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九悟 -【奮鬥在紅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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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05 AM

第150章  一萬兩

  賈環吃過午飯,在院子裡散了會步,飽睡之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這才換了白色的孝服,從甬道出了垂花門。

  來寧國府弔唁和幫寧國府迎客的裝束自然是完全不同。孝服是他午睡時由秦可卿幫他準備好。

  下午時,天氣炎熱。長隨錢槐已經在外面等候著。他正在和兩個小廝吹牛、聊天,見賈環出來,忙小跑著過來,作揖行禮,「三爺。」

  三爺是順天巡撫的弟子的事情已經傳遍寧榮二府。他作為三爺的長隨,現在相當有面子,走到那裡都有人奉承。

  看著錢槐一身青衣小廝裝扮,賈環微笑著點下頭,「走吧。去會芳園裡的靈堂。」他對這個長隨還是滿意的。

  紅樓書中,小賈環的舅舅趙國基死後,他的長隨就換成了錢槐。錢槐是趙姨娘的內侄。這是個反派人物。想要強娶寶玉的丫鬟柳五兒。要知道,柳五兒在賈寶玉心中是替代死去的晴雯的角色。

  賈環現在早就融入這個世界,看人自是沒那麼膚淺。只是,心裡有點好笑的感慨:長隨是反派,他在賈府裡最大的盟友賈赦還是大反派。

  他這形象,怕是有點向黑化,大魔王的方向發展啊!

  賈環和錢槐一路邊走邊聊。賈環隨口問著在蜂窩煤手工作坊當管事的趙國基以及做事的胡老頭、胡小四的情況,賈琮、賈蘭的近況。又問起他父親錢誠、母親吳氏的情況。這兩口子在賈府錢庫上做事,歸榮國府的四管家吳新登管。

  …

  …

  賈環帶著錢槐到設在會芳園的靈堂,進去給賈珍上了香。然後,在賈蓉的陪伴下到靈堂旁邊的小間坐下。一個小廝進來奉茶。

  賈環徑直說明來意,「族中的長輩們讓我來幫忙迎賓,盡盡賈家子弟的心意。」

  賈蓉是恨不得賈環今天就回東莊鎮去,忙攔道:「侄兒豈敢勞煩環叔。環叔但請坐著,或者隨意。族老問起來,我自有話說。」

  賈環似笑非笑的看了賈蓉一眼。他怎麼可能信賈蓉這種鬼話?賈蓉有膽子在族老面前為他說話?扯淡!

  賈蓉得罪他倒是不深。充當賈珍急先鋒的一直是榮國府的大管家賴升。然而,寶珠去東莊鎮求救時,把賈蓉在賈珍逼迫下出賣、設計秦可卿的醜態給說的清清楚楚。他對賈蓉沒什麼好印象。

  賈蓉給賈環看一眼,心裡一個激靈,訕訕的笑起來,說道:「環叔有話吩咐,侄兒一定照辦。」

  賈環沒有興趣和賈蓉繞彎子,說道:「我上午來的時候本來是要和你詳細的談談。只是給族老們叫過去。現在正好有空和你聊一聊。」幹掉了賈珍,現在賈家的手尾也處理完。他已經過關。但事情還沒完。他還得把賈珍造成的損失拿回來。

  賈蓉給賈環這話說的表情有點僵硬,心中十分緊張,靜待著賈環的下文。感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他畏懼他父親如虎,而他父親現在給賈環弄死。他豈能不怕?

  眼前十歲的少年,在他眼中,和一隻老虎沒什麼區別。

  賈環只看賈蓉的表情,就知道賈蓉在想什麼,感受到賈蓉畏懼的情緒。但他其實並沒有過份逼迫賈蓉的想法。原因有幾個。

  第一,寧國府偌大的家業放在他面前,要說他不動心是假話。但是,他只是一個童生,還是榮國府的庶子,不是寧國府的嫡支。沒有實力吃下去。

  第二,巧取豪奪,吃相太難看。榮國府的那幾位都對他有意見。未必會坐視。所以,要回他的損失、賠償,最好讓賈蓉主動「配合」。

  第三,秋閨在即。他還要參加之前北直隸提學沙提學主持的錄遺考試。時間緊迫。他逼的賈蓉和他硬抗,少不得要費些功夫。得不償失。功名比銀子重要。

  所以,賈環的策略是用軟刀子從寧國府劃走他合理的利益。

  賈環道:「東莊鎮上的磚窯,五成股份我要收回來,分紅什麼的,自是沒有。那800兩銀子我會退給你。契約上,你到時候簽下字。去磚窯裡辦事的管事、夥計。退回來後,你要嚴懲這些人。

  另外,寧國府所有的糧店、珍大哥在璉二哥那裡的蜂窩煤生意三成股份賠給我做損失。就這些。」

  賈環說話的時候,賈蓉的心情像過山車一樣,一會高,一會低。等賈環說完,心裡鬆口氣,又很是肉疼。

  磚窯的事情,賈環做的太公道。他都不好意思。800兩銀子還要退回來。他差點就想說:環叔,不用退。

  但是,接下來的兩刀,卻是讓他無比的肉疼。糧食生意歷來都是暴利。京城中糧店背後的大老闆都是權貴。寧國府的糧食生意做的不大,但所有店舖、存糧,加起來怕要值1千多兩銀子。

  而蜂窩煤生意三成股份更是值錢。蜂窩煤生意一年8千兩的利潤。三成,每年可分得2400兩。這股份至少得值7千兩

  賈蓉沉思了一會,8千多兩銀子的賠償對寧國府而言損失有些大。但關鍵是不需要現銀,這尚在可接受的範圍,揉揉臉,說道:「環叔,我同意。」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他是商業談判的老手,卡住賈蓉的心理價位不難,「蜂窩煤的事情,晚上我們和璉二哥談談。」

  賈珍當時和他談的條件是:以800兩銀子買磚窯五成的股份。他要在壬子年年底分兩次支付高達5000兩的分紅。

  但是,現在,大仲馬,對不起了,5000兩的分紅木有了。而且,我還要你寧國府連本帶利賠償我8000兩銀子。

  賈環心情舒暢的拿起茶杯喝著茶。茶水,清香四溢,甘甜可口。

  …

  …

  達成協議後,賈蓉長長的出一口氣,悵然的靠在椅子上休息。心裡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他以為事情就此了結,可以把賈環這個瘟神送走。但,賈環還有一件事沒處理。他給賈赦寫了一封信,談及合作的事宜。這也是為什麼賈赦會幫他說話的緣由。

  喝了口茶,賈環說道:「蓉哥兒,你知道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什麼嗎?」

  賈蓉微怔,下意識的道:「環叔,是什麼?」

  賈環指點道:「襲爵。你要盡快去宗人府辦理這件事。」

  國朝的爵位分為兩種,一種是宗室爵位,一種是功臣爵位。開國時封的四王八公都是功臣爵位。但榮、寧二府的爵位傳承到現在,已經轉為宗室爵位。本來應該是吏部驗封司負責,現在歸宗人府負責。

  四王八公其他府上也有轉宗室爵位。如:齊國公陳翼之孫世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馬魁之孫世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

  賈蓉臉上浮起難色。襲爵的門道很多。要去宗人府辦事,得給裡面送銀子才辦得下來。

  賈環笑一笑,「蓉哥兒是為銀子發愁?」

  賈蓉其實不大想和賈環商量這種核心機密的事情。他是怕賈環,又不是信任賈環。他沒那麼傻。

  真要從本心上說,他是巴不得賈家的族老把這少年送去見官判罪。其一,他父親再怎麼打他,逼他,終究是他父親。他難道還能為賈環殺了他父親喝彩?

  其二,他懷疑賈環和秦可卿有私情。因為,秦可卿在道觀裡時派寶珠向賈環求救。那樣的話,賈環很有弄死他的動機。他害怕啊。

  賈蓉勉強的笑了下,說道:「這是自然的。襲爵的花大價錢。」

  賈環微微一笑,道:「這其實涉及到你第二件要做的事情。你襲爵之後要立即掌握寧國府。而掌握寧國府,你父親留下來的老人就留不得。你不想日後做了寧國府的主人還頭上一堆爺爺吧?」

  賈蓉心中微微一動,看著賈環。這是明擺著的道理。

  賈環繼續道:「寧國府裡的這些管家都很富裕的。前年西府的大老爺(賈赦)追查周瑞、賴大等人貪府裡的銀子的事情,你聽說過吧?知道大老爺最後收了多少銀子嗎?」

  賈蓉好奇的問道:「多少?」

  「至少一萬兩。」

  賈蓉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即便他是寧國府的少爺,可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賈環只看賈蓉眼神飄忽,就知道賈蓉意動。要說服賈蓉這種意志並不堅定的人不難。何況是本來就對他有利的事情。

  賈環笑了笑,喝口茶,好整以暇的道:「蓉哥兒,你別想著你自己去做。第一,你這麼做,名聲不好聽。第二,你懂怎麼查賬嗎?我怕你壓不住下面那些管家。賴升的老娘賴嬤嬤在老祖宗面前都很有臉面。你想要從他身上榨出銀子來,怕是很難。」

  賈蓉一聽,差點就想問一句:環叔,我該怎麼做?總算是記得賈環和他是敵對立場,話到嘴邊又嚥回去。

  賈環不以為意,笑道:「我已經和大伯談好。他很有興趣幫你這個忙。我在這件事裡面要抽2千兩銀子的中介費。剩下的,你和大伯三七分帳。

  總之,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著收錢。會有足夠的銀子保證你順順當當的襲爵,還能剩餘些。另外,保證你對寧國府的掌控。你想好了,告訴我一聲。怎麼操作,不需要你費心。」

  賈環說完,就離開去靈堂外側設的偏廳。他對幫助賈蓉迎來送往沒有興趣,但是得去做個樣子。

  賈環走後,賈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反反覆覆的思考。他得承認,他動心了。只是,和賈環合作這種事,心裡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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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06 AM

第151章 賴總管

  賈蓉曾經給他的朋友賈薔、賈瓊,賈琛,賈璘說過,賈環如果留下來,寧國府的事權都要歸到賈環手中去。然而,賈環對幫寧國府管事興趣乏乏。他只是來做個樣子。

  當天下午,賈環幫著迎了一位五軍都督府正二品的劉姓都督僉事。然後,就在偏廳裡休息。寧國府的三管家李華在旁邊陪笑著說話。

  賈環早派了錢槐去外城把胡小四找來,順帶著並去通知咸亨商行設在外城的一處店舖,讓其通知都弘來一趟京城,把磚窯股份契約改過來,並帶人接收寧國府的糧店。

  現在是接收「成果」的時候。

  入夜時分,寧國府中燈火點點。賈蓉在寧國府的一處名叫落雲軒的院子裡請賈環、賈璉吃飯。這是賈珍死後,賈環第一次和賈璉私下裡接觸。

  賈璉穿著白色的孝服,英俊的公子哥,心中略微有些尷尬、畏懼。在賈珍侵奪賈環的磚窯時,他雖則幫著賈環說了幾句話,但大體立場還是站在賈珍這一邊。而賈珍之死的內幕,他一清二楚。再見到一身白色孝服的賈環,心裡有點幽幽的冒涼氣。

  賈蓉大約有點明白璉二叔的心理,喝令小廝們將落雲軒內點得明亮。八仙桌上擺著美酒佳餚,香氣四溢。賈蓉拿起酒壺給賈環、賈璉添酒。

  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是賈璉,二十多歲。爵位最高的是賈蓉,他現在是個監生,馬上要襲四品爵明威將軍。但是,心理優勢最大的其實是賈環。

  賈蓉倒了酒,訕笑了下,抑鬱的道:「璉二叔,環叔要蜂窩煤生意中的三成股份作為賠償,我已經同意。今年年底璉二叔將利潤給環叔就可以。」

  賈璉一聽「賠償」這兩個字就明白是什麼意思,心裡一陣沉默。他是有點不滿的。太著急了點吧?但他很難說什麼。上午在外書房裡,族老們將賈環留下來,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

  賈環慢慢的喝著雞湯,說道:「璉二哥,我打算將這三成股份折價賣給你。你報個價吧。」

  賈璉就愣了下,看著賈環充滿稚氣的臉龐,隨即苦笑一聲,「環哥兒,你這個要求,我真是很難拒絕啊。還是你說個價吧。」蜂窩煤生意三成的利潤歸賈珍,他也舍不得。但沒有賈珍,他的生意做不到這麼大。賈環現在願意講這三成股份換回來,他自然是樂意。這意味著這個生意自此全部歸他。

  賈環就笑,「行啊。7千兩銀子,股份就歸璉二哥的。我希望璉二哥能分三次付賬。首次付給我三千兩銀子。餘下四千兩在年底前分兩次付清。」

  蜂窩煤的生意在賈璉的控制之下,他要股份有什麼用?賈璉吞肯定不敢將他的銀子吞掉,但做點手腳誰知道?財帛動人心啊。這筆現銀到手,他經營退路就要從容得多。而不用死等東莊鎮的資產價格上漲後脫手兌現。

  賈璉舉起酒杯向賈環示意,「好。環哥兒是個爽快人。就這麼說定。」他和賈珍是兄弟,股份什麼的,並沒有立文書,憑的是交情、各自的地位來維持這份契約。現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股份折價買回來。這筆交易,賈環讓了一兩千銀子的利。他心情不錯。

  賈蓉在一旁看得羨慕,心裡有種滴血的感覺,陪著兩人喝了一杯。酒桌上的氣氛漸漸的活躍起來。

  賈環依舊是喝茶,笑道:「璉二哥現在是不是要考慮將給磚窯的供煤價格調回來。」賈珍之前讓賈璉漲了三成的價格。

  賈璉興致盎然的笑道:「這是自然的。來,環哥兒,我們再喝一杯。和你談生意真是痛快。」賈環連分期分款這種事都給他考慮好。談起來,確實很舒服。

  賈環微微一笑,看看賈蓉勉強的笑的快要哭的臉色。他這算空手套白狼不?

  磚窯的股份要回來,這是給咸亨商行止損。而糧店算是賠償的精神損失費。煤炭這部分的賠償,是他給自己留的利潤。

  接下來,還有2千兩「中介費」可以期待。他和賈赦合作。羊毛自是出在羊身上。

  …

  …

  吃過晚飯,賈蓉藉口送賈環,表達了願意聽賈環安排查賬的事宜。璉二叔都能和賈環合作,他有什麼轉不過彎來的?實在是,銀子讓他動心。

  賈環笑了笑,應承下來後,進了垂花門,回自己的小院休息。而夜晚對於賈蓉、賈璉他們這些人來說,剛剛開始。貴族的夜生活,總是很豐富。即便,賈蓉還是在居喪期間。

  賈環在心中給賴升打了個叉。他早就想要和賴總管算算帳了。至於怎麼動賴升,他有腹案。相信,賈赦作為一個壞人的職業素養不會讓他失望。之前,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就給賈赦弄的不要不要。

  當然,賈赦出手的費用很高。

  趁著皎潔的月色,賈環心情不錯步入自己的小院,就見院落的正房中燈火通明。賈環估著應該是他的兩個大丫鬟回來了。一進門,卻是看到姿容妍麗的趙姨娘坐在椅中,踏著腳踏喝茶。晴雯、如意、小鵲三人圍著她說話,很有點姨奶奶的派頭。

  賈環很有些意外。他今天上午剛剛把賈母、王夫人、賈政得罪的死死的。就他預估,探春都不敢在這個時間點來看他。倒沒想到趙姨娘竟然來了。

  趙姨娘看到賈環進來,將茶杯放下,口裡的茶吐掉,瞪著眼睛罵道:「環哥兒,你這個沒良心的孽障,每次回家都要我來看你是吧?」

  賈環歉然的笑了笑,感覺彷彿又回到雍治七年、八年在賈府裡的日子,那片窄小的天地中。心裡有些溫暖。走到趙姨娘面前,「娘,你怎麼來了?」

  「你是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我來不來,不都一樣。我怕什麼?」趙姨娘拉著賈環的手,東看看,西看看,嘴裡不停的罵著他。罵著罵著就抱著賈環哭起來。小鵲在旁邊給賈環說趙姨娘在賈府裡的處境不好,受了他的牽連。

  賈環心中亦是有些愧疚。如果說這個世界中,有人願意替他去死的話,趙姨娘大概算一個。所以,兩年前他離開賈府時,給她磕了頭,心裡將她當母親看。

  賈環讓小丫鬟去傳話,整治了些菜餚、美酒送過來。幾人坐下來邊吃邊聊。晴雯將探春的信給賈環。

  月色如水,落在精美院落裡的花草叢中。有幾個蟲兒鳴叫。從軒窗透出的光亮隱約,客廳中笑聲依稀傳來。一如兩年前。

  …

  …

  寧國府,賈蓉和秦可卿的住處。

  累了一天,秦可卿回到房間中。此時,將將深夜。丫鬟們趕緊過來侍候。賈蓉現在自是沒臉來見她,天天在外面鬼混。寶珠在給她匯報賈環的情況。

  聽到趙姨娘今晚過來了,秦可卿細聲道:「你留意著,若短了什麼,先補上,回頭再來回我。」

  寶珠點頭答應。

  秦可卿想著,她本來是想今晚去和環叔見面,感謝他的幫助、破局。但看來今晚是不能的,得等幾天。

  …

  …

  賈環讓錢槐給咸亨商行傳信,第二天下午都弘、柳逸塵、姚緯就三人就趕來。五月九日當天,磚窯的契約、米店的地契都辦好。賈環在寧國府無恙的消息也傳回到書院。

  賈珍的頭七過後,來祭拜的賓客就少了。只剩下些法事儀式。五月十一日中午,陽光稍微弱了幾分將院牆拉出幾許陰影時,一臉酒氣的賴升從角門進了寧國府。

  此時,他心中有些竊喜。賈環來了這麼些天,還是沒有動他,怕還是有些顧忌吧。

  賴升按照慣例到靈堂側的偏廳去露個面。剛進門,就看到賈環坐在正中的圓桌邊平靜的喝茶。一股涼氣從腳底湧起來。

  喝酒被抓現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3 AM

第152章 手尾(完)

  賴升僵硬的站在偏廳的門口。臉頰、額頭上的微紅色以及噴出來的酒氣都顯示著他剛剛喝過酒。而作為寧國府的奴僕,在賈珍喪事期間喝酒,這是很大的過錯。

  賈環似笑非笑的看著賴升。

  偏廳佈置著圓桌、條凳,陳列著茶水、點心。以供寧國府的旁支、管事、奴僕休息。此時,偏廳中聚著有七八名管事、奴僕。寧國府的三管家李華並賈瓊,賈琛都在。

  賴升額頭上冒出冷汗,這架勢不對頭,趕緊低頭行禮道:「賴升見過三爺。今日有事,來的遲了,請三爺責罰。」

  賈環嘴角翹起來。賴總管挺滑頭的啊!對於寧國府的大管家而言,上班遲到算什麼錯?賈環喝著茶,漫不經心的道:「你喝酒了吧?」

  賴升強辯道:「並沒有。只是,只是…」賴升腦子裡急速的轉著,正在想理由。

  賈環沒有興趣和賴升囉嗦,淡淡的道:「把他拿下。」

  這個年代雖然沒有酒精檢測儀,不能「吹一口」來測試。但這是一個自由心證的年代:說你喝了,你就喝了,沒喝也喝了。何況賈環並沒有冤枉賴升。

  在門口邊等候多時的胡小四一巴掌將還在想理由的賴升扇成懵逼,再一腳踹倒。然後跟錢槐兩人拿繩子將賴升捆了。摁在地上跪著。

  賴升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昂著頭,掙扎著大叫道:「三爺,你不能拿我。我是寧國府的大管家。我是寧國府的老人。我要見蓉哥兒。我要見蓉哥兒。這麼些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賈環根本不理賴升的叫喚,問聚攏在偏廳裡的管事,「你們去看看他喝酒沒有?」

  七名管事無人上前察看,賴總管喝酒是明擺著的事情,都是恭敬的道:「賴總管肯定喝酒了。」他們即便有心為賴總管辯駁幾句,也說不出道理來。府裡的主子珍大爺的頭七才過。要喝酒私下裡喝。即便明著喝也別被抓住。

  賈環點點頭,問李華,「東府裡,這樣的,一般怎麼處置?」

  李華這些天都在奉承著賈環,但看到往日寧國府威風凜凜、傲氣無比的大管家賴升這樣輕易的給拿下,心中頓時有些驚惶,謅媚的笑道:「不敬主子這樣的大罪,打四五十板子都算輕的。叫我說,隨三爺的心意。」

  賈環道:「哦,那就先打二十板子,給他醒醒酒。」

  李華出去安排。賴升破口大罵,「姓李的,賴爺爺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陷害我?」

  又質問賈環,「環哥兒,你別在這兒和我挺腰子。府裡每日好酒好菜的供著你。你敢說你這幾日沒有喝酒?」

  賈環哂笑一聲,淡然的道:「我當然敢。賴總管,我才十歲,不喝酒不是很正常。」

  賴升本來罵的挺凶的,給賈環一句話堵的立時無語。心裡流淚:你TM還記得你才十歲啊!你TM做的事情像十歲小孩做的嗎?

