺親自出去了……」

  那一瞬間,越千秋簡直目瞪口呆。

  打起來了?這和他的計劃好像不怎麼相符啊,那小丫頭幹什麼了?還有越影也出去了?

  不好,要穿幫!

  而御史中丞裴旭和吳尚書兩張臉則漲成了豬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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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2 11:08 AM

第三十四章 穿幫了

    不論被越老太爺廣撒請柬邀來的賓客,最初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看了今天這精彩紛呈的連場大戲,出門時還能看到御史中丞裴旭和刑部尚書吳澄的橫眉冷對,互相譏刺,自然有得好津津樂道一陣子了。

    而在越府之內,今天的事還沒完……反正越千秋看到嚴詡視死如歸地跟著越老太爺和東陽長公主進了鶴鳴軒,他就動作利索地溜之大吉了。

    儘管他很想知道老爺子和那位長公主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但小命要緊,八卦先押後。

    更何況他還有更關心的事情!

    步履輕快的他一進清芬館,就立時衝著追星和逐月說:“趕緊關門!”

    從西廂房出來的兩個小丫頭如今是唯他馬首是瞻,半點沒有質疑大白天關門的意思,不但把連通鶴鳴軒的門給關了,也把向府裡開的另一道門給關了。

    而越千秋雖說知道嚴詡那高來高去的本事不小,一堵牆根本就攔不住,可如今鶴鳴軒兩座大神壓著,他絲毫不擔心這傢伙故態復萌。

    他站在院子裡重重咳嗽一聲,隨即大聲說道:“餓死我了,一頓拜師宴和唱戲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看夠,肚子空空,有東西墊肚子嗎?”

    落霞聞聲也從西廂房中快步出來:“公子還說呢!我們三個把西廂房那些箱子櫃子翻了個底朝天,也幾乎沒找到您說的那個布玩偶。”

    “啊?”越千秋沒想到落霞三個竟然找到現在,不禁有些心虛,“沒找到就算了,大概是我記錯了……這樣,反正我也餓了,回頭我叫廚房做你們最愛吃的桂花糕!”

    追星和逐月找得渾身酸疼,聞聽此言方才喜出望外。落霞到底大幾歲,此時不由得搖頭嗔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公子也用不著許諾這個,回頭又挨人家說。”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越千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眼睛卻偷瞥東廂房,心想裴家人和吳家人出人意料打起來了,那麼,週霽月到底平安回來了嗎?

    所以趁著嚷嚷,他就過去隔窗問道:“週姑娘,桂花糕你愛吃嗎?我回頭讓她們多捎一碟?”

    話音剛落,裡頭就傳來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多謝九公子你老想著我。”

    回來了!

    越千秋終於精神一振。恰好此時,落霞笑著說道:“公子進去和周姑娘說會話也不要緊,之前我去見大太太,連她也不住誇獎您心善仔細,道是就算回頭有人說,她也會擔待此事。”

    落霞既這麼說,越千秋自然暗讚到底留下個貼心的。只不過,他也沒忘記吩咐,萬一嚴詡又翻牆過來,她們務必得出聲。等到進了西廂房,他打簾子進了里屋,見周霽月正蓋著袷紗被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蒼白,他不禁嚇了一跳,再也顧不得避嫌,快步衝上前去。

    “受傷了?”

    “不不,沒有。”週霽月這才強擠出一絲笑容,驚魂未定地低聲說,“是我遇到高手了。”

    她不說這話也就罷了,一說高手,越千秋立時便緊張了起來。可隨著下一句話入耳,他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又一顆心差點蹦出了嗓子眼。

    “應該是越府的人。對了,很可能就是九公子您說的那位影叔。”稍稍頓了一頓,週霽月便原原本本把偷偷潛出越府之後的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她從後門出去之後,進了一戶民居偷了一身小孩子的衣服,換下了穿出來的那套衣裳藏好,緊跟著又繞去了前門,幾塊糖買通了幾個孩子到裴家馬車邊嬉戲打鬧,然後親自扯了塊黑布蒙面露頭靠近裴旭的座車,把越千秋給她的紙片丟了進去。

    不但如此,她還故意把吳家人招惹了過去。

    聽到這裡,越千秋臉色就變了:“你怎麼這麼冒險?不是讓你引開裴家人,然後悄悄把東西丟到裴旭車裡,再鬧出點動靜讓他們發覺就行了嗎?你幹嘛扮什麼蒙面人?”

    “我……”

    “我什麼我,你逞什麼強啊!萬一被人抓到怎麼辦?”越千秋氣得在屋子裡團團轉,“你從吳府摸出來的那幾張紙片,一是吳尚書與一個女人的私情,二是他看不慣門派中人俠以武犯禁,於是任巡武使時故意聯合官府誣陷,打壓的往事……沒錯,其中就有你們白蓮宗。”

    見周霽月面色刷白,他就沒好氣地說:“我讓你把吳尚書和人有私情的紙片丟給裴旭,裴旭和他有仇,不管是拿出來直接發難也好,又或者拿著東西想把吳尚書收歸己用也好,反正吳尚書肯定會以為之前的飛賊和裴旭有關,這樣你在越府就安全了。至於真正的要緊東西,回頭我再想想是不是交給爺爺。”

    “九公子,你之前不是說不識字嗎?這麼複雜的計策,你怎麼想出來的?”

    越千秋發現週霽月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裝小孩。

    柯南的辛酸,他現在總算是體會到了!

    他只得裝作氣鼓鼓地說道:“我把字拆開來找人去認,總算是看懂了。至於這計策,那是我和爺爺學來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兩個成語你聽過嗎?”

    週霽月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但卻越發覺得越千秋是大好人,竟然如此為她的安危著想。她訥訥解釋道:“我是發現之前在吳家遇到的那個高手不在,而且裴家人和吳家人正好有些口角,就靈機一動,直接動手了。我是離開的時候,看到九公子說的那個影叔……”

    臥槽,這丫頭竟然還被越影看見了!

    越千秋只覺得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衝到窗前,推開支摘窗後,確定外頭追星和逐月正守著兩道門大眼瞪小眼,落霞不見蹤影,估計在西廂房中收拾善後,他這才按住快跳出來的心臟,趕緊把支摘窗又關上了。

    “那後來呢,影叔沒追你?”

    “沒有。”週霽月能體會到越千秋的心悸,因為她閃人的時候也同樣捏著一把冷汗,所以故意兜了老大一個圈子,等完全確認身後沒人,這才從後門回府。

    “也許是前頭鬧得太大,我從後門進來,聽說後院不少人也都去二門看熱鬧了,所以後門回來的這段路非常好走,我這才一路順順噹噹回來了。 ”

    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完了!

    越千秋一顆心卻涼了半截。越影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他在鶴鳴軒整整廝混了三年,能不知道?

    明明發現這麼一個可疑人物,越影能輕輕巧巧放過?只怕是放長線,釣大魚……

    至於被釣上來的是哪條魚,那還用說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撂下一句你先好好歇著,緊跟著就轉身出了屋子。

    看著湛藍的天,他臉上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鬱悶。

    計劃確實是臨時起意,不大周密,可最倒霉的是碰到個糟糕的執行者……

    吩咐把那聯通鶴鳴軒的門打開,他垂頭喪氣地順路來到了鶴鳴軒跟前,見門前院子裡,越影正站在那兒,分明一尊門神,他便上前低聲說:“影叔,我現在負荊請罪還來得及嗎?”

    耷拉了腦袋的他完全沒看見,越影那刻板的臉上,竟是罕有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就在此時,里屋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緊跟著越千秋就聽到老爺子那聲如洪鐘的大嗓門。

    “李建真,你太過分了你,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沒你縱容,這種風聲會傳得四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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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2 10:10 PM

第三十五章 鬥法

  鶴鳴軒裡,嚴詡只覺得這會兒自己毫無存在的必要。

  因為自己的母親東陽長公主和越老太爺兩個人湊一塊,就已經足夠一台戲了。

  所以,原本滿心惴惴然的他先挨了一頓劈頭臭罵,這會兒反而翹足坐在一邊,定定心心地享用著茶點填肚子,同時看戲。

  在五福堂的那場交鋒中,起頭是越老太爺和越千秋唱主角,緊跟著他是主角,接下來是他的母親挑大樑,噤若寒蟬幾乎胃疼的他就沒怎麼吃過東西。

  「我怎麼了?你越太昌一個兒子跑了,還剩三個,你就把我兒子挑唆去體驗民生疾苦?」

  「什麼叫挑唆他去體驗民生疾苦?你看看嚴詡今日出場,那些金陵城的紈褲子弟誰能和他比?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更有幾分飽經世事的滄桑,這要是成天憋在公主府裡,又或是被你趕去太常寺又或者光祿寺做什麼只能當擺設的官,能有今天他這鋒芒畢露的模樣?」

  聽到越老太爺這說辭,嚴詡不由嘴角高翹,心裡著實熨帖極了。

  說實在的,若是越老太爺真肯屈尊去當駙馬,母親就猶如烈馬有了轡頭,他就不用愁了。

  可惜可惜……

  「強詞奪理!」顯然,東陽長公主的氣焰有了少許的減弱。

  而越老太爺當機立斷抓住了這麼一個機會,氣勢洶洶地說:「你要找嚴詡,可以對我說,用得著放出風聲說自己老蚌含珠有身孕?為了坑我,損毀自己的名聲,太廟裡列祖列宗要是知道,不得氣得活過來?」

  「放屁,我得多蠢才會放出那種見鬼的風聲?老娘那天不過是腰不好,在背後墊了個靠墊,結果不知道哪個長舌婦看到我肚子大了,就亂傳謠言!誰讓你自己仇人那麼多,結果有人跑我面前來試探再嫁,我當然順口就說要嫁你這樣白手起家有本事的,誰讓你坑我兒子?」

  「你想要嚴詡安安生生成婚生子,那也得他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姑娘才行。否則和我家小四似的,撂下一個爛攤子跑了,你難道很高興?」

  嚴詡吃東西喝茶的動作頓時一下子停滯了,不但如此,他還噎住了喉嚨,卻不敢出聲,拚命灌水的同時,耳朵高高豎了起來。

  東陽長公主眯了眯眼睛,隨即深吸一口氣道:「好,好,越太昌,我從來就說不過你,這次我也不和你爭了。橫豎阿詡如今也已經收了你家千秋當徒弟,這個兒子我好好地交在了你的手上,我不管其他的,一年之內我要看到他風風光光娶媳婦,否則你等著瞧!」

  撂下這話,東陽長公主便轉身大步出去。當她拉開房門時,就發現院子裡除卻站著熟悉的越影,還有個倏然躲在越影身後,朝自己張頭探腦的小傢伙,可不是兒子新收的徒弟?

