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九悟 -【奮鬥在紅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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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3 AM

第60章 紅樓第一美女?

  秦可卿顯然是有腦子的女人。賈環要出府讀書,不徵得賈母和王夫人的同意,絕無可能。而賈環不被賈母、王夫人所喜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

  秦可卿這麼問,其實是在善意的提醒賈環。

  她今天旁聽賈環和李紈聊天,著實對賈環的看法改變了不少。她是個「與人為善」的性格。這和她「貧女得居富室」有關。當然,也就是遇到了會提醒賈環一句。她還是站在鳳姐兒那邊的。

  賈環看著說話溫柔,嬌俏可人的秦可卿,回答道:「暫時還沒有。我等會兒就去回老太太、太太。」

  心裡讚道:真是個嬌媚的尤物!怪不得賈珍那個大仲馬不會放過她,不顧道德人倫將她給強行佔有。

  但凡讀過紅樓夢的男人都知道,對這個嬌媚如花的大美人用強,幾乎沒有任何後遺症。

  按照甲戌本紅樓夢的說法,秦可卿被人發現和賈珍通-奸的事情之後,上吊自殺。而縱觀全書,她從頭至尾,都沒有作出任何報復賈珍的行為。

  要是想法邪惡點的男人,有機會的話......

  賈環當然不會做這樣邪惡的事情。男女間的事情還是你情我願為好。感情的事情,並不能強求。至於純粹的欲-望的宣-洩,還不如自己用手來的直接。

  對秦可卿這樣國色天資的大美人,他相當樂意親近。這是正常的男人都應該有的想法。只是,他沒有拜倒在她的裙下的打算。人家結婚了啊。

  欣賞、愛慕美麗的女人,這是正常的。自己私下裡想一想,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正常的男人嘛。誰當年沒有暗中愛慕的女神?但超出界限的事情,還不要做為好。

  比如:賈寶玉在今年冬天去東府賞梅時,睡著秦可卿的床-上,將秦大美人給意--淫了一番。睡醒了,褲子濕了。這就相當的猥-瑣!幸好他沒給人發現。

  其實,賈環不知道的是,今天秦可卿來李紈這裡,就是邀請李紈去東府裡賞梅。

  …

  …

  聽賈環的回答,秦可卿就知道賈環心中有數,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賈環也感受到秦可卿的善意。現在已經是紅樓8年的冬天,距離賈珍對秦可卿用強的時間節點應該不遠了。

  紅樓書中沒有明寫。時間無從推測。只知道從書中時間線推算,紅樓10年秋,秦可卿開始生病。病逝於紅樓11年深秋。另有紅樓第七回,紅樓九年,賈寶玉和秦鐘初會,晚上賈寶玉和鳳姐坐車回去的時候,焦大罵:「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

  扒灰就是指賈珍偷秦可卿。這事弄到僕人都知道的地步,肯定有段時間了。必定發生在紅樓9年。時間已經很近了。

  在道義上,賈環覺得他應該提醒下秦可卿。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被人給強了,這是相當悲慘的遭遇。能避免還是要避免。賈環沒有保姆心,但不是冷血人。提前知道秦可卿要被人強行侵犯,有機會當面說話而不提醒,這太冷漠。

  有紅學觀點說,秦可卿給賈珍強了之後,還和賈珍產生了感情。這簡直是荒謬絕倫,一派胡言!

  紅樓夢的主基調是千紅一哭,萬豔同悲。假設,秦可卿願意和賈珍上-床,她還值得被同情嗎?這在道德上是應該被譴責、鄙視吧?這還是悲劇嗎?顯然不是。

  她至始自終都是被賈珍強迫。

  這才是悲劇。

  賈環心裡的念頭一瞬即過,組織了下語言,說道:「蓉哥媳婦,府裡現在都在用小火爐,使用的時候呢一定注意。如果睡覺時將屋裡的門窗都關上,會中毒死亡。你要小心。珍大哥原是好意,不要出了什麼事故。」

  珍大哥就是賈珍。

  賈環一個8歲的小孩,大模大樣的叫秦可卿「蓉哥媳婦」實在有點滑稽。但事實如此。他要叫「可卿姐姐」那才亂了輩分。

  秦可卿清水般的明眸落在賈環臉上,很有些莫名其妙。怎麼突然說起小火爐來呢?但還是溫柔的輕聲謝道:「謝環叔提醒。」

  她知道東府裡確實在用蜂窩煤。據說是賈環發明的。賈璉讓賈珍使用。但蜂窩煤有氣味。她屋裡冬日取暖燒炭盆,都是用的上好的紅羅炭。紅羅炭燃得耐久,沒有味,不冒煙。宮中都用這種炭。

  賈環笑了笑,輕輕的點頭。

  當著李紈的面,他不可能把話說得太明白。秦可卿生活在寧國府,她自己肯定知道賈珍是個什麼人。而賈珍對她有沒有想法,她心裡應該有數。

  紅樓書中第二回,冷子興說:「如今敬老爹一概不管,這珍爺哪裡肯讀書,只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也沒有敢來管他的人」

  這就是賈珍。大仲馬。柳湘蓮說道:「你們東府裡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

  而秦可卿是個什麼性格?

  書中,秦可卿的婆婆尤氏說秦可卿的性格:則見了人有說有笑,會行事兒,他可心細,心又重,不拘聽見個什麼話兒,都要度量個三日五夜才罷。

  賈環正是知道秦可卿是這樣的性格,才這麼提醒秦可卿。他這麼突兀的暗示,秦可卿不在心裡想幾天才怪?賈環最後那句話,換一個斷句方式就是:你要小心珍大哥,原是好意,不要出了什麼事故!

  …

  …

  又閒聊了一會,李紈親自帶著素雲、碧月送賈環到院子門口。她今天給賈環的經義水平所征服,自是要為兒子賈蘭結交這樣的「良師益友」。

  但李紈剛對賈環發的感嘆:「環兄弟要是不出府讀書的話,我倒希望你有閒暇來我這裡和蘭兒一起讀書。」

  如果你要是信了這話,那就是圖樣圖森破。李紈是見賈環要出府讀書才敢這樣表達下親近之意。真要賈環天天來她家裡,她得擔憂的睡不著覺。

  賈府裡都知道老太太、太太不喜歡賈環。她如何敢和賈環來往過密。後果她承擔不起。

  送至院門口,李紈得體的祝賀道:「環兄弟明日出府讀書,大嫂在此祝環兄弟早日高中!」

  環哥兒這個稱呼,在李紈這裡已經變成了環兄弟,這是對賈環的尊稱。表示是同輩人。而「哥兒」這個稱呼就有點長輩的意思。

  美人相近,幽香撲鼻。李紈穿著淺藍色的衣衫,容顏秀美。舉手投足都有一股婉柔的少婦韻味。宛若水墨畫中走出的古典仕女。真正的仕女。現代社會那些沾滿了煙火或銅臭氣息的女人無論如何包裝都比不了。

  賈環行禮,「謝大嫂吉言。」然後告辭離開。

  賈環心裡還是蠻喜歡李紈這樣韻味的少-婦美人。當然,李紈和秦可卿相比,還要少了幾分女人嬌媚的韻味。已為人-妻的秦可卿堪稱絕色尤物。評分95分偏上。

  但李紈的學識、才情要優於秦可卿,她可是能在大觀園詩社中評詩的女人。女人的美麗,是容貌加上氣質和才情。兩人氣質不同,各擅勝場。

  順著甬道往回走,賈環回頭看了眼李紈院,心裡悠悠一嘆。他在為秦可卿感嘆。這是個遭遇悲催的美人兒。

  7月份祭祖時,他和東府的嫡孫賈薔聊了幾句,賈薔和賈蓉是好友,他當時想起秦可卿的事情,就有些感慨。

  賈環知道即便他提醒了秦可卿,而且還提供了「一把刀」:以一氧化碳殺人的方式。賈珍強迫秦可卿顯然不止一次。但以秦可卿柔弱、嬌怯的性子未必敢激烈反抗,將賈珍給幹掉。

  但可能也於事無補。

  賈珍作為寧國府的主人,將兒子賈蓉罵得很孫子一樣。他要強上秦可卿,秦可卿絕對躲不過去。因為,賈珍下手的機會實在太多太多。

  而對秦可卿而言,她是無法離開寧國府。她的丈夫賈蓉又不能保護她。幾乎是一朵嬌媚的鮮花等著被豬拱。

  知道悲劇要在某個時間節點發生,而他無力阻止,這是賈環為秦可卿感嘆的原因。

  要挽救秦可卿的悲劇,除非是賈環在這一兩年內找機會將賈珍給幹掉。但賈環通共才和秦可卿見過幾面?今天才是第一次正式見面說話。

  他可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為一個見過才幾面的美女去殺人。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想法。

  而且,不管哪個朝代,殺人都是犯法的。這麼做最大的可能是:他和賈珍一命換一命。從此,賈蓉和秦可卿愉快的生活在一起。

  …

  …

  賈環搖搖頭,將心裡的情緒驅逐出去,回到自己的住處。和晴雯、如意說笑幾句,坐在書桌邊,整理著他的思路。

  賈環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畫梁春盡落香塵。擅風情,秉月貌,便是敗家的根本。箕裘頹墮皆從敬,家事消亡首罪寧。宿孽總因情

  秦可卿是一個迷啊。

  很多紅學家都在研究她。她的身世是迷,她的死是迷。

  對秦可卿的研究,最出彩的當屬劉心武先生。他認為秦可卿是廢太子之女。賈府的衰敗就來源於收留罪太子之女。賈元春因為告密而才選鳳藻宮。秦可卿因為身世被皇帝賜死。

  但精彩的觀點不代表是正確的觀點。劉心武先生在百家講壇上講到半路給紅學家轟下去了。賈環不認可心武先生的觀點。

  還有紅學觀點認為,秦可卿的死是賈府敗亡的原因之一。皇家的女兒,你說弄死了就弄死了?導致賈府被勢力強大的皇族報復。還有她的棺木超規格等。

  但賈環也不認可這些觀點。

  從政治博弈,歷史權謀的角度來說,賈府衰敗被抄家最大的原因是賈貴妃賈元春死了。她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王子騰在賈元春死後,隨即就死於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

  而對於穿越來到這個世界的賈環而言,秦可卿是一個即將有著悲催遭遇的美女。至於她身上的迷,就讓它成為迷吧!

  第一呢,賈環沒打算賈府的豬隊友們混。管他們呢。

  第二呢,即便秦可卿是公主,是親王之女等等身份,但只要賈府自身的實力強大,她的死亡就不會對賈府造成傾覆的危險。

  原著中,秦可卿死於十一年,而賈府到前八十回終結時紅樓十五年,也只是出現衰敗的景象,還沒有被抄家。

  賈元春不死,王子騰不死,賈府無憂。

  …

  …

  理清楚這些事情,賈環緊迫的心情放鬆下來。倒是想起一則關於秦可卿的事情來。

  秦可卿,乳名兼美,表字可卿。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林黛玉。生得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因而很多人將她譽為「紅樓第一美女」。

  但賈環不認可這個觀點。

  因為一個女人的魅力,並不是說自看臉蛋和身材。這是相當膚淺的認識。要看三個方面:容貌、氣質、才情。秦可卿的容貌自然是一流。再看氣質。秦可卿氣質依舊是一流。但是才情呢?

  薛寶釵的才情,詠螃蟹詩:「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這是將某些人諷刺的入木三分。還有她的管理才能,秦可卿是沒這方面的才華。

  黛玉的才情,一曲葬花吟,是紅樓詩詞的最強音:「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黛玉雖然沒有寶釵待人接物的本事,沒有寶釵的管理才華,處理世事的實際能力,但她是精神上的貴族!一句「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將她的品格、風範寫盡無遺。這是作為人,最寶貴的品質。

  紅樓的第一美女始終是兩個人:薛寶釵和林黛玉。紅樓夢裡作者原筆很明顯的是褒揚黛玉,貶抑寶釵。但黛玉也有她的缺點。愛好者們的看法不一。

  並非秦可卿。

  秦可卿在容貌、氣質上與寶釵、黛玉是同一級數,但輸在內涵美上。

  想到這兒,賈環自嘲的一笑,剛和秦可卿聊了幾句,領略了她美麗的風姿,暗自讚嘆她是個絕色尤物。現在又想著寶釵和黛玉比她美麗,自己好像挺不厚道的。

  只是這會兒思緒轉到這上面,他私下裡自己想想。就像給當年的班花、校花們弄個排名一樣。

  群芳譜中第一名者誰?

  …

  …

  賈環正思緒飄飛時,晴雯快步進來道:「三爺,老爺回來了。」

  賈環要去給賈政說出府去聞道書院讀書的事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4 AM

第61章 離去受阻

  賈政中午從工部衙門回到賈府裡。賈環立即前往賈政的外書房見他,說出府讀書的事宜。

  賈政看了看賈環,沉吟道:「聞道書院好是好。山長張安博是兩榜進士出身,治春秋。京城裡有名的大儒。我亦有耳聞。只是,你的年紀終究是小了些。」

  賈政是不喜歡這個愛折騰事的庶子。但林舉人臨走時和他說:賈家日後高中者,必由賈環起!他因而有些遲疑。

  賈環上前一步行禮,強調自己的意願,「孩兒立志讀書,請父親成全。」

  賈政嘆口氣,揮手道:「罷了。你去吧。」

  …

  …

  賈環搞定了政老爹就往王夫人的東跨院而來。留守的大丫鬟彩雲告訴賈環:王夫人去了賈母那裡侍候。

  賈環想了想,和彩雲說了一聲,就回了住處。上午秦可卿剛提醒過他,要給賈母和王夫人說過後才能出得了賈府。他心裡也清楚。

  而賈母那一關很容易過。賈母雖說厭惡他,但作為賈府的大家長,她不可能嫌賈府的讀書人多。只要是給賈府「添磚加瓦」的人,她都會歡迎。

  倒是王夫人的心思賈環有些吃不準。王夫人的私心很重。但料想一個秀才的功名還不至於給她視為是賈寶玉的威脅吧?

  下午兩點半左右,冬季和熙的陽光落在庭院中槐樹上。賈環正在堂屋裡的條桌上臨摹顏真卿的多寶塔碑。如意在一旁陪著,偶爾閒話幾句。主僕相得。

  這時,彩雲打發了一個小丫鬟來傳話:太太回來了。賈環便擱下毛筆,洗了手,從趙姨娘院的走廊、院落中穿過,直抵東跨院側門。心裡思考怎麼和王夫人說。

  他希望能夠離開賈府去聞道書院讀書。第一,明年二月份就要縣試,他的時間緊迫。明年辛亥年不中,後年壬子沒有童生試,是鄉試年。

  第二,他希望離開賈府,哪怕只是暫時的。這片窄小的天地束縛著他的手腳,禁錮著他的自由。

  東跨院的東廊正房內,王夫人正倚在軟榻上小憩。身邊兩個大丫鬟金釧兒、玉釧兒在捶著腿,侍候著。

  賈環跪地磕頭,朗聲道:「給母親請安。」

  王夫人等賈環把頭給磕完,才緩緩的睜開眼睛,懶洋洋的問道:「環哥兒,你又有什麼事情?」

  語氣有點不耐煩,帶著一點淡淡的嘲諷。

  賈環彷彿沒感受到一般,沉穩的說道:「母親,因前日林先生辭館回鄉,我的課業中斷。因而我想出府去聞道書院讀書。」

  王夫人坐起來,淡淡的看著賈環。大臉的丫鬟金釧兒給王夫人送上茶。王夫人喝了一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明年開春再讓府裡請塾師教你和蘭哥兒讀書吧。」

  賈環愣了幾秒。王夫人竟然是不打算放他出府。這有點不合理吧?即便他中了秀才又能對賈寶玉造成什麼威脅?秀才在王子騰面前不值得一提。

  賈環先行禮,再陳述道:「母親,我明年二月份就要參加縣試,等到開春再學習時間有點緊。」

  王夫人微微側身將手中的茶碗放到托盤中,不以為然的道:「今年的縣試不過,就明年再考。」

  「明年沒有童子試。」

  王夫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惱怒,「明年沒有就後年再考。」

  賈環心裡一股火氣陡然的湧起來。後年?你什麼意思?是想再把我關在賈府裡關兩年?當即,賈環壓著心底的情緒,沉聲道:「回母親,兒子想早日下科場試試身手。」

  百善孝為先。他正面剛不過王夫人。他現在即便心裡有情緒也得壓著!