  兩名健僕進來,把賴升拖到偏廳外面的空地上,在太陽底下剝了衣服,拿板子狠抽。

  啪!啪!啪!

  聽著外面賴升的慘叫,賈瓊,賈琛對視一眼,難掩驚詫。他們倆今天是來看熱鬧的。賈薔對賈環有意見,不肯來。

  然而眼前這一幕真是震撼。他們這些旁支,包括嫡支賈薔,平日裡要叫賴大、賴升「賴爺爺」以示尊敬,但此刻「賴爺爺」給賈環讓人打的哇哇叫啊!

  這…讓他們心中升起一些類似於自豪、家族榮譽的感覺。因為,他們姓賈,而賴家是賈家世代的奴僕。什麼時候,賴家竟然爬到姓賈的頭上去?

  賈瓊,賈琛一起起身,向賈環抱拳行禮,「環三爺,我們兄弟這幾日多有怠慢,請你恕罪。」

  賈瓊,賈琛的年紀和賈蓉類似,比賈環要大得多。這麼說,看似是服軟,其實是在向賈環靠攏。只是,話說的漂亮,免得日後給賴升記恨。

  賈環受了兩人一禮。多少有點明白賈瓊,賈琛的心思。但賴升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笑了笑,道:「兩位兄長客氣了。你們倆在這兒照應著。我帶賴總管去見外書房。

  珍大哥委派賴總管派人去東莊鎮經營磚窯、糧店。他卻上下其手,中飽私囊。去東莊鎮的何管事已經招了,他送了200兩銀子給賴總管。

  這實在是太不像話。我已經請大伯出面查賬。他貪了多少,都得吐出來。」

  偏廳中,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賈環的大伯就是西府的大老爺賈赦。賈赦前年冬在西府裡查賬,可是鬧得人仰馬翻。不少管家、管事給他刮了地皮。

  再者,他們不比府裡的主子,什麼都不知道。東莊鎮上的磚窯賬目不是你環三爺說了算?換言之,賴總管在磚窯的事情中到底貪了多少,是三爺你說了算。

  好黑暗!

  賈瓊,賈琛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被打完二十大板,重新給拖進來的賴升聽到賈環的話,頓時就感覺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腦中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和他大哥賴大的對話:真有事,兩府上頭還有主子呢。現在,賈環直接將大老爺賈赦拖進來了啊!這如何不讓他絕望?

  …

  …

  賈環帶著李華、錢槐、胡小四等人押著賴升去外書房,將他交給賈赦「炮製」。

  賈瓊,賈琛出了偏廳,轉去靈堂裡面的小廳中,賈蓉和賈薔兩人在裡面喝茶、說話。

  賈瓊,賈琛將情況說明。賈薔鼻子裡哼了一聲,不滿的道:「賴爺爺一大把年紀,他還這樣折騰?可見心思、性情的冷酷、黑暗。一看就不是好人。」

  賈瓊,賈琛心道:「這是什麼鬼話?你還姓不姓賈?」

  賈蓉奶油小生般俊俏的臉上浮起無奈的神情,道:「好兄弟,這事我知道。我們頭上不需要有那麼多爺爺!」他父親死去的內幕涉及到很多隱秘、醜事,他不敢給賈薔說。這是他自己的家事。每每聽賈薔譏諷賈環,心裡就有點膽顫心驚。

  賈薔就愣了下。他是很聰明的人,一聽就知道賈蓉和賈環、賈赦聯手了。隨即,心中輕輕的嘆口氣。賈蓉說賈環過兩天要坐在中間的話,他現在信了。

  他知道大伯(賈珍)死去的內情,依舊固執的認為賈環有責任。現在既然懲罰不了賈環,那就離賈環遠點。可蓉哥竟然和賈環「合作」。這讓他心中有點傷感。

  賈蓉拍拍賈薔的肩膀,略顯得有些自信的對三人說道:「等我掌握了府裡的權力,少不了幾位兄弟的好處。」

  賈瓊,賈琛都笑起來。氣氛變得輕快、融洽。隨即,說起過兩天,等賈環離開時請他吃酒的事。

  …

  …

  十一日下午,賈環帶人將賴升交給等候在外書房的賈赦。十二日中午,他就收到了賈赦的小廝鴻兒送來的中介費:2千兩白銀。晉商日昇昌票號的銀票。一百兩一張,一共二十張。見票即兌。

  再加上賈璉前兩日付給他的首付款3千兩。賈環瞬間身家飆漲。

  收到銀票之後,賈環就準備離開寧國府。

  賈赦在收刮銀子上的執著,當真不是假的。動作又快又狠。賴升被他榨了多少銀子,賈環不得而知。只知道賴升被免去了寧國府的大管家職務,被趕到榮國府去掛了個管事職位。

  但從賈赦中介費付的這麼爽快來看,定然不少。至於苛待下人的名聲問題,賈赦早就不要這名聲了。而賈赦和賴嬤嬤怎麼在賈母面前打的口水仗,賈環亦是不知。

  夏日綿綿,氣候炎熱。賈環居住在寧國府的小院房間中有秦可卿派人送來的冰塊,涼悠悠的。

  賈環坐在房間中的楠木半桌前寫著給三姐姐探春的回信,手邊名貴的脫胎填白蓋碗裡剩著冰過的茶,清香入口。小姑娘如意在他的床榻上側臥著睡午睡。呼吸悠長。晴雯被他派去見秦可卿,說明他下午四點許就打算離開的計劃。

  賈環提著狼毫筆,在精美的白紙上寫寫停停。自他那日得罪完賈母、王夫人、賈政之後,和賈府內宅的消息就斷掉。只有晴雯從探春那裡回來,悄悄的帶了探春的信。

  他寫信,一則是關心探春的處境。趙姨娘被他牽連的事情讓他有些擔憂探春。二則是拜託探春有條件的話,在能力許可範圍內關照下趙姨娘。

  探春和趙姨娘的關係一如既往的糟糕。晴雯前些時候睡覺時還給他說,趙姨娘經常在探春面前炫耀她生了個好兒子,順帶著再罵探春幾句。

  賈環是想接趙姨娘出賈府的。但是給趙姨娘拒絕:沒有離開丈夫和兒子過日子的道理。賈環只得作罷,教她個自保的法子:在賈政面前罵他,尺度自己把握。總之,千萬不要在賈政面前誇他。

  說白了,趙姨娘在賈府裡的根基是賈政的寵愛。雖然賈政是個泥菩薩,求他也不會有反應。但只要趙姨娘和賈政的關係好,事情自然會慢慢的平息下去。另外,有他在外面撐著,府裡的丫鬟、婆子們敢對她不敬的不會太多。

  賈環另外再給小鵲留了100兩銀子,足夠趙姨娘在賈府裡生活、享用。

  寫到信的最後,賈環猶豫了下,終究是沒有在信中問寶釵的近況。他拿薛蟠的事情和王夫人硬頂,寶姐姐多半是知道的。這件事,恐怕會讓他和寶姐姐之間造成一些隔閡。但他並不會後悔。因為,那天他沒有更多可選擇的餘地。

  賈環寫下落款,擱下筆,輕輕的一嘆。有一些如看天邊美麗的白雲般的思緒在飄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4 AM

第153章 改變、偶遇、夜晚

  賈環將墨跡乾後的書信放進信封中,剛粘好封口,就見晴雯和寶珠兩人快步進來。禁不住微微有些詫異。大仲馬已死,現在寧國府還有什麼危險嗎?

  寶珠氣喘吁吁的向賈環行禮,「婢子見過三爺。」又真切的道:「三爺若是沒有緊急事情的話,奶奶想留三爺再多住一個晚上。奶奶想晚上過來,當面向三爺致謝。」

  賈環就笑起來。晚上,當面,致謝,大美人,這種詞語組合其實很容易讓人想歪啊!當然,秦可卿不是那種意思。微微沉吟幾秒,答應下來,「行吧。」

  他知道秦可卿的想法。她現在事務繁忙,幾乎是寧國府內宅的半個中樞。白天過來的話,人多眼雜,勢必會有些流言。畢竟,賈珍的死,和他有些關聯。晚上悄然的過來最好。

  當然,給他上等的待遇,自是有各種說辭。而且由寶珠一手安排,並無太大的顧忌。

  賈環確實沒有太緊急的事情。他是回聞到書院去讀書,晚一個晚上問題不大。他對留下來接收秦可卿發的「好人卡」並不反感。也算是為這件事做一個了結吧。

  很多紅學研究的觀點,將秦可卿的死視為賈府衰敗的緣由之一。賈環不認可這種看法。但,不管怎麼說,這個標誌性的事件已經被他改變了。

  紅樓原書中紅樓十年秋,秦可卿病重,病死於紅樓十一年秋。當然,按照她的判詞,以及一些紅學觀點,認為她是上吊自殺於天香樓。在這起標誌性的事件前後,有兩件事比較引人注目。

  第一,紅樓十一年夏末秋初,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病重,接她回揚州。賈璉同行。這是紅樓書中寶、黛愛情發展的關鍵性事件。

  第二,秦可卿死後,立即就是賈元春才選鳳藻宮。賈家開啟其倒塌、敗亡前,最後的輝煌、興盛的時期。

  寶珠得了賈環的回覆,一直懸著的心就放下來,關心的問了賈環還差什麼後才離開。秦可卿忙,她也忙的很。

  賈環拿著脫胎填白蓋碗喝著冰茶,想著這些書中的故事。想起他在處理這件事上的一些糾結、猶豫、心路歷程等等。不管怎麼說,壞得流膿的大仲馬死掉,柔弱、美麗的秦可卿活著,這算是一個好結局!

  「咳咳。」晴雯看到賈環嘴角浮起一抹輕笑,笑著咳嗽兩聲,打斷他的遐思。

  「怎麼了?」賈環收回思緒,看著俏麗的大丫鬟晴雯。見她美麗的大眼睛中絲毫不掩飾某些曖-昧的猜測,頓時笑起來,「又頑皮!你想那裡去了啊?不是你想的那樣。」

  晴雯穿著青白色的衣衫,梳著少女髻,俏麗嫵媚,抿著嘴輕笑,靈秀的神韻在眉眼間溢出來,說道:「三爺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啊?可見,我想的東西半多就是三爺想的。」

  晴雯這張嘴啊!賈環笑著搖頭,說道:「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在想別的事情。你困不困,要不要跟如意一起睡會?我這屋裡涼快。」

  晴雯燦爛的笑著,說道:「三爺,你轉移話題呢。我不困啊。」賈環在關心她。

  賈環就笑道:「那你幫我把這封信送給三姐姐。」

  晴雯頓時翻個白眼,舒一口氣,說道:「三爺,我白感動了。合著你要支使我跑腿啊。」說是這麼說,從賈環手裡接過信封。又問了賈環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得了話,這才離開。

  賈環目送晴雯離開,笑一笑。看到晴雯,感受著她的活潑、頑皮、嘴快,真的是能讓人心情愉快。

  他現在真的是能理解,為什麼原書中賈寶玉會在她生氣時哄著她撕扇子?不獨獨是賈寶玉在女孩子身上費心思,也因為晴雯的性情、美麗。

  賈環起身,看看睡的迷迷糊糊的如意,出了院子閒逛,欣賞寧國府內建築的氣派、格局、美景。

  …

  …

  賈環住的小院毗鄰二門外,賈環便往裡頭走。他是賈府的子弟,不用避諱遇著寧國府的內眷。因而心情很放鬆,欣賞著園林、建築之美。

  要說園林藝術,他知道的,最出名的有兩處。一個是以蘇州園林為代表,一個是皇家園林。

  榮國府內的園林軒峻壯麗,有北方園林大開大合的那種感覺。賈赦住的東路,園林則是小巧別緻。寧國府這裡的院落格局、氣派與賈府類似,不過勝在更加清幽、渾然一體。

  賈環正穿過一個半圓門,進入一處院子,迎面的甬道上走來兩位年輕的女子,一位穿著菱白色的衣衫,身姿修長。明眸櫻唇,臉型偏瓜子臉,瓊鼻挺拔,略顯五官立體,眉眼精緻如畫。毫無疑問,這是一位大美人。

  賈環幾乎瞬間就在心中給了90分的評分。

  而這位大美人身邊跟著一位穿著淺紫色衣衫的女子,容貌與其姐肖似,風流標緻。行走時,言笑晏晏,嫵媚妍麗,精美的耳墜隨著她的步伐搖晃著,有著別樣的韻味。

  賈環不用問,就知道眼前這兩位容貌肖似的兩個大美人是誰。必然是尤二姐和尤三姐。這樣出色美人,在寧國府中除了這兩位,再不可能有旁人。他早聽說,賈珍死的當天,尤二姐、尤三姐兩人在場。

  賈環並沒有和這對姐妹花打招呼的意思,只微微笑了笑,很紳士的讓開路,示意她們倆先走。

  尤二姐溫柔的福了一福,算是謝過。尤三姐美目一閃,笑兮兮的道:「可是環三爺當面?」

  尤二姐,尤三姐很好認。賈環在榮、寧兩府內也很好認。十來歲的少年,穿著儒衫,能有他這樣安靜、沉穩氣質的,除此一家別無分號。

  賈環就笑,「二姐、三姐自便。我四處轉轉,看看風景。」

  尤三姐咯咯一笑,挽著尤二姐的胳膊順著甬道離開,遠遠的聽到她笑道:「這就是璉二爺說的環哥兒。嘖嘖,真是奇了。說話當真和小大人似的。」

  賈環自是聽到尤三姐的話,失笑的搖搖頭。心情略微有些愉快,又有些感慨。愉快,自是因為這是美女自帶的屬性,令人賞心悅目。感慨,則是感嘆這對姐妹花的命運。

  這兩位也是苦命人。尤三姐思嫁柳二郎,但柳湘蓮嫌棄她,結果自殺殉情。尤二姐給賈璉偷娶了當外室,本來是改過,準備好好的過日子。卻給鳳姐坑死。現在大仲馬賈珍死了,不知道她們倆的悲劇是否會改變?

  賈環同情、感慨,願意在方便的時候順手幫幫忙。他畢竟不是冷血動物,樂意看著人去死。但就他的估計,他日後和尤二姐、尤三姐的交集會很少。

  至於提醒什麼的,估計作用不大。尤三姐是典型的性格決定命運。聽剛才尤三姐的語氣,八成尤二姐和賈璉已經有一手。尤二姐嫁給賈璉其實不是個錯誤。賈璉能包容尤二姐往日失了腳的錯誤。紅樓原書中寫道:

  偏這賈璉又說:「誰人無錯,知過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現今之善,便如膠授漆,似水如魚,一心一計,誓同生死,那裡還有鳳平二人在意了?

  賈璉好色歸好色,人品之中也的確有可取之處。他這對尤二姐是極好的。尤二姐錯就錯在聽了王熙鳳的鬼話,進了賈府,然後命喪黃泉。

  很多紅學觀點認為,賈璉休妻後,平兒成了賈璉的正妻。王熙鳳落魄到去掃馬路,最終肯定是死了。她的曲子裡有「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一句。

  但其實賈環一直有個疑問:若是尤二姐不死,平兒能扶正嗎?以賈璉對尤二姐的喜愛,再加上她肚子裡的男孩,賈璉屋裡正妻的位置多半是尤二姐的。

  以他看來,賈璉現在肯定不敢偷娶尤二姐。其一,賈蓉還沒掌權,說話沒份量。賈璉要娶,也得有人幫忙說服尤老娘。其二,王熙鳳現在身體好著,沒生病,賈璉要瞞過她,難度相當大。

  尤二姐暫時性命無憂。他在這件事,自是不必多說什麼。

  賈環想了一回,逛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屋中。

  …

  …

  入夜時分。小院的房間中點燃驅蚊香。香氣飄散再空氣中。

  吃過晚飯,賈環在屋中和晴雯、如意閒聊。這時,秦可卿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身姿妙曼婀娜,步履輕盈的走進來。賈珍的死,她心裡很高興,只是表面上不能表露出來。身後只帶著丫鬟寶珠。

  明亮的燭光下,一身白衣的秦可卿,天姿國色。

  「環叔!」秦可卿走上前,只說了一句,感激的情緒在心中激盪,立即就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若不是賈環救她,現在躺在靈堂裡的人就是她。

  賈環微笑著點下頭,「秦氏,坐吧。」他對秦可卿的正式稱呼是「秦氏」、「蓉哥媳婦」

  秦可卿俏臉上兩顆淚珠滾落下來。她沒有坐,而是盈盈的跪下來,「侄兒媳婦謝環叔救命之恩!」

  我去!賈環給嚇一跳。他沒想到秦可卿的好人卡是這麼個發法。連忙站起來去扶秦可卿。秦可卿的好意,感激,他受之無愧。但秦可卿要給他下跪、磕頭,這禮節就太大,太過。很折壽的。

  「這幹什麼?快起來。事情都過去了。」賈環雙手將秦可卿扶起來。

  秦可卿心中感慨,噩夢確實過去了。想著,眼淚就止不住,抱著賈環失聲痛哭。

  晴雯、如意、寶珠都能從她的哭聲中聽得出苦澀、心酸種種情緒。

  感受著秦可卿曼妙、柔軟的嬌--軀,她身上怡人的幽香傳來,賈環很有點無語。秦可卿拿他當十歲的少年,並沒有男女避諱之意。問題是,他不是啊!