  想到當時越千秋遞給嚴詡茶盤,支使他給自己敬茶,東陽長公主那滿臉怒氣一下子消解了七分,就連步子也放得緩慢輕柔了一些。她徐徐走上前去,見越千秋有些尷尬地現身出來,像模像樣拱手行了個禮,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好孩子。」

  越千秋見東陽長公主直接伸出手來摸自己的頭,他不禁表情發僵,暗想大人們怎麼老愛這一套,渾然忘了自己也很喜歡老氣橫秋拍越秀一的腦袋。他知道眼下自己最好裝啞巴,因此沒敢亂吭聲,可緊跟著,一個荷包就遞到了他的面前。

  「本來該在五福堂時就給你見面禮的,一時人太多也忘了,這點小東西,拿著去玩。」說到這裡,東陽長公主又忍不住掐了掐越千秋的臉頰,等發現人異常僵硬,她還以為是自己把他嚇壞了,便放下手說,「以後有空讓阿詡帶你去家裡逛,千萬別帶你爺爺那老頭子!」

  說到這裡,東陽長公主這才沒有繼續逗弄越千秋,而是瞥了一眼一旁猶如影子般的越影。

  「也就你這麼個死心眼肯這樣如影隨形似的跟著越太昌這麼多年,否則憑你的本事,說不定一個將軍都到手了!」

  「長公主知道,那不是我要的。」

  「偏你固執!什麼時候受不了那老頭,就來找我!我推薦你去武德司,怎麼都比跟著越老頭強多了!」

  越千秋拿著那荷包,又聽到這明目張膽的招攬,他覺得嚴詡攤上這麼一位強勢的母上,實在是太倒霉了。所以,看到越影再不答話,而是抱拳作揖,隨即親自將東陽長公主送了出去,他這才看向了書房門口。

  屋子裡那兩位半點禮貌都沒有,竟然沒一個送到門口的!

  知道一會兒坦白從寬後,很可能要挨老爺子一頓狠的,他乾脆苦中作樂,打開荷包瞅了一眼,結果發現竟然是滿滿噹噹一包珠子!

  他不清楚這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合浦南珠,可這無疑是不用上交的,怎麼說他都是發了一筆小財。於是,他立時三刻揣進了懷裡。

  他才剛藏好私房珠子,就只見嚴詡走了出來。這位嚴公子眼下比之前在五福堂舌戰四方時更加神清氣爽,分明是壓制的人沒了,一時故態復萌。

  嚴詡笑吟吟地走到越千秋跟前,清了清嗓子說道:「從今往後,我就住在越府,你明早開始隨我習武!」

  「知道了,師父。」

  聽到一聲師父,嚴詡那簡直是高興得滿臉放光,當下一指鶴鳴軒說:「你爺爺在裡頭說要見你,我先回去預備明天的武課……哦,還有附帶的文課,先走了。」

  聽聽,人家都是文課附帶武課,到了嚴詡這兒,立時調轉過來了!

  看著嚴詡那走路都彷彿在飄的步子,越千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可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自面對老奸巨猾的爺爺,他不禁心裡有些發怵。

  等磨磨蹭蹭進了屋子之後,看到越老太爺臉色陰晴不定地坐在中央座位上,雖說沒法確定越影到底是說了還是沒說,可越千秋終究不敢抱著那萬中無一的僥倖。

  說不定自從當初他把周霽月帶進府裡安置在清芬館,老爺子就心裡有數了。

  這天底下聰明人多著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低頭跪了下來:「爺爺,我來負荊請罪了。」

  越老太爺側著身子坐在書桌背後的太師椅上,此時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聲音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自己說說,錯在哪了?」

  「我把人帶回家裡也就算了,可套出她就是潛入吳家的飛賊之後,不該自作聰明地……」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只聽得噗的一聲,當他抬頭去看時,便發現老爺子恰好一口水噴了出來,從書桌到地板濺得都是。

  「你你你……你說什麼?那個進了吳府的飛賊竟然在咱們家?」

  越千秋頓時懵了。緊張了半天,敢情他這是不打自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3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7-2-23 10:01 A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不打自招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最後,越千秋哀嚎一聲,直接用雙手按著腦袋趴在了地上。

  他只想著越影幾乎無所不能,所以肯定不會跟丟了周霽月這個自作聰明的小丫頭,卻沒想到越影很可能還沒告訴越老太爺。他竟然本來只要花點心思搞定那位影叔就行了!

  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指的就是他了!

  「小兔崽子,你給我說清楚!」越老太爺卻是又驚又怒,蹭得跳起來之後,就以這年紀老年人很少有的敏捷衝到了越千秋跟前,毫無風度地直接一屁股盤膝坐下了,摩挲著下巴說,「你大伯母提過你收留了一個被咱家馬車撞過的小丫頭,那小丫頭怎麼就是飛賊了?」

  既然已經坐實了不打自招,越千秋無精打採地坐直了身子,乾脆就和老爺子對面坐了,把自己當初在馬車上聽到有人嘆氣,而後半路上車子又撞了人,他發現周霽月傷口不大對,懷疑她是飛賊,於是把人誑到家裡養傷這一起因給說了。

  他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越老太爺的臉色就古怪了起來:「怪不得之前你大伯母使勁誇你,說你在大街上撿了個被撞的小丫頭回來,現如今外頭都說咱們越府公子有家教,有擔待,敢情你壓根就不是濫好心,小兔崽子你居然是故意的!那後來呢,她怎麼就告訴你是飛賊?」

  「那不是爺爺你病了嗎……」

  越千秋小聲把誆騙擠兌周霽月的那番話給說了,這下子,越老太爺簡直是表情精彩極了,到最後竟是捶地笑道:「你個臭小子,虧你想得出來,自己是個小不點,還嘲笑別人身高矮不像飛賊,誑得人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哎喲……我的肚子……」

  面對這麼個為老不尊的爺爺,越千秋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心情鬱悶地看向了門外,卻只見越影正似笑非笑地走進門來。這種鮮活的表情對於素來死板著一張臉的越府頭號打手來說,顯得格外少見,可他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老太爺,長公主……」

  「別提那女人!」老太爺直接打斷了越影的話,指著越千秋就大笑道,「讓咱家頭號小機靈鬼給你說說,他怎麼把那個讓吳家上下焦頭爛額的小飛賊給拐進家裡來的!」

  「爺爺!」越千秋就是再好的性子,也被老爺子給惹毛了,「你再不好好聽,那我就讓影叔說得了,反正今天影叔也看見她了!」

  直到這時候,越老太爺方才收起了戲謔之心,若有所思瞅了一眼越影。

  越影面無表情地說:「今天吳家和裴家人之所以會在門前衝突,起初確實是因為兩家的停車位置問題,後來,則是因為之前潛入吳府的飛賊出現,往裴大人的車裡扔了什麼東西……」

  這一次,越影還沒說完,越老太爺就立時擺手打住,剛剛的慈眉善目再也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猶如虎豹一般的威壓。

  越千秋這才真真切切體會到,為何老太爺以那樣微賤的出身,從未下過科場的經歷,卻仍然能夠屹立不倒。而自己沒有拖泥帶水,而是跑來投案自首,這是多麼英明的決策。

  今天如果不是不打自招,改明兒被越影告一狀,那就沒那麼便宜了!

  於是,他立刻原原本本地說:「那會兒長安因為吳尚書的態度被大哥訓了兩句,氣不過跑了,我追上他之後,他抱著我哭了一場,我帶他回清芬館收拾。正好那個周霽月知道吳尚書來了,又驚又怒,我為了安撫她,就讓她想辦法混出府去,把證物丟到裴府馬車上去,但我壓根沒讓她用那種方式出現,我也不想招搖到把事情鬧那麼大的!」

  「證物?」越老太爺敏銳地摳准了最重要的兩個字,「她還從吳府掏出了證物?」

  下一刻,老爺子眼珠子瞪得老大:「她就這麼隨隨便便把證物給丟裴府馬車上去了?你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沒等老爺子再次捶地板,越千秋直截了當從懷裡拿出了那個香囊,一把塞到老爺子手裡。

  「本來我那天把人帶回來之後,就想找爺爺商量的,誰知道你剛好就病了。」

  見越老太爺老臉微紅,越千秋想起剛剛自己在院子裡聽到的一鱗半爪,心裡早明白老太爺這裝病是何來由,當下沒好氣地說:「她丟進裴府馬車的,大概是吳大人和誰的情書,這個是剩下的,反正我沒看懂,爺爺您慢慢看。」

  趁著越老太爺拿著香囊直發愣,越千秋一骨碌爬起來,拽了越影的袖子就把人拖到了院子裡。確定爺爺沒空理會自己這邊,他才踮著腳低聲問道:「影叔,你從前也是混門派的?」

  越影不禁為之一愣,嘴角隨即微微勾了勾:「九公子猜錯了,我可不像嚴詡。」

  「可嚴……師父他自稱是玄刀堂的掌門弟子,卻說大概打不過你。」

  越千秋直接把嚴詡的大概打得過改成了大概打不過,果然,他就只見越影那表情更生動了一些,隨即竟是彎下腰把他一把抱了起來。

  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對於這種特殊待遇,越千秋第一感覺竟是驚悚,而不是興奮。

  不是他說錯了話,把這個煞星惹毛了吧?