  王夫人垂下眼簾,淡淡的說道:「你今年不過八九歲,晚兩年打什麼緊?你先珠大哥14歲中第。你還早著。你先下去吧。」

  早逝的賈珠是王夫人的長子,十分優秀,14歲就中了秀才。她不認為賈環能比得過她的長子。

  賈環頓時明白王夫人的想法了:不管他是否能考中,先要壓他幾年再說。就是這麼霸道、蠻橫!其他的話不過是藉口。這實在是…娘希匹的!

  賈環沒有走,而是抬起頭,平視著王夫人。他不甘心就這麼退走。他現在退一步,就等於是前功盡棄。遺禍無窮。

  退一步,他將繼續失去人身的自由,被迫中斷他的計劃,被禁錮在這片窄小的天地內,形同坐-牢!

  已經退無可退了!

  王夫人微微仰著下巴,俯視著賈環,眼中閃過輕蔑、鄙夷,還有強硬。

  賈環和王夫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到嘴邊的話嚥回去了。他從王夫人的表情中已經明白:他不可能從王夫人口中得到出府的許可。

  無聲的對話如下:

  「你想都不要想,老老實實的在府內呆著吧。我看你怎麼翻出我的手掌心。」

  「你會後悔的!」

  「你來試試!」

  賈環果決的給王夫人行了一禮,轉身就走。心中冷笑:活人能讓尿憋死。你不讓我出府,難道我就不出府了嗎?我看賈府這麼多側門,你能封得住幾個?離家出走去求學,你敢說我是不孝?看讀書人是痛罵還是讚揚?

  王夫人看著賈環出去的小身板,嘴角掠過一抹譏誚,吩咐了金釧兒幾句。

  …

  …

  當天下午,賈環背著大包裹和行李,從賈府東邊的側門離開賈府,但在賈府外的榮國府北街路口給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帶著七八個身材粗大的奴僕給攔住。

  賈府所有的門,都是通南街、北街。街口這裡相當於是交通要道。出了這兩條街,才能到四時坊的大道中。

  幾名健僕將賈環圍起來,困在中間。周瑞跺跺腳,整理了下帽子,皮笑肉不笑的走過來。他是王夫人的陪房,任賈府外的管事。約四五十歲的年紀。

  「三爺,請回吧!你要讀書,太太自然會安排。不要讓我們這些奴才難辦。」周瑞一努嘴,就有人將賈環身上的行李和包裹強行的搶過去。

  很粗暴。

  賈環不過8歲,即便鍛鍊後有把子力氣,但那是這些成年男子的對手。包裹輕而易舉的被搶走。身上挨了兩下。一股深深的被羞辱的感覺湧上來。

  賈環用力的抿著嘴唇,右手憤怒的握起拳頭。但,他,沒有動手。

  周瑞抱著膀子,譏笑道:「行了,走吧,三爺。鬧開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賈環看著周瑞,眼中閃著寒星,將他的憤懣、絕望、壓抑,一字字的說出來:「你…會…後…悔…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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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4 AM

第62章 出府(一)

  寒冬的晨霧瀰散出濃濃的冷意。寒凝大地。清晨中,賈府的角門中陸續的有人進出,慢慢的恢復著活力。

  賈環試圖從賈府東側賈赦院角門出府讀書被王夫人派管事周瑞帶人攔住,這則消息在數天內就傳遍賈府。

  有人拍手叫好,大快人心。如鳳姐;有人垂淚抱怨太太偏心;有人打抱不平,私下裡罵,周瑞不過是個管事,算是賈府奴才,竟然敢讓人打賈環;

  有人同情,你說環哥兒讀個書容易嗎?有人無視,賈環和我相什麼干?有人嘆息,真真是可惜。有人心悸,太太的權威何其大?不可觸怒她。

  有人鬱結;有人悲憤鳴不平,幾個月朝夕的苦讀之功就此毀於一旦;有人呵呵一笑,不過是談資罷了…

  時至隅中。幾撥馬車來返之後,數倆馬車一併從賈府抵達寧國府。尤氏、秦可卿邀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等人來會芳園游玩賞梅。

  會芳園中的寒梅卓然綻放,一株株,一片片成林,迎寒風而盛開。有紅梅、白梅、綠梅、宮粉梅、臘梅。美人梅。鮮豔奪目。

  先茶後酒,到中午時分,秦可卿領著賈寶玉去她屋中休息,回轉來暖閣裡和王熙鳳說私話。留賈寶玉的四個丫鬟:媚人、茜雪、麝月、秋紋在廊簷下侍候,看著貓兒、狗兒打架。

  暖閣中,王熙鳳穿著豔麗的棉襖,笑吟吟的坐在桌幾邊喝茶,身邊平兒、豐兒等丫鬟侍候著。透過長長的走廊,可見遠處的一處廳中賈母和王夫人正在說笑。

  王熙鳳見秦可卿進來,就對丫鬟們笑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她說體己話呢。」等屋裡的丫鬟和婆子退下。王熙鳳親熱的拉著秦可卿的手閒聊起來。

  聊了一會,秦可卿輕聲問道:「嬸娘,前幾天我去請珍大嬸過來賞梅,正好碰到環三叔。他說要出府讀書,可去成了?我似乎聽到一些風聲…」

  王熙鳳放聲笑起來,十分興奮,笑道:「咯咯,你不問我,我也打算要和你說一說。這事啊,環老三先去求了老爺恩准。老爺是個喜歡讀書人的人,聽說環老三的業師林舉人在老爺面前給他說了不少好話。好像是說我們府裡要出讀書人,必定是先從賈環開始。

  環老三是個聰明人,見到太太,就沒提老爺恩准的事。而是直接懇求太太放他出府讀書。太太什麼人,早看清楚他的面目,根本就沒問他:老爺是什麼意思,直接不同意他出府讀書。

  昨兒老太太還問起。太太說他年紀太小,怕他自己照顧自己照顧不周到。大一點再去書院。再說,我們這樣的體面人家,哪有請不起塾師的道理?」

  秦可卿心裡明白,嘴裡說道:「這原也是愛護他的意思。」

  王熙鳳一雙丹鳳眼就瞄著秦可卿溫柔的臉蛋,笑吟吟的道:「你在我面前打馬虎眼。我就不信你不明白。太太就是要壓壓他。今年這一年來,環老三太放肆了!罵這個罵那個。你也是親眼看見的。我都不敢再惹他。

  照我說啊,太太要拿捏他手段多得是。虧得那小子懂人情世故,他前幾日要是拿老爺的意思直接去壓太太。嘿…,太太發怒的話,現在他怕是要躺在床-上養幾個月了。」

  做母親的,教育「頑皮」的兒子,天經地義。

  秦可卿嬌媚的輕笑,「我哪有打馬虎眼…」

  王熙鳳不理秦可卿辯駁,微微嘲諷的道:「可笑的是,環老三自以為聰明,他想出其不意的從大老爺那邊的側門離開。卻不知道太太的院子出府要近得多。在北街的路口給周瑞堵回來。哈哈。」

  「那他現在呢?」

  「當然是老老實實在家裡閉門讀書。哈哈,有人專門盯著他。他想再跑一次也跑不了。」

  秦可卿遲疑的道:「這…是不是有點…苛待的意味…」

  王熙鳳抿嘴哂笑,「苛待?怎麼會呢?太太明明是關心他啊!誰家母親捨得讓8歲的兒子去書院裡住宿讀書?

  太太不也說開春了再請塾師嗎?寒冬臘月的,京城裡哪有好的塾師?當然,環老三想上進的心思是好的。還鬧脾氣要逃出府。但做長輩的,那能由著小孩子胡鬧?沒懲罰他,還是太太心善。」

  這話….,實在太媽有道理。

  以致於,秦可卿聽完後,無話可說。

  王熙鳳笑盈盈的喝口茶潤嗓子,「環老三是自作自受。我心裡這一口氣真是舒暢的出來。不說他了。你璉二叔自從弄這個蜂窩煤之後,天天不落家,我…」

  接下來,就是閨中密語了。

  秦可卿一心二用。一邊和王熙鳳聊天,一邊感嘆賈環的遭遇。

  她將那天賈環突兀的提醒在心裡想了好些遍。昨天晚上去給公公(賈珍)、婆婆(尤氏)請安時,她公公看到她眼睛裡放光。她回來再過一遍賈環的話就明白:

  你要小心珍大哥,(我)原是好意,不要出了什麼事故。

  這是她善意提醒的回報。他真是個有心人。她要不是親眼見證了「才子佳人話本」事件的全部,也不想到這上頭去。畢竟賈環才是個八九歲的小孩。

  秦可卿心裡對賈環有些憐憫:怪可憐的;本來出身就差,還攤上趙姨娘那樣個娘;如今自己有本事,想要走一條上進的路,還要給嫡母卡著。

  唉…

  秦可卿心中幽幽一嘆。窗外寒風正烈。

  …

  …

  賈環並不知道東府裡的事情。午飯後,他正在屋裡默默的翻著他的四書筆記。

  他的包袱、行李,被王夫人派人搜檢了一番,第二天就讓兩個小廝來還給他。晴雯和如意幫他整理的衣服、用品、書籍翻得亂七八糟,堆著像垃圾一樣抬過來。

  賈環來賈府之後寫的計劃並沒有夾帶在行李中。他要去書院裡住宿舍讀書,這些私密的計劃自然是留在家中更安全。這讓他躲過一劫。

  而銀票,銀子,他自是貼身放好,倒沒有損失。

  如意蹲在地上,扁著嘴,給賈環收拾行李,一邊收拾,心裡發酸、難受,流著眼淚。她費心洗乾淨、疊好的衣服,最後還是要給人抖散、弄髒。

  漂亮的小姑娘眼睛紅腫像桃子,抬起頭,嗚咽的道:「三爺,還收拾什麼呀?太太又不讓你出去讀書。」

  賈環放下書,走到如意面前,蹲下來,輕輕的給她擦拭掉眼淚,「如意,要下雪了。」

  …

  …

  晚間時分,吃過晚飯後,邢夫人的車駕跟著賈母、王夫人從東府裡回來。

  過了約半個時辰,有丫鬟來回報,「太太,環三爺打發晴雯來說話。」

  「讓她進來吧!」邢夫人微微驚訝,看向黑壓壓的屋外。

  …

  …

  庚戌年,十一月十六,冬至。

  冬至節興起於周代,盛於唐宋,沿用至今。康熙《宛平縣志》:「十一月冬至日,百官朝賀畢,退祀其先,具刺互拜,如元旦儀。」

  富貴人家、文人雅士、冬季寒天,相邀宴飲,或並吟詩作畫消磨時日。謂之「消寒會」、「消寒社」、「暖寒社」等。賈府每年冬至日,賈母要辦消寒會,「齊打伙兒坐下來喝酒說笑」。

  大雪紛飛。下午時分,便是天地一色。

  賈母上房的花廳中,賈府眾人齊聚。氈簾萃地,獸炭熾爐,溫暖如春,濃香四溢。南烹北炙,雜然前陳。戰拇飛花,觥籌交錯。笑語飛傳,興致盎然。

  遠遠的從甬道處走來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穿著一件斗篷。走得近了,暖閣裡的小丫鬟看清楚是來人,連忙出來將他攔住,「三爺,老祖宗吩咐…」

  賈環擺一擺手,打斷小丫鬟的話,「我知道。請你去回稟老太太。賈環想要出府讀書,請老太太恩准。」

  說著,正對著賈母上房的正廳,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積雪盈寸。冰寒刺骨。

  小丫鬟有點傻眼,「三爺…」三爺這決心也太大了?連忙去找大丫鬟匯報。給賈母傳話這種事輪不到她。

  賈環跪下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就見襲人和翡翠兩個賈母房裡的大丫鬟前來。此時,賈環肩頭已經落下少許白雪。

  「三爺,你這是干什麼?」翡翠和晴雯交好,上前來幫賈環拍雪,「快起來,地上涼。」

  賈環拒絕了翡翠將他扶起來,「起來,我讀書的心就不誠了。請翡翠姐姐幫我傳話:賈環想要出府讀書,請老太太恩准。」

  襲人裡面穿著淺粉色襖子,外面套著深紅色的掐牙背心,細長的身姿,容貌姣好,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廊簷下,看著跪在院子中間的賈環,心裡情緒莫名,輕嘆口氣。

  她琢磨不透賈環的用意。這樣跪著,就是心誠,就想著感動老太太?這種想法很幼稚!只是,她和鴛鴦心裡早對賈環服氣。他應該沒有這麼傻吧?

  翡翠為難的看看賈環,再看看襲人。

  她只是老祖宗房裡的八個大丫鬟之一,前頭還排著好幾個人呢。連重新回來的襲人位置都比她高。三爺不被老太太所喜。這個話,她不敢去傳。

  襲人想了想,道:「我去給鴛鴦說一聲。」她沒有給賈環擔風險的想法。只是,到底要說給鴛鴦知道。由她來拿主意。

  襲人悄然的快步走到花廳外。裡面喧鬧非常。襲人等了一會,接過一個小丫鬟送來溫過的清泉酒,進了花廳內。

  就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李紈、薛姨媽、寶玉、林黛玉、薛寶釵、迎、探、惜等人都在。每個人都一個酒案,或坐,或半倚著。

  襲人將酒放好,悄然的在鴛鴦耳邊說道:「鴛鴦,環三爺來了。跪在院子裡。要我們傳話。說:賈環想要出府讀書,請老太太恩准。」

  鴛鴦輕輕的點頭,示意她知道了。襲人退下後,鴛鴦笑吟吟的幫著賈母行過三輪的酒令,這才笑著退下來,出了花廳,前往前面的正院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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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5 AM

第63章 出府(二)

  鴛鴦和襲人抵達正院時,賈環的斗篷上已經蒙了一層白。整個人像個小雪人一樣。

  天地寂寥,落雪無聲。

  小小的賈環倔強的跪在雪地上,一種很淒苦、悲情的畫風迎面撲來。但給賈環「坑」過的鴛鴦、襲人卻很難有那種感覺。賈三爺不像是打悲情牌的人啊!

  翡翠在廊簷下焦急的不時跺腳,見鴛鴦和襲人回轉來,頓時鬆口氣,迎上來道:「鴛鴦姐姐你總算來了。三爺再跪下去,回頭怕是會凍出病。」

  「嗯。在席上行酒令耽擱了一會。」鴛鴦溫和寬慰翡翠,「我來勸勸三爺吧。」心裡卻是笑著搖頭。翡翠是不熟悉賈環的風格,她敢肯定賈環絕對是有備而來。

  當然,以鴛鴦寬厚的心性,只是心裡想想,不會刻薄的去譏諷賈環什麼。雪地裡跪著,很需要勇氣,讓自己舒服些原也應該。

  鴛鴦帶著襲人走到雪地裡,站在賈環的側面,溫聲勸說道:「三爺,雪下得大,你還是回去吧!」

  賈環小臉已經凍得有點發青,他縱然是早有準備,但雪地跪了半個多小時,還是難受的很。苦肉計,以後還是要少用為妙。聲音有點發硬,「請鴛鴦姐姐幫我傳句話:賈環想要出府讀書,請老太太恩准。」

  鴛鴦就搖頭,拒絕道:「三爺,老太太是不會見你的。你出府讀書的事情,太太和老太太、老爺都商量過的。你不要想著讓老太太改變主意,就可以說服太太。」

  賈環面無表情。意料之中。王夫人要是這點鬥爭水平都沒有,還怎麼混賈府的江湖?

  鴛鴦以為賈環不信,複述道:「太太回老太太,說:『你的年紀太小,怕你自己照顧自己照顧不周到。大一點再去書院。再說,我們這樣的體面人家,哪有請不起塾師的道理?』老太太當時就點了頭。」

  又道:「太太前些時候在老太太面前閒話,說起和老爺商量過這件事。老爺說:『我原是見他求學之意堅決,答應下來,夫人的顧慮也有道理。再等等也行。他到底是還小。大幾歲下場把握也大些。』」

  賈環繼續面無表情,還是意料之中。

  賈政和王夫人雖說相敬如賓(冰),但他作為一個庶子,能抵得過賈政和王夫人多年的夫妻情分?夾在他們兩人中間,他始終算是一個外人而已。

  把趙姨娘推上這個「擂台」,賈政或許心裡會衡量下。但趙姨娘作為地位低下的妾,賈政這種假正經、偽道學肯聽她的話嗎?怕是要打個問號。

  原書中,趙姨娘幫賈環求彩霞做妾,好做個臂膀。賈政說:「且忙什麼……再等一二年。」熟悉官場語言的人都知道這什麼意思。誰知道一二年後是什麼情況?