  秦可卿情緒不佳。他這個時候心裡冒出些旖--旎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合時宜,有點趁人之危。但給這麼個大美人緊緊的抱著,他心裡要是沒點想法怎麼可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5 AM

第154章 得與失

  寧國府,東邊的垂花門外。賈蓉就著月色,獨身一人,悄悄的進了府內,順著長長的甬道往裡走。他打算去找尤二姐廝混。路過賈環居住的院落時,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的哭聲。頓時覺得奇怪,折進了賈環住的小院。

  …

  …

  賈環等秦可卿的情緒宣洩了一會,稍微退開了小步。再不退開點要出事了啊!

  現在正值夏季,衣衫單薄。而古時又沒有文--胸這種東西。給秦可卿緊緊的抱著,身高差剛好。賈環只覺得臉上全是豐盈、溫軟如玉的觸感。他即便才十歲,也感覺到某些情緒蠢蠢欲動的浮上來。

  在美女情緒不佳的時候佔她便宜是很沒品的事情。賈環心裡即便依依不捨,終究是將情緒壓下來,退了小步,半扶半摟著秦可卿,輕聲安慰著她。

  「好了。秦氏,事情已經過去了。要放眼往前看,憧憬將來。誰無暴風驟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

  晴雯、如意都是有些感觸。寶珠去東莊鎮求救時,把事情說的很清楚。她們倆都知道秦可卿經歷了什麼樣的困境,賈珍要做什麼樣的醜事。

  寶珠抹著眼淚,輕聲哭出來。蒼天有眼,讓三爺救了奶奶一回。可憐她的好姐妹瑞珠那樣悲慘的死去,沒有等到現在。

  秦可卿俏臉上掛著淚痕,有著梨花帶雨的風情,淚眼婆娑的看著賈環,嬌軟的道:「侄兒媳婦省得。今日是高興的。」

  賈環笑著微微點頭,目光越過秦可卿,看向客廳門口,正好就看到奶油小生賈蓉愣愣的站在門口。賈環心中瞬間升起很怪異的感覺。這場面…好尷尬!

  然而,賈蓉和賈環目光接觸一下,唬的魂飛魄散,轉身就走。

  賈環頓時哭笑不得。不知道賈蓉在門外站了多久。賈蓉八成誤會他和秦可卿有私情。但賈蓉正確的反應不應該是氣勢洶洶的進來質問嗎?怎麼反倒是逃跑?

  實際上,賈蓉進來,他倒是好解釋。雖然他現在將秦可卿半扶半摟著。但他才十歲,又是秦可卿的叔叔,關係親近,很多事情並沒有那麼敏感。解釋一下,可以解釋的通。

  而賈蓉轉身就跑,他這「隔壁小賈」的名聲就算是坐實了。問題是,他和秦可卿真沒有私情。他喵的!

  晴雯、如意、寶珠三人在賈蓉離開的時候都看到,這一幕很有點尷尬。

  秦可卿是背對著客廳門口,根本就不知道賈蓉來過,痛哭過後,情緒發洩出來,心情極好。但她是極為聰明的女人,見屋中人的神色有異,說了兩句話,就告辭出來。

  在迴廊中往住處去時,寶珠將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秦可卿俏臉浮起紅暈,又羞惱又失望又難過。

  羞惱自是給賈蓉誤會她不守婦道,和環叔有染。但環叔才十歲大啊,還忌諱這個?

  失望是因為賈蓉還是那個她熟悉的軟蛋。既然誤會,為何一句話都不敢留下,就這樣跑了。

  難過則是,她畢竟是賈蓉的妻子。即便賈蓉那樣的坑她、設計她,她又能如何?她難道還能和賈蓉和離不成?賈蓉這樣的誤會,她日後在寧國府裡如何自處?

  賈蓉從賈環的院子裡「逃走」,也沒心思去撩撥尤二姐,到外書房裡,要了酒,抑鬱、憂愁的喝著悶酒。他早就懷疑秦可卿和賈環兩人有問題,今晚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他現在心中是恐懼大於憤怒。因為秦可卿是他的妻子。賈環很有弄死他的動機啊。這讓他如何不怕?

  當天晚上,賈蓉藉著酒勁回到屋裡找秦可卿。兩人怎麼談的不得而知。聽一些小丫鬟說,蓉大爺和奶奶吵了一架。自此,賈蓉就不再進秦可卿的屋裡。

  關於這事,日後隱隱有些風聲透出來。當晚,賈蓉跪在秦可卿面前求饒:「可卿,你們兩個的事,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管。求你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

  …

  …

  賈環並不知道當晚賈蓉搞出什麼鬧劇。給晴雯取笑了一回,笑著解釋了幾句。他當時對秦可卿有點想法,是正常男人都會有。他又沒有行動。

  第二天上午,早飯時間剛過。賈環雇了馬車,懷裡揣著銀票,帶著晴雯、如意兩個丫鬟,從寧國府出發,準備回東莊鎮。寧國府的事情算是結束。

  賈環的小廝錢槐、胡小四;關係親近的賈琮;賈璉、賈蓉、賈瓊,賈琛,賈璘等人並賈赦的心腹小廝鴻兒,寧國府的新任大管家李華等人在寧榮街相送。

  早晨七八點鐘的樣子,陽光還不算熾烈。街道中還飄著清晨少許的涼氣。晴雯和如意坐在馬車中。賈環步行。身後一堆人跟著相送。

  賈環再見到賈蓉,本來要解釋下的,想了想又算了。這事越描越黑。就這樣吧。反正,他考完試,經營好退路,把賈府裡的事情了結,就準備遠走高飛。

  賈蓉見賈環欲言又止,訕訕的笑了下,上前半步,恭敬的請示道:「環叔,前幾日薛大叔過來祭拜。我道我父親的棺木不中意,他說他店裡有一副棺材,原是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拿去。那棺材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奇異難言。你看用於給我父親下葬如何?」

  賈環聽的就是一笑,賈蓉這請示,其實是在向他示弱。真是讓他有種日了狗的感覺。不過,他已經不打算解釋,就不在說什麼。說道:「正合適。」

  薛蟠說的這幅棺材就是原書中秦可卿死後下葬用的棺材。現在給賈珍用真是充滿了諷刺意味。當然,也正好,正合適!

  賈蓉見賈環態度和氣,心裡鬆口氣。

  一行人走著,正好在街口碰到賈代儒帶著賈瑞往榮寧二府裡過來。賈代儒看到一堆賈府子弟簇擁著賈環,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族裡的決定是留賈環幫忙迎客,不是留他當大爺的。看看這架勢!又想著他給賈環連問幾句「敢問老先生是哪一年的皇榜」,氣得跺腳,指著隊伍,憤憤的道:「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賈瑞一臉的無語。他爺爺真是糊塗了,竟然敢和環三爺較勁。現在誰不知道:如今寧國府裡環三爺說話比蓉大爺還好使。東府裡那幫管家、管事看到他跟老鼠見了貓沒區別。賴升的例子擺著的呢。

  街口,賈環和賈府的子弟道別,身手矯健的上了馬車,往內城西直門而去。

  此時,朝陽已經完全的升起,光芒萬丈。

  …

  …

  賈璉和眾人說了一回話,告辭回到榮國府的家中。鳳姐正在家中等著,見賈璉進來,問道:「環哥兒走了?」

  賈璉點點頭。

  鳳姐就感嘆一聲,「總算是走了。他再這麼來回折騰幾次,真真是要命。」因為那日沒幫姑媽(王夫人)在老太太面前說賈環的壞話,她給姑媽著實的罵了幾頓。真是無妄之災。

  平兒過來侍候賈璉換衣服。最近環三爺回來,鬧了一回。璉二爺和奶奶的關係反倒融洽了些。

  賈璉享受著美妾的服侍,笑著感嘆道:「琮哥兒倒是好運氣。跟環哥兒混的熟。照我說,珠大嫂的眼光還是差些。」

  鳳姐笑道:「得了吧!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三姑娘這親姐姐現在都不敢和環哥兒親近。珠大嫂那性子,哪兒怎麼敢讓蘭哥兒和他一起頑?」

  賈璉就是一笑。這算是賈環丟掉的東西!

  …

  …

  五月十八日,下了一場小雨。朝廷的休沐之日。王夫人坐馬車,帶著丫鬟、寶玉、姑娘們到王子騰家中走動。

  王子騰自雍治八年升九省統制奉旨查邊後,如今在軍機處當差,簡在帝心。

  王夫人和內眷聊了一上午後,吃過午飯時分,和哥哥在王府內宅的一處偏廳裡見上面,說了些話。

  王子騰是名五十多歲的男子,正是政治黃金年齡,喝著茶,看著廳外的小雨,笑著道:「張伯玉背後是何大學士。和我不熟。且等等吧。」

  王夫人明白了,微笑著陪著哥哥說話。

  這等小事王子騰並不放在心上,說道:「賈珍死了,大姑娘在宮裡,你們府裡要派人幫襯著。該花的銀子一定要花。」

  王夫人點點頭。元春是她的女兒。

  …

  …

  賈珍是三品爵威烈將軍,在朝廷勳貴扎堆的地方:五軍都督府掛職。賈家是老牌世家,他與城中和勳貴子弟來往很多。賈珍的死讓一些人很好奇原因。

  而和賈珍交好的馮紫英這些天被勳貴子弟們輪番宴請,詢問緣由。馮紫英是不敢說內幕的。內情也只敢稍稍透露些:大約和服藥不謹慎有關。賈府要動他父親,不是難事。

  六月初的一個晚上,錦鄉伯公子韓奇做東,在教坊司內宴請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人。美人相陪。席間說起賈珍的事。

  馮紫英拿套話糊弄了一番,然後笑道:「諸位,珍大哥的兒子賈蓉已經襲爵四品明威將軍。這可真快啊。漢王這個宗人令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爽快?」

  衛若蘭笑道:「當然是見了銀子最爽快。」

  眾人都是大笑。

  話題很輕易的給馮紫英轉移過去。這也說明,時間過去約一個月,賈珍的死所造成的影響正在消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5 AM

第155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一)

  下午的小雨朦朧,似乎給京城蒙上一層細沙。

  王夫人去王府時,賈政在賈府的外書房內招待前來拜訪他的門生傅試。賈政對這個門生很看重,待他與眾不同。如今傅試已經是順天府通判。

  茶香裊裊。

  傅試笑著道:「老師近日似有憂愁,不知道可有門生效力之處?」

  賈政擺擺手,「家事而已。」

  傅試便點點頭。他時常派人來賈府裡走動,多少知道些緣故。政老爹和他的庶子,如今名滿京城的賈環賈子玉關係不佳。他倒是有些奇怪這件事。

  談了一會朝廷中的傳言,傅試道:「門生近日在衙門裡聽到消息,今科秋閨,順天府的總裁官即將要定下來。以金陵方鳳九的呼聲最高。」

  賈政捻著鬍鬚,道:「若有貧寒學子,你若遇上,要照料一二。」

  傅試忙答道:「門生豈敢忘了老師的教誨。」他這位老師人品端方,風聲清肅。禮賢下士,濟弱扶危。

  賈政滿意的笑起來,喝著茶。

  …

  …

  京城中,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都位於內城西側。都察院中,右都御史齊馳和幕僚曹師爺在官衙中閒談。

  齊馳自年後卸任總督辦理賑災、治河、民生等事宜後便清閒下來。都察院以左都御史為大,但院中的御史各有事務、權限、人脈。比較鬆散。

  曹師爺笑著道:「東翁,近日倒是有些傳言,說是榮國府和張伯玉不對付。」

  齊馳微微有些詫異,「張伯玉的得意門生賈環不是出自榮國府嗎?」

  曹師爺笑道:「賈小友是庶子。照我看,多半和賈小友脫不了關係。」

  齊馳哂笑一聲,「榮國府倒是有意思的很!一個勳貴家族竟然敢惹都察院的左僉都御史。怕是仗著王安世(王子騰)的勢力吧?」

  曹師爺嘿嘿一笑,「東翁,說不定是王大人在試探何新泰。」

  齊馳笑著擺擺手。沒有和幕僚再說這個問題。揣測上意,是大不敬的罪名。今上早就想將在太上皇執政時期發揮重要作用的南書房給裁撤掉,只留軍機處處理軍國大事。

  而今,南書房的章大學士已經倒台。只剩下東林黨黨魁李吳江。他已經是岌岌可危。王安世在勳貴子弟中算是有才幹的,簡在帝心。不大可能在此時向何新泰發難。

  想著朝堂上的事情,齊馳心頭微微有些凝重。

  …

  …

  京師東面,遵化縣。順天巡撫衙門。已是六月中旬,正是盛夏之際。巡撫衙門中,有些離別之意。

  當初跟著山長張安博來歷練的喬如松、龐澤等五名生員,都在收拾行李,準備返回聞到書院。今科的秋閨大比就開要來了。

  衙門後堂的書房中,張安博的書桌上壓著兩封信。一封是弟子賈環寫來的,匯報近況,並求教學問。

  一封是好友北直隸提學沙勝寫來的,督促聞道書院的生員參加由他主持的科考、大收。這是今年鄉試前的資格考試。

  張安博穿著素色的常服,叮囑著五名弟子,「你們跟著我這半年來表現卓異,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俱是一時才俊。沙叔治有信來,你們可下這一科的考場試試。不可誤了前程。」

  喬如松、龐澤等人都是領命,拜謝山長。其實,提學寫信來,基本就是保送參加鄉試。晚上與同僚們吃過酒,第二天一早,五名生員拜別老師,騎著驢、騾、馬,往京城西郊的聞道書院而去。

  聽說,書院在葉先生的住持下已經改制,辦的如火如荼。

  …

  …

  六月中旬,地處在妙峰山腳下的聞道書院內,綠樹成蔭,有著山林中特有的清爽。

  聞道書院自擴建後,便不再是以明倫堂為正中心,而是呈現為一個葫蘆狀。新擴建的書院區域向東北向擴建,區域足有原書院的五倍。建有食堂,學生寢舍,澡堂,新講堂,會場,講郎宿舍等。

  賈環自五月中返回聞道書院,便積極準備科考。此時,距離賈珍的死亡過去一個多月,寧國府的一切彷彿變得極其遙遠。而由於惡了賈母等人。他和賈府的聯繫中斷。在書院這片寧靜、繁華的天地中,外界的消息都變得遙遠。有一些飄渺的感覺。

  賈環現在的首要目標是通過7月份舉行的錄遺考試,然後是八月份的鄉試。

  午後無風。羅向陽的小院中,賈環、羅向陽、公孫亮、許英朗四人聚在一起閒聊。

  聞道書院改制,設教授,副教授,講師,助教四個等級。羅向陽、許英朗兩人都有秀才功名,掛了講師一職。在書院中,薪酬、待遇都不錯。

  而改制後,內舍弟子擴充到200人,全部都在新校區這邊。這裡挨著東莊鎮的北前坊、書院大街。又不禁止弟子出入。課業分為必修、選修,很有些後世大學的雛形。

  原來的老校區,全部劃撥給外舍弟子。由於擴招的緣故,外舍弟子擴張到約400人。專門教授完成啟蒙教育的童子四書。

  賈環和公孫亮在五月份的月考中分別考了上舍的第五名、第一名。大師兄依舊是學霸。以葉先生和何先生的估計,他們倆的水平肯定能通過錄遺考試。

  因而,賈環和公孫亮現在心態都比較放鬆。讀書幾日,就會放鬆放鬆。

  書院的待遇、伙食都是不錯,羅向陽又變得微胖。他是辛亥年順天府院試的案首。相當的風光。在書院內部的威望也很高。至於,他考試前說家裡要破產的窘境自然是解除。

  羅向陽笑著問賈環,「子玉,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何讓咸亨商行在東莊鎮上回收糧票、廢棄後,又要在書院內部發行餐票。」

  賈環穿著青色的直裰,容貌普通。身形略顯偏瘦,因為長期鍛鍊,皮膚微黑。身上有一種超出年齡的沉靜氣質。

  羅向陽早就由山長張安博給賜了表字:長文。不過,賈環他們這些書院的老弟子一般都叫他羅君子。

  就像賈環,熟悉他的人都會稱呼他:子玉。而敬稱就是:院首。聞道書院改制,廢除一月文會。葉先生沒有山長那樣的人脈資源。賈環成了最後一屆院首。預估他這個獨有的稱號將會一直保留著。

  賈環倚在窗沿邊的交椅上,慵懶閒適,笑著道:「這話說的就比較複雜啊。涉及到供給、福利、計劃等。」

  公孫亮就笑,「賈師弟,那你還是別講了。改天你和姚緯、都弘、柳逸塵他們研究去。我們好不容易休息會。我上次聽你說糧店的事,頭暈腦脹好幾天。哦,文謙,友若、士元他們快要回來了吧?」

  賈環三人都是笑起來。咸亨商行從寧國府裡拿下的糧店,變賣了資產後,只留了一個殼。糧店並不對外出售糧食,而是採取京城內米行內的採購價格採購,然後將糧食提供給東莊鎮。

  當時,姚緯、都弘、柳逸塵他們對賈環這個決定還有些難以理解。因為糧食買賣歷來都是暴利,特別是在災年。賈環只說了一句話就平息爭議:這種昧良心的錢,你們賺不了。

  許英朗喝著白水,笑道:「算算日子快到了。」

  公孫亮撫掌一笑,道:「回頭我們好好聚聚。等錄遺考試結束後,我們一起去妙峰山、靈山、百花山中遊玩。」

  賈環道:「大師兄,這個提議不錯。」

  羅向陽、許英朗都是贊同。隨意的聊著,說起去年救災時的諸位同學的處境。當時書院參與救災的弟子共計180多人。其中,有20人進學。除去留在書院的人,有的人跟著山長去了遵化當幕僚,有的人離開了書院如衛陽。