  然而,抱著他的越影卻沒有任何異樣的情緒,而是淡淡地說道:「想當初,嚴詡十幾歲自以為武藝高強的時候,被你爹挑唆了來找我挑戰。」

  越千秋愣了一下,才醒悟到所謂你爹,指的是越四老爺那個便宜養父,緊跟著就不由得為嚴詡鞠了一把同情之淚。可他到底忍不住問道:「師父在影叔手底下過了幾招?」

  不會連一招都沒撐過,就直接被擊倒了吧?

  「他累趴下了。」

  這簡簡單單四個字讓越千秋臉都綠了。要真是一招打倒,也許嚴詡還能留一點信心,可這用盡渾身解數卻沒摸到對方衣袂,嚴詡這心理陰影怪不得那麼可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打定主意以後絕不招惹越影這個變態,他卻只聽到耳畔又傳來了越影的聲音。

  「那丫頭是白蓮宗的?」

  這一次,越千秋簡直毛骨悚然,臉上的錯愕擋都擋不住。他是想讓老太爺消化了那幾張紙片,然後再徐徐交待周霽月的出身來歷,可越影怎麼就知道了?難不成他那時候套話,這位影叔一直都蹲在屋頂或是別的他看不見的地方聽壁角?

  這簡直是諜戰片啊!

  「如影隨形的輕身功夫,是白蓮宗秘傳,最適合高來高去。我那時候看背影就認出來了。」

  說到這裡,越影衝著越千秋再次微微一笑,渾然不知越千秋瘋狂腹誹今天他笑的次數比從前這麼多年都要多。

  「說起來,那小妮子勉強也算是我的同門。」

  什麼,你剛剛不是才說不混門派的嗎?

  看到越千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越影不禁再次笑了,但那笑容轉瞬即逝,隨即又是平常時候那刻板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表情。

  「我當年是師門棄徒,和那個小丫頭不一樣。」

  就在越千秋只覺得腦袋再次被雷劈了的時候,鶴鳴軒中傳來了越老太爺的聲音。

  「小影,把那小兔崽子提溜進來!」

  越千秋頓時嘴角抽搐了一下。值得慶幸的是,越影終究沒有像越老太爺說的那樣把他提溜進去,還是好好地把他抱進了屋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3 08:54 PM

第三十七章 薑還是老的辣

    「還好大太太送來了兩套衣裳,全都是沒穿過的,身量又和周姑娘差不多。」

    落霞一面嘴裡這麼說,一面笑吟吟地幫著周霽月穿衣裳,見對方扯著袖管,有些不大自然,她就笑著說:「可別動,這袖子禁不起拽,快坐下,我給你梳頭。」

    儘管周霽月一個勁強調自己已經十二歲了,但落霞看她的個頭,哪裡相信,照舊梳了雙丫髻,結了彩色絲絛,隨即還把自己逢年過節時的一支碎珠子串的珠釵給找了出來,給她插在了頭上,乍一眼看去顯得更加嬌小玲瓏。

    而周霽月一直抿著嘴,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自從越千秋回來說,已經把事情告訴了越老太爺,而越老太爺要見她,她就緊張到現在。

    在她的心目中,那些朝廷官員全都是最陰險毒辣的壞蛋,吳仁願就是其中的典型。如果不是越千秋剛剛回來又跑了,然後再次回來時,笑嘻嘻地對她說起和越老太爺聯手在五福堂擠兌吳仁願的那番經過,她或許只會想到立時奪路而逃。

    即便如此,當出了西廂房,看到越千秋站在院子裡等她時,周霽月仍舊很不自在。她磨磨蹭蹭走到他跟前,小聲問道:「真的要去見老太爺?」

    「放心,爺爺不是洪水猛獸,吃不了你。」

    越千秋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在想,如果他真想吃你,你連根骨頭都剩不下來。

    他打了個哈哈,隨即給這個明顯緊張過度的小丫頭鼓勁道:「這樣,你想想你自個的爺爺,一會兒就不會緊張了。」

    他說著就沖追星和逐月打了個眼色,見她倆促狹地在周霽月背後推了一把,小丫頭不由自主踉蹌前行了幾步,他就一邊走一邊在旁邊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看看我,當年原本是在路邊隨時可能沒命,還不是被爺爺給撿回來養了?我把你帶回來就是學著爺爺,他可是天字第一號大好人……」

    說話間,兩人已經是進了鶴鳴軒前頭的院子。因為越千秋的聲音很不小,呆在鶴鳴軒的越老太爺聽得清清楚楚,臉上肌肉忍不住直抽搐。

    天字第一號大好人……讓朝中他的同僚下屬政敵聽到,那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偏偏門外越千秋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想想,無論是報你家裡的仇也好,要想有個安穩的日子也好,難不成靠你一個人?我才這麼一丁點大,想幫你也幫不上啊。可爺爺不一樣,他只要跺一跺腳,金陵城也得抖三抖,吳仁願算什麼,爺爺一個小指頭就把他給滅了……」

    「千秋,廢話這麼多,還不帶人進來?」

    越老太爺終於再也聽不下去了。再不叫停這小兔崽子,他指不定把爺爺吹成天下第一!

    知道越老太爺不耐煩了,越千秋嘿然一笑,隨即就帶著周霽月進了書房。回頭瞥見小丫頭目不斜視,微微低垂著頭,頗有些緊張的樣子,他就笑著上前說:「爺爺,我把人帶來了。」

    「回頭和你算賬!」

    越老太爺沒好氣地瞪了越千秋一眼,這才細細端詳著進了鶴鳴軒的周霽月。見其微微猶豫了一下,最終屈了屈膝行禮,他就異常和藹地說:「你的事情,千秋都和我說了。真沒想到,你爹居然是白蓮宗的宗主,你在親人過世後,還遭遇了那樣的坎坷磨難,真是難為你了。」

    位高權重的戶部尚書,說話卻這樣不帶絲毫架子,而且還像是一個和善的鄰家老爺爺,周霽月剛剛那滿腹擔心也好,緊張也罷,一下子全都化作了烏有。她不由得雙膝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喉嚨哽咽,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哭著哭著,她只覺得面前好似多了一個人,抬頭一看,卻發現是越老太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蹲在了她的面前,這一驚頓時非同小可。當被那雙手扶起來的時候,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在了那粗大的手指,粗糙的手背上。

    如果不是在這雕樑畫棟,看上去富麗堂皇的越府,她必定認為這是尋常務工務農的老人。

    「老太爺,我……」

    「說實話,自從當年那些讀書人鼓噪,弄出來一本武品錄,也不知道多少原本安安生生過日子的武人顛沛流離。他們的前輩拋頭顱灑熱血,奮戰殺敵,保國安民,功勛彪炳,哪裡就礙著人了?就算為了防患於未然,也不能這般自毀長城,武者凋零哪裡是什麼好事!」

    見周霽月顯然對自己這番話很有共鳴,越老太爺就笑眯眯地摸了摸周霽月的頭,見她猶如小貓似的,露出了眷戀安心的表情,他就瞅了一眼越千秋。

    「你就在這裡住下,當成自己家沒關係。府裡屋子很多,你若是想單獨住,我就吩咐人去給你收拾,想來你和千秋這小兔崽子呆在一塊,沒少受他欺負……」

    「不不!」周霽月慌忙打斷了越老太爺的話,見其有些詫異,越千秋則是滿臉尷尬,她就低頭說道,「九公子待人很好,他沒……沒欺負過我,是我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越千秋看到越老太爺扭頭看向自己,那眼神分明是說你真會忽悠,他只能理直氣壯地嘟囔道:「周姑娘你不用誇我,我這都是和爺爺學的!」

    這臭小子還真敢說!

    丟了個白眼過去,越老太爺清了清嗓子正要繼續再說,周霽月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可爹也好,師父也好,全都教我做人要自食其力,不能白吃白喝,所以我之前住在破廟時,拿了包子鋪的包子,隔幾天也會送捆柴答謝,如果一直厚臉皮賴在越府,我實在不好意思。」

    說到這裡,她就咬咬牙說道:「老太爺,我給九公子當丫頭吧!」

    「不行!」

    聽到這異口同聲的回答,周霽月正發愣,越老太爺和越千秋卻大眼瞪小眼,最後竟是再次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什麼不行?」

    原本有些自尊心受傷的周霽月頓時撲哧笑出聲來,只覺得這對祖孫實在是異常有趣。然而,她更好奇的是,兩人為什麼先拒絕了她,緊跟著卻又互相質問。

    「小兔崽子,你先說!」

    「爺爺你先說!」

    這一次又險些異口同聲,就連越千秋也忍不住樂了。他定了定神,這才認認真真地說出了一番理由。

    「清芬館就那麼點地方,不需要那麼多丫頭。更何況,落霞她們之前是拿周姑娘當客人待的,如果接下來卻把她當成丫頭,那傳出去家裡馬車撞了孤女,卻把孤女帶回家當丫頭使喚,我也好,爺爺也好,越家也好,成什麼了?」

    越老太爺頓時眯起了眼睛,須臾就笑了起來:「臭小子,有點見識。我也是這個意思,我當初能把你撿回來當成孫子養,如今再撿一個孫女也未嘗不可!」

    見越千秋瞠目結舌,周霽月更是驚呆了,他就笑呵呵地說:「不過,為了你,家裡就已經不可開交,要是再多一個就更麻煩了。這樣,小丫頭你以後就和千秋一樣叫我爺爺,至於說法,就說我見了你一問才發現,你是越家一表三千里的遠親。你就先住千秋那兒,等他大點兒再挪出來。至於報答嘛,你閒著沒事就給他那兒隨便幫幫忙,說起來……」

    越老太爺狡黠地一笑:「你從吳府摸出來的那紙片價值連城,夠你在越家住一輩子了。」

    不過他得先看看裴旭怎麼對付那個沒人緣的傢伙,然後再做定奪!