  果然,賈政這裡覺得還不忙。人家來旺兒子已經依仗鳳姐的勢力將彩霞給娶了。趙姨娘想法落空。彩霞嫁給來旺兒子是給毀了。

  所以,賈環去見王夫人說出府讀書的事情,就沒有拿「賈政的同意」去當籌碼。換做他在王夫人那個位置,要擺佈手段很容易。就是王夫人現在做的:

  先不同意,找個時間再和賈政說一下。輕鬆搞定賈環「依仗」的籌碼。

  鴛鴦見賈環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裡有點情緒上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怎麼樣?老太太正高興著呢。一大家子樂和。她怎麼可能去回賈環的事情,敗老太太的興致?

  鴛鴦盯著賈環的眼睛,挑明了道:「三爺,我是不會幫你去傳話的。我不知道你什麼打算,但你即便有準備,再跪下去,這大雪天,你的身體也是吃不消。回去吧。」

  你就別演戲了。

  賈環抬頭看著鴛鴦。鴛鴦穿著淡青色的對襟褂子。肌膚雪白,粉膩。俏麗高挑。

  他確實有準備,膝蓋的地方是讓如意加厚的縫的墊子,斗篷是下雨時穿的,防水。棉衣結結實實的穿了幾件。只是大雪、寒風,他依舊給凍得難受得要死。

  這年頭,悲情即是正義,輿論同情弱者。要不然他也不會用「苦肉計」對付王夫人。

  鴛鴦的話說的明白,賈環也不藏著掖著,說道:「鴛鴦姐姐,你還是去回一聲吧,免得殃及魚池。」

  鴛鴦身邊的襲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鴛鴦也躊躇了下。她還是很「服」賈環的。別看賈環給整的似乎很慘,但是他和二奶奶鬥爭,還沒輸過一場。這是一個「強人」。

  這時,一名小丫鬟的身影從院子的側門處穿過,身影一閃,往花廳裡走去。襲人注意裡不全在和賈環說話上,立即就認出來,低聲道:「是大太太身邊的丫鬟,杏兒。」

  襲人都沒有注意她的聲音已經在不自覺中變形。是一種驚訝和驚恐的混合。她已經預感到似乎有一場「驚天的陰謀」如大網一樣籠罩下來。她和鴛鴦都在網內。

  主謀就是眼前這個正在裝弱者的小男孩:環三爺。

  鴛鴦的心思也轉得快,一聽襲人的話臉色就變了幾分。顯然,大太太捲到這件事裡了。正要邁步時,賈環輕嘆口氣,勸道:「鴛鴦姐姐,你還是不要去給老太太說了。」

  賈環在嘆氣啊!鴛鴦在這種緊張的時刻竟然哭笑不得。有種很荒謬的感覺從心底湧起來。

  喂,到底誰是弱勢的一方啊?

  鴛鴦停下腳步看著賈環。她蠻佩服賈環的,但賈環得給她個理由。不然,她現在要進去給老太太報信。邢夫人的貼身丫鬟出現,意味著這裡的情況立就會傳到正熱鬧的花廳中。

  賈環道:「站隊!」

  鴛鴦不去傳話,追究起來,頂多是個隱瞞不報的責任,她不想破壞賈母的心情嘛,還是賈母的人。

  去傳話,如果在邢夫人的丫鬟出現之前,也是可以的,這能撇清責任,免得等會被賈環一方追責,這叫殃及魚池;

  但等邢夫人的丫鬟出現後,鴛鴦再去報信,徒惹賈母不快。兩面不討好。事後很可能被誤會成配合賈環的行動。這就成了站隊錯誤,下場會很慘:可能給拉出去配個小子完事。

  鴛鴦不解。

  賈環現在也沒法給鴛鴦解釋。

  他前些天給周瑞叫人打了幾下,很屈辱。他也沒忍住,發出威脅。現在要找回場子來。他不可能將他的計劃透露給鴛鴦知道。

  鴛鴦人是好,但立場還是賈母的立場。就比如,剛才她不肯幫他傳話。幸好,賈環是沒把見到賈母的希望寄託在鴛鴦的公心上。

  賈環讀過原著。鴛鴦在黛玉最後的日子裡時常不給賈母說瀟湘館傳來的訊息,因而造成了黛玉纏綿病榻而無人問津的局面。人性是複雜的!

  就在這時,幾個大丫鬟簇擁著一名四五十歲的華服中年人順著遊廊從院外走進來。鴛鴦還沒反應過來。在廊簷下的翡翠已經行禮,「見過大老爺!」

  襲人趕緊拉了鴛鴦一下,一起行禮,「見過大老爺。」

  賈赦來了。

  賈赦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目光從鴛鴦臉上滑過,落在賈環身上,皺著眉頭問鴛鴦,很有威嚴:「這是怎麼回事?」

  鴛鴦還沒說話。賈環高聲道:「給大伯請安。大伯可是去見老太太?煩請大伯幫我帶句話:賈環想要出府讀書,請老太太恩准。」

  賈赦捻著短鬚,揚聲讚道:「好志氣!我賈家多年沒有出一個讀書人了。環哥兒,你放心。這句話我一定帶到。你且等著。」說著,帶著丫鬟,往賈母上房的花廳裡走去。

  很有幾分威風凜凜的氣勢。

  鴛鴦和襲人兩人對視一眼。你們倆演戲,要不要這麼假啊?好歹多說幾句台詞啊。我們兩個丫鬟都看的出來有問題。

  鴛鴦再看賈環一眼,嘆了口氣,和襲人追著賈赦,心情微有些沉重的往花廳裡走去。

  一場疾風驟雨要來了!以一種猛烈的、突如其來的方式。

  賈環是偷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6 AM

第64章 出府(三)-登上舞台

  賈母上房的花廳中,杯觥交錯,熱鬧非凡。氈簾、獸炭、熾爐、陳列著的冷盤、熱盤、濃湯、烤羊肉展露著富貴人家的氣象。

  賈赦從門外走進來。

  正熱鬧的消寒宴彷彿是一曲琴音中迸出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微微一滯。

  賈寶玉正得賈母、王夫人的綵頭,得意洋洋的站著喝酒,見賈赦進來,忙收聲坐下來。滿屋的人安靜下來,聽賈赦說話。居中而坐的賈母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

  「兒子給母親問安。」賈赦躬身行了一禮,再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食盒,上面是一壺酒,「兒子聽聞母親在此聚宴,特來送一壺高昌葡萄酒給母親助興。」

  賈母勉強的笑了下,點頭道:「難為你想著我。你坐下來喝一杯就去吧。」

  「謝母親。」賈赦往邢夫人的座位走去,視線看過去,眾人都是起身行禮,「見過大老爺。」賈赦的身份,在榮國府裡除了賈母,就是他這個嫡長子最大。只是賈母不喜歡他。

  邢夫人起身給賈赦讓座。有大丫鬟送來酒杯,並過來斟酒。上好的惠泉酒。江南進獻給宮中的貢品。賈赦給賈母說了一句祝酒的好話,喝了半杯酒,然後坐下來道:「

  母親,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卻看到環哥兒跪在正院裡。大雪天的跪在石板上,都成了雪人。我問他原因,他求我帶句話:他想出府讀書,請母親恩准。

  我是奇怪,咱們家何曾多了讀書人?母親斷然不會不鼓勵自家子弟讀書上進。這是個什麼緣故?」

  賈赦剛提到賈環的名字,還在說笑的眾人頓時全部閉嘴,就像看視頻在某一秒給點了靜音。要理解「賈環」這個名字在賈府內的含義。璉二奶奶那樣威風八面的人,都惹不起他。

  偌大的花廳在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再沒有一點聲音發出。只剩賈赦一個人的聲音。

  邢夫人臉上露出矜持的笑意;王夫人心中一凜,她就知道大老爺提起賈環沒好事;王熙鳳臉色肅然,心裡不滿,好端端的樂呵著呢,環老三又來搞事。真是惹人厭煩;

  李紈面無表情,心裡搖頭:環兄弟這竟是錯了。求到大老爺跟前去。只怕太太日後會心裡更加的厭惡他;

  薛姨媽喝著溫湯。大老爺來者不善啊!對賈環能說動賈赦幫他倒不奇怪。上回大太太不就幫忙了?她姐姐這回怕是會有些麻煩。環哥兒沉寂了十幾天,突然發難,肯定不好對付。上回鳳姐兒就差點著了道,失去權柄。

  寶玉、黛玉、寶釵、迎、探、惜幾人都是看著,這事和她們無關。賈環涉及的層次早超出她們。每個人的心思各不相同,賈環在雪地裡跪著呢。但她們又有相同的關注:環哥兒想要出府讀書,他今天能讓太太鬆口嗎?

  賈赦說完,看著賈母。

  賈母聽到賈環的名字心裡就厭煩,看了眼鴛鴦。

  穿著淡青色對襟褂子,身姿高挑的鴛鴦上前來對賈母道:「老祖宗,環哥兒在院子裡跪了有一會兒,我去勸了他回去,他不肯。」

  賈赦目光在鴛鴦圓潤的俏臀上掠過,不客氣的道:「這就是你不對。不管環哥兒肯不肯,他是府裡的半個主子,跪在雪地裡,這樣的大事,你竟敢自作自張不回老太太?」

  鴛鴦退了半步,低下頭,不吱聲。

  賈母不待見賈環,心裡對鴛鴦的做法還是滿意的,擺手制止賈赦,「先不說這個。讓環哥兒他母親說緣由。」

  鴛鴦就再退半步,和襲人一起站在賈母身側的丫鬟堆裡。她暫時過關了。心裡突然明白賈環說的「殃及魚池」和「站隊」是什麼意思。

  而一旁襲人心裡有點鬱悶。她貌似自作多情了。賈環根本沒有對付她的意思。連鴛鴦都是順帶的被殃及。這讓一直提防著賈環報復的她情何以堪!

  眾人的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還沒開口,身後傳來一聲「咣當!」的聲音,卻是王夫人身後服侍的趙姨娘手裡拿著的吃碟落在地上。她不是以姨娘的身份來參加消寒宴,而是以奴僕的身份跟著王夫人來的。她在王夫人面前本來就是當丫鬟給使喚。

  趙姨娘愣愣的,根本沒有發覺她已經「闖禍」,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誰的兒子誰心疼。

  環哥兒沒能出去讀書,給悶在屋裡十幾天,鬱鬱不樂。她是知道的。還安慰了他幾回。只是環哥兒是個有主意的。並不要她安慰,反過來安慰她。

  還以為環哥兒認命了,沒想到他不聲不響的來求情。

  八-九歲大的孩子,大雪天在石板上跪了快半個時辰啊!你們這群沒人味、沒良心的狗東西!

  王夫人皺了皺眉,扭過臉,沒再去看趙姨娘。她不想節外生枝。

  而對於賈府裡的眾多丫鬟、婆子們來說,此時站出來指責、譏笑趙姨娘不守規矩、犯錯,風險很高。

  現在風向不明。賈三爺在外面呢!你不怕,你試試。來旺媳婦的例子在前面擺著的。

  這一連串的事情不過發生在幾秒內。王夫人扭過頭,就面向左側上首的案幾,賈赦和邢夫人的位置,「他大伯,環哥兒要出府讀書,來回過我了,是我攔下的。他的年紀太小,我是想他去了書院無法照顧他自己。」

  賈赦不以為然的道:「這只是你自己想的吧?鄉間的孩童,八-九歲能下地干活。我說句不中聽的話,環哥兒打小也不是富貴的養著吧?」

  賈環是庶子。庶子在賈府裡的待遇和嫡子有天壤之別。賈環和賈寶玉的待遇差別那不是一點半點。

  王夫人給賈赦嗆了一句,沒說話。心裡不忿。因為賈赦的庶子賈琮,天天玩得像泥猴一樣,都沒人幫他收拾。大家誰也別笑誰!

  王夫人擺明了不搭理賈赦。她二房的事情還輪不到長房來指手畫腳。

  賈赦道:「母親,環哥兒這麼冷的天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可見他要讀書的心是誠的。他年紀雖小,志氣很高。我們賈府什麼時候多過讀書人?

  敬大哥(賈敬)中了進士,如今在修道,不問世事。珠哥兒中了秀才偏偏早逝。二弟讀書大半輩子,連門都沒摸到,至今連童生都不是。餘者庸庸碌碌。」

  這番話說的花廳裡眾人心中點頭。能在雪地跪半個時辰求老太太恩准放他出去讀書,這讀書的心必然是誠的。至於賈赦諷刺賈政的話就當沒聽到。

  賈赦又道:「兒子聽說:環哥兒的塾師林舉人對他評價很高。在二弟面前說:賈家日後高中者,必由賈環起!這樣的讀書種子,閤府裡有幾個?豈能不培養?

  因而,兒子請母親叫環哥兒進來問一問。願不願意去書院裡吃苦讀書。願意去,咱們沒有阻攔的道理。」

  居中坐在軟榻上的賈母臉色終於有所變化。賈家日後高中者,必由賈環起!林舉人的話讓她心中一動。

  大周開國至今,四海承平。馬上取功名的機會越發的少。皇帝用文官治理天下。她如何不想家裡多幾個讀書人光耀門楣?

  大兒子就不說了。小兒子喜歡讀書,但讀不出名堂。好不容易出個嫡長孫(賈珠),卻又早逝。

  念及於此,賈母點點頭,吩咐道:「鴛鴦,你去叫環哥兒進來回話。」她不喜歡賈環這個孫子,對他是不是吃苦,並不大在意。只要他願意吃苦,讀書上進,她確實沒有攔著的道理。

  鴛鴦領命出去。

  王夫人的手在案幾下輕輕的撥動著檀木念珠,平復著心裡浮躁的情緒。沒有聽人給她說過林舉人對賈環的評價,她被打個措手不及。

  林舉人的話只給賈政說過。賈政當然不會在王夫人面前說:此乃吾家千里駒。

  賈環知道,則是因為他那天早上找賈政說出府的事情,恰巧賈政不再,他在外書房和賈政的清客詹光、胡斯來聊了幾句。他們拿這話來恭維他,才知道的。

  第一個回合,王夫人輸了!賈母被賈赦說動,賈環順利的踏足賈府最高權力中心的舞台。

  突然,座中傳來微微的哭泣聲,卻是李紈垂淚抽泣。賈赦提及早逝的丈夫賈珠,觸及她的痛處。

  眾人心中一陣憐憫。年輕的寡婦可憐啊。

  …

  …

  氈簾打起來。賈環瘦小的身形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一襲灰白色的直裰穩步走進來。身後跟著鴛鴦、襲人兩個大丫鬟。

  賈環倒是想把苦肉計演到底。但鴛鴦哪裡肯?他形象狼狽,進去後難堪的是老太太。演到現在這個程度可以了。她和大老爺都可以給他作證,他確實在雪地裡跪了半個時辰。

  賈環想著從冷雪中到暖房,濕漉漉的待會感冒就划不來。那是假苦肉計演成真傻-逼。聽了鴛鴦的勸,在暖閣裡將斗篷和棉襖脫了,只穿件直裰,收拾的舒服了些,進到花廳中。

  花廳中,熱浪蒸騰,溫暖如春。賈母居中而坐。眾內眷和寶玉分左右兩邊,各自坐在屬於自己的案幾邊。

  賈環走到中間,給賈母行禮,朗聲說道:「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淡然的點點頭。

  賈赦一迭聲的吩咐道:「來人,給環哥兒上酒。可憐的,凍成這樣!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說話。」

  「謝大伯!」賈環接過襲人遞來溫熱的酒一口飲了,胃裡有熱度,舒服了許多。

  王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伯侄相得,映襯的就是她這個母親苛待賈環。臉被抽得「啪啪啪」的響。

  薛姨媽心裡就嘆口氣:這一唱一和的,她姐姐的臉在閤府人面前丟盡了。環哥兒這是要和她母親撕破臉啊。

  賈母什麼人,沒興趣看賈赦和賈環演雙簧,緩緩的問道:「環哥兒,你母親擔心你年紀太小出府讀書不能照顧自己,你自己什麼想法?」

  賈環聽得出賈母語氣鬆動,這是意料之中,毫不猶豫的答道:「孫兒不怕苦,只願讀書。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好!」賈母禁不住為賈環的決心、志氣叫好。花廳中登時響起一陣附和的叫好聲。

  賈母就看向王夫人,「政兒媳婦,你的意思呢?」

  從稱呼上看,賈母還是很尊重王夫人的意思。

  眾人的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6 AM

第65章 出府(四)-各出計謀

  若要問王夫人的心思,花廳裡的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不願意放賈環出去的。

  賈環這一去,必定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想想賈環強硬的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鳳姐這麼強勢的人現在都不敢惹他。他飛得越高,王夫人以後越有得頭疼。

  而且,賈環心裡怕是認趙姨娘是他的母親吧?廚房那邊都知道賈環讓丫鬟晴雯每日使錢給趙姨娘要些酒菜享用。日後二房分家,有得好看。

  王夫人沒有立刻回答賈母的問題,拿起茶碗慢慢的喝著茶,一副思考的樣子。

  她當然是想壓賈環幾年。林舉人的評價讓她心生警惕。賈環讀書越厲害,她越認為此時放他出去是個錯誤。但是,之前的理由不大適用,她需要再想想。

  這時,王熙鳳笑了兩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力。這種時候也就她敢說話,管家奶奶呢,賈母面前的紅人,笑道:「老祖宗,環哥兒的志氣高、決心大,我們自是要成全他。

  要我說,咱們何不請一個好的塾師到府裡來專門教他。書院的先生有那麼多學生的要教,花在環哥兒身上的時間自然就少了。正好,也省得他去什麼撈子書院吃苦。」

  薛姨媽眼睛就微亮了下,難為鳳姐兒了,竟然想到這上頭。捧殺。

  賈母覺得也是個辦法。賈府不缺一年一二百兩銀子的束修。精心培養賈環也無不可。賈母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

  突然,賈赦斥責道:「婦人之見!」

  這是公公教訓兒媳婦了。鳳姐直接給賈赦罵得笑容全無,臉色漲的通紅,乖乖的坐正身體聽著。

  賈環心裡哂笑一聲:現在你們明白,我被你們這所謂身份壓得有多麼不爽了吧?