  而賈環、公孫亮這樣在內舍裡學習的很多。約有50人。還有一批弟子約60人在外舍學習。剩下的如都弘這樣轉而經營商業去了咸亨商行的有50人之多。

  畢竟,讀書考秀才,有的人一輩子都考不中。而在咸亨商行中做事,除了社會地位以外,在薪酬上足以養家餬口。而且都是書院的同學,做事很舒心。

  羅向陽想起一件事來,「子玉,聽說你最近在教導林心遠?」林心遠這個人不討喜,但是和他的關係還算過的去。都是宛平縣人,和賈環一起算是鄉黨。

  賈環就笑,「看在他妹妹的份上幫忙調教下他。那小子,性格、三觀都有點問題。」羅君子「教導」這個詞用的太文雅了。用「調教」這個詞是合適的。

  賈環一說,許英朗就嘿嘿的笑。公孫亮一臉的蛋痛表情。林心遠的妹妹林姑娘在東莊鎮書院弟子中算是名人。她和書院的咸亨商行有很多合作。書生食府就是交給她在經營。再加上在鎮上經營一間食檔,生意興隆。又承包著書院的餐廳,生意做得不小。少說有幾百兩銀子的身家。

  書院的精英弟子都知道公孫亮曾經暗戀林姑娘的事。不過,林姑娘貌似對大師兄不感冒。當然,她毀容被退婚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她和賈環倒是談的來的朋友。

  羅向陽不是關心這些小道消息,笑道:「子玉這麼有空閒的話,我手頭倒是有件麻煩事。書院這段時間委託仁和書店的呂老闆印了很多書,怕是有幾千冊。結果藏書閣中越發的混亂,難以管理。齋夫報到我這裡來,我也發愁。」

  賈環笑著道:「行。我明天去看看。」

  圖書館,要好好整理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6 AM

第156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二)

  賈環答應羅向陽之後,第二天上午到聞道書院的藏書閣去瞭解情況。他有段時間沒去藏書閣借閱書籍了。

  有兩個原因。第一:他現在手頭寬裕,有想要的書籍可以直接購買,第二:他沒有成為經學大師的想法。現階段苦讀四書五經,都是以科舉為最根本的目的。廣泛的閱讀和鑽研,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提升和作用。

  聞道書院的藏書閣位於老校區,從書院的正大門進去,往東過一條長長的迴廊就是。一棟兩層樓高的木製建築。由兩名四十多歲的齋夫負責。主要日常工作是保護書籍、登記書院弟子出入、借閱書籍等。

  羅向陽昨晚就派人給兩名齋夫說過。賈環到藏書閣一樓時,正在門口位置給一名學子辦理借閱手續的劉齋夫笑著招呼道:「子玉,可算把你給盼來了。我和洛兄都快愁死了。」

  賈環就笑,「劉叔,你先忙。」管理藏書閣的劉齋夫和洛齋夫都是山長張安博跟前使喚的老人。在書院有十年的時間,習慣了這種生活。便沒有跟著山長去遵化上任。

  一旁站著的學子明顯不是書院的老弟子,禮貌的打了個招呼,「賈同學也來借閱書籍?」這是對賈環月考第五名的尊敬,以及對他名滿京城的好奇。

  賈環笑著點下頭,「嗯。過來看看。」他沒有在聞道書院裡搞個人崇拜的想法。這種狀態就挺不錯的。真要是出門碰到一個書院的弟子就是尊敬的行禮,再來一句「院首」。這種生活多沒意思!

  隨著聞道書院擴招至約600人,去年七八月份盡心動魄的救災事蹟在書院中慢慢的淡下去,消失,成為同學們口中的故事、傳說。沒有親身經歷過那場救災的人無法體會那半闋「沁園春-恰同學少年」裡的慷慨、豪邁。

  當然,他對聞道書院的影響力並沒有消退。

  劉齋夫笑了一聲,樂呵呵的將借書手續辦完,帶著賈環往藏書閣裡走去,介紹著情況。藏書閣分為兩層,第一層是關於四書五經的書籍。第二層是雜書,屬於擴充知識面的書籍。

  劉齋夫帶著賈環傳了一圈,下樓時,指著書架上混亂的書籍。嘆口氣說道:「原本藏書閣只有六百多冊書籍,現在一下子來四五千冊,我和洛兄實在吃不消。上回何教授派人要一本唐詩集沒找到,大發脾氣。」

  賈環轉了一圈,心裡有數,笑著道:「劉叔和洛叔辛苦。照理說,藏書閣的圖書數量擴大,確實也要添些人手。我回頭和葉先生、大師兄、羅君子他們商量商量。」

  「那最好啊。」劉齋夫應了一聲,又看著賈環。

  賈環自是知道劉齋夫這是什麼意思,笑了笑,自信的道:「劉叔,我明天找人來幫忙,一天之內就能藏書閣整理好。」

  劉齋夫微微有些驚訝,但是想到賈環身上的種種不可思議,就沒有質疑,期待的笑著道:「那我等著看子玉施展手段。」

  賈環就笑起來,告辭離開。

  …

  …

  聞道書院改制後,不再強制要求弟子在校住讀。正門、後門、南門、東門不禁日常出入。富貴子弟多是在東莊鎮中居住。賈環亦是走讀,住在北前坊49號的家中。從北前坊進入書院的新校區只需幾百米,很方便。

  賈環離開藏書閣後,徑直回家裡醞釀圖書館的整理方案。到中午時,晴雯進書房裡來喊他吃午飯。這幾個月,他孤零零的院落裡又多修建三間屋子。其中一間為書房。

  賈環笑著放下筆,「來了。」到餐廳中時,李大娘已經擺好了飯菜:大碗裝的青椒肉絲,燉的雞湯,入味的羊肉,豆腐,青菜。雖然沒有寧、榮二府裡那麼精緻,但很豐盛。

  聞道書院的餐廳給林姑娘承包,伙食雖然不錯,比她在鎮上開的食檔飯菜要好些。但比家裡單做的小灶自然要差。賈環這些天都是回來吃飯。他一個多月前剛去寧國府發了筆大財,身上揣著5千兩的銀票,在生活上自然是不肯虧待了自己。

  下午時分,賈環寫好方案後,去書院新校區內舍弟子寢室中找易俊傑,讓他幫忙找50名同學明天去整理藏書閣。

  書院擴招後約600多人,易俊傑還是書院裡的「包打聽」。這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很會和人交朋友,外加一顆八卦的心。賈環讓他找人,很快就拉到50人。晚上來賈環這裡蹭飯時,順路將消息匯報。

  第二天上午,酷暑的朝陽透過密密的樹林落在山丘上的書院建築上,光斑點點。

  賈環、易俊傑、張四水、紀澄等人拿著紙張、墨汁、毛筆興沖沖的匯聚到藏書閣,將藏書閣擠得滿滿噹噹。

  劉齋夫和洛齋夫對視一眼,這是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苦笑著道:「子玉,要我們怎麼做,你吩咐。」

  賈環笑道:「兩位將書籍名冊給我,然後安坐就好。」

  拿到名冊後,賈環先將他的整理方案發下去傳看。易俊傑昨晚就看過。賈環又寫了一張告示貼在藏書閣外:今日暫時不辦理借閱事宜。然後分組開會,討論、補充方案。

  聞道書院的老弟子們感受這熟悉的做事風格,彷彿又回到去年救災時的激情歲月。而新弟子們則倍感新奇。討論完成後,分組執行賈環的方案。

  藏書閣的書籍原本是按內容來分類。這在不滿千冊的圖書館管理中沒有問題。而書籍量暴增之後,兩個人管理圖書館就顯得捉襟見肘,混亂不堪。

  賈環的辦法是所有的書籍以首字為索引,按照詩韻來排序。詩詞的韻腳,基本可以囊括漢字的常用字。這對於學過詩韻的書院弟子來說毫無難度。不在韻腳內的,則另設一欄。

  50名同學分組,分塊,同步的進行書籍的歸類,記錄,整理。工作很快就如火如荼的展開。藏書閣中頓時是「咚咚」的腳步聲,叫喊聲此起彼伏。藏書閣中約有5千冊書籍,再加上借出的,人均歸類100冊,即可完成。

  賈環帶著四人的小組居中協調,提升各小組的效率。約下午1點許,經過4個多小時的努力,所有的工作便完成。

  看著整齊的書架,拿在手中重新匯錄的一大本書籍名冊,劉齋夫和洛齋夫兩人心中都有些歎為觀止的感慨。這…有點妖孽啊。不服不行!

  逃課來幫忙的紀澄滿是崇拜的看著賈環。易俊傑拿衣袖抹著臉上的汗,笑哈哈的道:「賈兄,事情搞定。該兌現承諾請我們吃酒了。」

  賈環笑道:「大家辛苦了。我們現在就去書生食府。」

  「喔---!」眾學子一陣歡笑。重點不在於聚餐吃飯的酬謝,而在於可以和賈院首混個臉熟。

  …

  …

  賈環等人在書生食府裡大快朵頤時,聞道書院新校區的山長院中,葉鴻雲正在和前來拜訪他的老友喝茶閒聊。正好說起前人沈括《夢溪筆談》中記載的活字印刷術。

  葉鴻雲笑道:「巨源兄,我書院裡的藏書閣裡有一冊夢溪筆談,可以拿來一觀。只不過最近藏書閣有點混亂,要找書有點麻煩。你我且先安坐論道,我讓書僮走一趟。」

  巨源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容貌英俊,鬍子很長很漂亮,笑著點頭,「也好。」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去藏書閣的書僮就拿幾本略顯破舊的《夢溪筆談》回來。

  葉鴻雲大為驚訝的道:「為何如此之快!」小半個時辰出去路上的時間,這找書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7 AM

第157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三)

  葉鴻雲的書僮是名十來歲的童子,穿著藍衫,脆聲答道:「先生,我只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劉齋夫就找到書給我。正好有書院弟子在登記借書,詢問藏書閣的新規。我聽他說起緣由…」

  書僮將藏書閣裡煥然一新的情況說了一通。

  巨源兄讚道:「好機靈的書僮。」又笑道:「文台兄的書院裡真是藏龍臥虎啊!」

  葉鴻雲性情溫和,面對好友的打趣只是笑著搖頭,「我不信巨源兄在吳王府裡沒聽過我這弟子的名字。」

  他一聽書僮說是賈環在牽頭做事,心裡就釋然。以賈環的才能,整理藏書閣手到擒來才是正常狀態。心中對藏書閣的新規很有些興趣。

  巨源兄捋鬚大笑。賈青松名滿京城,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笑談了一會兒,轉而和好友說起活字印刷的事情來。

  國朝以銅字、木字印刷為最常用的印刷術,各有優缺。他很有探索這方面的興趣。

  …

  …

  夕陽斜掛在山峰上,紅霞滿天。沐浴在晚霞中的東莊鎮,繁華有序。賈環、易俊傑、張四水、紀澄等人在書生食府從中午喝酒到傍晚時才步出酒樓。

  書生嘛,聚在一起喜歡高談闊論,談上三四個小時都是正常的事情。話題從韻腳排列轉到九章算術,再轉到科考錄取的進士科、明經科,再談今科秋閨大比。

  眾人在東莊鎮的路口分別。還在外舍讀書的弟子要順著書院大街直到書院正門,回老校區的寢舍。有數名走讀的弟子則是各自回家。內舍弟子從東門進入書院。

  易俊傑、張四水、紀澄三人簇擁著賈環往北前坊而來。坊中街道整潔,炊煙裊裊。

  賈環問起紀澄今年九月的季考有沒有把握考到外舍的「孟子班」。

  自理學大家朱熹註釋四書後,所有的學校、老師基本都是按照朱熹的建議來教授弟子課業:先大學、再論語、其次孟子、其次中庸。聞道書院也是這樣的安排。

  紀澄容貌平實,今年十三歲,在書院的弟子中算小字輩。這才是正常的水準。不然,前年12歲的衛陽當時怎麼會在書院裡有「衛神童」的綽號?

  當然,賈環是不屬於此列的。他已經超越年齡的界限。賈環在書院中從來沒有人叫他神童。親近的同學自是不說,書院的同學基本都是敬稱。即便是新同學,最差也是當同齡人相處。

  紀澄比賈環大幾歲。但在賈環面前像小字輩,苦著臉道:「回院首,怕是還差點火候。」

  賈環就笑起來。姚維、柳逸塵都向他推薦過紀澄。他今天也看到,確實是做實事的料子。書院後面一茬的弟子中以此子最出色。當即勸道:「想要做實事,還是要先有功名立身。書還是要好好的讀。」

  紀澄點點頭。

  說起功名,易俊傑打聽道:「賈兄,你和大師兄都要參加七月份的錄遺考試?嗨,我是不敢參加的。預計參加也過了。」

  賈環道:「嗯。去年沒下考場,今年有機會肯定要沖一下。四水,你不去考?」

  張四水自嘲的笑道,「我這水平去考了也是白考。明年爭取過院試,拿到秀才功名再說。」他這水平要是能中舉,那是北直隸十幾萬讀書人的嘲諷、侮辱。

  賈環笑著點下頭,並不勸張四水。考試這種東西,有的人越考分越高。有的人,分越考越低。他當年就有個復讀三年成績一年不如一年的同學。這要個人自己的選擇。

  易俊傑笑道:「秦弘圖那小子估計也是這想法。上個月乾脆的請假回薊州探親。」

  賈環笑了笑,心裡有些感慨,距離他離開京城、賈府的日子不遠了。易俊傑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真相是他派秦弘圖回薊州幫他買清白的空戶口去了。

  他在寧國府裡獲得5千兩銀子的利益,還有4千兩的尾款賈璉還沒付給他。他已經有本錢經營後路。薊州的空戶口只是轉換身份的第一步。他還會以薊州的身份再去其他偏遠地區購買身份。幾道手續後才是他日後的正式身份。

  到了北前坊的路口,往北就是書院的南門,往前直走是賈環的住處。眾人就在路口道別。夏季淡淡的夜色籠罩在民居、青石板的街道中。

  …

  …

  回到居住的小院中。暮色中,如意在餐廳裡擺晚飯,晴雯在燈光下坐著針線活。她的針線活極好。兩人說著話。淡淡的溫馨在驅蚊香的味道中漂浮。

  賈環笑了笑,進了屋子。

  「呀,三爺回來啦!」晴雯看似在和如意說話,實際上眼睛留意著門口。見賈環回來,她倒是比如意還先發現。

  看著兩個俏麗的小姑娘,賈環就笑,「喲,你這眼尖的。開飯吧!晴雯,你在縫補什麼?晚上別太費眼,仔細著以後近視了。」

  晴雯笑嘻嘻的起身,道:「三爺,你又嚇我啊!」將手頭的衣裳送回到屋裡擱下,回來道:「是給你做的去東府的孝服。」

  賈環就恍然。前兩天錢槐來了一趟,將襲人做的鞋子、打的絡子帶來。這是上回的懲罰。另外還帶來了賈珍出殯的日期:六月二十三日。他到時候要回城一趟。

  如意和李大娘擺好飯。吃過飯,三人到臥室裡閒聊消食說話。如意給賈環說起下午、傍晚的事情,一共兩件事。

  第一,舒兒姑娘來了一趟,送了幾色禮物,謝賈環前些天教訓了林心遠一頓。這是老師級別的待遇。賈環當時是因為林心遠又在攀比、虛榮的吹牛,讓鎮上護衛隊的隊長石曠動手抽了林心遠十幾板子。打的林心遠不要不要。

  第二,葉先生派了書僮傳話,讓他明天上午到講師署山長堂裡說說圖書館新規的事情。

  賈環笑著點頭。林姑娘對她哥哥算是上心了。將貼身的侍女舒兒調撥去照顧林心遠。但就他看來,林心遠的心思不在讀書上。逼著學,估計作用不大。他在走之前,調教下這小子,頂多只是把三觀給掰正一點。

  圖書館的事情,他明天正好要找葉先生說說。是要準備添幾個人才是。

  晴雯和如意,賈環帶著見過林姑娘幾回。主僕三人就林心遠的事情說笑了一回。這時,賈環一杯清茶去了半杯。晴雯坐在高幾上,笑孜孜的道:「三爺,我晚上給你當什麼撈子的模特,你再給我畫一幅那畫兒。」

  如意不滿意的扁嘴,說道:「晴雯姐姐,今天晚上該輪到我了。」

  晴雯瞪著大眼睛,分辯道:「昨兒三爺畫的不好看。走樣了。我的那幅畫不算完成。」

  賈環禁不住笑起來。晴雯說的是炭筆素描畫。他這段時間清閒,嘗試著學幾筆,拿俏麗嫵媚的小美人晴雯當模特,確實蠻愜意的。

  他日後帶著這兩個小姑娘一起遠走高飛,日子應該不會無聊!

  …

  …

  第二天一早,賈環到位於新校區的講師署(教師辦公大摟)。進了講師署大院,走過甬道,迴廊到裡面正中位置的山長堂裡。

  佈置的雅緻的房間中,堆滿書籍。聞道書院第二任山長葉鴻雲一身玉色的儒衫,正在靜雅的窗邊案几處品嚐看書,坐等著賈環過來。

  「先生好閒情雅緻啊!」賈環和葉先生比較熟,在他面前隨意。笑著說道,坐到案几邊。

  葉鴻雲微笑著點點頭,說道:「還不是你給鬧得。如今書院改制,我的教學任務比較輕。想不清閒都難。」說笑幾句,示意賈環自己倒茶,饒有興致的問道:「子玉,給我說說藏書閣新規。」

  賈環在辦學上還是很有想法的。時不時的有幾個好點子冒出來。

  賈環笑道:「先生不問,我也是要找先生說的。」藏書閣的新規其實只是規定了書院弟子借閱的要求。

  主要的是要求弟子們在取閱書籍後放回原處。若是不記得原處,可以拿給齋夫們放。當然,只是這麼個規定。後世裡大學圖書館中亂放書的人也不是沒有。

  給葉先生講完新規的事情,賈環倒:「先生,其實最佳的索引方式不是按照韻腳來索引。應該是按照內容分類分區,再根據首字字音來索引,建立雙重索引。」

  漢語拼音在周朝是沒有的。賈環先和葉先生談這個問題。古人在聲韻上有一套自己的辦法,但不夠簡明。賈環也沒有推廣漢語拼音的意思,他是希望建立一個完善的圖書館體系。圖書館在現代大學中的作用很重要。

  當年北大圖書館的主任是李大釗,代主任是張申府。圖書館抄寫員是主席,工資月薪八塊大洋。待遇豐厚。

  賈環和葉鴻雲談起來一聊就是一天的時間。夕陽斜斜欲墜之時,葉鴻雲看著書桌上的稿紙,嘴角泛起苦笑,「子玉,這可都是大工作啊!」

  他和賈環一共談了三件事情。第一,擴建藏書閣,命名為圖書館。收藏、刻印圖書供書院弟子學習。設專職人員管理。

  第二,聲韻問題,最好能編寫一本字典囊括所有的漢字,如說文解字般註釋,用以教授蒙童。說文解字是以偏旁部首來歸來分類漢字。這絕對是可以立言的大事。

  第三,將所有書院所有老師關於四書五經的理解,匯聚成書,充當教材,供書院弟子自己學習。這是在朱子的四書章句集注的基礎之上,再做句解。

  賈環笑著道:「所以要先生花費畢生的精力去做。我看我們書院的先生還可以再多一點。」他是想在走之前讓書院更好一些。

  葉鴻雲微微一笑,「這倒不是問題。章相倒台,雙鶴書院已經快要撐不下去,我們很有挖牆角的可能。當然,雙鶴書院的楊山長,我是不收的。」

  賈環聽的笑起來,豎起大拇指道:「子曰,以直報直。」聞道書院和雙鶴書院是對頭,這些年沒少較勁。他在新春文會時就見識過這位楊山長的挑釁。很欠揍啊!