    越千秋只不過是委實不願意多個姐姐,可如今也和多個姐姐差不多,他不禁異常糾結。而他更沒想到的是,越老太爺接下來又對周霽月說出了幾句讓他目瞪口呆的話。

    「千秋就要開始認字習武了,你跟著一起,替我好好監督這小子。他那師父最喜為人師,多個旁聽的學生那絕對是再高興不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4 11:48 AM

第三十八章 嚴郎初為師

  「公子,該起了!」

  「再讓我睡會……」

  一如既往的早起對話,這是越千秋最熟悉不過的,因此,他抱著被子往裡頭一滾,一副要繼續賴一會兒的德行。每逢這個時候,他都異常感激老爺子對家人的體貼。

  否則老太爺是要趕著去早朝的,每天寅時那會兒把兒孫全都折騰起來請個早安,然後他拍拍屁股去上朝了,大家再繼續回去睡回籠覺,那簡直太折騰人了!

  可這一次,他沒能繼續賴上很久,因為耳畔傳來了一個有些陌生的咳嗽,緊跟著就是一個聲音:「都瞧好了,以後這小子要是再偷懶賴床,就用這一招……」

  沒等那所謂的一招用到自己身上,越千秋就一個激靈醒了,緊跟著近乎鯉魚打挺似的翻滾到了床尾。等發現床前那個人時,他忍不住再次揉了揉眼睛,隨即便慘叫了一聲。

  「師父,你怎麼來了?」

  「今天是第一天,你就偷懶,我怎麼能不來?」

  越千秋頭皮發麻,立時看著落霞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公子,辰初還沒到……」

  那就是還不到七點……讓一個七歲小孩子七點不到就起床,何其殘忍!

  越千秋這時候倒不想長大了,咬牙切齒地瞪著面前拾掇得整整齊齊的嚴詡。剛剛瞥見落霞雙頰緋紅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傢伙是怎麼進來的。

  要知道,自從那一日嚴詡來過他的清芬館後,飛星逐月就成了嚴郎的腦殘粉,就連素來穩重的落霞亦是有點那跡象。可恨這傢伙都已經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有張鮮肉臉!

  如果這傢伙和丫鬟眉來眼去也就算了,他還能在老爺子面前告狀;可這傢伙真的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神,一點留意幼齒的跡象都沒有!

  然而,嚴詡卻彷彿絲毫不知道越千秋在那瘋狂腹誹,他笑吟吟地一把將越千秋從床上揪了起來,就這麼直接丟在了梳妝台,努嘴示意落霞去負責拾掇,自己就猶如主人似的在這屋子裡四處掃了一眼,旋即很沒有風度地靠在了門架子上。

  「當年我小的時候,我師父也是這樣對付我的,他還教了我那兩個丫頭一手撓咯吱窩的絕學,剛剛你要還不起來,我就要教你這丫頭這招了。」

  說到這裡,嚴詡就一本正經地說:「你可別忘了,那天和我約法三章的時候,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越千秋只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無話可說,不得不認命地用半夢半醒的姿態梳洗完畢,然後放掉了一夜的負擔。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要吃早飯,就直接被嚴詡再次拎住了領子。

  「早練的時候少吃東西,否則不利腸胃,那個誰,讓他先喝點水,把那個杏仁餅給他兩塊,其餘的東西去吩咐一聲,熱在灶上,回來再慢慢吃!」

  這簡直是暴君啊!

  越千秋目瞪口呆地看著嚴詡在他房裡指手畫腳,眼看落霞被稱作為那個誰也毫無怨言,立時非常老實地去照做了,他想起日後的生活,頓時有些不寒而慄。可想想嚴詡練了整整二十年才有這身手,他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要反抗,他還早得很!

  等到吃過點東西,混了個半飽都還算不上的狀態出了屋子,越千秋就發現一身束身勁裝的周霽月已經站在了院子裡。

  一見嚴詡和他,小丫頭就立時笑著走上前來,乖巧地叫道:「嚴先生,九公子。」

  昨兒個晚上聽說居然還要多帶一個學生,換成別人,早就因為變身孩子王不樂意了,可嚴中二此時此刻卻半點沒有抗拒,反而還笑吟吟地對周霽月打了個招呼。

  「到底是自幼習武練出來的,不像這小子似的偷懶耍滑。走,到鶴鳴軒去。」

  越千秋不禁大吃一驚:「去鶴鳴軒?不在這兒又或者師父你那兒練?」

  「你這兒太小。我那兒倒大,可帶著你過去不方便。我嫌人來人往太煩,老太爺就挑了個越府角落,獨門獨院對外開門的清靜院子給我,這樣是沒人能隨隨便便跑去那兒騷擾了,可我昨晚把往府裡開的門鎖直接澆了銅汁,進出乾脆翻牆。所以挑來揀去,鶴鳴軒更合適。」

  一邊說著這話,嚴詡一邊已經是通過那條清芬館到鶴鳴軒之間的短短巷道,自然沒看見背後越千秋和周霽月那面面相覷的表情。

  饒是周霽月也曾高來高去潛入吳府打算放火,可住在越府還要進出翻牆的主兒,她還是很難想像。至於越千秋,越老太爺都這麼縱容嚴詡,而且,人居然為了避免越府有人去拜訪,直接把門鎖都給搗鼓成那樣了,他還能說什麼?

  偏偏嚴詡還頭也不回地說道:「說起來,這鶴鳴軒的名字當年還是我起的,那是我在詩經裡頭最喜歡的一首詩,老太爺到底有眼光,讚口不絕說好,不像越小四,就知道挑毛病,他唸書唸得一塌糊塗,卻還嫉妒我文采好……」

  剩下的話,越千秋已經不想聽了。他很想說,師父,我眼下叛出師門還來得及嗎?

  他真想哭著喊著去抱越影的大腿,求影叔把他收歸門下,免得將來被嚴詡荼毒!

  當一大兩小三個人來到鶴鳴軒前頭的院子時,就只見院門緊閉,偌大的地方空空蕩蕩。越千秋嘴角抽搐了一下,快步走到鶴鳴軒門前推門張望了一眼,就只見青草和分派來此不久的綠荷都不在,分明越老太爺在出門之前就吩咐好了,把一整個地方都留給他們。

  可想而知,這絕對會讓越家其他人不滿——有大太太坐鎮的長房一家子大概除外。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氣,滿心以為接下來恐怕要從扎馬步這種最簡單、最疲勞、最枯燥的事情學起。畢竟,他已經看到周霽月自顧自到旁邊先練起來了,那進度怎麼也不會和他這初學者看齊。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嚴詡拍了拍他的肩膀,赫然是滿臉堆笑。

  「和我師父當年教我一樣,我先教你玄刀堂的入門功夫,一套很簡單的小把戲。」

  嚴詡把這套稱之為小把戲的動作耍了一遍,越千秋一眼就看出,竟是和後世分支頗多的五禽戲頗為相似。一套動作打完,他成功打消了心中隱隱對學武的幾分畏懼。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武藝絕世的形象看似風光,可背後的血汗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富貴折人骨氣,被老太爺嬌養得太久,他真不是那種一下子就能吃大苦的人!

  一旁的周霽月看著越千秋笨手笨腳開始模仿學習,嚴詡笑眯眯在旁邊手把手教導,矯正動作,指點呼吸節奏,不時還稱讚兩句,嘴裡最常見的三個字就是乖徒兒,自始至終忙得滿頭大汗也沒半句怨言的時候,她已經早就停下了動作,臉上儘是呆滯的表情。

  昨天聽越千秋說,嚴詡就是玄刀堂的掌門弟子,她還有點懷疑,可剛剛看他打那套顯然經過玄刀堂改良的五禽戲,她就漸漸心悅誠服了。正因為如此,現在看嚴詡這樣教越千秋,她卻有一種崩潰的感覺。

  教徒弟還能這麼教嗎?

  她小時候跟著師父學武,哪一次不是哪個動作沒做好,立時被一根小棍子抽下來?

  最少也是疾言厲色的呵斥,哪有越千秋這樣的待遇?

  還稱讚呢,越千秋今天這表現,碰到她的師父非得被罵得狗血淋頭不可!

  她是不是眼力太差,沒看出這位嚴先生是假高手?

  只有嚴詡自己心裡美滋滋的。想當初師父教他就是這麼耐心細緻無微不至,現在他也依樣畫葫蘆,徒兒將來肯定出類拔萃。到那時候,越千秋還會嚷嚷什麼不繼承玄刀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4 10:10 PM

第三十九章 奇葩的一日遊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越千秋的生活變得非常有規律。

  早起稍微墊一下肚子就去練五禽戲,然後回去吃早飯,上午是正式的武課和騎馬,午飯過後小憩一陣子,就是下午的文課,晚上老太爺回來抽查進度,順便教他點算數,其實主要是老爺子逗孫子,而他這假小孩趁機逗老爺子玩。

  漸漸的,越千秋覺得自己之前對嚴詡的態度著實是有些偏頗。

  人是一大把年紀還犯中二,可無論當師父還是當先生,嚴詡都實在無可挑剔。

  至少他知道,自己剛開始學武的動作是多麼僵硬,體力是多麼糟糕,可嚴詡卻硬是不厭其煩,反反覆覆提點要領,矯正動作,天底下絕對少有這麼耐心的師父!