  他現在雖然站在賈府最高權力中心的舞台上,但現在的「主角」是賈赦。還沒到他發揮的時候。

  賈赦毫不留情的訓斥道:「讀書人的事情,你懂幾個問題?環哥兒早說過你的。別人說:吃一塹,長一智。你竟是不明白。府裡讀書的事情,沒你說話的份。」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賈赦這是當眾揭王熙鳳的短。當初,賈環用這句話把鴛鴦、王熙鳳都給罵退。王熙鳳回去氣得吐了一口血。

  「讀書人的事情,你懂幾個問題?」這句話頓時勾起在場眾人愉快的或者不愉快的記憶。半年前發生的那場鬥爭,眾人記憶猶新。

  王熙鳳給賈赦罵得坐不住,起身離席,避在一邊嗚咽的哭著。她沒賈環那個膽子。賈環敢對著政老爹「開噴」。她卻不敢和公公賈赦強嘴。

  賈母不悅的瞪著她的大兒子,鳳姐還是很得她歡心的,譏諷道:「合著你今兒到我這裡來耍威風來了。你這個兒媳婦天天在我面前替你盡孝,比你兩個強。你倒是罵得痛快。要不要罵我幾句?」

  賈赦給賈母這樣說,同樣也坐不住,起身給賈母行禮,說道:「兒子豈敢?母親誤會兒子了。實在是璉哥媳婦的提議太荒唐,簡直是耽擱環哥兒的課業。母親且容我說幾句。」

  賈母冷著臉甩一句,「好好說話!」又讓平兒扶著鳳姐坐下。

  賈赦道:「請一個好的塾師,需要花一兩個月打聽才行,且現在是年末更難。明年的縣試在二月份就要舉行,距離現在不過兩個半月的時間。此議不可行。這是其一。」

  花廳中的眾人點頭,這是很公正的道理。

  賈赦繼續道:「若環哥兒明年考不中,後年就沒有童子試。童子詩是三年兩試。要大後年才能下場,這是耽擱了他幾年功夫。這是其二。

  所以,璉哥媳婦的提議很荒唐。看似關心,實則是害了環哥兒。」

  賈赦的話說很在道理。但是大家聽起來怪怪的。大老爺要是有這樣的本事,何至於賈府已經有衰落的跡象?

  賈母臉上的怒氣終究是舒緩了幾分。她是要讓賈環讀書,不是要耽擱他。讀書須趁早。這個道理她是懂的。

  王熙鳳默然不語,低著頭。她沒想到她的提議竟然有這麼大的破綻,看起來蠢得不行。這讓一貫心高氣傲的她竟然也有點動搖:以後是不是讀書的事情,真的都不要再開口了。

  將鳳姐罵退,賈赦坐下來,撚鬚微笑著喝酒。心裡痛快。他好多年沒在老太太面前這麼硬氣過了。還是賈環送來冊子好使。

  邢夫人笑盈盈的給賈赦添酒。她心裡也痛快至極。她對兒媳婦王熙鳳向著王夫人,早就心懷不滿。她用手段拿捏鳳姐兒,哪有老爺這樣劈頭蓋臉罵得爽快?

  眾人的目光又再一次的回到王夫人身上。等待她的表態為今天的事情做一個了結。

  賈環筆直的站著,低著頭。

  鳳姐敗退。現在最有可能為王夫人幫腔的是薛姨媽。但,他同樣為賈赦罵退薛姨媽準備了一套說辭。希望薛姨媽不要捲進來。不然,他以後怕是不好見薛寶釵。

  薛姨媽看著還在喝茶的姐姐,心裡嘆了口氣。

  上一回,她能幫鳳姐兒打圓場,那是因為邢夫人在賈府裡地位不高,還有老太太的維護鳳姐兒的心思。而現在賈赦出面為賈環說話,道理站的穩。她貿然介入,恐怕會自取其辱。

  關鍵是,她明白賈環這個哥兒:心思、手段都極為出色。今天在雪地裡跪了半個時辰,吃這麼大的苦頭,斷然不會是只要太太放他出去讀書。肯定還有下文。

  薛姨媽眼神落在楠木案幾上裝著高昌葡萄酒的酒杯上,看得很仔細。

  對面下首遠遠坐著的穿著鵝黃衣衫嫻雅明麗的薛寶釵心裡鬆口氣。賈赦下場,今天已經是賈府裡最高級別的內鬥。薛家不適合捲入。

  …

  …

  薛姨媽發呆,意味著花廳中能成為王夫人的助力的人選都退出。決定勝負的時刻要來了。

  壓力匯聚在王夫人身上。同意還是不同意?

  花廳裡的眾丫鬟、僕婦、陪房們未必有這麼深刻的認識,但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緊張的氣氛。

  賈赦心中一振。回想著賈環給他的策略手冊。同意,或者不同意,總有一款(種)產(說)品(辭)適合你

  王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碗,對賈母道:「老太太,他大伯說的有道理,我回去再和老爺商量下。」

  王夫人竟然是輕飄飄的推了。

  花廳裡針尖對麥芒的壓力陡然一鬆,眾人猛然的鬆口氣。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心有餘悸的長長舒一口氣。心落回到肚子裡。

  太太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對太太不利。同意,環哥兒就飛了。不同意,看大老爺這咄咄逼人的架勢,只怕已經準備了什麼。擱置起來才是正理。

  王熙鳳低著頭喝湯,丹鳳眼中心裡大聲叫好。太太好手段。老太太只給了大老爺一杯酒的時間,錯過今天這個場合,太太有的時間、理由去勸說老太太、老爺。

  邢夫人急得差點要從座位上彈起來,脫口而出道:「這怎麼行?」姓王的竟然是掀桌子不玩了。豈有此理!那她丈夫手裡拿得一手好牌還怎麼打?

  「怎麼不行?環哥兒是我的兒子。」王夫人斜了邢夫人一眼,強硬的頂了一句,眼角餘光掃過花廳正中站著的賈環,心裡一聲冷笑。

  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賈環感受到王夫人的嘲諷,但對此毫無反應,繼續著低頭數不存在的螞蟻。還沒到他出場的時候。

  而王夫人的好心情沒有持續一秒鐘,就聽到賈赦的聲音,爭鋒相對的道:「這怎麼行?環哥兒讀書,是關係到我們賈府未來幾十年興衰的事情。我作為榮國府的家主,是有資格說句話的吧?」

  圍觀的眾人點頭。

  賈赦是二代榮國公賈代善的嫡長子。賈母還在,榮國公府還沒有分家。他自稱一聲榮國府的家主,沒人能說個不是。

  作為家主,他要管榮國府興衰的大事,當然可以說句話。至於,他說話有沒有約束力,另外說。

  賈赦這句話王夫人是無法反駁的。垂下眼簾。

  賈赦道:「二弟現在應該就在外書房喝酒,弟妹要商量的話,大可將二弟叫進來。我們等著就是。我就怕弟妹有其他的心思,攔著不讓環哥兒去讀書。」

  王夫人道:「環哥兒是我的兒子。他的前途,我自會和老爺商量。不勞大伯費心。」王夫人至始至終都在強調她是賈環的嫡母,擁有對他的管轄權。

  賈赦追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商量出個結果來?我記得環哥兒十幾天前就回你了吧?還要商量?未免顯得有點假。」

  王夫人不理賈赦的問題,淡淡的道:「商量好了,我自會回老太太。」

  賈赦冷笑一聲,厲聲指責道:「王氏,我看你是居心叵測!阻人前程,如殺人父母。你倒是好,作為嫡母,要阻攔庶子的前途。我是真不忍心看我賈家的俊傑被你一己之私給毀掉。」

  花廳中的氣氛重新轉緊。賈赦翻臉,徑直叫王夫人王氏,指控相當嚴厲。賈母都微微皺眉。但她深諳當裁判員的技巧,現在還不到她表態的時候。

  賈赦高聲道:「環哥兒,你可願過繼到我名下?我給你一個嫡子的名分。將來我這爵位少不了你的一份。」

  「啊…」花廳中一片嘩然。這個消息太生猛,竟然是要過繼。

  賈探春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環哥兒的打算。算是死中求活。迎春和惜春兩人呆呆的,沒人知道她們想什麼。是擔心還是驚奇?

  薛寶釵微微凝神,看著賈環。她有點不信。寫出「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這樣傲骨嶙峋的詩句的賈環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真真是讓人嘆息。

  林黛玉心裡嘆口氣,賈環要去東面的話,以後和姐妹們怕不是一路人了。寶玉嘴角浮起一次譏諷:原來是賣身求榮啊!

  鴛鴦和襲人對視一眼,今天這場面難道又要比唱戲還精彩?過繼啊!虧環三爺想得出來。

  王夫人眼神依舊淡淡的,無可無不可。心裡哂笑。賈環去賈赦房裡後,寶玉以後就沒有對手了。她要輕省許多。

  誠然,她得承認她這個庶子少年早慧,相當的聰明、有才幹。到賈赦房裡,會給她造成很大的麻煩。但她難道還怕和一個小孩鬥?這府裡終究是老太太說了算。

  眾人矚目著賈環。

  賈環微微側身,面向賈赦。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心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7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7-2-28 06:28 AM 編輯

第66章 出府(五)-一封書信

  賈環現在只想抑鬱的長嘆一聲:都他-媽-的不按套路來啊!

  王夫人沒按套路來:她沒有在「同意」和「不同意」這兩個優先選項中做選擇,她選擇的「擱置」。今天這個局,她不想玩。她想把桌子給掀了。

  當然,劇本雖然偏離主線,但賈環仍列有備用方案。

  賈赦不按套路來:賈環給賈赦的計劃方案中,根本就沒有「過繼」這個選項。看賈赦做的些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逼死金鴛鴦,逼石呆子家破人亡。

  政老爹最多算糊塗蟲。賈赦完全就可以歸結為「壞人」一類。

  賈環做事不介意用手段,但是底線還是有的。他得了「失心瘋」才會想著跟賈赦綁在一起混。賈府敗亡時,數賈赦的事多。他吃飽了撐著往賈赦這個「火坑」裡跳。

  賈赦要收他當嫡子,無非是看中他的「鬥爭技能」,想要他幫著和王夫人鬥。但賈環從未有將自己的未來侷限在賈府內的想法。而且賈赦的底牌,他早就看透。

  賈赦不敢得罪王夫人的兄長王子騰。今天能這麼賣力,無他,利慾熏心。

  給賈赦當嫡子,壞處極多!智者不取。

  賈環朗聲道:「大伯膝下有璉二哥、琮弟承歡。侄兒的生父、嫡母俱在,生恩、養恩未報,還請大伯恕罪。」

  這就是婉拒了。

  花廳裡的賈府中內眷都是驚訝無比,還有這樣的轉折?賈探春迷惑的看著她的弟弟,拿起茶杯輕輕的品茶。焦慮的想:那三弟弟接下來怎麼辦?太太擺明了今天不想談他讀書的事啊!

  薛寶釵心裡輕舒一口氣,大而美麗的杏眼微露讚許。她不希望看到一個驕傲到骨子裡的人折腰做走狗。這種事,看著會很難受。

  賈寶玉驚詫的眨眨眼睛,湊過去和林黛玉小聲道:「妹妹,環哥兒這拒絕的倒是對我的胃口。」

  林黛玉抿嘴一笑,輕輕點頭。她和賈環不熟。倒是紫鵑很佩服他。但她希望這樣能寫好詩、好文的人不要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敵人。

  賈赦長嘆一聲,「唉…,可惜啊!難為你還想著孝道。真是個好哥兒。來人,再給環哥兒上酒,驅驅他心底的寒氣。你是孝順,可你母親對你未必有慈愛之心。」

  賈赦話裡有話,但王夫人巋然不動。她懶得和賈赦做口舌之爭。小嬸子和大伯吵起來,名聲上終究是她吃虧。

  她心裡對賈環拒絕過繼到賈赦名下很詫異。但她拿定主意:今天不談讀書的事情,看賈赦、賈環能玩出什麼花樣?鬼都知道賈赦得了賈環的指點。和那天邢夫人一模一樣。

  身姿細長,容貌姣好的襲人再次上前給賈環奉上溫熱的美酒。賈環還是一口飲了,「謝大伯!」

  賈赦擺手,扭頭再問王夫人:「王氏,你決意阻止環哥兒出府讀書?」

  王夫人不動聲色的道:「大伯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是想和老爺商量後再做決定。」

  賈赦冷喝道:「好一個歹毒的婦人心腸!你十幾天前拒絕了環哥兒出府讀書,如今改口說要商量。誰信你安著好心?

  你知不知道環哥兒今天在雪地裡跪了半個時辰?我這做大伯的都看不過去。再商量,你是要再讓他再在雪地跪一次,把他凍死了,你就甘心?」

  王夫人不滿的道:「大伯不要無中生有…」

  賈赦爆喝一聲,打斷王夫人的話,「環哥兒,你拿出來吧。看你這母親還有什麼話說。」

  拿什麼出來?

  花廳裡所有人的視線重新落到賈環身上。有些人心裡磕磣了一下:怕是要糟!

  賈環站在在花廳正中,貌似是安靜的等待裁決。但誰會真的以為他是個無害的人!他,危險的很。

  「是,大伯。」賈環從懷裡拿出一封書信。

  王夫人顧不得和賈赦分辨,目光落在書信上。她討厭意外。王夫人沒有去接。她不識字的。

  賈母開口為王夫人解圍,說道:「什麼書信?珠哥媳婦,你讀一讀。」

  李紈的丫鬟素雲走到廳中從賈環手中取了書信,回到左側第三座位處,遞給剛哭過還紅腫著眼睛,嬌柔秀美的少-婦李紈身邊。李紈擦了手,這才打開書信,念道:「

  弟葉鴻雲知悉兄將南返,素聞名下弟子姓賈名環者,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尊師重道,品行端正。

  八歲童子,比駱、王之文才;英資少年,問李、杜之餘韻。孺子可教,吾甚可喜。唯盼持書速來,勿令資質荒廢,辜負光陰。庚戌年十月十八日。」

  李紈讀完之後,滿臉的震驚。這位葉鴻雲對賈環的評價也太高了些吧?