  葉鴻雲哈哈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8 AM

第158章 再聚

  夏末之時,雷雨突然而至。從位於妙峰山金雲峰的潭柘寺中忘景軒中看去,雨霧蒸騰,山林隱現,風景迷人。

  潭柘寺的主持智塵大師穿著灰色的僧袍,一臉得道高僧的模樣,陪著一名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下棋。

  幾日前出現在聞道書院吳王府幕僚師巨源陪侍在一旁。他頜下的長鬚是極為明顯的標誌,令人一見難忘。他已經去聞道書院將銅字印刷、木字印刷的事情搞明白。

  軒中東面,一名美麗的中年女子穿著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正慈愛的看著一個皮實活潑的男孩。被男孩口中叫著笨蛋姐姐的女孩站在母親身邊看著遠山水霧飄渺的美景,一臉驕傲的翻著白眼,身量高挑。

  中年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兒子,笑著道:「大師以為銅字印刷好,還是木字印刷好?」

  智塵大師雙手合十道:「敝寺用不起銅字。非大富貴、大魄力之人不可用。」

  中年男子爽朗的大笑。他本來是貪看山中美景,順著修好的台階上來。這和尚說話很有點意思。一句話不提,卻將利弊都點出來。

  跟隨著吳王有些年頭的師巨源心中明白,殿下下了決心。據說今上有意修典、印書,彰顯文治。

  吳王笑完,指著山外的淒迷、朦朧的雨色問道:「大師世外高人,可有揭語?」

  智塵大師眼臉垂下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並無揭語。昔日曾見好友作了一首詞,可錄與王爺一觀。」

  智塵大師將賈環一個多月前在他面前吟誦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寫下來,進獻給吳王看。

  潭柘寺向山下的道路已經完全修好,從東向下山,可以直抵東莊鎮的鎮外,與龍泉鎮間隔不遠。道路通暢後,寺中的香火比往日都盛了三分。

  他此時,一方面是做不出好的揭語糊弄眼前的權貴,一方面是想幫賈環揚名。道路後面都是聞道書院的糧食在支持才修完。一瓶升龍培元丹償還不了這份人情。

  …

  …

  賈環並不知道智塵大師的舉動。名氣的問題,他現在懶得去在乎了,債多了不愁。他此時已經從聞道書院返回京城內城四時坊寧榮街的寧國府。

  六月二十三日,小雨。晨光熹微之時,寧國府中出殯的車隊開始出城。盛大的送殯、路祭的場面再次如同原書中秦可卿出殯時出現。四王八公、王孫公子、勳貴子弟一一到場。大小轎子、車輛擺出三四里遠。

  賈環很低調的跟在賈家的送葬隊伍中。這種場面時,即便他沒惹惱賈政,賈政也只會介紹寶玉給勳貴長輩們認識。這是在給嫡子寶玉鋪路。

  而賈環名聲雖然響亮,有詩才,有才幹,在京城中被譽為神童。但他身上的功名只是個童生。社會地位低下。在這樣的場合很難被提起。

  賈環對這些並不在意,騎著馴服好的老馬,淋著小雨,緩緩的跟著隊伍。一路上綵棚高搭,和音奏樂,燈火通明、銘旌高舉。等出了內城,規矩就稍稍鬆了。隊伍往城西的賈家寺廟鐵檻寺。

  賈環腦子裡想著過兩天聞道書院的老同學聚會之時,幾名富貴子弟緩緩的騎馬過來和賈環同行。為首的一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馮紫英。打過招呼後,介紹身邊的朋友。

  馮紫英容貌俊朗,比賈璉那樣的公子哥多了幾許爽郎的氣質。比馮紫英的相貌俊秀一些的白衣公子叫衛若蘭。左側國字臉的帥氣男子叫陳也俊。外圍肥胖的男子則是錦鄉伯公子韓奇。

  賈環與幾人客氣的寒暄。這幾人中,很明顯是數韓奇的地位最高。但賈環心裡其實想的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對另外兩人更感興趣些。衛若蘭,據說就是史湘雲的「才貌仙郎」,而陳也俊據說和妙玉有些牽連。

  他在離開賈府之前,是打算提醒一聲史湘雲:不要嫁給衛若蘭這個短命郎君。那姑娘是真拿他當朋友看。

  賈環要科舉取得功名,當初是為了改善他在賈府的處境。而取得功名後,更易於經商賺錢,經營退路。他也沒料到弄死賈珍後,身家得以暴漲。經營商業顯得完全沒有必要。他資金已經足夠他弄到合法的假身份、路費、日後東山再起的本錢。

  而他在賈府裡的手尾,其實並不多。除開史湘雲這事,他需要見寶釵一面,勸她不要嫁給寶玉。這是個很垃圾的男人。京城裡有權有勢的人家又不是只有賈家一家。不過是個中等勢力的勳貴罷了。

  第二件事,他要和王熙鳳把總賬算一下。當初打壓的他那麼狠!順帶著他要把王熙鳳的陪房來旺給打掉。避免彩霞那姑娘給來旺的兒子強霸。

  第三件事,他要給趙國基、錢槐或者其他可信賴的人留下聯絡的線索、密碼。方便他幾年回來接探春、趙姨娘。他必須要踩準時間點。探春可是要遠嫁的。天知道,她的婚事是那天給定下來的。

  算下來,他其實在京城中已經沒有多少事。脫離賈府就在今年明年,遠走高飛之日不遠。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今年的秋閨大比。然後以舉人的身份回賈府,將所有的手尾以碾壓的姿態了結。

  不過,他隱瞞真相,偷偷的離開的話,心中對書院的同學、朋友、老師很有些愧疚。江湖路遠,不知道日後大家是否有再見之日!

  …

  …

  六月二十七日。立秋已過。妙峰山下秋意陣陣。中午時分,東莊鎮路口書生食府二樓被包場。談笑聲此起彼伏。

  喬如松、龐澤等五人在昨天趕回聞道書院,準備參加七月初二在順天府府衙舉行的順天府科考。沙提學將順天府的科考放在了這一天。聞道書院的老弟子們在這裡聚會。

  賈環亦是昨天才回東莊鎮,今天與喬如松、龐澤等人相見,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和大家說話。書院的老弟子有180多名。大師兄公孫亮都下了請柬。但並非所有的人都肯來。這是和畢業後,同學聚會時一般無二的情況。

  酒樓今天將隔板間都拆掉,變成一個大的宴會廳般的場地。擺了有二十桌。有的同學聚在圓桌邊聊天,有的同學在二樓的欄杆處說笑。更多的同學則是在圍成兩個圈,聽分別喬如松、龐澤幾人說起在遵化的生活。

  喬如松穿著淺藍色的直裰,經過歷練後,氣度越發的沉穩,給同學講了一段經歷,「我們幾個都是山長的弟子,在巡撫衙門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但是那些小吏也會使壞。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幸好龐士元懂算術、刑名才算被給糊弄的團團轉。」

  正說著話,高大、黝黑的秦弘圖,絡腮鬍子的易俊傑,文弱的白臉書生都弘三人聯袂進來。

  有人打趣道:「謔!總兵、錦衣衛指揮使、戶部尚書來了」

  眾人都是熱情的大笑。秦弘圖出身獵戶家庭,救災時負責的是護衛隊,算是武職,但他其實是個很內秀的人,當年和賈環一同考入內舍,經義水平很過硬。

  易俊傑向來是書院的「包打聽」。救災時負責情報工作。賈環是要求他的小組隨時監控所有災民區域的動態,有事立即上報。錦衣衛指揮使可不就是明察暗訪?

  都弘現在全權負責咸亨商行,供養書院。干的是戶部尚書的活計。

  當然,這是戲稱、開玩笑,所以眾人都是開懷大笑。想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易俊傑笑道:「喬兄在講什麼?」

  賈環、羅向陽、喬如松、許英朗、張四水、龐澤都是笑著給三人讓座。喬如松說回剛才的話題。

  龐澤建議道:「子玉,書院這裡我是想著要開設工科,算術,刑名等課程。這樣咱們出去才不會給人騙了。」

  同學、朋友相聚,賈環現在心情極佳,他前些天還有離別的感觸。此刻,他倒沒想到立即有分科的建議提出來,笑道:「等會葉先生來了,我和葉先生說。另外還要靠柳逸塵推薦幾名師爺、老吏員來做助教。」

  賈環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笑聲,「院首,要推薦什麼?」正好就看到姚維、柳逸塵、紀澄三人一起從門外進來。

  有同學笑道:「這可是巧了,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大家將姚維、柳逸塵、紀澄往裡面讓。

  又有人笑道:「朝廷裡可沒有負責文宣的職位啊。哪位高手兄給姚兄安個官職?」

  姚維人長得文秀,容貌普通,很有想法的一個人。他曾經對賈環說過,不忌諱以讀書人的身份操持商事。救災時是和韓秀才負責文宣團隊。不聲不響,很得賈環器重。現在是咸亨商行的主事人之一。

  柳逸塵出身大興縣吏員世家,救災是給羅向陽做副手,專職負責糧食的保管。小幾歲的紀澄那時還是個小兵。

  正熱鬧的說著話時,門外傳來大師兄公孫亮的聲音,「呵,誰在上面封官啊?」說著話,就見公孫亮、葉鴻雲、吳講郎三人進來。

  大師兄一身白衣,身姿修長。面若冠玉,豐神俊朗。笑的令人如沐春風。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帥的能比三國時的周郎。

  原來內舍和公孫亮相熟的一幫人解釋著話題,然後又一起起鬨。大師兄在書院內有個「思慕佳人」的傳言。不過大師兄那天在龍江先生的逸興山莊已經二人斬,臉皮早厚實起來。

  葉先生則是溫和的笑一笑,讓弟子們不要見禮,各自隨意。

  吳講郎微笑著。這些弟子都是書院的菁華,真羨慕他們的年輕啊!不知道,將來他們能走到哪一步?就算科場不順,咸亨商行遲早也會做大。他的目光落在賈環身上。這是領袖群倫的人。

  眾人笑鬧著。

  東莊鎮的書院大街上,三匹駿馬收著小步輕緩而來,踏踏的馬蹄聲敲在大街的青石板上,很有韻律感。駿馬身上的汗珠顯示著三人剛剛飆過車(馬)。

  為首的一名青年一撩衣袍,翻身下馬。唇紅齒白,容顏俊美,一身玉色儒衫,形容難畫。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站在欄杆上聊天的同學驚訝的喊了一聲,「衛神童來了!」

  二樓廳中的同學都探詢的看公孫亮。公孫亮笑道:「我給衛神童發了請柬。」說著,笑著問賈環,「賈師弟,你那個話怎麼說來著?」

  賈環笑道:「人生贏家!」

  衛神童家世好(從二品布政使的孫子),成績好(辛亥年中秀才),長得帥。叫一聲「人生贏家」不為過。

  眾人都是大笑,意氣風發。誇讚歸誇讚,但其實是開玩笑。

  因為: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9 AM

第159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四)

  在家中讀書備考秋閨的衛陽進二樓廳中,並沒有受到刁難,而是受到大家的歡迎。他在救災後期作公孫亮助手的表現得到同學們的認可。氣氛熱烈。

  六月二十七日的聚會,是在《送別》的歌聲中和「恰同學少年」的醉吟中結束。

  賈環和很多同學一樣,喝得酩酊大醉。人生難得是相聚,唯有離別多。其實,今日的再聚是藉著科考、大收錄遺考試的機會。日後再聚又不知道是那一天。而要想再像以前那樣,同在書院裡學習,交流,說話更是不可能。

  《送別》這首響徹在民國二三十年代校園裡的離別歌曲,賈環上次在山長離別去遵化時就想拿出來。

  他這些日子在京城並非只是為賈珍的喪事。期間,讓教坊司的頭牌花魁蘇詩詩姑娘幫他將首詞的曲子給譜出來。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聞道書院中不少同學都是通樂譜五聲:宮商角徵羽。拿著譜好的曲子都能唱出來。

  那一日的盛況,很多年後都還被與會者提起。「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首曲子,也成為聞道書院的送別曲。每次酒宴必唱。

  …

  …

  七月一日,喬如松、龐澤等五人前往京城參加由北直隸提學副使、大宗師沙勝主持的壬子年科考。

  七月四日,成績出來。五人全部通過,取得壬子年鄉試資格。

  聞道書院在去年辛亥年28名童生參加院試,20人進學。其中,包括衛陽在內的8名秀才離開書院。喬如松、龐澤等5人追隨山長張安博前往遵化順天巡撫衙門歷練。羅向陽、許英朗等7名秀才留在書院中,或擔任助教,或自己讀書。

  七月六日,賈環、公孫亮等五名童生前往京城參加在七月八日舉行的大收考試。這是鄉試最後一場錄遺考試。參考人數達到3萬多人。

  七月十二日放榜,賈環和公孫亮兩人順利通過大收,取得壬子年鄉試資格。大收考試由沙提學主持,是不糊名的考試。不說賈環、公孫亮的文章功底,只要不犯科場忌諱,看名字都能過。

  賈環是知名度高。他的神童之名,據說已經到任的北直隸鄉試總裁官,天下文壇盟主方望方鳳九都是稱讚有加。特別是近日在京城流傳開的一首定風波,才情橫溢。

  而公孫亮的業師是山長張安博。要知道,試卷卷頭上填寫姓名不僅僅只是姓名,還要寫明父母和業師。公孫亮的卷頭上寫著順天巡撫張安博的名字,充當同考官的州學、縣學教諭們只要不是傻的,都知道怎麼做。

  順天巡撫管的就是順天府、永平府。

  七月中旬已經是入秋時分,賈環和公孫亮和落榜的三名同學一起回到聞道書院。

  彼時,秋高氣爽,雲淡天高。妙峰山、書院、東莊鎮中風景如畫。山中是蒼山綿延,峰巒疊嶂;書院中是清幽寧靜,學子攻讀;鎮中是一副生活畫卷。

  賈環順利的通過大收考試,心情極佳,看著這美麗的風景,於下午時分,在北前坊的鬱鬱蔥蔥的林蔭路口和大師兄、同學告辭。

  趁著秋閨大比的時間還沒有出來,大師兄打算要請大家過兩天一起去山中遊玩。賈環前些日子在羅向陽的住處答應過,自是欣然同意。

  賈環在家休息一日,和晴雯、如意兩個丫鬟說笑、玩耍、放鬆。第二天中午接受林心遠的邀請,前往他位於北前坊的家中吃飯。

  林心遠家的院落位於之前東莊鎮舊址的布匹店後。賈環提著禮物到門口,早等著的林心遠陪笑著將賈環迎著,「賈兄來了。」

  林心遠穿著精美的藍色闌衫,十八歲的年紀,很英俊的書生,臉上見人就笑的笑容讓他氣質輕浮。賈環心裡只是搖頭,這小子根本就不適合讀書,輕輕的點頭:「嗯。」秋閨即將開始,他打算將這件事了結。

  林心遠笑著帶著賈環進了屋門,穿過正廳,再走過迴廊、雅緻的花園,抵達一處明亮的軒中。看得出來,家中這些建築、園林都是用了心思的,很有富貴的底蘊。

  明軒中,靚麗的網紅臉舒兒姑娘穿著白色繡花的對襟衣衫在擺碗筷,見賈環進來,笑盈盈的道:「喲,六君子之首來啦!」

  賈環笑著打個招呼,「舒兒姑娘今天辛苦了。」

  那天在書生食府酒樓上的同學聚會,林心遠自是也去了。賈環年紀小,醉酒的速度很快。聽說,後面書院的同學將一月文會時爭鳴的六人戲稱「六君子」。當時參加一月文會的弟子一共有七人,已經離開書院的陳嘉運自是被剔除.

  其實,賈環心中對這個稱號是相當不滿意。因為「戊戌變法六君子」可都是在大好年華死的精光。譚翤同一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名留青史。但人都死了,還談什麼其他?他對當烈士是沒有興趣的。

  舒兒抿嘴一笑,「我不辛苦啊!」她和賈環早就認識,說話自是隨意。

  林心遠邀請賈環坐下,獻寶的笑著道:「是我妹妹辛苦了。今天中午是她做的菜,廚藝…」

  賈環微微皺眉:這是說的是什麼鬼話?

  林心遠立時收口,忙起身向現在已經是他的侍女的舒兒道歉,「舒兒姑娘今日也辛苦了。」

  舒兒噗嗤一笑,靚麗無端,嬌嗔道:「行啦。我又沒說你。」轉身去了裡面送菜出來。二少爺確實該有個怕的人。

  林心遠摸了下額頭上的汗。他不怕不行啊。賈環手很黑的。同學、同鄉、室友的情分對賈環來說一丁點兒都沒用。自妹妹委託賈環管教他以來,他給賈環讓人打了不下五次。他這輩子挨過的打都沒這麼多。

  說話間,舒兒上了六道小菜,精美可口。賈環一一品嚐:林姑娘的廚藝確實很好,比書生食府的大廚都要好。

  吃過飯,舒兒帶著一個綠衫小丫鬟撤下飯,上了清茶。賈環從懷裡拿出兩份裝訂好的文案遞給林心遠,「林兄,你的心思不在讀書上。」

  賈環只說了第一句,林心遠臉色就有些黯然,捏著賈環遞來的兩份文案,不知所措。書院改制之後,他在內舍中學習,但基本都是倒數前五名。但他妹妹一直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免得家中再次遭受那樣的大難。可他…

  賈環知道怎麼回事,心裡嘆口氣,繼續道:「而你的性格喜歡打小算盤,目光短淺。所以,我就不推薦你去咸亨商行中做事。你還是自己經商當東主吧。

  這是我寫的茶樓運作方案。另一份,是我寫的射鵰英雄傳小說。讓羅先生在茶樓裡說評書。你嘗試去做吧。一個大男人,不能整天靠你妹妹養活。」

  林心遠抬頭看賈環欲言又止,臉上燥的通紅。

  賈環道:「我記得我以前給你提過茶樓的事吧?茶樓能做到哪一步,看你自己的本事。退學的事,書院那邊我會幫你打招呼。林姑娘,那兒,你幫我帶兩句話。

  第一,謝謝今天的午飯。她的廚藝很好。第二,擔心家產、財富守不住問題。你家真要是太有錢了,你就算中了秀才一樣守不住。和書院合作愉快即可。葉先生是君子。」

  林心遠心中略有些感激的點點頭。他妹妹聽了這番話,預計會讓他自主經商。之所以是「略有些感激」,是因為賈環讓人打他打的太狠了。

  賈環笑著看了林心遠一眼,他「調教」下林心遠本來就是看在林姑娘的面子上。他和林姑娘算是朋友。「行了,這頓飯就到這兒。」賈環起身。

  林心遠忙送賈環到院子門口。此時不過下午一點多,日頭正烈。天氣炎熱。

  賈環笑了笑,拒絕林心遠繼續送他,說道:「林兄,性格往往和一個人的經歷有關,改是很難改的。不管性格怎麼樣,你要努力做一個好人。好好的對你妹妹,好好的對舒兒姑娘。」

  以賈環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林心遠和舒兒姑娘之間的關係。

  林心遠心情複雜的點下頭。他聽得出賈環話裡有告別之意。他突然覺得,他應該真感激這位少年、院首、同學。賈環其實根本沒有教他經書,學問,而是一直在教他做人的道理。

  賈環說完,灑然一笑,邁步離開。

  秋日正午,他心中其實很有些感慨。想當初,他為了賣一本小說,和林心遠、呂老闆在西江月茶樓談價,還附帶的寫了一首西江月的詞。現在,幾十兩銀子請他寫(抄)詩,他是不會做的。

  想當初,他想著賣掉射鵰這本小說,結果現在是白送給了林心遠。

  而當初那位需要他仰視的富家少爺,排除林家落魄的因素,地位已經顛倒。現在,林心遠是需要仰望他的。

  人生啊!