  而在文理上,事實證明,嚴中二號稱考狀元並不完全是一句戲言。

  至少和他講四書五經的時候,嚴詡信手拈來,滔滔不絕,除了動不動就要發表感慨夾私貨之外,沒什麼缺點。唯一讓他叫苦不迭的,大概就是嚴詡對臨帖要求嚴格。從楷體中字開始,他每天都要寫上無數,每天手腕都痠疼得要死。

  就連周霽月也加入了識字掃盲臨帖的大軍,每日用那曾經打木樁的手提著筆桿子練字,態度卻比他還要認真三分。

  一晃就是十天,越千秋已經養成了早上聽到嚴詡那熟悉的腳步聲,就反射性起床的毛病……不,好習慣。可這天他實在是有些犯懶了。

  本來他就不是那麼勤勉的人,他不指望週末雙休,可十日一休沐,這總得是應該的吧?

  因此,迷迷糊糊感覺到似乎快天明時,他就乾脆破罐子破摔地用被子把整個人全都罩了起來,只想著到時候能夠多抗衡嚴詡一會兒。可就這麼如臨大敵地提防了不知道多久,他最終被人推搡著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不是這些日子每天早上必來的嚴詡,而是落霞。

  這一次,察覺到反常的他反而一瞬間醒得炯炯的,也不說要賴一會兒的話了,直接一掀被子坐起身來,皺起眉頭問道:「師父出什麼事了?」

  「乖徒兒還真是想著師父!」

  隨著這個聲音,嚴詡笑眯眯地進了屋子,見越千秋一張臉瞬間僵住,他方才打哈哈道:「今天我可是辰正過後才來叫你的。勞逸結合,哪有日日苦練苦讀的道理?今天咱們出去逛街,叫上霽月一起,你想去哪就去哪?」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越千秋眼睛瞪得老大,等再三確定嚴詡不是耍自己玩,他立時動作敏捷地竄下了床。

  開什麼玩笑,在這個世界裡長這麼大,因為去邱楚安家和去同泰寺找嚴詡,他七年中統共就出過兩次門,其他時候全都憋在家裡。再這麼下去,他就成大家閨秀了!

  書上看來的東西畢竟是管中窺豹,而之前兩次出門,他除了發現金陵頗為富庶,秩序也還尚可,根本沒來得及看出太多東西,今天這次出門怎能錯過?

  正因為心裡想著出門好好看看,一頓早飯他吃得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可消滅了大半時,他突然靈機一動,放下筷子就對一旁的嚴詡問道:「師父,能多帶一個人嗎?」

  「嗯?」嚴詡正在心裡默唸著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當聽到越千秋這問題的時候,他不禁愣了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還有你那個侄兒?沒問題,只要他肯去,我自然無所謂多帶一個!」

  越千秋立時對落霞努了努嘴,但心裡卻著實有些吃不準大太太的態度。

  現如今他多了嚴詡這麼個出身很不錯的師父,老爺子甚至連鶴鳴軒前院都騰了給他練武,把鶴鳴軒直接給他當了讀書的書房,這越家其他人會是什麼心思,這完全可以想像。

  如果可以,他當然不希望舉目皆敵,可架不住老爺子根本不怕給他樹敵!

  要說比起狗眼看人低的二房和三房來,大太太的態度一直都顯得善意而公允,而越秀一那小傢伙也挺好玩的,算得上是個靠譜不會拖後腿的。就不知道大太太願不願意讓長孫和他這個越家養子廝混在一起了。

  就在落霞去了約摸兩刻鐘之後,已經換好出門衣服的越千秋就聽到門外傳來了說話聲。分辨出其中一個正是同年小侄兒的,他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連忙快步出去,卻見一身石青色衣衫的越秀一正在那期期艾艾地和周霽月說話。

  慘不忍睹的是,小傢伙說得都是些今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之類的廢話……

  「長安。」

  越秀一扭頭發現是越千秋來了,臉上不禁流露出了幾許糾結,但最終還是規規矩矩上前彎腰作揖道:「九叔。」等看到嚴詡時,他又上去畢恭畢敬行禮,叫了一聲嚴先生。

  知道這鐵定出自於大太太的耳提面命,越千秋也就不取笑他了,乾笑一聲便大手一揮道:「好,人都到齊了,師父,咱們出發!」

  嚴詡見狀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當下打趣道:「用得著這麼猴急?你還沒說想去哪呢!」

  「去……」越千秋倒是聽後院僕婦說過不少金陵名勝,可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那些文人墨客,簡而言之就是衣冠閒人愛去的地方,他實在興趣不大。因此略一思忖,他就看向嚴詡道,「師父,我又沒怎麼出過門,還是你帶路吧,我們三個要去金陵最熱鬧的地方!」

  越千秋想得很簡單,人越是多的地方,越是能看出一個時代的縮影!

  然而,帶著侄兒,蘿莉在側,最終來到了地頭時,越千秋終於意識到,讓嚴詡這種人帶路挑地方,那是多麼不靠譜的一件事!

  此時此刻他們身處的地方,倒是一座酒樓上佈設雅緻的一間包廂,問題是,臨窗的地方正傳來陣陣喧鬧,那噪音之大簡直不遜於後世的各種體育場。問題是,這下頭不是在比賽蹴鞠,又或者鬥雞遛狗,而是……在,殺,人!

  簡而言之,這竟是刑場!

  帶三個孩子來看斬首示眾,他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麼閒了……

  相比外間喧鬧,包廂中一片死寂,嚴詡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可他卻沒事人似的站在窗口,手裡還用牙籤插著一塊蜜餞,津津有味地吃著。也許是發現後頭氣氛越來越僵,他就頭也不回地笑道:「怎麼,千秋和長安也就算了,霽月你連人都殺過,還怕看殺人?」

  「誰……誰殺過人了!」周霽月臉上漲得通紅,一下子結結巴巴了起來,「我,我沒有……」

  「師父逗你玩呢!」

  越千秋不得不出面給周霽月解圍。他鎮定了一下心神來到窗口,見下頭刑場上跪著的並不止一個人,而是一溜四個犯人,至於犯由牌,他就是再好的眼力也不可能看清。可是,監斬官竟然是刑部尚書吳仁願親自充當,這還是挺稀奇的。

  他不禁皺眉問道:「師父,不是聽說春夏不行刑,殺人都要拖到秋後的嗎?怎麼今天會殺人?」

  最重要的是,嚴詡怎麼知道的?還是老早就計劃好把他們帶過來看人頭落地?

  「有些死罪,叫做斬立決,也就是決不待時,不等秋天就可以……」

  嚴詡做了個手掌下切的手勢,眯縫了眼睛,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這是刑部前一段日子主抓的,一個被除名的小門派謀反的案子,審結之後報大理寺核准,皇上一批覆,當然就今天立刻哢嚓了。」

  越千秋知道刑部尚書吳仁願曾經當過巡武使,隱約猜到了點兒什麼。可下一刻,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周霽月的一聲驚呼。等轉過頭時,他看到的赫然是一張慘白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我看到七叔了……怎麼是他……他居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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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5 04:07 P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7-2-25 04:08 PM 編輯

第四十章 你不說,我就去抱大腿

  越府跟出來的家丁和下人都在樓下,門外只有越金兒守著。

  此時包廂中就是嚴詡,還有三個年齡加一塊也不如他大的小傢伙。

  當周霽月這一聲七叔過後,越秀一恰是滿頭霧水,隨即就看見嚴詡和越千秋那兩張面面相覷的臉。這時候,小傢伙終於發現,好像就只有自己不怎麼清楚內情。

  醒悟過來之後,越千秋的第一反應便是直接砰的關上了窗。緊跟著,他就立刻向嚴詡低聲問道:「師父,這包廂隔音吧?」

  嚴詡沒好氣地挑了挑眉:「這刑場又不是臨時的,不論秋決還是其他時候殺人都在這裡。難免也有達官顯貴來看仇家人頭落地,說不定還會商量點什麼密事,你說隔音不隔音?」

  「那這兒沒有安什麼銅管地聽吧?」越千秋一面說,一面還四處敲敲打打。

  這一回,嚴詡那張臉頓時快崩潰了。他沒好氣地拎了越千秋回來,使勁揉了揉那小腦袋:「你這都是從哪兒看來的?私設銅管地聽,甭管背後有沒有後台,抓到就是一個死罪!再說,我帶你們來的地方,又有我在,還會不安全?」

  越千秋這才如釋重負。他也顧不得越秀一在場,更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直接把周霽月給摁到一張椅子上,認認真真地問道:「周姑娘,你剛剛說的七叔,那也是白蓮宗的人?」

  失魂落魄的周霽月終於有些回過神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但猶豫片刻,竟是又搖了搖頭:「師父說,七叔叛門而出,投靠了仇人,早就把他從白蓮宗名錄上除名。後來還有好幾撥人去追殺過他,有人親眼看到他落水,肯定是死了。」

  幸好幸好,嚇死我了!我就怕那是你至親,你一時想不通要劫刑場,那我就瘋了……

  越千秋簡直如釋重負,可緊跟著,他就聽到嚴詡的聲音。

  「叛門而出,投靠仇人?唔,他投靠的應該就是刑部那個沒人緣吧。」

  周霽月的眼神終於恢復了焦距,煞白的臉上也少許有了一丁點血色。她看看嚴詡,看看不明所以的越秀一,最終目光落在了若有所思的越千秋身上。

  在她心目中,那個在大街上把她帶回家,然後又給了她安逸生活的九公子,是最可靠的人,可靠程度甚至超過越老太爺!