  駱、王之稱必定是初唐四傑的駱賓王和王勃。駱賓王的《詠鵝》兒童皆知。王勃的《滕王閣序》名傳千古。而且,兩人都是神童。

  這實在是…

  花廳裡十分安靜,眾人都在等李紈的翻譯成大白話。

  倒是寶、黛、釵、迎、探、惜幾人面露震驚之色。八歲童子,比駱、王之文才;英資少年,問李、杜之餘韻。這簡直讚美過甚!

  然而,她們深居閨中,哪裡知道賈環寫(抄)的三首詩詞:論詩(李杜詩篇萬口傳),詠海棠,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已經在京城文人中已經傳遍。

  葉講郎從林舉人口中得知賈環不過八-九歲,寫薦書之時自然是性情流露。

  李紈愣了幾秒,回過神,將書信的內容解釋了一遍。葉講郎的讚譽之詞,對不通詩書的賈府其他人來說,並不震撼。還不如「天資聰穎」來的直觀。

  賈環向賈母行了一禮,補充道:「葉講郎是孫兒業師林先生的好友,在京城西郊外的聞道書院擔任講郎。林先生臨離開前,將薦書交給我。」

  賈母微微點頭,不表態。

  但花廳裡的眾人都知道形勢對王夫人不利了。這是一封邀請賈環去聞道書院裡讀書的信。換成現代的說法,這是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錄取通知書都送到賈環手上了,王夫人還說要再商量商量。商量什麼?

  這不是阻攔賈環的前程,什麼是阻攔?

  王夫人的臉色微變。她感受到一股濃濃的陰謀氣息。心裡憤怒無比。賈環給她設局!她竟然著道了!目光森寒的盯著賈環質問道:「環哥兒,你那日回我時,為什麼不拿出這封薦書來?」

  賈環要是知道王夫人的想法,肯定想抽她!他難道不想順順當當的出府讀書,非要這樣繞來繞去的受罪?他是受虐狂啊?尼瑪的神經病。

  賈環冷聲道:「母親當日給過我拿出這封信的機會嗎?」

  廢話!當然沒有。

  王夫人真要同意賈環出府讀書,當時應該是再問問賈政的意見,然後再聊到這個技術話題:你想去書院,人家收不收你啊?談話根本沒到這一步,兩人就談崩了。

  王夫人頓了下。隨即,一直淡淡的臉色就沉下來。她擔不起阻攔庶子讀書上進的名聲。

  眾人心中瞭然。賈環要出府讀書,給王夫人派周瑞帶人給攔回來。這事閤府皆知。當時賈環和王夫人的對話有著什麼樣的火藥味,不問可知。否則,賈環怎麼可能採取「逃出府」這樣激烈的反抗方式?

  薛姨媽心裡嘆口氣。她姐姐大概根本就沒有仔細深入的思考環哥兒讀書的事。她相信賈環不是故意不拿出來。談話應該沒進行到那一步就崩了。

  王熙鳳是知道詳情的,她樂意聽到一切關於賈環吃虧的新聞。心裡微微有些疑惑:要是林舉人的推薦書還好說些,畢竟不一定能入學。但怎麼會是書院講郎的邀請書信?這簡直是將太太的騰挪餘地都壓死。

  王熙鳳又哪裡知道,林舉人在離開之前曾經和葉講郎見過面。他為賈環安排的很妥帖。

  邢夫人臉上的笑容已經遮掩不住。連庶子讀書這樣的事情都處理不公?王氏,你還有什麼資格管家呢?

  王夫人身後的周瑞家的眼神有點慌張的去看左邊的趙姨娘,等會要出事,先拉著趙姨娘懇求吧。趙姨娘是個喜歡聽好話的!她當家的,讓奴僕打了賈環啊!

  趙姨娘還有點沒回過味來,只知道兒子把信拿出來就佔了上風。

  眾人的想法都只是在一瞬間。王夫人給賈環頂了一句,深深的吸了口氣,手用力的撐在榻椅上,緩緩的道:「這封書信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肯定同意環哥兒出府讀書。我倒是好奇,環哥兒不給我說這件事,他大伯是怎麼知道的?」

  圍觀眾人再次給王夫人點贊。

  老祖宗厭惡大老爺,同時也不喜環哥兒,他們兩個攪合到一起,在今天老太太喝酒歡樂的時候來設局敗興,老太太心裡怎麼想?

  賈母臉色微變,說道:「環哥兒,我也很想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賈赦呵呵一笑,起身回道:「母親,兒子來說吧。林先生將書信給環哥兒的時候,琮哥兒在場。我從琮哥兒口中得知的。今天環哥兒來求母親,不可能不帶這封信。所以,兒子讓他拿出來。」

  賈赦要是個穿越人士,心情大概是這樣的:大爺我用智商秀你們一臉!

  但其實,賈赦知道這件事是賈環告訴他的。

  賈母知道有貓膩,哪有做母親的,不知道自己兒子什麼貨色?但明面上她確實挑不出理來。頓時看賈環越發的有點不順眼。既然讀書的事情二兒媳婦同意了,將他打發出去吧。

  但,賈環、賈赦今天費這麼大的勁,只是求一個出府讀書嗎?

  已經站到舞台中心的賈環開始他的發揮,對王夫人行禮,說道:「母親的疑問,兒子可以解釋。母親不想知道,自然就不會知道!」

  「謔」,「啊」,「哈」各種各樣的驚嘆詞從花廳眾人的嘴裡低低的發出來,匯聚成一股嘩然的聲浪。

  賈環的話說得非常精妙,將王夫人「偽善」的面具給赤-裸-裸的揭開。

  裝什麼裝?你要是想知道,你叫我過去問一聲,自然能知道。你是不想我出府讀書!

  阻攔庶子讀書上進這個名聲,你就認下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29 AM

第67章 出府(六)-坑你沒商量

  「放肆!」王夫人怒斥一聲,拍著榻椅的扶手,站起來,指著賈環罵道:「你就是這麼和你母親說話的?陰陽怪氣。你走。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兒子。」

  王夫人發怒,氣勢十足。花廳裡正嘩然的眾人立即停下來。她們剛才還在想:

  大老爺作為外人都知道環哥兒有推薦信,而太太做為嫡母卻不知道。這內心的想法,實在是…,怕真是和環哥兒說的一樣,是不想知道啊!

  但此刻,王夫人要逐賈環出去,還說出不再認他這個兒子。這頓時又讓圍觀眾感受到太太的可怕。母親不認兒子,傳出去,三爺的名聲怕是要毀了。

  我艸。裝逼裝成傻-逼了吧!

  三爺,你說你沒事去嘲諷太太幹什麼?找抽啊!見好就收,不好?

  但在這樣的場合下,賈環怎麼可能說錯話?

  賈環低下頭,沉默不語。沒人看到他眼睛裡閃過一絲亮色。一貫古井不波的王夫人被他嘲諷的言語刺激得犯錯。接下來,決戰的時刻,讓我們按照劇本來吧!

  「啪啪啪!」

  一個鼓掌的聲音很突兀的在安靜的花廳中響起。賈赦一臉譏笑的在鼓掌。見王夫人看過來,賈赦道:「王氏,你繼續,繼續罵,繼續把環哥兒的名聲搞臭。」

  王夫人今天實在是忍無可忍,猛的轉身,面向賈赦,道:「大老爺對我有意見,可以去給老爺說,可以給老太太說。但不要對我說。我們家也是講規矩的人家。」

  大伯管小嬸子,這是什麼道理?狗屁不通!

  賈赦冷笑一聲,道:「我當然會給老太太說。」說著,站起來,對賈母道:「母親,環哥兒不僅是王氏的兒子,也是我賈家子弟。是讀書的種子。

  昔日四大家族:賈史王薛,以我賈家先祖寧國公、榮國公為首。今日四大家族:王賈史薛。以王家王子騰為首。

  我看王氏的意思,是見不得我賈家出讀書人!見不得我賈家好!她人嫁到賈府裡來,心還在為王家。」

  賈赦的話音剛落,花廳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空氣中彷彿有千斤之力。眾人都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靜的能聽到外面雪落的聲音。炭爐裡木炭燃燒的聲音。

  賈赦對王夫人的指控相當嚴厲。古人對家族榮辱相當看重。如賈赦所說,王夫人若是嫁到賈家來,還要以王家的利益為重。她要被賈家的人在背後戳脊樑骨。同時,她的名聲會變得極為難聽。

  賈母心裡對賈赦說的話不以為然,二兒媳婦不過是打壓庶子罷了。但她不可能為王夫人背書。打壓讀書上進的先例確實不能開。

  賈母目光看向王夫人。意思是讓王夫人自辮。

  王夫人不想和賈赦說話,但只得自辮道:「我何曾是這樣的人。珠兒是怎麼中的秀才?」

  賈赦斷然道:「珠哥兒已經死了!環哥兒縱然冒犯了你,但沒到要你不認他作為兒子的地步吧?王氏,是不是只要不是寶玉,我賈家再出一個讀書的哥兒,你就要打壓一個?是不是?」

  王夫人回答「是」,那就全完,坐實賈赦的指責。回答「不是」,如何解釋給賈環扣上「不孝」名聲的事情?

  王夫人看著低著頭,貌似恭順的賈環,心裡湧起一股痛恨,她被賈環「坑」了。

  賈環嘲諷,她如果不是反應過激,想將他一下踩死,扣一個「不孝」的名聲,現在還能解釋一二。但這時自是沒法解釋。

  王夫人還在思索對策,這時,邢夫人站起來對賈母說道:「老太太,太太處事如此不公,我覺得她不適合繼續管理賈府內宅。」

  賈母面無表情。

  身後的鴛鴦卻是心裡譏笑。閤府的人誰不知道大太太極為貪財。過她手的錢,十分只剩三分。她好意思說這種話。嘖嘖!

  賈環一聽邢夫人的話,心裡頓時大罵:尼瑪的豬隊友。他和賈赦商量的根本就不是剝奪王夫人管內宅的權力。

  賈府內宅根本沒有合適的人替換王夫人。賈母日子過的輕鬆、快活,她怎麼可能同意換人?另外,賈赦也不敢過分得罪王子騰。

  賈環和賈赦商量的是剝奪王夫人在賈府二門外的權力。

  王夫人已經被逼到牆角,賈赦下一句話就可以卸下她在賈府二門外的權力以及對他讀書的管轄權。偏偏邢夫人利慾熏心,竟然獅子大開口。給王夫人留下反擊的機會。

  王夫人現在撂挑子,你猜賈母會怎麼當裁判?過猶不及啊!

  他喵的!

  賈環一看賈母的表情就知道她內心裡對他這一方惡感大增。當即,對王夫人道:「兒子心急出府讀書,說了氣話,請母親恕罪。」

  又對賈赦道:「大伯,我母親說不認我這個兒子,只不過是一句氣話,請大伯不要見怪!」

  王夫人不理賈環。她今天連著給賈環「坑」了兩回,她現在對賈環的話非要在腦子過三遍才肯說話。

  賈赦點點頭,他今天能這麼痛快,揚眉吐氣,都是賈環的腦子好使。雖然現在已經偏離了方案,但他相信賈環能補救好。當即,回頭狠狠的瞪了邢夫人一眼,「坐下。」

  邢夫人正一臉的興奮、貪婪,冷不丁的給賈赦訓了一句,嚇了一跳。委委屈屈的坐下來。她一貫怕賈赦。

  王夫人冷哼一聲,說:「大太太既然想要管家。那就由你管好了。」說著對賈母道:「兒媳罪孽深重,不堪大任,請老太太另擇他人。」

  賈母忙安撫道:「沒這麼嚴重。你坐著,我替你主持公道。」說著,看向站著的賈赦,「你怎麼說?」

  「呃…」賈赦貪暴好色,天天就知道喝酒玩小老婆。這種智力鬥爭真不是他擅長的,就看向賈環。賈環微微搖頭。賈赦就道:「既然弟媳不過是一句氣話,我也收回之前的指責。」

  賈母滿意的點頭,對王夫人道:「這家你先管著。我看那個不服?」說著環視了一圈。眾多丫鬟、婆子都低下頭,不敢於賈母對視。權威之盛於斯。

  賈母對賈環道:「你母親不過說了一句氣話,到底還是同意你出府讀書。你心裡不可有怨氣。你且去吧。好好讀書。」

  賈母肯定是要將賈環的名聲維持住,不能讓他背個「不孝子」的名頭出去,那還怎麼科舉?

  王夫人剛才沒吭聲,默認既是承認。她不想背「苛待賈家讀書人,心向王家」的名聲,就得收回罵賈環「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兒子」這句話。

  賈環早就針對她放大招,做好預案。可惜給邢夫人這個豬隊友破壞。功虧一簣。

  看起來一場激烈的爭鬥,就要以賈母高超的和稀泥技巧化解,平穩的渡過。接下來就是賈環謝恩,賈母再把賈赦打發出去,大家子就一團和氣。

  但是…

  賈環向賈母道謝辭別:「孫兒謝老太太成全。孫兒對我母親沒有怨氣。縱然受了委屈,我想也都是下面的人背著母親作為…」

  這話道理很正。一副賢子孝孫的模樣。當然,賈府眾人是不信賈三爺的。誰信誰是傻子!他剛才還嘲諷王夫人「不想知道,就不會知道」。當然,這種「政治正確」的話沒人會反駁。

  但賈赦再傻也知道接賈環的話,說道:「慢著。環哥兒,什麼事情,你說出來,我替你做主。我家的讀書種子豈能給下人欺負?」

  賈環低頭道:「周瑞打我。」

  黑不黑?黑。真是黑。周瑞家的感覺簡直是黑透了。賈環這小王八蛋竟然栽贓啊!打他的明明是幾個粗使的奴僕。還是奉了太太的命令將他攔回來。不然誰敢對他動手啊!

  賈赦對上賈環給他的方案了。王夫人在賈府二門外的權力,主要依靠陪房周瑞。周瑞是賈府的管事。將他打掉,就足以讓王夫人在二門外說話沒份量。

  賈府的幾個管家:賴大、林之孝、吳新登都是賈府裡的老人。聽肯定會聽王夫人的話,但執行起來未必那麼賣力。指不定還會和賈赦、賈璉說說。

  賈赦和賈政如果要爭奪賈府的控制權的話,首先就是要卡這幾個管家的職位。但誰擔任管家的權力,顯然是在賈母手中。

  當然,賈府情況特殊。賈赦、賈政都不耐煩去管理那些庶務,還要賈璉幫著打理。

  賈赦一擺手,「你不用說了,我聽說過。」

  周瑞是王夫人心腹的心腹。王夫人豈能讓賈赦得逞?當即,冷笑著截斷賈赦,說道:「是我讓周瑞打的。環哥兒頑皮,要逃跑去讀書,我那會兒不同意他出府,派人把他攔回來了。」

  嫡母打兒子,天經地義。誰能說個不是?

  賈赦斜著眼睛反問王夫人,「周瑞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王夫人遲疑了下。她今天給賈環連著坑兩次,哪敢輕易表態。

  但王夫人還是小看了程序員寫各種情況處理方案的能力。總有一款適合你!

  賈赦接著王夫人的話,「看來弟媳也是不知道的。正好我回母親。一起聽著吧。母親,周瑞管著家裡的莊子收租,這幾年貪了府裡幾千兩銀子。」

  「啊…」花廳中的眾人立時交頭接耳的議論。這太誇張了吧。

  賈母霍然變色。賈府裡寬待下人,但沒有這麼個寬待法。

  王夫人心中一陣苦澀。她沒表態,還是被坑了啊。她剛才要是說知道,現在還能為周瑞說兩句。不知道,那還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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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0 AM

第68章 出府(完)-勝利者

  賈赦看著王夫人彷彿吃蒼蠅一樣的臉色,得意的笑道:「我本來是讓璉兒幫我查賬的。既然太太不知道周瑞的事,我就不叫璉兒進來質對了。」

  這麼說,就是早有準備。

  王夫人不搭理賈赦,瞥了王熙鳳一眼。

  王熙鳳一臉的苦澀。大老爺的話這是擺明離間她和太太的關係。璉兒,璉兒,叫得多親熱,但她可是知道丈夫在公公面前沒這面子。

  對一個女人而言,是丈夫重要,還是姑姑重要?傻子都知道這個答案。然而,賈璉聽賈赦的。要查周瑞,這麼大的事情都沒風聲傳出來,你叫王夫人怎麼想?

  王熙鳳怒目看向低著頭、貌似無害的賈環。她現在恨不得上去踹賈環兩腳:環哥兒,姑奶奶今天沒惹你吧?