  這件事就這樣吧。祝願林姑娘的人生順利。而他,秋閨之後,將要準備前往南方,翱翔天際。

  …

  …

  林心遠聳著頭,回到明軒中。帶著白色面紗的林芝韻正驚訝的翻閱著圓桌上的書稿。她今天穿著青色的裙裝,有著若中國山水畫般的氣質,如夢如幻,身姿極美。

  見哥哥回來,林芝韻奇怪的問道:「哥哥,賈院首呢?」她換了身衣裳,吃過午飯就出來。本來準備和賈環聊一會的,結果賈環卻不在。

  還是不是朋友啊?到家裡來吃飯,面不照就走了?難道是心情不好?

  「走了。」林心遠將賈環的話轉述給妹妹聽。

  林芝韻沉吟了許久,輕輕的點頭,許可她哥哥經營茶樓。

  她知道賈環話裡的含義:林家要是擔心家產被奪的舊事重演,抱緊聞道書院的大腿即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19 AM

第160章 踏遍青山人未老(完)

  七月十四日,公孫亮約了賈環、羅向陽、喬如松、龐澤、許英朗、張四水、秦弘圖、姚緯、易俊傑等一起二十人,前往妙峰山、百花山、靈山秋遊。

  其時,處暑已過。山中清涼宜行,山清水秀,風景美不勝收。如王羲之感嘆會稽山的風景所言:山陰路上行,如在鏡中游。

  眾人的第一站是妙峰山金雲峰的潭柘寺。從聞道書院至東莊鎮外,沿東向上山的條石台階上山,比從書院後門上山的山間小路更為輕省。一路上見到不少京城來的香客。

  在妙峰山中遊玩了三天後,眾人沿山路向西行,下山過北天嶺,轉至官道,至50裡外雁堂村。這裡是煤窯地帶,家家戶戶以煤生。

  再沿官道往西行40裡,經東齋鎮抵達清水鎮。而後往北行至靈山。此山為京都第一高峰。下山再回清水鎮往南行,去往百花山。

  山中千岩競秀,有山峰如七色玉帶,有山峰如金蟾拜月;山林茂盛,古樹擎天,有油松、山楊、樺樹、云彬、落葉松。更有瀑布飛流,云蒸霞蔚。早起之時,雲頂日出,雲海升騰。晚間則是晚霞映翠,燦爛如錦。

  美景如斯,宛若視覺盛宴,令人心曠神怡,賈環等人在山中流連忘返。

  公孫亮生活在聞道書院好幾年,早就踏遍周圍的景觀。很有經驗的提醒大家帶了棉衣。二十五日晚,眾人在百花山中落腳的龍王廟中閒談。

  龍王廟不大,只有五個和尚。陡然一下子來二十人,寺廟中的糧食、蔬菜都是不夠。好在賈環等人在山腳下出銀子雇了幾名清水鎮中的村民挑了生活用度上來。

  龍王廟的正大殿中,眾人打著地鋪。外面山風呼嘯,聲音很磕磣人。而大殿內,火堆燃燒,溫暖無比。

  許英朗的性子一慣很活躍,笑著道:「誰來講個鬼故事?」這話把眾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來。

  羅君子勸阻道:「諸位,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一名同學道:「嚇!可別講。這怪嚇人的。不然我晚上睡不著。」

  姚緯取笑道:「這麼多人在,你怕什麼?」

  眾人都是哄笑起來。賈環心裡倒是憋著幾個很恐怖的鬼故事,想了想,還是沒講出來。話題隨意的聊著,漸漸的轉移到即將到來的鄉試上。

  聞道書院裡一共有10人取得鄉試資格,全部都在這裡。算算時間,今科北直隸的鄉試時間應該已經公佈。眾人商議明天返回書院前往京城報名,結束此次秋遊。

  閒聊著,說起中舉後的打算。中舉最常見的打算,自是繼續科場猛進,考取進士。若是能得中狀元,或者在館選時進入翰林院,前途就遠大了。

  國朝雖說改革前明舊制,並沒有規定非翰林不能成為大學士。但翰林官是詞臣,清貴難言,陞官快。

  有的同學說中舉後,繼續回書院讀書,或者去外地遊學。有的同學說中舉後返鄉置地,當個金舉人、鄉紳。都是十幾、二十歲的青年,當即嘲笑起這種暮氣沉沉的志向。

  羅君子問賈環,「子玉,你什麼打算?」

  賈環心中嘆口氣,微笑道:「我打算回家一趟。然後打算會去江南遊學。見識人文薈萃的江南風情。」

  秦弘圖懂賈環的意思。

  龐澤笑道:「子玉,我看你這想法要落空。葉先生可不會放你走。書院的事務一大堆。」若能中舉,他的打算是返鄉盡孝。幾年後再來京城參加春閨大比。

  賈環就笑,「這不是還有諸位同學都在書院嗎?」

  許英朗怪笑一聲,說道:「這你們就想錯了。我覺得子玉說的江南風情應該是這樣的:娉娉裊裊十三余,荳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哈哈!」眾人大笑。這是唐朝杜牧的名句,讚美的是一位妓家的美麗。

  公孫亮維護著賈環,道:「文謙,你別瞎扯。賈師弟今年才十一歲不到。」他中舉後的打算是回鄉誇耀,讀書一場,總算有所交代。然後回書院繼續讀書。

  許英朗就沖好友喬如松擠擠眼睛。喬如松無奈的一笑,道:「子玉六月底在書生食府裡拿出的那首送別的曲子,後面有個落款:詩詩為賈先生題。若我沒料錯的話,這位詩詩姑娘應當是京城的花魁蘇詩詩。」

  「喔---!」

  夜色中,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起這個八卦來。公孫亮無言的笑著搖頭。因為他很清楚,是賈師弟當年一句「佳人相見一千年」將蘇詩詩捧的在名妓、花魁這個行當中獨佔鰲頭。

  …

  …

  第二天清晨,眾人起床收拾,吃過早飯,龍王廟的主持和和尚們送賈環等人。多少有些捨不得。這些書生來這裡遊玩,他們的收入也多起來。

  許英朗對主持和尚道:「大師,臨別贈言,我有一語相告:山不在高,有路就行。你這廟要想香火盛,這路得修修。」

  主持和尚苦笑一聲,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目送著發出善意哄笑的書生們離開寺廟。心中有些不同的感受。這群書生有些與眾不同。

  走在路上,快要下山時,公孫亮道:「賈師弟,如斯美景,可有佳作?」

  賈環無語的拍下額頭,怎麼都喜歡來這句,道:「只得了一句,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哈哈!」眾人都是大笑,心情愉快的下山。可不是,遊覽了京西三座名山,以百花山這裡的風景最好。踏遍青山人未老,很貼切啊。他們都還年輕著呢。

  賈環笑笑。他知道同學們理解錯了。但無意糾正。

  縱觀主席的全詞,「踏遍青山人未老」的意思是:主席憶起在以往征戰歲月轉戰南北時踏遍的眾多山峰及艱難險阻,鬥志依舊堅定,精神依舊旺盛,堅信勝利終會來到。

  這是極其豪邁、慷慨、堅定之語。

  而他,來到紅樓世界的兩年多,他終於要實現他的第一個初級目標:擺脫豬隊友們。他在紅樓世界的奮鬥剛剛開始。以這一句詩詞自勉。他堅信他能在紅樓世界裡活下來,過上富裕、穩定、悠閒、體面的生活。

  這是他內心裡的想法、期盼、意願。

  兼濟天下這種崇高的理想、大志向,他向來是沒有興趣的。

  …

  …

  七月二十日,北直隸鄉試時間公佈,定在八月二十四日。

  北直隸的鄉試主考官方望官居南-京禮部尚書,七月進京後住在大時雍坊中皇帝賞賜的府邸中。作為天下文壇盟主,每日前來拜訪、投遞文稿的人不計其數。方府門前始終是人流湧動。

  這天上午,上過朝之後,方望便回家。一名親信幕僚將今天上門的帖子整理好拿過來。方望挑選了下,決定見見前來拜訪的戶部湖廣清吏司主事(正六品)柳安宜。

  雅緻的小間中,方望和柳安宜喝著茶,談著江南風景。

  柳安宜容貌清瘦,面白長鬚,穿著藍色儒服,他是南直隸松江府無錫人,丁未年進士出身。說著話,微笑著問道:「望溪先生,我聽聞朝中對先生主張錄取神童一事似有不同的意見。」

  方望,字鳳九,號望溪,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精神矍鑠,穿著簡單的石青色袍服,顧盼自雄的道:「老夫為國選材,是以學問論高低,不是以年齡來區分。區區流言,何懼之有。」

  柳安宜笑著點點頭。

  …

  …

  聞道書院的眾學子秋遊回來,報名後,立即回書院閉關衝刺。時間轉瞬即逝。

  八月二十二日上午,聞道書院的賈環、公孫亮、羅向陽、喬如松、龐澤、許英朗等十人取得鄉試資格的學子準備從書院出發,前往京城參加秋閨大比。

  十人中,就賈環和公孫亮還是童生功名。其餘八人全是秀才。

  咸亨商行在京城中設有店舖,早早的花銀子為眾人辦理好在內城旅店入住的事宜。因而直到考試前兩天,賈環、公孫亮、羅向陽等人才出發。

  八月下旬,此時已經清秋時分。上午時陽光柔和,聞道書院的東門處,聞道書院近乎所有的弟子約600人都出來相送。

  一般而言,參加鄉試的考生都是從各地出發,早早的抵達省城(京城),參加考試。像聞道書院這樣地處京西40裡,恰巧學生有大部分以北直隸各府的人為主,實在少見。

  因而,才有今日這送考的一幕。

  從聞道書院的東門往東莊鎮鎮中心的路口走去,黑壓壓的人群蔚為壯觀。不時的有人喊幾聲祝福的話。聲勢浩大。鎮中的居民、沿街商舖裡的掌櫃、夥計都看著熱鬧。

  走在隊伍最前面一撥人中的賈環哭笑不得的揉揉臉,「這怎麼和當年看電視裡某高中送考一樣呢?」他當年高考的考場,就是在他就讀的重點高中,無須送考。

  葉鴻雲對吳講郎笑說道:「這怕是要成為我們書院的傳統了。」

  這話說的相當有自信。吳講郎也笑起來,「葉兄有此豪言,我也是很期待啊!「書院裡現在有個提法: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書院要一代代的辦下去,要有辦兩三百年書院的理想。

  東莊鎮橫一街的兩層樓高的茶樓中,說書人羅先生看著走過的一批批的學子,心中稱奇。他又怎麼能想到,當年那個找他賣三國演義話本的少年能走到這一步。也想不到,東家有東山再起的一天。這讓他平添了幾分感慨。

  隊伍走到東莊鎮的十字路口。五輛馬車已經等候多時。賈環、公孫亮、羅向陽等人都轉身向師長,同學拜別、致謝。

  「謝諸位先生、同學送行!」

  葉鴻雲、都弘、姚緯、柳逸塵、張四水、秦弘圖、易俊傑、紀澄等人回禮。葉鴻雲朗聲道:「祝諸位科場連捷,榮登桂榜。」後面眾同學紛紛出言鼓勵、祝福。

  賈環等人再拜,這才背著行李坐進馬車中。十個人,每兩個人共一輛馬車。賈環和大師兄公孫亮一起。馬車,在眾人的矚目中前行,消失不見。

  書生食府酒樓的二樓中,林芝韻、舒兒兩人在窗中眺望,目送馬車離開。林芝韻心裡輕聲祝福。她知道賈環對這個功名的看重。這時,一陣清風吹來,掀開她潔白的面紗,面紗裡是一張如玉般的容顏,精美到極致。哪裡有賈環那日看到的恐怖「井」字?

  然而,賈環已經出發,並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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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20 AM

第161章 桂榜(上)

  點點的燈火在夜色中猶如長龍,匯聚在貢院前。考生雲集。聲浪喧嘩。北直隸鄉試首場就在今天!

  三年一次的大比,京師上下矚目。

  國朝科舉如明朝舊制,分南北兩榜。全國科舉實力最強的幾個地區分別是:南北兩直隸,江西、浙江、福建、湖廣。北直隸的鄉試向來很受士林關注。

  況且,本場鄉試大總裁、文學宗師方望方鳳九已經放話:將以才學論高低,不以年齡為界。屆時,國朝的舉人最低年齡線極有可能會刷新。

  這是改革科舉錄取潛規則的大事。皇周自定鼎以來,就沒有褒揚神童的風氣。科場之中遇到神童,歷來都要仿明朝顧璘、張居正舊事壓一科。

  然而,皇周享國一百五十六年後,終於有文壇大宗師站出來,意欲改革舊制,引導科場風氣。

  淺淡的晨光在天際邊出現,淺淺的魚白色。高大的龍門前,一排五十名士子經過搜檢後,各自重新整理衣衫,提著考籃準備入場。

  賈環、羅向陽兩人同為京師宛平縣人,一起從龍門內四個入口之一的「虞」門入場。

  羅君子換了一身藍衫,微凸著小肚子,小胖,深吸一口氣,自信的笑道:「子玉,請!」

  賈環瘦小的身影在平均年齡二十多歲的士子幾位顯眼,穿著普通的直裰,腳蹬平底布鞋,點頭笑道:「長文,請!」

  羅君子的表字長文,是山長張安博給取的。他在試卷的卷頭填寫業師時可以寫山長的名字。

  謙讓後,賈環灑然一笑,當先一步,走進考場中,心潮起伏。

  自雍治八年學文來,歷經寒暑春秋,時已兩載。苦讀艱辛之處不必敘說。再赴科場,如將軍入戰場。心中有百戰之志,將欲登桂榜。

  兩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心有不平事!

  …

  …

  晨曦中,一撥撥的士子依次入場。有俊美的儒衫少年衛神童入場,有豐神俊朗,臉色平靜的大師兄公孫亮入場,有性格厚道、容貌平實的喬如松入場,有容貌醜陋、大鼻子的龐澤入場,有性格活潑、當今翰林之子許英朗入場…

  考場中,公堂內,鄉試考官:總裁官方鳳九、鄉試提調官、鄉試內外監試官、京中七品御史、巡按御史、外簾四所官:卷官、彌封官、謄錄官、對讀官;監門官、巡綽官、督牌官等考務官在公堂中已經祭拜至聖先師畢,各自就位。

  隨著貢院的大門關閉,貢院外,漫漫的人潮緩緩的平息,各種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

  所有考生入場後,雲板聲響起,考試開始。

  …

  …

  鄉試期間,朝廷繼續運轉,照常作息。二十六日下午,賈政在工部官衙中自己的官舍中坐衙,百無聊奈的翻看朝廷邸報、公文。

  賈政是蔭官出身,與科舉正途出身的官員不和群,加之性格迂腐,在工部中當著閒官。

  一名三十多歲的吏員從官舍外進來,將一疊公文放在賈政案頭。見賈政情緒不錯,笑著恭維道:「政老爹如何還能安坐的住?鄉試頭場早就考完,令公子只怕已經給大總裁點中。」

  今科北直隸鄉試總裁官方鳳九早就放話出來。而今科年紀最小的考生就是政老爹的三公子賈環。

  賈政臉色一僵,幾秒後,將邸報放下,謙虛道:「望溪先生,天下文宗。犬子才疏學淺,如何能得蒙總裁官青眼?」

  吏員哪裡知道賈政和賈環的父子關係已經破裂?只有傅試那種和賈政關係親近的門生才有些耳聞。吏員又笑呵呵的恭維幾句,拿了賈政畫押的一疊公文出去。

  賈政喝著茶,看著案几上的公文,心裡頭有些難言的滋味。那個孽子名滿京城,獲得鄉試資格的事情他如何不知道?

  他自幼酷愛讀書,然而讀書一場,卻是沒有下過科場,最終是以蔭官出仕。這是他內心中深深的遺憾。

  他現在可能要面臨一個讓他煩躁的問題:若是那個孽子中舉,賈府要如何對他?

  一個十一歲不到的舉人,意味著什麼樣的前途,他能不清楚?