  「九公子,雖說七叔早就被白蓮宗除名……不,現在根本就連白蓮宗也沒了,可他畢竟是我爹嫡親的弟弟,我小時候他也對我很好……我不知道他當初為什麼叛門,也不知道他現在為什麼在這兒等死,我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幫幫我……」

  越千秋最怕女人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自己,哪怕是蘿莉。他下意識地想要移開目光,可禁不住周霽月那眼神太過熾烈,甚至還有幾分崇拜和憧憬。

  他暗嘆難得休息閒逛也會碰到這種倒霉事,腦筋卻不得不飛速開動了起來。

  突然,他扭頭瞥了嚴詡一眼。他心中一動,立時一把將越秀一拖了過來。

  「長安,交給你一個艱巨重大的任務,你在這兒看著周姑娘,千萬別讓她做傻事,否則爺爺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我和師父一塊兒去想想辦法……」

  越秀一根本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直接就被越千秋推到了周霽月面前。等他反應過來時,越千秋已經拽著嚴詡直接出了包廂!這時候,他只能在心裡大罵了越千秋一千遍一萬遍,卻還不得不對小丫頭擠出了一個笑臉。

  在他心目中,太爺爺肯定不會撒謊,說周霽月是家裡遠親,那就肯定是。既然如此,甭管人出自曾經《武品錄》下十二門的白蓮宗是如何令人震驚,可爺爺既知道,那就沒事了。

  且不論越秀一是如何拙劣地安慰人,當越千秋把嚴詡給拖出了包廂之後,他看到越金兒正依靠著欄杆在門外守著,見他們師徒倆出來,立時愣了一愣,他就笑著揮手打了個招呼,隨即立時壓低了聲音直接問了一句。

  「師父,你不會是早知道今天這情況,所以帶我們來看殺頭的吧?」

  面對這麼直截了當的問題,嚴詡不禁有些眼神閃爍,顧左右而言他道:「這不是你自己沒想好要去哪,所以我才帶著你們來看熱鬧嗎?怎麼出了事又賴我……」

  「師父,說重點!」越千秋委實沒有尊師重道之心地粗暴打斷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人命關天吶!是不是你和爺爺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我就是不想來,你也會想辦法帶我們來?」

  發現嚴詡倏然色變,對面的越金兒顯然也聽到這話,臉色極其不自然,其中玄虛越千秋自然秒懂。他用力拽了一下嚴詡的袖子,等到對方終於無奈地蹲了下來,腦袋和他平齊,他這才湊上去耳語道:「師父,給我透個底,今天這個……」

  他一面說一面做了個哢嚓的手勢:「不會出亂子吧?」

  嚴詡早知道自己這個徒兒非同尋常,眼下聽到如此生猛的問法,他自然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你爺爺給人下的套,那還用說嗎?」

  他朝左邊一間包廂努了努嘴,聲音變得若有若無:「隔壁是刑部侍郎高澤之,世家出身,和那個沒人緣的傢伙天天在刑部打擂台的就是他。」

  越千秋面色古怪地瞥過去一眼,緊跟著又落在了自家包廂緊挨的右邊另一間上,少不得也用手指戳了戳:「那這間呢?」

  嚴詡很想避開這個話題,奈何眼下自己是蹲著,根本躲不開越千秋的目光,他只能無可奈何地輕輕咳嗽一聲,這才乾笑道:「是我娘,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麼來了。」

  越千秋已經悚然了。自家包廂左邊一個刑部侍郎,右邊一個東陽長公主?

  想到刑場上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的吳仁願,他簡直覺得這位一無所知的著實可憐極了。然而,他最想知道的卻是最後一個問題。

  「那周姑娘那位七叔的事,爺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這個……大概……也許……可能……」見嚴詡再次開始東張西望,越千秋實在氣壞了。

  爺爺狡猾,他知道,就連武力值低下的這個缺點,也早就被越影給彌補上了。現在更多了嚴詡這個連娘都不要,卻願意跟著搖旗吶喊的傢伙,那還不是輕輕鬆鬆把他耍得團團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面無表情地轉頭折返包廂,可就在快到門口時,他腳下一挪,突然出現在右邊包廂門口,一本正經敲了敲門。須臾門打開,他仗著人小敏捷,直接就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緊跟著門竟是關了!

  蹲在地上的嚴詡目瞪口呆地看著越千秋出人意料的舉動,無辜並無助地看向了越金兒。

  當初兩人在同泰寺中還打過一場,可如今給越金兒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招惹這位東陽長公主的獨生子,當然更不敢招惹東陽長公主。他立時一個旋身挪開欄杆旁邊那位置,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嚴先生,我去看看下頭如何了!」

  眼見越金兒閃得飛快,嚴詡不禁呆若木雞。

  這爛攤子就丟給他收拾了?早知道就是殺了他,他也不會告訴越千秋,自己母親在這兒!

  越千秋那小子他是見識過的,相當會折騰,這要是萬一和他母親混在一塊,恐怕就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了……

  今天樓上除卻高澤之,裴旭也親自來了,還有好多要緊人物也來了,可誰知道他嚴詡的老娘也會來啊!

  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敲門!越老太爺,你在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5 07:09 PM

第四十一章 原是性情中人

  儘管是相鄰的兩個包廂,但越千秋貓著腰一竄進去就發現,這裡的陳設和隔壁自己呆過的那一間大相逕庭。窗邊是一張古樸的方桌,上頭擱著一個金蓮花蓋子的碧玉香爐,裊裊香煙從中透出,讓屋子裡瀰漫著一股讓人心曠神怡的馨香。

  「你這小孩怎麼回事,別人的地方怎可亂闖,你家大人呢?」

  靠著嚴詡這幾日的熏陶,越千秋敏捷地避開了那隻伸過來揪自己的手,一溜煙跑到了獨坐窗邊的東陽長公主面前,笑吟吟地抱拳行禮道:「長公主安好。」

  東陽長公主對於門前動靜不太在意,可當那本以為是誤闖的孩子衝到面前,又聽到這一句問好,她方才把原本投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來。認出是越千秋,最初神情寡淡的她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

  「千秋?你不好好和你家裡人呆在一塊,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我聽師父說長公主來了,他不大好意思進來見您,有事弟子服其勞,我就獨自進來給長公主問個好。」

  越千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心想就算嚴詡敢在外頭聽壁角,也絕對不敢戳穿他,更不敢闖進來。

  果然,此話一出,他就清清楚楚地看到,東陽長公主眉眼間那淺淺的皺紋完全舒展了開來,保養得宜的臉上竟是流露出了非常動人的神采。

  「好孩子,你用不著為他說話。我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他知道我來,退避三舍還來不及,更何況是見我?」

  說到這裡,東陽長公主就笑吟吟地招手道:「早聽說越老頭把你當成寶貝似的,那天我也沒來得及多問,你過來我這兒坐,讓我好好看看。」

  越千秋上次承蒙這位長公主隨手給見面禮,落下了一荷包私房珠子,可又是被摸頭又是被掐臉,他也實在是有些發怵。

  所以,他哪裡敢往東陽長公主身邊坐,眼珠子一轉就直接爬到東陽長公主對面的椅子,端端正正坐了下來。

  這小大人似的舉動不禁引得包廂中兩個婢女莞爾一笑,其中開門的那個就搖搖頭道:「幸虧我眼睛好,一眼瞅見少爺就在外頭眼巴巴看著,否則萬一把九公子當刺客動起手來,那不是就出大亂子了?」

  堂堂長公主出門,包廂中卻統共只有兩個婢女,越千秋知道她們絕不可能是庸手,這會兒不但不怵,反而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

  「姑姑們慈眉善目,我又眉清目秀這麼可愛,你們怎麼捨得下手?再說我跟著師父好歹練了幾天,打不過躲,躲不過跑,長公主總認得我的。」

  聽越千秋自詡為可愛,東陽長公主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嘴裡含著的一口茶立時噴了出來。

  眼見越千秋往下一滑,直接躲桌子底下去了,避開了這無心一擊,她一面連忙讓婢女過來收拾,一面笑罵道:「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和阿詡小時候一個德行!」

  說歸這麼說,當越千秋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等桌椅擦乾淨了,照舊笑吟吟坐下,她往窗外瞟了一眼,隨即就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

  「我聽說今天刑部那個沒人緣來親自監斬重犯,這座觀刑最好的酒樓,三樓包廂一個不少都訂出去了,所以就硬是從別人那兒搶了一個包廂,也過來湊熱鬧。本來以為越老頭會親自來,沒想到是阿詡帶著你們幾個小孩子。」

  「別說長公主沒想到,我也沒想到……」

  越千秋委實不客氣地把嚴詡給賣了,把早起說今天休息,誆騙了他們來刑場的事說了,這才涎著臉說:「長公主,今天這殺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能不能和我說說?師父和爺爺現在是一個鼻孔出氣,我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周霽月的請託他其實不大在乎,畢竟人家七叔和他又不熟,諒那丫頭有越秀一和嚴詡看著,也不可能劫法場。他可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沒那能耐,還不如到東陽佔公主這兒探探虛實。畢竟,越老太爺到底想幹什麼,他很希望弄清楚。

  東陽長公主一直都盼望兒子娶妻生子,也讓自己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想想越小四離家出走,越老太爺竟是抱了個孩子回來記在兒子名下,現在這個小孫子都養這麼大了,她不禁著實有些羨慕嫉妒恨。見越千秋小大人似的,一貫並不好說話的她竟是破天荒解釋了起來。

  「刑部那個沒人緣當過兩任巡武使,現在又是刑部尚書,總理天下刑名的同時,憑十八卷武品錄,還管著天下各大門派的事。所以,但凡武品錄除名的門派不肯就地解散,還在私底下聚集在一起,收徒授藝傳承,就輪到刑部總捕司出手剪除,大多數是廢了武功自生自滅,有時候遇到負隅頑抗的,自然少不得就要扣上個謀反的罪名。」

  越千秋一直對吳朝提防武者的風氣很不感冒,再加上嚴詡天天自詡玄刀堂掌門弟子,把個復興門派的任務當成了人生目標,他少不得小心翼翼又問了一句。

  「既然門派的人這麼不受待見,那長公主當年怎麼會讓師父去學武的?」

  這個問題就猶如點燃火藥桶的炮仗,一下子就把東陽長公主給惹炸了。

  「早知道他現在這麼混賬,我當初寧可養一個病秧子,也不會讓他學半招武藝!」

  發過火之後,東陽長公主胸口劇烈起伏了一會兒,最終意興闌珊。

  「這話也說得偏頗了,他師父是個挺不錯的老頭,這事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阿詡是我這個長公主的兒子,讀書讀好了不能科舉,練武練好了不能去打仗,他還能幹什麼?讓一個有本事的人在家裡混吃等死,誰受得了?」