  可憐的鳳姐兒,給賈環挖坑埋了。賈環不過是摟草打兔子,順路寫在方案上的。

  其實,賈赦不過是叫賈璉把賬目送過去給他看,查賬是賈赦另外找的人。他再昏,也知道王熙鳳是王夫人的侄女。賈璉怎麼想得到通知鳳姐?

  賈赦得意了一句,對賈母道:「母親,兒子認為周瑞不適合再管事。他貪了府裡的銀子,要他把窟窿填上。莊子收租的事先讓張才管著。」

  免職、賠償。推自己人上馬。賈赦一套說辭行雲流水,利索的定下處理方案。

  賈母點點頭,「理該如此。」

  王夫人,周瑞家的等人都沒有意見。能怎麼有意見,這看起來是很輕的處罰,連打板子、攆出去都省了。但她們心中絕不輕鬆。

  真的以為這是很輕的處罰。太天真!周瑞到底貪了賈府多少銀子,他說了不算,賈赦說了算。賈環能說動賈赦,就是給他說明了查周瑞能撈銀子。

  劉姥姥第一次進賈府,鳳姐打賞20兩銀子。出來後,劉姥姥要分潤一塊銀子給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不要,看不上這點小錢。由此可見,周瑞是很有點家底的。

  另有一點佐證: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在京城裡開古董行。賈雨村說他大有作為,可見生意做的不小。賈環預估周瑞有個幾百萬的身家(幾千兩銀子)。

  同時,賈赦找賈母要的不僅僅是查周瑞的權限,而是查所有管家的賬目的權限。查周瑞,一不小心查出大-老虎嘛!這可是撈銀子的好路子啊。不想被查,好好的來孝敬赦老爺吧!

  賈府的大管家賴大家裡可是很有錢的。還給兒子捐官。賈赦指不定可以從他身上切一塊大蛋糕下來。要相信賈赦作為一個壞人的「職業素養」。

  沒有這上萬兩銀子的前景,賈赦今天是絕無可能幫賈環。王夫人後面梗著個王子騰。賈府有時還要仰仗他,賈赦沒利益敢沖王子騰的妹妹甩狠話?

  …

  …

  賈赦回明賈母:將周瑞的管事職位罷免並追贓。今天的大戲到此,基本的脈絡就清晰起來。

  賈環、賈赦的組合大獲全勝。

  賈赦得實利:銀子、管事的職位、撈錢的機會等等。賈環得虛利:出府讀書,打破王夫人約半年以來限制他自由的禁令;同時,賈環在名義上擁有不在被王夫人打壓的資本。

  王夫人再敢拿嫡母的名頭打壓他,比如:不孝子、母親打兒子天經地義之類的。那麼,她自己逃不「苛待庶子」、「打壓賈府子弟為王家」的名聲。

  幾年之內,王夫人很難在府外找到周瑞這樣的代言人、心腹。她的影響力將會衰退,權力被限制在內宅。

  簡單點說,從此之後,王夫人說話在賈府二門之外,沒什麼份量!

  比如:賈環現在逃出府,王夫人吩咐人去攔賈環。賈府的管事可不會像周瑞一樣,老老實實的將賈環攔回來,八成會將賈環給放走。

  薛姨媽坐在案幾邊,目睹這一場「鬥爭大戲」,心裡感慨,她姐姐輸得很有點慘。沒把環哥兒壓下去不說,還陪了個心腹陪房進去。

  本來壓一下環哥兒,不過是未雨綢繆,為將來打算。無可厚非。但環哥兒這個哥兒是有本事的。惹不得。惹不起。看鳳姐兒可憐的。她今天被環哥兒給坑慘了。

  李紈讀完薦書之後,就坐在案幾邊,心情複雜。她以為賈環和大老爺攪合到一起,落不了好。太太會更加的厭惡他。但現在賈環和太太把臉都撕破了,依舊活蹦亂跳。頭上戴著「賈府讀書種子」的帽子,太太以後要壓他,怕是心裡要先掂量掂量。

  其實,也壓不住了。賈環出府,不取得秀才功名,根本不可能再回來!

  她的心裡既是感嘆賈環好本事,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又傷感自身。丈夫也是賈府的讀書人,被寄予眾望,卻英年早逝。留下她孤兒寡母。

  鏡里恩情,更那堪夢裡功名!那美韶華去之何迅!

  薛寶釵、林黛玉、賈寶玉、迎春、探春、惜春幾人見賈環順利的出府讀書,反過來,誣告周瑞,和大老爺聯手將周瑞給拿下,心裡心情各不相同。

  薛寶釵是覺得有些好笑。環兄弟有仇必報啊。只是,日後他和姨媽的關係怕是難以修復。可嘆。

  林黛玉心裡不大喜歡賈環「睜眼說瞎話」。賈環是給奴僕打的,誰都知道。但她心裡還是覺得痛快。有些長著勢利眼的人就是欠教訓。

  賈寶玉心裡則是極為不滿,環老三這個壞了心的。誰打你的,你找誰的麻煩。你怎麼能誣告周大哥呢?

  迎春、惜春依舊當著透明人。她們倆心裡即便有想法也不會表露出來。今天這個場合對她們來說太危險。

  探春心裡是長長的出一口氣。三弟弟總算是可以出府去讀書了。以他的本事,應該會大有作為!可惜自己是個女兒身。恨不能出去建功立業。又見賈環把周瑞給坑了,心裡一笑。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三弟弟這般做,很有聖人門徒的風範啊!

  但是,今天的事情後遺症怕是很多。不說老太太心裡的不喜,只怕還會有些擔憂。以三弟弟的頭腦,外加大老爺的身份、地位,賈府的大權會屬於誰?

  另外,三弟弟和大老爺今天合作,少不了會有把柄給大老爺捏在手上。大老爺驅使他去和太太斗,怎麼辦?

  探春看向花廳正中的賈環,心裡充滿對她這個親弟弟未來的擔憂。

  …

  …

  賈環在花廳正中等待賈赦給他「主持公道」。

  賈赦見王夫人等沒有對賈赦的處理意見提出異議,便知道事情塵埃落定。笑呵呵的坐下。他一杯酒還沒喝完呢。

  他看著賈環,心裡盤算著這小子給他帶來的好處。心裡喜滋滋的。禁不住扭頭對邢夫人感嘆道:「恨此子非吾兒!」

  有賈環幫他,賈府盡在鼓掌之間。一言既出,誰敢不從?要銀子有銀子,要女人有女人。看上那個丫鬟,就討那個丫鬟做小老婆。痛快!老太太身後的鴛鴦就很對他的胃口。

  賈赦心裡琢磨著怎麼驅使、利用賈環為他做事。那份文案應該是可以當證據的吧?

  邢夫人訕訕的賠笑,給坐下來的賈赦倒酒。她很抑鬱啊。賈府的外事跟她不相干。好處都叫賈赦得了。她一文錢都沒落到。

  賈環見事情處理完畢,再次向賈母辭別,說道:「孫兒求學心切,今日便想出府。恰逢盛會,就在此向老太太、太太辭行: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賈母看著賈環就有點煩,有點警惕。今夭折騰得她都有點累。剛才就是賈環辭行牽出一堆事。但聽完他這首詩之後,心裡頓時略微有些變化。

  賈環和賈赦的組合,今天大殺四方,王夫人狼狽敗退。賈母心裡還是要想想:她的大權是否會旁落。這是一個合格的權力人物都要考慮的問題。

  賈母讓賈環出府讀書,總不能說:你沒中秀才,就不要回來了。想是這麼想的。說出來,就顯得她太苛刻。出府讀書和在賈府裡讀書是兩回事。

  然而,現在賈環很上道的說:學不成名誓不還。這就對了賈母的胃口、脾氣。

  賈母微微點頭,道:「好詩。好志氣。給環哥兒上酒。」

  賈母叫好,花廳內頓時響起一陣叫好聲。李紈、釵、黛、迎、探、惜都是齊聲喝彩,「好詩!」嬌聲如鶯啼,一時間如姹紫嫣紅春滿園的景象。

  鴛鴦微笑著給賈環奉上一杯溫酒。鴛鴦身姿高挑,比賈環高一截。此時,在賈環面前蹲下來,好方便他取酒。她挺想給賈環感嘆一句:三爺,你又贏了!

  賈環接過鴛鴦手中的美酒,一口飲了。美酒入喉,酣暢淋漓!他再向王夫人行一禮,「兒子向母親辭行。謝母親恩准讀書。」

  王夫人不說話,只點了下頭。她今天給賈環連「坑」了三次,吃了大虧。實在沒有興趣和他說話。

  賈環不以為意,勝利者對戰敗者要有一點風度嘛!再向賈赦、邢夫人行禮,「謝大伯、大伯母。」

  「嗯。好好讀書。」賈赦笑得有點勉強。他還想著怎麼利用賈環。哪知道賈環怎麼狠。發誓說:沒進學就不回來。那他還怎麼利用賈環?好抑鬱。

  賈環心裡哂笑。賈赦的心思,他猜得到。要相信賈赦作為一個壞人的職業素養啊。但他怎麼會著道?此時,毫不猶豫的將賈赦甩開。

  賈環再向李紈、釵、黛、迎、探、惜幾人所坐的方向行一禮,「賈環向大嫂、寶二哥、姐姐妹妹們辭行。」

  李紈、薛寶釵、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都是齊齊站起來,環珮鏗鏘作響。眾女紛紛向賈環回禮。

  賈環今天鋒芒畢露。一首立志詩,慷慨豪邁、情懷激盪。當真是英資少年!誰敢無禮?

  連對賈環很是不滿的賈寶玉都離席避開,表示他不受賈環的禮。

  李紈代表眾女說道:「惟願環兄弟讀書高中,光大賈家門楣。」

  賈環笑了笑,「謝大嫂吉言!」昂首穩步出了賈母上房的花廳。

  本來賈環出府讀書是要給賈母、王夫人磕頭的。但他只是躬身行禮。這是有問題的。但花廳中眾人,沒有人指出。

  因為,勝利者不需要指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2 AM

第69章 尾聲

  大雪飄飛。天地間茫茫一色。壯麗、雄偉的賈府園林被落雪染白,幽靜無人。

  賈環在暖閣裡取了棉衣、斗篷,漫步進入風雪中。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心情舒暢!

  他終於恢復自由,即將離開這片窄小的天地。

  賈環踩著腳下的積雪,輕快的往自己的住處趕去。他取了行李,在外書房給賈政說一聲,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

  …

  賈環離開後,賈母的酒宴也無法進行下去。散了場。趙姨娘顧不上給王夫人說一聲,急匆匆的趕往賈環的住處。

  趕到時,賈環正裡屋中在和晴雯、如意道別。他的行李早讓如意收拾好。

  屋子裡沒燒炭盆,雪天有些清冷。大小兩個丫鬟站在賈環面前,一個俏麗,一個清秀,都紅腫著眼睛。

  小姑娘如意更是哭的像淚人。她捨不得讓三爺走。說不定這一去就是五六年。早年珠大爺14歲進學,已經被閤府稱讚。三爺才八-九歲呢。

  「要對我的考試能力有點信心。最多兩三年我就會回來。」賈環溫和的笑了笑,拍拍哭成小淚人的如意的肩膀。又叮囑晴雯,「晴雯,我不在,你少和人吵架,少罵小丫鬟。」

  晴雯拿賈環當朋友,分別之時,心裡也有些傷感。三爺這一去,或許是幾年不見,或許這輩子的主僕緣分也就盡了。乖巧的點點頭。

  賈環又笑:「真要忍不住了,罵了也就罵了。給攆出府的話,不要去找你哥嫂,去聞道書院找我。」

  晴雯禁不住破涕而笑,嬌嗔道:「三爺,你老取笑我!我聰明著呢,不會給攆出去。」

  賈環笑著搖頭。晴雯聰明是聰明,但是最後還不是給攆出大觀園?不過,大觀園還要好幾年才建。他預估兩三年就會回來。真是不想再回來,一走了之啊!

  正說著話,見趙姨娘挑著簾子快步進來,一把抱著賈環哭道:「環哥兒,你這個沒良心的。你跪在雪地裡幹什麼?你要是出事,我可怎麼活啊?嗚嗚…」

  趙姨娘哭得情真意切。賈環卻是有點尷尬。他是八-九歲的身體,三十多歲的心。給趙姨娘這麼抱著,實在有點不適應。

  趙姨娘想起兒子要出府讀書,出去受苦,幾年見不到,絮絮叨叨的哭了一回。真情流露。又要問賈環今天怎麼弄的,竟然逼得太太退步,允許他出府讀書。

  賈環哪有時間給趙姨娘解釋這個。安慰了她幾句。讓趙姨娘坐在椅子上,跪下來,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娘,你保重!」

  改善伙食的事情,他都給晴雯交代好了。銀子不能過趙姨娘的手。不然她都要拿去給馬道婆搞封建迷信。剩下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叫趙姨娘不要在賈府裡鬧事,這不現實。她就是這個性格。

  但賈環並不擔心她。趙姨娘只存在過的好與不好的問題,不存在生死的問題。她生命力頑強著。

  賈環磕了頭,也不要趙姨娘、晴雯、如意送。自己背了包裹和行李,頂著風雪出門。趙姨娘、晴雯、如意並幾個小丫鬟在屋簷下相送。

  晴雯一直倔強著不肯哭,但看著那瘦小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雪中不見,美麗的眼睛中禁不住溢出兩行清淚。

  …

  …

  賈環從東跨院的角門出了二門,到賈政的外書房,讓賈政的長隨去回一聲。

  「老太太、太太同意兒子出府讀書,兒子特來回明父親。」

  賈政正在和請客們喝酒聚會,打發人出來說一聲,「我知道了。好好讀書。」

  賈環就從側門出榮國府。他並沒有給賈政說現在就要出府讀書,實在是懶得和賈政扯淡。他此時的心情是期盼、激盪。他希望盡快離開賈府。

  大雪之中,榮國府外的南街顯得很空蕩蕩。長隨錢槐已經等候在側門,敬佩的道:「三爺,馬車已經雇好了。」三爺今天上午就吩咐他去僱馬車,果然下午這個點就順利的出來了。

  當真是牛-逼。

  錢槐幫賈環把行李往馬車裡搬。他送三爺到書院就會回府裡。聞道書院那裡不允許學生帶隨從。

  賈琮也在,給賈環行禮,「環哥,祝你一路順風。」

  賈環笑了笑,拍拍賈琮的肩膀,「琮哥兒,在家裡好好頑!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賈琮就笑起來。

  就在這時,二門外幾名粗壯的奴僕押著一名四五十歲的男子出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藍衣的管事裝扮男子。見賈環幾人在門口,連忙過來,「小的張才給三爺請安。」

  賈環心裡微微一動,這就是賈赦新收的管家張才。約四十多歲。看起來精明強幹。「免了。那邊什麼事?」

  張才謅笑道:「正是周瑞。他不老實,明明貪了府裡幾千兩銀子他不承認,還要嚷嚷。大老爺叫我帶他去他家裡好好查查證據。」說著一揮手,讓手下們講周瑞帶過來。

  周瑞看清楚是賈環,憤怒的叫道:「賈環,你陰勞資。勞資什麼時候打過你。」

  賈環不屑的斜睨了周瑞一眼,並不理他。你算什麼東西?我早說過你會後悔!

  張才厲喝道:「掌嘴。竟然敢罵主子!」

  「啪啪!」左右的僕人就是大耳光抽過去。打的周瑞嗚嗚的不敢再罵。再看賈環的眼神有點害怕。認識到:今時不同往日。

  賈環心裡笑道:賈赦的職業素質很高啊。這才多大會,最多1個小時,就開始整週瑞要錢。對張才道:「好好做事。大老爺那裡少不得你。去忙吧!」

  張才笑著帶人離開。

  賈環笑笑,登上馬車。對賈琮揮揮手。今天倒是巧了,沒想到出門碰到周瑞被拿下,倒是當面出了一口惡氣。其實,在賈母的花廳裡,這個小人物就已經是過去了。當然,當面見他被打也是蠻爽的!

  賈琮目送馬車消失在榮國府南街的路口。7歲的小孩子,心裡忽而有些難受:環哥走了!