  前明的史書他又不是沒有讀過。

  …

  …

  午後時分,秋風涼爽,菊花飄香。賈母在內宅一處花廳中和薛姨媽、鳳姐、邢夫人抹著骨牌。鴛鴦穿著淡藍色的對襟褂子在一旁出主意。另有一群丫鬟、婆子在廳中陪著。

  打出一張三六,賈母悠悠的嘆口氣。方才說笑的花廳中立即安靜下來。

  鳳姐是明白人,笑孜孜的拍手道:「完了,老祖宗輸了錢心裡不高興,要請我們吃頓板子。我說大家趕緊輸幾場,老祖宗贏回來高興一場,請我們吃酒。」

  「你這個猴兒!」賈母一身富貴老太太的裝束,沒好氣的笑罵王熙鳳一句,扭頭問鴛鴦:「第幾天啦?」

  鴛鴦很清楚老太太問的是什麼事情,答道:「第四天了。今天考五經、詔、判、表、誥。」

  鴛鴦話音剛落,薛姨媽就心中一動。而邢夫人演技不過關,臉色露出詫異的神色。她們即使是內宅的婦人,也知道京城中現在正在鄉試。外面茶餘飯後都在討論這件事情。偏偏今年賈府裡還有哥兒在參加考試。而思及賈府和賈環的關係,這心中的想法只怕有些微妙。

  王熙鳳早知道怎麼回事,不動神色的喝茶。若是賈環不中,一切都好說。他肯定還得回他那什麼撈子的書院讀書。若是賈環中了,事情可有點麻煩咯。

  賈母點點頭,「且再看看。」她這輩子見了不少事啊。

  在座的幾人頓時明白賈母的態度。

  鴛鴦利索的道:「老祖宗放心,我關注著呢。」

  …

  …

  夜色漸漸的籠罩下來。將賈府壯麗的園林、屋舍籠罩。夜色之下,湧動著一股因賈環考試帶來的焦躁的情緒。

  賈府上上下下都明白,若環三爺中舉,府裡對他的態度、立場恐怕是有些問題的。只是不知道上面的主子怎麼想的。

  因為抹骨牌的緣故,王熙鳳留在賈母處吃飯。恰巧寶玉、黛玉過來吃飯。夜晚時分,燈火點點,廳中忙碌的擺飯。

  鴛鴦、平兒、襲人三人在花廳隔壁精雅的小間遇著。她們都是一塊進賈府張大的。見了面,三人都是笑著說話。若以容貌論,自是以平兒為最。容貌清俊,體面模樣。若以年齡、權勢論,則是鴛鴦為首。

  平兒穿著花色的裙子,有一股俊俏、明媚的氣質,笑吟吟的問襲人,「今兒怎麼是你跟著二爺啊?」

  這是一句玩笑話。之前襲人在寶玉面前失寵,現在自是重新成為寶二爺房裡的首席大丫鬟。這個位置往往是通房大丫鬟。

  襲人細長身姿,白白淨淨,穿著粉色的掐牙背心,就笑著道:「就你做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呀。」她和寶二爺的關係還沒到那一步。媚人才是。

  鴛鴦笑著隔開兩人,「別鬧,裡面等著呢。」鴛鴦打發了一個婆子送菜進去。她留下來和姐妹們說話。

  襲人想事情想的比較多,低聲問鴛鴦,「怎麼回事,我聽人說你最近在打聽外面考試的事情?」說著看一眼裡面燈火通明的花廳。

  平兒豎起耳朵。

  鴛鴦輕笑道:「想什麼呢。三爺要是中了,外面報子來報喜,府裡不得給賞錢啊?總不能讓人看了府裡的笑話,落了臉面。我這才關注著。」

  老太太的心思,她知道些。但有些話,她不大好說。她心裡其實是盼著三爺中了。她是覺得三爺吃那麼大的苦頭,不中,有些不公平。

  平兒心裡也希望環三爺能中。三爺一旦中舉回府,璉二爺和奶奶估計就不會再吵架了。這些天她又受了些夾板氣。據說璉二爺要在外面養粉頭,給奶奶臭罵了一頓。

  襲人心裡同樣是希望環三爺能中舉。因為三爺中舉,寶二爺肯定不會再去招惹他,省好多事呢。

  …

  …

  深夜時分,東跨院隔壁的小院,趙姨娘在屋裡偷偷的大笑。環哥兒爭氣啊!一定要中。小鵲和小吉祥兩個丫鬟無奈的笑著。三爺真要中了,姨奶奶怕是要喜的發瘋啊。她們倆得防著。

  同一時間,東跨院裡,王夫人面無表情的唸佛。賈政夜宿周姨娘處。

  …

  …

  三十日上午,雲淡天高。秋意綿綿。賈寶玉早上給老太太、父母請安後,又到黛玉房裡玩耍。而姐姐妹妹們此時都在三妹妹探春屋裡下棋頑。

  黛玉一襲青衫,做在窗邊的椅子上,吟哦著唐詩中的名篇:「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思鄉之意從那質感、清簫般悅耳動聽的聲音中流瀉出來。

  寶玉看得心中癢癢的,極想和黛玉親近,湊過去,說道:「妹妹,你可是想家了?我日後求老太太將這院子改一遍,保管和你家裡一模一樣。」

  黛玉禁不住噗嗤一笑。年齡雖小,自有一股嫵媚婉約的神韻,如江南山水醞釀出的靈秀。嬌嗔寶玉一眼,掩嘴笑道:「你胡說什麼,你又沒去過揚州我家裡。喂,有人要中舉,你這哥哥可沒法當呢。」

  寶玉訕訕的笑一笑,隨即又鬱悶的道:「妹妹是知道的,我和他到底是隔著母親。哼,我可當不起他的哥哥。」

  黛玉輕笑。她父親是三鼎甲探花出身。她知道科考有多麼難。心裡對環哥兒有些好奇。才不到十一歲,他怎麼做到這一步呢。

  似乎,府裡大部分人都覺得他能中,有一點盲目的迷信他的感覺。連她的大丫鬟紫鵑都覺得他能中,可是鄉試的難度很高的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21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7-3-2 06:23 AM 編輯

第162章 桂榜(下)

  距離黛玉屋子不遠處的探春房中,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在一起下著圍棋,說著話。鶯兒、司棋、侍書、翠墨、入畫、彩屏等大丫鬟候著。

  探春和迎春下棋,寶釵和惜春兩人在一旁看著。剛經歷過哥哥喪禮的惜春,話有些少。她和賈珍的關係很淡,但死亡,讓她在她這樣小的年齡明白一些事情。

  圍棋有點費時間。秋日斜照在窗外的秋菊綻放的花朵上時,探春認輸。她本來下得好好的,結果出了個大勺子,給迎春贏了一局。

  一貫木頭人般的迎春美麗的鵝蛋臉上禁不住綻放出笑容,溫柔可親,「三妹妹承讓了。」

  探春輸了,亦是心情極好。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場了。按照她知道的消息,鄉試最重首場的四書五經題。這後面兩場都是走過場。再過兩天,三弟弟的成績就要出來了。

  寶釵在一旁抿嘴輕笑。

  探春輸了棋,讓給惜春來下,和寶釵到她屋子盡頭的窗邊說幾句悄悄話。

  寶釵穿著一襲素雅的白底淡水粉色長衫,梳著劉海,圓臉杏眼,肌膚雪白,姿容豐美,嫻雅的笑道:「三妹妹太高興了!」

  探春怡然輕笑,並不否認,反問道:「寶姐姐呢?」之前,東府的珍大哥剛死時,閤府上下可沒人敢提三弟弟的名字。老太太著實給氣著了。而現在,她即便是笑的給人看見也無妨。不過,三弟弟一定要中啊。

  寶釵笑一笑,沒說話。心中浮起一抹難言的輕愁。她應該欣賞什麼樣的男子呢?

  有兩年未見環兄弟。東府珍大哥的事情,讓她感覺他身上籠罩著一層難言的迷霧。令她的欣賞徘徊、猶豫。而上次,環兄弟當著姨媽的面拿哥哥奪香菱的事情當把柄,則讓她有些心傷、鬱結。

  種種難言的情緒匯聚在一起,是荳蔻年華的女孩在清秋時節,泛在心頭,一抹抹淡淡的,不可訴說的憂愁。

  …

  …

  三十日下午,已經襲爵的賈蓉在寧國府中宴請賈薔、賈瓊,賈琛,賈璘吃酒。幾名新買入府中的美貌歌姬作陪。都是十四五歲的美貌少女。

  都是賈府子弟,這種場面並不陌生。每個人都很放的開。一邊吃酒,一邊和身邊的歌姬們調笑。

  賈蓉不時的歡笑。他與賈赦、賈環合作查賴升等管家、管事,得了不少銀子的好處。除去塞給宗人令漢王3千兩銀子以便與迅速襲爵外,他還有富餘。

  賈薔和賈蓉關係最相親厚,問道:「蓉哥,你應該知道吧?今天是北直隸鄉試的最後一天。西府的那位參加考試了。現在就住在內城東的一間客棧中。哼,我看他…」

  賈蓉擺擺手,制止賈薔。他知道賈薔要說什麼,無非是說賈環和西府裡關係不好的事情。這沒有用。賈環中或者不中,現在都不是西府能影響得到的。

  「兄弟,我們喝一杯。」賈蓉此時已經略微有些酒意,拍拍胸口,說道:「哥哥我心裡苦啊。」他那晚親眼看見賈環把可卿給抱著,他心裡能不苦?十萬頭草泥馬在心中咆哮啊!

  賈薔也有點動感情,和賈蓉喝了一杯,安慰他。

  賈蓉道:「兄弟,說句實話,我是不想賈環中舉的。他不中舉,都是我們府裡的大爺,中了舉哪還了得?還有沒有我們的好日子過?」

  賈薔、賈瓊,賈琛,賈璘都是齊齊點頭。這話是正理!賈環那個人很古板、無趣。真要回到賈府裡,他要管寧國府這邊的事,誰敢說個「不」字?

  最好是不中。

  …

  …

  夜色如墨,秋意凜然。

  寧國府東邊正房中,秦可卿坐在榻椅中安靜的休憩、沉思。她穿著綢緞水粉色外衫,身姿纖巧、婀娜,神情溫柔平和。在室內明亮的燭光中,俏麗白皙的臉蛋美麗無雙,嫵媚無端,自有一股浸潤透的少--婦風情。

  寶珠從外面進來,悄聲道:「奶奶,我下午去外面探聽了。府裡的人都說三爺中不了。」

  西府那邊都說三爺肯定中。獨獨東府這邊卻眾口一詞的說三爺肯定中不了。真真個奇怪。

  秦可卿喝口茶,想了一會,柔聲說道:「府裡那些人就是亂嚼舌頭。怕環叔回來管他們。環叔這樣的好人,中不了豈不是沒有天理?」

  寶珠就笑,「怪不得呢。」不過,心裡對奶奶的理由是在有點無語。

  秦可卿吩咐道:「你留意著呢。環叔中了之後,肯定要回祠堂磕頭…」話說了一半,又截住。

  她現在和丈夫賈蓉的感情破裂。賈蓉設計、欺騙她,害寶珠的事情,她都打算過些時間就不再計較。但賈蓉卻懷疑她和環叔有染。其實沒有。

  她此時很想見環叔問問主意。然而,此時和環叔相見只怕又給賈蓉多些指責她的口實。而且,夫妻間的事情問環叔怕也不是很妥呢。

  …

  …

  八月三十日考完之後,賈環、羅向陽、公孫亮、喬如松等十名士子回到內城東的客棧休息。這是咸亨商行花大價錢預定的客棧。距離貢院不是很遠,方便考試。

  鄉試極其的摧殘人的腦力、體力。三場考完之後,賈環在客棧中休息了兩天才算是恢復過來。

  鄉試的成績按規定是要在八月底之前出來,具體哪一天要看具體情況,還要參照良辰吉日。但今年的鄉試時間定的比較晚。預估著會在七天至十天之內出來。

  等待成績的這些天時間,京城中的青樓、茶鋪、酒樓生意極好,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士子。

  賈環年紀還小,去酒樓、青樓都沒什麼意思,整天和喬如松一起在京城中到處閒逛,參加文會。羅君子都在這段時間放浪形骸、詩酒風流。喬如松是因為家有悍妻,家僕跟著。青樓他是不敢去的,花酒也是不敢吃的。

  在第五天晚上大師兄帶回一疊教坊司花魁的名帖給賈環,其中包括蘇詩詩、成琪兒、洛檀等名妓。眾人都是哄笑。賈環的詩名足以讓教坊司的花魁們忽略他的年齡、相貌、口袋。

  九月六日過後,在京城中參加鄉試的士子們不約而同的每日聚集在貢院附近的青雲街上,焦急的等待著第一手的消息。賈環、羅向陽、公孫亮、喬如松、龐澤都在青雲街的一家酒樓中等候。回家的許英朗,參加考試的衛陽都過來相聚。

  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氣氛。所有人都明白,成績快要出來了。

  九月八日,上午十點許,賈環幾人在酒樓二樓中等候著。賈環隨行的長隨錢槐、胡小四跟著喬如松、衛陽、許英朗隨行的長隨在貢院窩著,準備幫忙看成績。

  不時的有士子上樓來等候,互相打著招呼。聞道書院的眾人都認識些其他的士子。相互攀談著。這時上來一位國字臉的英俊士子,二十多歲的年紀,劍眉星目,一身白色儒衫,很是出眾。這是國朝標準的帥哥模版。

  打了一圈招呼後,上官昶轉到賈環等人這一桌面前,拱手一禮,笑著道:「久聞聞道書院眾位同學的大名,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公孫亮和在京城中頗有文名的上官昶認識。士子中公認此人有爭奪鄉試前五名的實力。公孫亮笑著拍拍上官昶的肩膀,「子旭,不要再說鬼話了。我們這裡,就賈師弟你還沒見過吧。」

  眾人微微一笑。

  公孫亮問道:「感覺如何?」他問的是考試成績。

  上官昶答道:「文約兄,累啊。考完之後我累的連小兄弟都豎不起來。」

  這一次整個酒樓二樓的士子都是爆笑。

  這時,左側臨窗的一名肥頭大耳的錦袍士子站起來罵道:「什麼玩意兒?相互吹捧的一群斯文敗類。」

  兩邊的士子立即對罵起來。都憋著火。賈環跟著罵了兩句洩火。考前他很有信心。但考完之後,他現在也沒底。再好的心理素質等成績等了七八天也不行啊。

  罵了一會兒,賈環打聽明白對方是汝陽侯的兒子,趙星辰。心裡倒是微微一動。他早聽說賈家和汝陽侯不對付。

  正吵著,貢院大門打開,照壁前開始貼成績。在一瞬間,整個青雲街中就像火山爆發了,聲浪沸騰,彷彿在天空中形成聲潮。然後人潮洶湧,爭先恐後的衝向照壁前。

  賈環禁不住捏緊了拳頭,深深的吸著氣。

  酒樓二樓這邊都有小廝、長隨在幫忙看成績,但是龐澤一擼衣袖,「靠,忍不了啦。我去看成績。」許英朗、兩名書院的同學跟著龐澤,隨人流往酒樓下跑。很多人事到臨頭都忍不住要親自在第一時間體會喜悅或者悲傷。

  羅向陽、公孫亮、喬如松都是對視著苦笑。他們也想去。但人在二樓,等下樓擠進去,那邊等著看榜的小廝早把成績送過出來了。

  青雲街不遠處的一處茶鋪中,剛才還滿滿的都是人,瞬間就沒剩幾個。賈璉拿著摺扇,在茶鋪著焦急的等著消息。他距離賈環等人所在的酒樓不遠。他是給他老子賈赦逼著來看賈環的成績。

  心腹小廝隆兒第一時間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回來叫道:「爺,出來了,出來了。成績出來了。」

  賈璉敲著摺扇罵道:「蠢貨,擠進去看名字啊!」一邊罵著隆兒,一邊吩咐心腹昭兒快馬回城西的賈府報信:成績出來了。

  說話間,有穿紅衣戴紅帽,喜氣洋洋的向外面狂奔的職業看榜人出了青雲街,往中舉的家中報喜討喜錢去。

  …

  …

  賈府中,賈母上房處,陽光灑落在花園中。昭兒的消息傳遞進來。

  很快,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尤氏、秦可卿、李紈、寶玉、黛玉、寶釵、迎春、探春、惜春齊聚在花廳中一起說著話。

  另有婆子、陪房、僕婦、丫鬟們陪著。氣氛微微有些沉悶。

  王熙鳳賣力的說著笑話活躍氣氛。但沒有人關注她的笑話。所有人都在等待賈環的成績傳進來。

  賈政早已經給賈府內宅的婦人科普過十歲的舉人到底意味著什麼。能在這個年紀中舉,意味著極其的聰慧,有著極高的讀書天份。

  只要賈環能在禮部會試中取的好名次進入翰林院,熬年紀都能熬出一個大學士出來。這對賈府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明朝取得功名的神童,日後不乏權勢顯赫一時的宰輔,比如:楊廷和、嚴嵩、張居正等人。這對賈府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舉人和童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

  …

  酒樓中,消息逐步的傳來。有士子高舉雙手,大笑著道:「我中了。我中了。」剩下的人恭喜後,心中敲鼓。

  六千多人參加鄉試,錄取135人,錄取率只有百分之二左右,堪比刮彩票的機率。

  賈環已經預期到將要見證人生的悲喜劇合集,不同的人情世態。而他,也將是其中的一員。

  小小的童生算什麼鬼?別人見面都是稱呼一聲「小友」。讀書讀到六十歲還是小友。秀才算什麼?秀才只是預備士子。舉人才是統治階級。見面要稱呼一聲「老爺」。

  中舉之後,才算是身份徹底的轉變,從被統治階級變成統治階級。舉人即便中不了進士,也可以一夜暴富,成為衣食無憂的地方名流,還可以以舉人的身份去選官。

  金舉人、銀進士。鄉試是三十取一的概率,而會試是十取一。科舉三道關卡中,最難的就是鄉試。特別是科舉強省中,很多人一輩子都卡在鄉試上。

  比如:明朝三大才子徐渭,書畫雙絕,著名的文學家、戲曲家、軍事家。才華橫溢。但他終生只有秀才功名。他考了八次,未能中舉。

  對於需要通過科舉改變命運的人來說,中秀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中舉人是一件值得瘋狂的事情。大名鼎鼎的范進兄中舉之後都喜歡的瘋了。

  賈環用力的抿了下嘴唇。

  消息一個個的傳來。羅向陽,北直隸壬子年鄉試第一百零八名。書院的同學紛紛恭喜,有幾人心中黯然。羅君子的文章水平,他們是比不過的。

  公孫亮,北直隸壬子年鄉試第九十五名。公孫亮雙手高舉,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下來。他的科場魔咒啊!他終於證明自己。

  眾人都看著盡情宣洩情緒的大師兄,同時勉強的笑了下。大師兄,每次書院的考試都是第一名,他都只考了第九十五名,其餘人還有希望?

  賈環心中一個磕磣,吸了口氣,定定神。他的文章水平是不如大師兄的。

  在此時,從貢院前,到青雲街上,到酒樓中,到茶鋪裡,所有參與考試的士子,都在演繹著狂喜、歡喜、悲傷、流淚,失魂落魄種種情緒。

  這時,衛陽的長隨擠到樓下,大喊:「賈環賈老爺,高中鄉試第八十六名。」

  賈環的心情彷彿是從谷底衝到洶湧澎湃的海浪的潮頭,然後無聲的笑著,笑著,一直笑著。耳邊所有的聲音都彷彿被隔絕。羅向陽、公孫亮、喬如松、衛陽等人說的話彷彿在天邊飄著,很近,又遠著。

  我中了!