  「若不是阿詡他師父調教得好,就憑阿詡當年弱雞似的身體,不知道能活到多大,所以我就算知道他師父來教習武藝是帶著動機的,也沒在意,只想著要能保住我這根獨苗,我自然會回報他。可到頭來,他是把阿詡給教得四體康健,我卻沒幫上他的忙。」

  「玄刀堂那會兒是下十門中吊榜尾的門派,地方小,人也少,那一任的巡武使雖說不是刑部那個沒人緣,可也一樣冷臉無情。考核之後,當地官府又拿出過往案卷,硬是說玄刀堂的弟子有做過犯禁的事,豪紳地主鬧一鬧,巡武使自然大筆一揮將玄刀堂除名。」

  「我那時候也想過看在阿詡的師父面上,保一保玄刀堂,可此事就算是皇兄說話也不算。朝中世家也好,寒門也罷,對這些門派全都是嚴防死守。說是祖制不能改……狗屁祖制,這又不是太祖爺定的,還不是後來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腐儒定的規矩?」

  越千秋不禁問道:「聽說這些年已經除名了三個下品門派,其餘門派就沒有鳴不平的?」

  「狗屁的鳴不平!上三門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中六門雖說按照規矩是要有降級的,可這些年穩穩當當,自然樂得少些競爭。當時玄刀堂要想留在武品錄,要三品官員五人擔保,可除卻越老頭,滿朝沒人肯出頭!可憐阿詡他師父一輩子要強,後來就那麼去了……」

  說到這裡,東陽長公主已經忘了,對面坐著的是一個七歲孩童,竟是眼眶微紅,哪裡還有當初直闖五福堂,把吳仁願等一群官員擠兌得不敢吭聲的強勢和潑辣?

  她擦了擦眼角,隨口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剛剛那一絲軟弱無影無蹤:「我算是看明白了,所謂祖制,一條條規矩定出來,就是為了把人的手腳綁得死死的。換成開國,公主嫁什麼夫婿輪得到文官指手畫腳?公主的子孫不可科舉,不可領兵,那也是狗屁!」

  越千秋終於大略明白了一點,這年頭的江湖也好,門派也罷,全都淪落成了仰朝廷鼻息的附庸。可就算是朝廷,皇家也不是想幹啥就干啥的,反而被規矩祖制束縛得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嚴詡此時此刻有沒有在外頭聽見東陽長公主的這些心裡話,可他聽見了,對這位長公主不知不覺印象大好。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只見一個婢女匆匆過來,低聲對東陽長公主提醒道:「長公主,時辰差不多了,大概就要行刑了。」

  那一瞬間,越千秋方才想起這件正事,不由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慌忙往窗外刑場望去。當聽見下頭果然有報子叫了一聲午時三刻,他正心想這滿樓上那麼多官員總不可能是來看熱鬧的,爺爺也該有所布置,卻只聽樓上左近也不知道哪間包廂裡傳來了一聲大喝。

  「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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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6 10:00 AM

第四十二章 刑場突發事件

  有大俠劫法場?

  有微服私訪的高官,甚至白龍魚服的皇帝老兒發現冤屈,於是高喊刀下留人?

  又或者待決死囚的家人在做最後的掙扎?

  那一瞬間,越千秋的腦海中轉動了不知道多少經典的場面。他立時雙手扒著窗口,唯恐錯過了一場好戲。可是,那一聲呔之後,出聲的人就沒動靜了,這簡直連雷聲大雨點小也算不上,而是還沒開始就結束,就和看書剛有個精彩的開頭就太監似的。

  然而就在此時,刑場高台上親自監斬的刑部尚書吳仁願面無表情一拍桌子。頃刻之間,刑場的高台底下竟是鑽出來無數手持鋼刀的黑衣捕快,團團將刑場圍住。

  更有一隊人如狼似虎地朝這座酒樓飛撲了過來,稍有人阻路就被刀柄拍翻打倒,分明是刑部對這樣的突發事件早有準備。

  而越千秋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黑衣捕快們動作的同時,吳仁願的手中,那一枚行刑的簽子已經高高拋了起來,在空中旋轉翻滾,眼看就要掉落在地。

  而這時候,劊子手那雪亮的鬼頭大刀已經高高掄起,彷彿隨時都會劃下一道優美的弧線,取下四條人命。

  說時遲那時快,他就只聽到一聲尖銳到彷彿能刺穿耳膜的利嘯。下一刻,他那屬於小孩子那良好的動態視力就捕捉到,一個物體幾乎是倏然間出現在視野中。

  那不明飛行物以極高的速度疾速破空,恰恰趕在那枚行刑的竹籤尚未落地之前,狠狠撞了上去。頃刻之間,竹製的簽子立時解體,在空中爆成了好些碎片激射開來,其中一塊碎片甚至準確地擊中了一個劊子手的下巴,把人直接擊暈了。

  那傢伙原本正想要搶著把犯人的頭先給砍了,好向尚書大人領功,現在卻首先倒了黴。

  這短短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越千秋卻只覺得整個人的呼吸都幾乎摒止了,甚至連吞嚥唾沫的功能也彷彿為之喪失。

  他見識過越影猶如鬼魅的身法,也見識過嚴詡能夠把鎮紙當泥巴,捏出個手印的真功夫,可是,這都不如那準確擊中那枚民間俗稱批死簽的暗器。

  剛剛哪怕他就算眼睛都瞪酸了,也愣是沒看清楚那不明暗器究竟是什麼!

  而就在他心中免不了有些遺憾的時候,他突然生出些許感應,一時側頭往左邊看去。

  卻見相隔大約兩三個包廂的一個窗口,一道人影猶如輕煙似的鑽了出來,凌空一個轉折,直接竄上了這座三層酒樓的屋頂。幾乎是下意識的看熱鬧本能,他把大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而虧得如此大膽的舉動,越千秋看清楚了那個立在屋簷上挺拔身影。儘管對方從頭到尾連帶臉在內,全都籠罩在一件寬大的黑斗篷中,甚至連身材是胖是瘦都看不見,可他仍是忍不住盯著對方狠狠多看了兩眼。

  就在他認為,對方會當眾對刑部尚書吳仁願嚷嚷兩句狠話的時候,他卻捕捉到了對方探手入懷的動作。不只是他,已經把這座酒樓團團圍住的刑部捕快們也發現了這一動作,一時如臨大敵。

  頃刻之間,這些人紛紛就地蹲下,或是從懷中,或是從袖子裡拿出了什麼東西,三下五除二一拼接,人人的手中都多了一塊如同盾牌似的物體。

  隨著每個人都將其高高舉在了頭頂,從越千秋的角度俯瞰下去,這場景像極了雨天打起來的一把把雨傘。

  可眾目睽睽之下,屋頂上那個神秘的黑衣人,卻並未展現出之前一枚暗器打掉批死簽的神妙功夫。此人從懷裡重新伸出手時,手中抓著一大摞紙片,在空中猛然往下一揮灑。就只見無數紙片猶如雪花一般在空中飄飄灑灑,那場面簡直猶如天女散花,煞是好看。

  到了這時候,越千秋已經是完全看傻了。

  如此雷霆一擊之後,竟然不是劫法場,而是……撒傳單?這完全是掄起大刀砍蒼蠅吧?

  不但是他,這邊眾多包廂中看今日行刑的賓客們,也全都發出了不小的喧嘩。

  可比他們更加驚怒的,無疑是刑場上的監斬官刑部尚書吳仁願。不用他厲喝吩咐,立時就有捕快爬起身往酒樓衝去,而更多的人則是使盡渾身解數去抓空中飄蕩的紙片。

  然而,此時恰是一陣風吹來,那原本就因為從高處落下而四散開來的紙片被呼啦啦一吹,立時隨風飄落了開來,籠罩了方圓老大一片天空。

  而更讓吳仁願臉色發白的是,那個黑衣人彷彿沒發現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捕快衝入了酒樓,隨手從懷中一掏,恰又是一堆紙片高高往天上一拋。

  越千秋已經是嘴角直抽抽。拋傳單很常見,跑高樓上拋傳單也很常見,可鬧出這麼大的轟動,只為了拉風地拋傳單,實在是他生平僅見。可即便如此,看到屋頂上已經有動作麻利的捕快追了上去,他還是暗中捏著一把汗。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倒不至於一定這麼認為,可要是讓吳仁願得意,他萬萬不情願。

  可偏偏在他眼看就能親眼目睹一場激戰的時候,那空中飛舞的紙片無巧不巧,竟是有一張被風一吹,突然朝他飛了過來,直接啪的一聲撞在了他的腦門上。

  遭遇這樣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原本就半個身子吊在窗邊的他不由得一愣,可下一刻,他彷彿覺得有什麼東西從高空倏然擊在背心,這下目不能視,背後又傳來了一股大力,他不禁整個人頭朝天往下跌了出去。

  越千秋哪曾想會遇到如此無妄之災。

  當此時,他卻也顧不得屋子裡東陽長公主的兩個婢女是不是有一手很好的功夫,嚴詡是不是就在隔壁一直都關注著這邊,會不會出手救他,下面那麼多捕快正虎視眈眈守著,會不會有人恰好接著他……他想到的只有唯一兩個字。

  自救!

  可除非是武藝大成的高手,否則要和自由落體的地心引力抗衡,那實在是難如登天。

  頭朝下跌出去的他伸出雙手,努力想要抓住什麼夠得著的東西,不管是窗戶還是別的。

  可他剛剛那一下是往前翻下去,此時伸出手去,卻徒勞地和二樓窗戶擦手而過。

  而更讓他又驚又怒的是,下頭圍著的捕快非但沒有準備接人,而是呼啦啦四散開來,更有人抽出刀來對準了他,彷彿他一旦落地摔不死,就要上來砍上一刀!