  …

  …

  賈環離開賈府去京城西郊問道書院讀書的消息在很短的時間傳遍榮國府、寧國府。為眾人所議論。那一場精彩的「大戲」,令人神往。

  但隨著賈環的離開,他所引起的風波逐漸的平息下來。除了偶爾邢夫人和王夫人見面不自在之外,只剩下賈府大老爺賈赦還在興致勃勃的查賬,要管事們交「保證金」。

  大雪融化開,冬至過後,一天天的變冷,十一月剩下的日子轉瞬即逝。

  十二月初,臘八時節。下午時分,賈珍酒氣燻燻的從府外回來,尤氏並幾個姨娘連忙接著他,服侍著他到臥室裡休息。

  賈珍躺在床-上,尤氏拿熱毛巾給他敷臉,好奇的問道:「老爺,不是說去和王公公吃酒嗎?怎麼醉成這樣?」

  賈珍笑道:「事情辦成了,多喝了幾杯。哈哈。汝陽侯以為我奈何不了他,不肯將林家在棋盤街的那幾間綢緞鋪子讓給我。

  嘿,他跟著李學士親近,我走王公公的路子。李學士最近不得帝心,和章學士鬥敗了一場。汝陽侯怎麼爭得過我?」

  尤氏對外面的事情一頭霧水,對四時坊裡隔壁家的汝陽侯卻是知道,也是襲的爵,先祖當年和二代榮國公一起封的爵。如今家道興盛。

  尤氏笑著道:「老爺贏了就好。前些時候聽西府裡說環哥兒出府讀書了。等幾年,我賈家出幾個讀書人,就不比汝陽侯家差。」

  有姬妾給賈珍按摩,賈珍舒服的呻-吟幾聲,酒意上頭,訓道:「婦人之見。讀書人做到大學士,不得幾十年的功夫。正經的,我賈家要上進,還是指著大姑娘(賈元春)。」

  尤氏在賈珍面前一貫是伏低做小,並沒有正妻的體面,給賈珍訓了一句,也只能是笑一笑。

  賈珍忽而道:「秦氏呢,有幾天沒見她了。今兒臘八,她不來給我請安?」

  一時間,場面有些尷尬。但尤氏等人無人敢說賈珍。

  …

  …

  十二月二十日,雍治八年已經走到了尾聲,各地的學堂都要開始放年學了。

  《燕京歲時記》中《封印》、《放年學》各節云:「每至十二月,於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日之內,由欽天監選擇吉期,照例封印,頒示天下,一體遵行。」

  賈府賈母上房處,薛寶釵、史湘雲、林黛玉、賈寶玉、迎春、探春、惜春幾人齊聚在賈探春房裡說笑。

  史湘雲爽朗的道:「我好容易來一回,環哥兒竟然出府讀書了。可見…」

  賈寶玉連忙道:「雲妹妹,你若要是說仕途經濟,還請你不要說了罷。我聽得難受。」

  史湘雲尷尬的笑一笑。薛寶釵打圓場,轉移話題問探春,「三妹妹,環哥兒今年過年都不回來?」

  探春有些傷感的道:「我前日讓錢槐給他送了信。他回了信。春節、祭祖,一概不回。只求二月縣試先過。屆時會有書信給珍大哥(族長)、老太太、老爺、太太。」

  也不知道三弟弟在書院裡怎麼樣了。他回信竟是一字不提。

  薛寶釵輕輕的點頭,嫻雅端莊。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是關心她讚賞的環兄弟,還是將他從心頭濾過?

  (第一卷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4 AM

第二卷 英姿少年

第70章 書院、小鎮

  雪,漸漸的大了。落在一片依山而建的青磚黑瓦院落中。屋簷、廊柱、古樹、台階、道路鋪滿白雪。天地間,幽寂難言。

  突然,朗朗的讀書聲在院落中響起,聲音帶著孩童的青稚,抑揚頓挫,「

  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正往書院大門走去的一道人影背著行李,腳步匆匆,聽到讀書聲,想了想,轉身順著迴廊,走到外舍丙字講堂走去。

  但見一名青衫孩童正坐在空蕩蕩的講堂中讀書。吐詞清晰,斷句無誤,誦讀連貫,很見功底。

  來人拱手一禮,笑道:「賈同學讀書真是刻苦。你年節真的不回家嗎?」此事,書院裡已經傳遍。

  正在背《詩經》的賈環給人打斷,鬱悶的嘆口氣。往門口看去,見是熟人,便站起來道:「是的。書院前日就已經放年學,林同學今日才離開?」

  林同學就是林心遠。上次在醉仙樓將他架在火上烤,他在心裡已經將林心遠從朋友的名單中划去。只是在這聞道書院中,林心遠算是熟人,見面還是可以說幾句話。

  林心遠解釋道:「舍妹今日將鎮上的店舖停業。我們約好一起回城裡。賈同學要不要一起去鎮上喝杯熱酒?」

  聞道書院在妙峰山腳下東莊鎮外。依山丘而建,青牆灰瓦,佔地約二十畝,院落交錯。擁有弟子近兩百名。

  賈環拒絕道:「林同學好意心領。在下還要讀書,就不去了。」從聞道書院去東莊鎮要走兩里路(1000米),再往鎮中心去喝酒,來回折騰很浪費時間。

  林心遠卻是有點不高興,說道:「賈同學這般推脫,就是看不起在下了!」

  賈環有點無語。

  這世道,讀書人看不起商賈子弟。偏偏林心遠因家資巨富,在聞道書院內很高調,經常炫耀、講排場,得罪了很多同學。再加上他的功課不行,在書院裡經常受到嘲諷。

  但賈環現在真沒看不起林心遠的意思。富二代讀書不認真不是很正常嗎?他當年在重點高中讀書時,班上倒數前五名都是富二代。當然,也有家境好、成績好的同學。

  林心遠再次邀請道:「上次在醉仙樓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知道賈同學對我有些意見。但我是真心的想和賈同學結交。還請賈同學給我一個面子。」

  這話說的有點不著調。你的面子能有多大啊,同學?賈環心裡哂笑。想了想,便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看林心遠這架勢,他要不答應,肯定還要糾纏。

  他正好要去鎮上買點木炭來儲備著。冬天不燒炭盆,在書院裡很不好受。

  林心遠臉上就一喜。

  賈環收拾了書和筆墨,回了一趟寢舍。放了年學,寢舍空無一人。賈環取了銀子,和林心遠往書院大門走去。

  剛到聞道書院的門口,卻是見一名中年短鬚小眼睛男子走來。他穿著玉色的生員衫,背著行李。看到賈環和林心遠站在路邊向他行禮,冷哼一聲,不悅的道:「爾假期功課可做完了?等正月開學,我是要檢查的。要有差錯,戒尺可不認你的年齡。」

  賈環躬身行禮,「回先生,學生定能完成。」

  這位先生是教授他五經:詩經的駱講郎。為人方正、嚴厲、毒舌。當日,葉先生替他求情,請他教授詩經。講郎中以駱講郎治詩經最佳。

  駱講郎說:「我的學生,是以做學問而求學。你以求功名而求學,這種學生我不教。」

  這話說的逼-格滿滿。

  賈環最終是答應完成他的所有學習要求再得以在他門下學詩經。學習量大了三四倍。對詩經是吃得透。但現在詩經才學了三分之一。縣試在二月份,他得抓緊時間。

  駱講郎臉色稍緩,點點頭。目光落在林心遠身上,再看賈環又有些不滿,說道:「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商賈見利而忘義。君子不取。」

  賈環苦笑。他對駱講郎的毒舌早有領教。這幾乎是當著面罵林心遠是小人。

  他本來說到鎮上後隨意的應付林心遠一下就閃人。現在看來,只怕要好好的喝頓酒才能脫身。不然就是:君子不想和小人做朋友!

  林心遠臉皮漲得通紅。

  駱講郎罵完人,一甩衣袖,背著行李,下巴揚起來,很有讀書人的范兒,出了書院大門。

  林心遠抑鬱了半天,說:「駱講郎言辭何其苛刻也!」

  …

  …

  東莊鎮位於妙峰山腳下,隸屬於宛平縣境內。距離京城約三四十里。因周邊西山地區盛產煤礦。小鎮人煙稠密。臘月二十二日,空氣中充滿了年味。

  賈環、林心遠在鎮中的許記酒樓門口停下。喧鬧的人聲和熱氣撲面而來。有行走南北的商人,錦帽貂裘;有煤礦的管事,長衫青帽;有殷實人家二三好友聚餐,呼朋喚友;有獵戶來買酒,鐵叉挑著肥兔…。各色人等呼號說話,或拍桌子催菜,或喝酒罵娘,令酒樓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店小二呼著白氣迎過來,招呼著兩人進店。二樓清淨、幽雅,賈環兩人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來要了酒菜。邊酌邊閒談。說著書院中的事情。

  從窗口看去,大片的雪花從飛絮般飄落,山川、田野、村莊都籠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不遠處的聞道書院也是若隱若現。

  雪景入眼。賈環心中禁不住有些感慨。距離他從賈府裡出來已經有一個月多!

  那天下午,他坐著馬車在城門落鎖前出了內城。第二天下午抵達聞道書院,拿著葉講郎的薦書順利入學。聞道書院半個月一考,他已經從外舍丁字班考入乙字班。

  明年一月十八日學院重新開課。開課即考。他要從乙字班考入甲字班。一月底的朔考,他若考入內舍,即可得到書院的准許,參與二月份的縣試。

  在離開賈府時,他引用主席的詩來明志:學不成名誓不還。這個「成名」絕非賈府眾人所想的秀才功名。他內心的想法是取得舉人功名前不回賈府。

  因為,以秀才的身份回賈府只能自保而已。他現在實在沒有興趣回賈府裝孫子!若是以舉人的身份回去,將會有資格參與賈府的權力博弈。

  其實,最好是一直都不回去,等他將後路經營好,將晴雯和如意接出來,三個人遠走高飛,和賈府做一個徹底的切割、了斷。等賈府大廈崩塌時再回來接趙姨娘和探春。

  倒是有個問題,若是考上舉人,換個身份後怕是很有點麻煩。舉人的身份已經足以接觸到讀書人中的佼佼者。日後脫離賈府,少不了還要下考場,拿一個秀才功名,要是碰到熟人…

  再者,他日後要過的舒服些,肯定要和居住地的權貴圈子打交道,萬一又碰到熟人…。

  這兩種情況,概率很小,但並非沒有這種可能。這個年代又沒有整容技術。總不能出海當野人去吧?

  賈環輕輕的揉揉眉心,思緒飄飛。

  賈環想著心思時,林心遠幾杯酒下肚,話漸漸的多起來。他正給賈環吹噓著京城五鳳館的名妓水仙姑娘臉蛋多麼漂亮,說話多麼酥軟,完全沒有留意賈環走神。

  末了,林心遠還感嘆道:「唉,見水仙姑娘一面要花四十兩銀子。手談一局或者聽她彈琴又四十兩,留宿一晚再四十兩。我如今家道中衰,怕是沒有和水仙姑娘共度良宵的機會了。令人惆悵…」

  賈環喝著茶,眯著眼睛看了林心遠一眼。家道中衰啊!怪不得對面子這麼敏感。心裡輕輕的搖頭。林心遠還不到二十歲的年青人,受不了這種落差很正常。

  這時,一名傭人裝扮的老者上樓,環視了一圈,看到臨窗而坐的賈環、林心遠。忙走過來,說道:「少爺,小姐已經等了你快半個時辰了。」

  「哦。」林心遠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指著賈環道:「福伯,這是我在書院的同窗好友。今日特地來為我送行。我們聊得盡興,多喝了幾杯。耽擱了出發時間。」

  福伯便向賈環點點頭,「多謝小友。」扶著林心遠下樓。

  賈環並沒有揭穿林心遠的謊言,結了賬,跟著下樓來。酒樓左側的避風的牆角停著一輛馬車。賈環幫忙將人清醒著、走樓走不穩的林心遠扶到馬車邊。

  馬車裡簾子挑起來,露出一張美麗清秀的瓜子臉,「啊…」

  林心遠扶著福伯的手臂嚷道:「妹妹,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同窗好友賈環。神童。入學一個月,兩次朔考,從外舍丁字班跳到乙字班。是最快的升班記錄。明年就要下場。」

  「下場」就是去參加科舉考試。

  貌美的女子笑吟吟的道:「賈公子,今天怎麼是你啊?」

  賈環也笑起來,「有點巧啊。」這位,不是林心遠的妹妹,而是那天陪著林心遠妹妹去買胭脂的那個高挑美貌侍女。他忘了這姑娘叫什麼名字。

  福伯將林心遠「塞」到馬車裡。

  美麗的侍女抿嘴一笑,說:「多謝賈公子幫忙演戲。酒樓裡花了多少銀子,我算給你哩。」

  演戲?什麼鬼?賈環愣了下,有點發蒙。

  瓜子臉侍女有點傷感的道:「二公子人不錯,就是好面子。每次回來都要吹噓他在書院裡和同學關係好。其實,我們都知道…,賈公子,謝謝你啦。」

  賈環哭笑不得。美女,我真是聞道書院的學生啊!

  剛才林心遠說的關於他考試那些話,估計都被當成吹牛-逼了。蠻尷尬的。賈環擺擺手,「不客氣。我和林兄是好朋友。請他喝酒原也應該。」

  這時,馬車裡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嬌斥道:「狐朋狗友!」

  很好聽的聲音,如珍珠落在玉盤上。竟然是諷刺他的。賈環只想說:我日!

  賈環知道症結在那裡,對著馬車窗簾的地方拱拱手,道:「林姑娘,我那天去胭脂店是給我母親買胭脂。」

  說完,賈環也不管她信不信,再拱手一禮,「林同學就交給諸位。我告辭了。」說著,轉身離開,走進漫天的風雪中。

  林心遠為了在家人面前表示自己過的好,竟然請人演戲。當真是…

  賈環好笑的搖搖頭。同時,心情莫名的有些輕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6 AM

第71章 賈三首

  春節的假期在賈環讀書的日子中充實的流走。過了正月初十,陸續的就有學生開始返回聞道書院。

  書院雖說是在正月十八才開始復課,但並非所有的學生都會在正月十八日才來報導。書到今生讀已遲。任何年代,書院中都不缺乏刻苦攻讀的學生。

  讀書可以改變命運!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十八日下午,書院中人生鼎沸。幽雅的院落中,寬敞的講堂裡,雅緻的走廊中、屋簷下,整潔的寢舍中,隨處可見聚在一起討論的書院弟子。

  上午朔考的成績剛出來,眾學子在舍中的坐次排定。雖然這次朔考不影響外舍、內舍、上舍的升降。但足可讓眾人議論紛紛。就像高中月考成績排名出來後。

  聞道書院每半個月考試一次。稱之為朔考。依據排名決定各舍內的班級升降。每月一次月考,決定三舍等級遞補升降。採取末位淘汰制,每年裁退外舍的倒數5名。

  自王安石變法時將太學分為外舍、內舍、上舍三等,每月考試遞補升降。此後,以宋明以科考為主的書院,多採用三舍法。聞道書院同樣如此。

  上舍10人。內舍甲乙兩班,分別有20人,30人。外舍甲乙丙丁四個班級。滿員時各三十人。其中,只有甲字班才有資格參與每月一次的三舍等級升降的月考。

  聞道書院坐南朝北,東側的三進院落名為:青雲院,為外舍四個班級的講堂。最靠近書院中心明倫堂的則是甲字講堂。甲字講堂外的小院裡豎著一塊青磚石壁。壁上貼著幾張大大的白紙。上面寫著外舍甲乙丙丁四班共112人的名次。

  下午四時許,溫暖的冬日落在雅緻、俊秀的聞道書院中。在外舍石壁前,拖著長長的影子,落在青石路面、台階、廊柱、屋簷上。

  賈環刻意稍微晚了半個時辰才過來,此時依舊有十幾名學子聚在石壁前高談闊論。或青衫,或灰白衫。時時大笑。氣氛熱烈。

  見賈環過來,正在褒貶書院人物、兼講小道消息的一名高個學子調侃道:「喲,賈三首來了。諸位都已經看過成績,且讓開,讓神童看院榜。」

  眾學子都哄笑著讓開位置。

  賈環的詩名早就隨著醉仙樓那場文會,在書院內部傳遍。好事者給他取了個名頭「賈三首」。文名太盛,等同的大約就是尖子生在同班同學中的待遇:沒朋友。

  一干同學心裡佩服肯定是佩服,但是談不來。

  當然,以賈環人際交往的手段,肯定能交到朋友。但他是來讀書考科舉的。交朋友並非首選項。他的精力都放在讀書上。

  賈環對同學的取笑有點無語,但還不至於生氣。他沒那麼敏感。拱了拱手,走到影壁下。從甲字班開始看名次。在第二十九名找到自己的名字。

  聞道書院外舍的考試分為貼經、墨義、時文。尤其看重貼經和墨義,要求學生將四書五經背的滾瓜爛熟,吃透,爛在肚子裡消化。若是經義錯誤處數相同,這才看八股文定名次。

  「到底是接觸八股文的時間太短了啊!」賈環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他的經義都是全對。只是琢磨八股文的時間太短。差一點就沒能升到甲字班,失去考入內舍的資格。

  從賈環的名次看,聞道書院內僅僅是甲字班就有二十九人經義全對,不愧是聞名京師的書院,藏龍臥虎。

  要是連四書五經都背不熟,吃不透,還怎麼參加科舉考試?都說明清時的秀才都有國學大師的功底,這絕非誇大的虛言!