  你大爺的。

  …

  …

  賈府內宅的花廳中,賈母、王夫人等人都在等著。突然間聽到二門外傳來一陣雀躍的歡呼聲,聲浪震天。連內宅裡都聽到。

  花廳中的眾人相互說著話。居中而坐的賈母扶著鴛鴦的手臂站起來,「快去問問,怎麼回事?」

  鴛鴦還沒出去,就見王夫人房裡的大丫鬟彩霞匆匆的跑進來,氣喘吁吁,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流光溢彩,匯報道:「回老祖宗、太太,三爺中了。高中鄉試八十六名。報子已經到府裡。」

  頓時,滿屋子裡寂靜無聲。彩霞臉上的笑容也僵住,喘著氣。彷彿有人給花廳中眾人的表情給按了暫停。

  賈環真中了啊。

  這就尷尬了。

  但就在這時,一個響亮的大笑聲打破花廳中的沉寂、尷尬。

  「哈哈!哈哈!環哥兒,好樣的!哈哈!」只見趙姨娘大笑著,手舞足蹈的從王夫人身側走出來,旁若無人的大笑往花廳外走去,聲音甚至有點尖銳,刺耳。過門檻時,還差點摔倒。

  但無一人敢出聲笑她,這個從家生子奴才抬舉起來的、地位低下、沒有臉面的姨娘。因為,她兒子中舉了。

  王夫人挑挑眉。

  賈母搖搖頭,嘆道:「隨她去吧。」

  (第二卷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25 AM

第三卷 賈府新貴

第163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上)

  賈環中舉的消息是在九月八日午飯前後傳進榮國府中。第二天,就是重陽節。

  這則消息就是彷彿一道巨大的衝擊波,強勁的衝擊著賈府中上下人等的心靈:有賈母的無奈,有趙姨娘的癲狂大喜,有探春的欣喜,有寶玉的鬱悶等等。世情百態,不一而足。

  賈環此時還不知道賈府裡的情況。

  四更天許,二月客棧一間上房中,光線微弱,月華寂靜如水的落在二樓的木板上。

  床榻上,賈環頭疼欲裂的醒過來。中舉後,心中狂潮般的喜悅此時略微消退。腦海中回想起醉酒前的片段。

  「今日中與不中者,高興或者不高興,都無須作偽。只求一個痛快。諸位同學,喝!」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考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喝!」

  賈環休息一會,翻身坐起來,起身去點了燈,看著略顯精雅的房間,苦笑著揉揉眉心。這是他來到紅樓世界後第一次縱酒尋醉。

  聞道書院今科共有十人參加鄉試,中舉者三人:他,公孫亮,羅向陽。喬如松、龐澤、許英朗等七人落榜。

  衛陽等中了秀才後就離開書院的八人中,有一人中舉。原內舍甲班生紀鳴,二十四歲,字德信,商籍,祖籍南直隸揚州府興化縣人。

  中午成績公佈後,眾人陸續的回到客棧內,聚在客棧一樓的大廳裡喝酒。店小二忙碌的加座位、筷子,添酒加菜。中舉了心情好要喝酒,沒中舉心情不好還是要喝酒。只是臉上的表情不相同。

  聞道書院的同學都是談的來的朋友。交情到這個地步,是什麼心情就是什麼心情,不用太虛偽。

  衛陽、紀鳴和另外一位落榜的秀才跟著同學一起過來喝酒,說話,抒發抑鬱之情。

  賈環十多歲的年紀,醉的比較快。還沒到傍晚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給同學扶到屋裡休息。

  賈環從壺裡倒杯冷茶,喝了幾口,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眺望中凌晨黑夜中的街道,安靜無聲。冷風與明月同時入戶而來,令他精神一振。

  中舉了啊!

  賈環感慨的輕拍著木質的窗沿,沉浸在微微眩暈、喜悅的情緒中,思緒飄飛。

  …

  …

  按照慣例,鄉試放榜的次日,要在府學明倫堂中舉行鹿鳴宴。這是官方的宴會。而中舉之後,私人的宴請更是不可勝數。新科舉人們會忙的不可開交。

  天亮後,睡了個回籠覺起來的賈環洗漱完畢,正在房間裡吃早飯時,長隨錢槐一身青衣小帽,眼睛賊亮,滿臉笑容的進來,行禮道:「小的給三爺請安。」

  「嗯。」賈環應了一聲,笑著搖頭。他昨天是昏了頭,讓錢槐和胡小四這兩個傢伙幫他守著看榜。他倆都不識字。結果還是衛陽的長隨來通知消息。

  錢槐昨天晚上回到賈府裡,打聽了府裡的消息,將情況和賈環說了一遍,「姨奶奶歡喜的差點得了癔症,幸好小鵲姑娘有準備。晚上吃飯時,姨奶奶就恢復正常。」

  賈環沉吟著點點頭,隨即失笑一聲。他到沒想到趙姨娘會高興的和范進一樣。人沒事就好。

  錢槐笑嘻嘻的道:「三爺,現在府裡上上下下都等著你回府呢。我今早出門,林管家還我問三爺一聲,說是好提前做準備。」

  賈環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喝著稀粥,「不著急。」

  他現在並不急著回賈府。畢竟,思想上的彎不好轉。得給賈府裡的某些人留一點調整思想的時間嘛!

  …

  …

  吃過早飯,賈環匯合了大師兄公孫亮、羅向陽,一起前往城北的順天府府學參加鹿鳴宴。

  錢槐跟在三人身側。挺胸收腹,走路有點像大公雞,得意洋洋。三爺中舉,他作為三爺親近的長隨,與有榮焉。

  公孫亮看得好笑。他換了一身藍色儒衫,人才出眾,感慨的拍拍賈環的肩膀,「賈師弟昨天晚上睡的如何?」他昨天也是醉的給人扶進房間中。

  賈環笑著點頭,「還行。」

  羅向陽微微一笑。子玉和大師兄兩人昨晚都是爛醉如泥。就他還清醒著。只是,在自己得意時,和失意的朋友一起喝酒,的確是件比較痛苦的事。

  三人一邊說笑一邊走著,抵達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府學中。再過甬道、庭院到正中的明倫堂前。約上午十點半許,秋風送爽。

  此時,明倫堂前已經聚集不少新科舉人,穿著各色的儒衫,聚在一起聊天、攀談,高談闊論,歡聲笑語。不時的可聽到相互恭維的祝福聲。

  鹿鳴宴是官方舉辦的酒宴,但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宴會最重要的功能不是吃喝,而是讓新進的舉人們相互認同年、同門、師生。這樣的場合,每個人都是笑的意氣風發,令人如沐春風。

  賈環、公孫亮、羅向陽三人一出現在明倫堂前立即就有被團團的圍住,許多人過來打招呼。

  中了舉人就是統治階級,成為縉紳。同年是重要的關係網、人脈資源。而賈環今年十歲,公孫亮今年二十歲,羅向陽今年十七歲,這在一大群年齡二三十歲的舉人非常的顯眼,潛力巨大。

  一名熟悉典故的三十多歲舉人恭賀道:「賈同年天資聰穎,十歲中舉,乃是我皇周開國以來最小年齡的舉人,足以名傳天下。與前明諸位前輩相論。大漲吾輩臉面。」

  有人就問起典故。話題轉到明朝的科舉神童上。

  明成化七年四川鄉試,十二歲的楊廷和中舉。同年湖廣鄉試,楊一清中舉,時年十四歲。明成化十三年廣西鄉試,蔣冕十五歲得中解元。明成化二十年,費宏十六歲中江西解元。

  成化年間是大明朝神童輩出的黃金時代,再加上李東陽、謝遷、梁儲,除了名臣楊一清以外,其餘所有人都擔任過首輔,都是主導過明帝國風雲的政治強人。

  而明朝唯一的宰相,張居正要不是時任湖廣巡撫顧璘壓了三年,十三歲就要中舉。但即便如此,他也在十六歲於嘉靖二十六年通過湖廣鄉試。

  大明朝的神童陣容,無比的豪華!

  賈環忙謙虛道:「諸位前輩謬讚。在下受之有愧。」他臉皮還沒厚到自比宰輔、名臣的程度,看看周朝的名臣齊馳,那是相當有水平的官僚。但,這種被人熱捧的感覺很贊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2 06:25 AM

第164章 一朝成名天下知(下)

  北直隸鄉試共錄取135名。而隨著鹿鳴宴時間的臨近,新科舉人們陸陸續續到來。明倫堂前,賈環身邊的圈子越來越來大。

  十歲的舉人意味著什麼,他們這些身在科場內的人豈能不知道?

  就算賈環押後三年中進士,進入官場時也才十三四歲。這個年紀進入官場,只要不出事,日後做到六部侍郎、尚書輕輕鬆鬆。

  而如果賈環會試成績足夠好,進入翰林院,絕對有望躋身宰輔之列,熬都熬到一個大學士出來。有著這樣前程的同年,現在自然是要結交一番。

  稍晚時候來到明倫堂前的紀鳴看著人群中備受追捧,談笑風生的賈環,眼中閃過繼續羨慕,又有些自豪。他也曾是聞道書院的一員,是自己人。

  …

  …

  不遠處,看著賈環身邊聚攏、談笑的人群,汝陽侯之子肥頭大耳的趙星辰冷哼一聲,「國朝和前明的規矩可不一樣!」此時,他正和朋友聚在亞元石賦身邊說話。周邊聚攏約二十多人。

  鄉試第一名叫解元,第二名叫亞元,第三名到第五名為五經魁。解元和亞元當然也是經魁。第六名叫亞魁。

  亞元石賦今年十八歲,容貌俊逸,神情略顯狂傲,譏諷的笑了笑。心中很有些不舒服。

  …

  …

  昨天出成績前還和公孫亮等人打過招呼的上官昶正在和年齡已經三十六歲的今科北直隸鄉試解元許軒等人聚在一起閒聊。這裡,可要冷清的多。

  上官昶在考前就被公認有五經魁的實力。他這次考了北直隸鄉試第二十四名。

  一名士子掃了賈環、石賦兩個圈子一眼,笑著道:「二十歲中舉,放眼天下都是可以稱道的事情。賈同年十歲即名登桂榜。看來如齊總憲所言:聞名天下之日不遠。」

  上官昶打趣道:「賈同年大出風頭,就怕某亞元心中不滿啊。我等今科同年,實力以許兄為最。潛力以賈子玉為最。而石同年以可兌現的潛力為最。」

  這話說的!眾人哄笑。

  聞道書院的賈子玉潛力雖然大,但名次太低,不免讓一些人有些說道,懷疑他的文章實力。而亞元石賦年方十八歲,鄉試高中第二名亞元。說不定,明年春閨大比就能得中進士,所以叫做:可兌現潛力最大。

  這是一句玩笑話。

  三十七歲的許軒笑了笑。他是老成持重的性格,不願意表露心中的想法。

  按理說,鄉試解元才應該是所有同年恭賀的對象,聚攏的焦點。意氣風發,領袖群倫的人物。但他這裡可冷清的很。因為按照正常的邏輯:以他的年紀,等中了進士最快也是三十七八歲,進入仕途難有作為。

  然而,南北直隸作為科舉強區,解元含金量十足。作為北直隸解元,天下矚目。他有在明年春閨進入三鼎甲的信心。

  不過,他這一科的神(妖)童(孽)真多啊!

  許軒看了看右邊人群正中談笑風生、瘦弱的少年。

  …

  …

  正被同年們的讚譽、溢美之詞包圍的賈環無暇去想:他此刻搶了今科鄉試同年中最具實力的解元、亞元風頭的事情。

  當然,就算有暇,賈環也不會去想這種無聊的事。做人,無需畏首畏尾!一個人,怎麼可能讓所有的人都認可你?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一眾舉人在明倫堂前談笑。到鹿鳴宴時間後,贊禮官出來。眾人依次進入明倫堂內。

  隨後,鄉試的考官們從後堂出來。總裁官、鄉試提調官、鄉試內外監試官、京中七品御史、巡按御史、外簾四所官:卷官、彌封官、謄錄官、對讀官;監門官、巡綽官、督牌官等考官一個不落。

  計有:總裁官方望、新任順天府府尹孫嘉、北直隸提學副使沙勝、巡按御史宇文銳、宛平縣縣令趙俊博等人。

  少頃,在優雅的禮樂中,雍治十年北直隸鄉試鹿鳴宴開始。新科舉人合唱《鹿鳴》詩、跳魁星舞,再向主考官,聞名天下的大文豪方望見禮,定下師生關係。

  而後,由五經魁賦詩,表達自己中舉的喜悅之情。這是135名舉人中五經魁獨有的榮耀。五經魁賦詩之後,再飲上幾杯酒,鹿鳴宴就算結束。

  賈環坐在堂中的酒案中,與身邊的諸位同年相互致意、飲酒。鹿鳴宴算是官方酒宴,並非肆意痛飲的地方。酒菜也不行。但即便如此,酒宴中的氣氛也是極好、微熏。

  等第五名、治尚書的保定府唐縣舉子邢正吟誦完他的詩文,坐在明倫堂上首的鄉試總裁方望笑著問身邊的同僚,「諸位以為如何?」

  看著滿座年輕的士子,其中不乏少年,他很有些得意。這是他銳意打破以年齡作為錄取標準之一的成果。

  順天府府尹孫嘉笑著道:「望溪先生可是有天下神童盡入嗀中的感嘆?」

  方望撚鬚大笑道:「當日我在金陵聽聞京城賈青松之名,就曾有言,科舉當以才學、文章為先,不應以年齡為界。」說著揚聲問道:「宛平賈環何在?」

  喧鬧的明倫堂中逐漸的安靜下來。

  賈環起身離開座位,上前至堂中,向座師方望行禮,「學生見過老師。」剛才見禮獻上金銀綢緞時,他已經和天下文宗方望敘過座師和門生的關係。

  方望五十多歲,容貌清瘦,一身藍袍,看著堂中氣質沉靜、穩重的少年,讚許的點點頭,道:「沙叔治誇讚你:英資少年,雛鳳清聲。齊伯圭稱讚你的才幹,說你聞名天下之日不遠。十歲中舉,是國朝以來第一人。一朝成名天下知!然而,少年得志,不可矜持自傲,須踏實做學問,努力上進。不可自誤。」

  賈環被單獨拎出來給總裁官訓話,這是極其看重他的表現。否則,誰耐煩和你細說?一眾同年看著賈環的身影,都是羨慕無比。天下矚目的北直隸解元都沒這個待遇啊!

  賈環答道:「是,老師。」

  這時,坐在方望左手側的北直隸提學副使沙勝將手中的酒杯一丟,長嘆一聲,「唉。吾恨不能為此子之師。望溪先生,在下先行告退。」說著,鬱鬱的離開明倫堂。

  按照常規來說,大宗師沙勝是可以成為賈環的老師。然而,偏偏賈環並沒有參加去年的院試。他即便想要朱衣點額,也無從點起。這讓他心中很遺憾。

  賈環心中有些感嘆。他自是聽得出來山長的這位好友是真的很欣賞他。只是,去年他病倒了,無法參加沙提學主持的院試。否則的話,他在官場倫理上,也算是沙勝的門生。

  底下的舉人們都是一陣驚嘆!賈子玉這下可真要名聲大噪了。他以十歲的年紀中舉,本來就是大事、趣聞。但凡士林中人不可能不議論他。而沙提學這聲「恨不能為此子之師」感嘆,只怕還要讓他身上多幾分傳奇的色彩。

  估計時人的筆記要這樣寫:壬子年秋,北直隸鄉試鹿鳴宴,時任總裁官方鳳九喚環至堂中,溫言嘉許、告誡之。提學沙勝慨然長嘆:恨不能為此子之師。舉座驚異。少幾,環名傳天下。

  方望笑一笑,順勢宣佈鹿鳴宴結束。

  …

  …

  鹿鳴宴之後,鄉試的官方程序就算全部結束。下面就是考生們的私人時間。

  當天下午,主考官方望的駐所門庭若市,新科舉人紛紛以私人身份登門拜訪座師。賈環、羅向陽、公孫亮亦不例外。賈環很得大總裁方望看中,多說了三五句話。

  隨後,三人各自去拜訪各自的房師。同出一個房師門下的叫做同門。比同榜同年的關係更親密一層。

  等到傍晚時分回到內城東的二月客棧裡時,邀請賈環、公孫亮、羅向陽三人赴宴的帖子已經來了二十多份。見三人回來,店小二慇勤的來問:「三位老爺晚飯要吃點什麼?」

  中了舉人,就是老爺。

  賈環笑著將店裡的夥計打發走。他們三個現在不是要吃什麼,而是要問去哪裡吃飯?

  拜訪完座師、房師之後,剩下的就是中舉之後的狂歡、慶祝。整個九月都將是舉人們的狂歡月。互相邀宴,還有寓居京師的同鄉湊趣。名目繁多。

  此時,鹿鳴宴上的一幕,已經傳開。彷彿浪潮,通過書信、口信、傳言向京城四名八方、向北直隸、向天下十三布政使司擴散。這道浪潮所過之處,賈環留名!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

  …

  銀月如鉤,梧桐清秋。九月九日夜,聞道書院中,歡聲陣陣。賈環、公孫亮、羅向陽三人中舉的消息已經傳回聞道書院中。

  葉鴻雲、吳講郎、何經業、方講師、羅講師等人置酒慶祝。為賈環他們慶祝,為書院高興。這三人都是書院的核心、精英。

  特別是賈環,十歲的舉人啊!國朝第一份,必定是青史留名。他比前明的首輔、三朝元老、決定皇帝人選的楊廷和還要早兩歲中舉。前途不可限量。

  同學中,都弘、姚緯、柳逸塵、張四水、秦弘圖、易俊傑、紀澄等人聚在書生食府酒樓擺酒,為賈院首、大師兄、羅君子慶賀。

  東莊鎮北前坊49號的院落中,晴雯和如意兩人正在歡快的收拾著衣物,不時笑鬧。三爺中舉了啊!三爺派了胡小四來通知,讓她們明天找咸亨商行僱馬車回賈府。

  晴雯看著臥室的陳設,突然有些傷感。在這裡住了有大半年呢。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回來。

  …

  …

  胡小四早上坐馬車出城到東莊鎮通知三爺的丫鬟晴雯、如意兩位姑娘,再回到京城中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替換了錢槐跟著三爺到燈市口的同福酒樓。

  錢槐則是回到賈府裡,給二管家林之孝回話。回了賈府,在府裡的庫房中見著林之孝,笑嘻嘻的道:「林管家,三爺說:回府的事不著急。」

  林之孝一貫是不言語的人,這時禁不住苦笑著搖頭,嘆道:「我的三爺啊!這還『不著急』?」老太太、老爺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如何能不知道上頭主子的心思?他渾家就是府裡的內官家。現在,府裡上上下下都等著三爺回府。

  這是賈府當前的頭等大事。

  「錢槐,你小子再去給三爺說說。」林之孝和顏悅色的將小廝錢槐打發走,想了想,去給賈府裡管外事的賈璉說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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