  這輩子第一次落到這般險惡的處境,越千秋反而不得不冷靜了下來。

  此時留給他的時間不過瞬息之間,他儘量調整蜷縮著身體調整姿勢,力求在著地時能夠減緩一下衝擊力。與此同時,他在下墜時扯開喉嚨的大叫也已經在空中迴響了開來。

  「殺人啦!」

  幾乎就在那最後一個字出口,自己就要和大地來上一場親密接觸時,越千秋只覺得背後陡然之間被一股大力抓了一把,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嘶拉一聲,彷彿是衣服被撕破了。

  倒吸一口涼氣的他還以為最終難逃一劫,可小腹卻隨之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彈力,等他醒悟到是有人的腳尖在他的腹部輕輕勾了一下時,他整個人竟是不由自主再次飛上了高空。

  從高處看到那個倏然間落在一群捕快中間,身穿黑衣斗篷的神秘人,越千秋簡直覺得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飛身下來救他的,不是嚴詡也不是東陽長公主的婢女,是這個撒傳單的?

  臥槽,他今天以為自己是跑龍套的觀眾,敢情他還是配角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7-2-27 04:08 AM

第四十三章 就是砸你!

  當越千秋在半空之中被嚴詡一把抓住,隨即被人從窗口拎回自己的包廂,而不是東陽長公主那個包廂的時候,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心頭彷彿被擦去了塵埃。

  儘管當初越老太爺讓他去邱楚安那邊拜師求學的時候,他就曾經軟磨硬泡,說是更想要跟著越影學武,內心深深希望在這個不那麼安穩的世道,能至少有自保之力。

  可是,當真正有了嚴詡這麼一位文武雙全的老師,他卻生出了懈怠之心。

  之前那十天,他雖說每日早起的鍛鍊和上午正式的武課常常汗流浹背,每日睡下的時候也是腰酸背痛,可他真的就已經盡全力了嗎?

  如果下一次再遇到今天這種場面,難不成他還要把生死寄託在別人的援手上?

  「九公子,九公子?」

  「喂……九叔,你沒事吧!醒醒,喂!」

  「他娘的,要是讓老子抓到那個暗算千秋的傢伙,我活剮了他!你們兩個讓開,看我的!」

  就在嚴詡想起師父以前常用來對付自己的一招,連忙拿起一杯涼透的茶,灌了一口含在嘴裡,正準備直接噴在越千秋臉上時,卻只見人彷彿猛地回過魂來,和他大眼瞪小眼之後,竟是一閃身避開了去。這下子,他一口水噴了一半在地上,自己倒是嗆得不輕。

  「咳……咳咳……臭小子,既然沒事還這麼嚇我!」

  「對不住了,師父。」越千秋這次沒再和嚴詡抬槓,突然轉身又走到了窗前。可這一次,還沒等他探頭往下張望,就只覺得兩邊胳膊全都被人死死拽住,側頭一瞧,得,左邊是滿臉緊張的越秀一,右邊是滿臉憂切的周霽月,分明生怕他再次一頭栽倒下去。

  「放心,有過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越千秋聳了聳肩,再次看了一眼左右,臉上雖仍是一片煞白,但語氣卻猶帶輕鬆,「師父,你想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對不對?」

  「你還敢說!我剛剛魂都沒了!」

  嚴詡氣沖沖上前,一手死死扳住了越千秋的肩膀,眼睛抽空往下頭瞟了一眼,就在這時候,他只見那陷身黑衣捕快之中的黑袍神秘人,其一身寬大的袍服突然詭異地鼓起,以他多年在外飄蕩的心得,立時為之色變,第一時間喝道:「捂耳朵!」

  越千秋反應最快,當他看到周霽月趕緊摀住耳朵,越秀一則雙目圓瞪呆呆地在發愣,他立時沒好氣地直接伸出雙手按在了小傢伙的耳朵上。隨著自己的耳朵被一雙大手死死摀住,他如釋重負,可隨著尖嘯突然想起,他依舊只覺得耳朵極其不舒服。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還是沒放過底下的場面。

  就只見一大群黑衣捕快被那貫耳魔音折騰得東倒西歪,那黑袍神秘人陡然之間袍服再次鼓起,趁機直突橫掃,輕輕鬆鬆擊開了一個缺口。而那個打開的缺口不是對著別處,正是對著他所在的這一座酒樓!

  混戰之中,他又只見一團煙霧倏的砰然爆開,等煙霧散盡時,他隱約只見三四把刀劍終於追上捅入了那個黑影,頓時幾乎連呼吸都摒止了。可當那鼓起的黑袍最終猶如洩氣的皮球一般軟軟掉落在地,裡頭的人卻不見蹤影,他方才感覺又活了過來。

  原來是金蟬脫殼……幸好幸好,那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哪!

  下一刻,捂著他耳朵的那雙手就放了開來。

  緊跟著,就是嚴詡那氣急敗壞的叫嚷:「讓你捂耳朵,你小子就知道添亂!」

  越秀一終於如夢初醒,見越千秋打哈哈敷衍嚴詡,一臉沒事人似的,想到他剛剛才險些掉下樓去,乍然脫離險境卻還不忘想著自己,他不禁羞愧地訥訥說道:「九叔,都是我……」

  「行了,咱們誰跟誰,用得著說什麼客氣話?」

  越千秋笑嘻嘻地拍了拍越秀一的腦袋,轉頭對嚴詡做了個鬼臉,這才俯瞰著底下無頭蒼蠅一般的那些黑衣捕快。眼見四個待決死囚竟是被押回囚車,今日明顯不會再行刑了,他就衝著周霽月咧嘴一笑。

  「不管怎麼說,我剛剛往樓下那一摔,至少把今天這場看殺頭的大戲給攪和沒了,這下子,你不用擔心你那七叔了。」

  「九公子!」周霽月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我寧可這輩子再見不到七叔,寧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也不要你那樣嚇我!」

  這次輪到越千秋愣住了。他倒不會錯認為十二歲的小蘿莉對自己表白,可是,她把自己看得比那個曾經兒時對其不錯,卻最終叛門而出的七叔更要緊,他還是挺高興的。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家收留的孤女老是心心念念惦記著外頭的極品親戚,否則到時候來個人說幾句客氣話就把人給接走,他不是白忙活……咳,應該說爺爺不是白忙活了?

  嚴詡看著越千秋一頭摁下越秀一,一頭安撫周霽月,不禁越看越覺得這小子太像當年的越小四,簡直懷疑人不是老太爺撿回來的,而是把越小四在哪生的私生子給抱了回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包廂門被人輕輕敲響,緊跟著就直接被人推開。

  而他到了嘴邊的呵斥,在看清楚那個進門的人之後,直接憋回了嘴裡。

  誰讓進屋的竟然是東陽長公主!

  看到嚴詡有些彆扭地把頭轉向窗外,越千秋就輕輕咳嗽了一聲。可他這不咳嗽還好,一咳嗽,他就聽到清晰的呲啦一聲。

  剎那之間,他上身的衣裳就從背上豁開成兩片,軟軟垂落到了胸前,樣子煞是滑稽。而直到此刻,他方才感覺背後火辣辣的疼痛,卻不知是救他的人抓的,還是更前頭被人偷襲那一下給打的。嚴詡趕緊過去仔仔細細看了看,隨即就氣得罵了娘。

  「他娘的!兩處傷,一處大概是給那個黑衣人抓的,另一處小淤青則是被人暗算的,要是我在你身邊,怎麼也不會放過那出手暗算小孩的傢伙。」

  東陽長公主原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不禁皺了皺眉。她彷彿沒看到鬧彆扭的嚴詡,徑直走到越千秋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確定人確實安然無恙,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我那時候反應慢了,桑紫倒是追了出去,可她正好看到了屋簷那個暗算你的刑部捕快,滿以為下頭那些捕快怎麼也會接著你,所以就決定先去追兇,可其他那些刑部的捕快竟是包庇了此人,她非但沒抓到人,還險些被刑部的人當犯人拿了。」

  嚴詡也有些尷尬地說道:「我是你掉下去之後才發現的,結果比那個神神秘秘的黑衣人慢了半拍。要不是他突然下來救了你,我簡直都沒法對老太爺交待了。」

  越千秋這才知道還有如此內情,想想東陽長公主口中那個婢女桑紫的選擇雖說有些冷酷,卻也是很準確的判斷,而嚴詡稍稍慢了點也很正常,畢竟那就是一閃念間的事。

  最重要的是,誰也不會想到,刑部那些捕快,面對個從樓上跌落的小孩卻還要杯弓蛇影,如臨大敵。而且,暗算他的竟然也是個刑部捕快,這是有人陷害吳仁願,還是別的?

  就在這時候,包廂外頭突然傳來了陣陣喧鬧,緊跟著,大門就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

  「全都給我滾出來,刑部尚書吳大人要逐一問話……」

  對方這話還沒說完,心頭憋著一肚子火氣的越千秋一個轉身,從桌上抓起一個杯子,隨即旋身重重丟了出去。

  他人小,勁不大,可跟著嚴詡練了十天的武,此時含恨出手,準頭卻很足,竟是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來人的嘴!

  當來人一聲哎喲慘呼往後栽倒,他心中倏然一動,生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他一個箭步搶上前去,砰然把包廂門給關了,將後頭呼啦啦好幾個黑衣捕快獨在了門外。當外間砰砰砰砸門聲響起時,他就大聲嚷嚷道:「不好啦,有人要行刺東陽長公主!」

  那一瞬間,包廂中的其餘人一時如同泥雕木塑,包括被越千秋拿來頂缸的東陽長公主。

  嚷嚷了這一聲之後,發現外間那瘋狂的砸門聲戛然而止。越千秋如釋重負。

  他瞅了一眼地上呻吟不斷的那個捕快,突然衝著嚴詡勾了勾手。

  「師父,幫徒兒個忙行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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