  賈環看完「院榜」就要離開,這時,高個學子又揚聲笑道:「又來了一個神童。諸位且再讓讓吧!」

  賈環扭頭一看,就見一名約十二三歲的儒衫少年走過來,身姿修長,唇紅齒白,容顏俊美。儒衫少年掃了一眼院榜名次,冷哼一聲,對著高個學生道:「易同學位居甲班十八名,月底升舍可有希望?」

  易同學道:「內舍諸位同學都是我書院精英,二月份要下場參加縣試,我豈敢說升舍有希望。」

  儒衫少年傲慢的掃視所有人一眼,道:「既然沒有希望,爾等還不回寢舍、講堂苦讀?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在此背後議論他人是何道理?」

  易同學語塞。

  儒衫少年拂袖而去。幾名學子紛紛道:「真是狂妄。他以為他是誰?講郎還是山長?不過是從二品布政使的孫子罷!」

  「慎言。我書院弟子規以文章論英雄,不是以家世論。」

  「嗨,衛某人有狂的底氣。他是此次朔考第二名。怕是很有希望遞補進內舍。此次月底考試內舍要補三人。」

  賈環詩名雖盛。但是,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須講漢唐。沒人認為賈環能在月底的考試中晉陞內舍。都被戲稱為「神童」,但衛同學的實力明顯更被認可。

  憤憤不平的眾人並沒有將賈環扯進來。他們和賈環也不熟。

  看著昂著頭離開的儒衫少年,賈環隨和的笑了笑,掃了一眼院榜,轉身離開。他雖然給衛神童當做路人甲給鄙視了,心裡並不生氣。誰又能保證自己總是主角?

  孔夫子也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他倒是對這位衛陽同學有些好奇。到那裡都能遇到人生贏家啊!這位衛同學顯然就是:家世好,成績好,長得帥。

  他高中同學中就有一位人生贏家,是個班花級的美女。後來成某跨國企業的大中華區副總裁。

  賈環對此有個領悟:資產階級老是說「人生而平等」。其實,人生而不平等!就比如,他此刻和這位衛陽同學的境遇差距。所以,投(穿)胎(越)是個技術活。

  …

  …

  賈環走出「知之」講堂的院落,順著迴廊往西而走。身後還傳來易同學等人的議論聲。

  不得不說,易同學這幫人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月底的小考,內舍要補三人,還有十二天的時間,他能補進去嗎?

  內舍和上舍都是書院的優秀弟子。其中不少人是過了縣試、府試的童生。只有進了內舍,書院才會允許學生參與縣試。這是書院對學生負責的做法。

  八股…、內舍…,時間啊,賈環現在最欠缺的就是時間。他一路思索著,穿過走廊院落,往講郎們的住所而去。他要去找業師林高知的好友葉鴻雲葉講郎。

  這時,迴廊中迎面走來三五個青衫學子。為首的一人正是長臉的陳嘉運。他是書院的內捨生。

  陳嘉運偶遇到賈環,微微有些吃驚,停下來打招呼:「賈同學近日可好?」

  賈環頗有點無語。他不找事,事情找上門。他和陳嘉運有「打臉之仇」。隨著他的三首詩詞在書院中傳開,陳嘉運作為「背景布」很受傷。賈環不會天真的認為陳嘉運找他說話會是好意。

  果然,賈環還沒有說話,陳嘉運對身邊的朋友道:「這位就是春節不回家的賈同學。」

  就有人譏笑道:「連祭祖也不會回去?眼中有無宗族乎?」

  「為求功名,連父母都不孝順,這樣的人真可謂薄情寡義。」

  「為功名而讀書,吾輩真是恥於為伍!」

  「諸位不用擔心,我看他也不像能考進內舍的樣子。哈哈。」

  陳嘉運身邊的幾位朋友都是內捨生,紛紛出言嘲諷。陳嘉運的馬臉上也掛著譏諷的笑容。他要把賈環的名聲弄壞。叫他在書院裡待不成。出一口惡氣。

  賈環輕輕的嘆口氣,對陳嘉運拱拱手,「陳同學春節回家了?」

  陳嘉運一愣。

  賈環又問,「陳同學春節不回家徵得父母的同意了嗎?」

  陳嘉運再一愣。

  賈環終結道:「在下在祖母、父親、母親面前回稟過,徵得了長輩們的同意,連族長都來信叮囑我好好讀書。

  在下禁不住要問一句,到底是誰不孝?到底誰無父無母?到底誰不認宗族?」

  陳嘉運一張馬臉就漲得通紅。他家鄉在數百里之外的保定縣。他現在只得了一個童生功名,自然不會返鄉。他三年前就出門讀書,哪裡會說什麼今年不回家的話。

  陳嘉運的一位朋友道:「陳兄早就出門讀書,哪裡會和…」

  賈環打斷道:「在下出門之時,曾在長輩面前作詩明志:孩兒立志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爾等求學之心不堅定,反倒怪他人求學之心太堅定。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爾等做何解?」

  陳嘉運的幾名朋友臉上頓時露出慚愧的神色。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聖人教誨如此。拱拱手,避到迴廊的一則,給賈環讓開路。

  賈環雄(裝)辯(逼)完畢,冷著臉從幾人面前走過,徑直往明倫堂西廂房的林講郎住所而去。剛剛為考試發愁得鬱結心情為之一空,神清氣爽!

  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抑鬱上,不對。但如果有人想要這麼做,他不介意回敬,調劑下枯燥的讀書生活。

  看著賈環的背影,陳嘉運的一名朋友輕輕的嘆口氣,「陳兄,不可再說其年節不回的壞話了。且等他到內舍,我們在文章上分個高下。」

  意思是,詩詞就算了。這尼瑪出門四十里讀書都要來一發(首)的猛人,我們怎麼比?

  陳嘉運心情抑鬱的點點頭。看來,他運籌的那件事難度很大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7 AM

第72章 葉講郎的計劃

  一道淡淡的夕陽帶著冬季的清冷落在西廂廂房的門口。賈環輕輕的敲敲門,問道:「先生在否?」

  「進來。」聞道書院的講郎葉鴻雲正在窗前飲茶,回頭見小個子的賈環推門進來,禁不住笑道:「何來遲也?我原以為你申時就該來見我。」

  葉講郎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言笑溫和,頭上皂條軟巾垂帶,穿著寬鬆的棉服,文士裝扮。

  申時是下午三點到下午五點。下午三點左右,書院的考試成績剛剛出來。葉講郎的意思是,賈環應該篤定自己能考入甲字班,在第一時間來求見。

  賈環心裡汗顏,他差點就沒完成和葉講郎的約定。行了一禮,略加解釋:「弟子等了約半個時辰才去看院榜,因而來遲。」賈環剛進書院時和葉講郎有約定。若是能在年後的朔考中進入甲字班,葉講郎便會單獨教授他八股技藝。

  他此時來找葉講郎,一則為約定,二則也是尋求解決升入內舍,參加二月份宛平縣試的辦法。

  童生考秀才要通過三次考試,分別是縣試、府試、院試。時間依次是二月、四月、八月。縣試是第一道關卡。而聞道書院的規定,非內捨生,不允許下場(參與科舉考試)。

  葉講郎撚鬚微笑道:「心性沉穩。不錯。名次幾何?」縱然是好友林高知的弟子,美言在先。但他還要考校賈環。這個考校,便是要賈環在三次考試內從外舍丁字班考入甲字班。賈環來見他,自然是在甲字班內。

  他對賈環這個學生還是滿意。

  賈環輕聲道:「二十九名。」

  「哈哈!」葉講郎聽得撫掌大笑,「正是要叫你知道我聞道書院精英薈萃,不可因天資聰穎有自矜之心。」

  賈環嘴角泛起無奈的笑容。

  丁升丙,丙升乙,乙升甲,正好是三次考試。也就是說,他只要失誤一次便是考核失敗的結局。那麼,讀書的進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今年辛亥年二月份的縣試就不要想了。

  二十九名離三十名只差一個名次。他差點就翻船。當然,不管怎麼說,他現在站在了葉講郎面前。

  葉講郎笑完,讓賈環坐下,品著清茶,說道:「你學習八股制藝的時間太短,這個月底的月考,你怕是無法升入內舍。按照書院的規定,非內舍弟子,不許下場。

  宛平縣縣試不出意外,應該會在二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八日之間。考試日期過兩日就會有消息傳來。大約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想要在今年進學(中秀才)怕是很有難度。」

  林舉人和葉講郎詳細的談過,對賈環的科舉計劃很清楚。

  葉講郎說的是事實,賈環沉穩的道:「弟子聽先生安排。」

  葉講郎既然和他有約定,在一月十八日這次朔考考入甲字班才肯教他八股文。那麼,對他如何參加縣試,如何過縣試,葉講郎應該有一整套的計劃。

  葉講郎讚許的點點頭,溫聲道:「書院不允許外舍弟子參加科舉,但凡事有特例。若是山長特批自然可以。十日後,書院有一場文會,我會帶你參加。你務必要奪魁。」

  賈環一聽就明白,聞道書院的山長張安博肯定會參加文會,起身向葉講郎道謝,「謝先生。」

  葉講郎就笑,「你別謝得太早。我知道你有詩才,但文會不是詩會。奪魁難度不小。再者,即便你取得參加縣試的資格,能不能過縣試還兩說。你時文的基礎太差。」

  賈環在賈府裡耽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若是有三四個月的時間訓練制藝,當可見效。但一兩個月想要出成果,過縣試難。他給賈環準備的是另一條路。

  賈環神情堅毅,道:「弟子一定用心學習。」縱然困難重重,但他不會放棄。

  葉講郎捻著長鬚,微微一笑,「善。這一個月你每天寫三篇時文,晚飯送來給我看。四書、五經的學習也不可落下。這是今天的題目。你去吧。」

  葉講郎從茶几邊的一疊文稿中翻了翻,拿出一張竹紙遞給賈環。顯然是早有準備。寫著三道大題:晉人有馮婦者;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寡人之於國也。

  這是先做題再講題的套路。在考前搞題海戰術突擊。屬於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別看賈環罵鳳姐罵得理直氣壯:讀書人的事情,你懂幾個問題?但他對科舉考試的道道,其實也是兩眼抹黑。故而,作為學霸,心裡雖然有疑問,但老師這麼教,他也只能全力以赴。

  賈環接過竹紙,向葉講郎行禮,「弟子告退」。離開廂房。

  …

  …

  被題海淹沒的學生,基本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實在是沒有時間管其他事情。事後說起來,都是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沉痛中帶著解脫,解脫中帶著慶幸,慶幸中帶著回憶。

  賈環亦是如此。

  賈環考入聞道書院外舍甲字班中,上課的地點也隨之改在了青雲院知之講堂。

  千古名篇《滕王閣序》中寫道: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書院外舍的院落被命名為青雲院由此而來。

  知之講堂,則是出自論語: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用意是告誡書院的弟子求學要求甚解。

  知之講堂的講郎正是葉講郎葉鴻雲。

  賈環每天都是坐在講堂的最後一排書桌,絞盡腦汁的寫八股文。別看八股文篇幅不長,一篇數百字,但每個字都是費盡心思「扣」出來的。一天的時間用來寫三篇八股都嫌短。同時,他還要兼顧四書五經的學習。

  四書好說,林高知教過他,足可應付考試。但他那位詩經老師:駱講郎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課業量大。賈環感覺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高三時代。

  那令人難忘的歲月!

  七天的時間彈指而過。一月二十五日,書院中傳來消息,今年宛平縣縣試時間定在二月二十六日。考試時間的公佈意味著縣試報名開始。

  要取得縣試資格,有兩個步驟。第一步,找人作保。保其身家清白、不是冒籍、頂替、喪期、假名,不是倡優皂隸之後。

  有兩種方式:可以是五名考生互結保單。作弊則五人連坐。或者,由本縣縣學稟生作保。

  第二步,考生拿著保結去了縣衙報名。當場填寫上三代履歷,並領取十頁考試專用試卷紙和草稿紙,當然按規矩要給縣衙的禮房交上常例錢。

  縣試乃考秀才小三關中的第一關,自覺學業有成的學童都開始都動員、準備起來。書院中氣氛都有些躁動。內舍、上舍的學生中還沒過縣試的學子開始準備。陸續的有人請假返鄉。好友、同鄉紛紛相送。

  聞道書院收錄學生並不限制戶籍。但因為這個時代的交通問題,大部分學生都是順天府的童生。順天府下轄二十四州縣,距離較遠的學生,確實需要啟程返鄉。

  有的人是剛來書院參加了一場朔考就要返鄉。蠻苦-逼的。但外舍的學生都是羨慕這些可以下場的童生。同鄉之人,去小鎮中謀一醉送行。回來語氣悵然。書院每年都有人中秀才。進學和未進學的差距宛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誰不想如此?

  沉浸在題海中的賈環也感受到書院中的這股躁動。葉講郎給他制定的計劃是要通過二十八日的文會,博得山長張安博的賞識,特批參加考試。所以,他躁動也沒用。打起精神,繼續在八股題海中戰鬥。

  二十六日,天陰。中午時分有些清冷。甲字班的眾學子紛紛去齋夫挑來的膽子中取食盒吃飯。三十名學子,三三兩兩的散落在院子、講堂中。

  賈環在課桌前一邊吃飯一邊看著葉講郎給他改過的卷子。這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哈,賈同學還真是刻苦啊!」

  賈環看過去,正是前些天在院榜前高談闊論的高個易同學。有些疑惑的點下頭,「易同學請了。」他到甲字班後,聽說過,這位霸州易俊傑易同學是書院裡有名的「包打聽」。

  易俊傑個子高,但不瘦,有些魁梧。十六七歲的年紀,下巴已經有胡茬,笑呵呵的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坐下,「賈同學,在下聽說二十八日書院裡的一月文會,葉講郎推薦你參加。特來求證。」

  賈環有點無語:你得有多八卦的心啊,同學!

  你真的是來讀書的嗎?

  作為一個成年人,賈環不至於讓場面陷入尷尬,不置可否的轉移話題,「倒是要請教易同學,這個『一月文會』有什麼講究?」

  易俊傑笑著看了賈環一眼,說道:「每年一月文會由書院的六名講郎和山長各推薦一人,匯聚於曲水亭,品茶論道。優異者,可得價值不菲的墨錠、毫筆、白紙等。」

  賈環秒懂。高中奧賽考試嘛。就差發個獎狀證書。

  古代求學,欠缺的不是苦讀的決心。而是教授知識的人。先前兩漢重經學,說「業師易得,經師難求」。有此可見一斑。當然,現在科舉盛世,五經只需通一即可。

  優異者在山長、講郎們面前露臉,日後請教學問自是方便得很。這是尖子生應有的待遇。

  易俊傑見賈環並不驚訝,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文會頭名者,山長今年交遊時,會帶著身邊。嘿。山長是京城名儒,兩榜進士出身,交遊的都是名士。」

  賈環又秒懂。博導帶研究生嘛。說人脈交接有些誇張,但增長見識、提攜進入圈內,這是肯定的。

  懂歸懂,賈環心裡又細細的推敲了一番,對一臉得意笑容的易俊傑道:「謝易同學告知。不知道,其他幾位講郎推薦的人選都有誰呢?」

  易俊傑很滿意賈環被「震驚」的樣子,說:「講郎的推薦名額。書院的弟子們競爭得很激烈。我知道的人:你、陳嘉運、衛陽、公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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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39 AM

第73章 院首之爭

  到晚間時下起小雨,點點滴滴的落在青磚黑瓦的院落。濃濃的夜色浸染在天地間。

  吃過晚飯,賈環在講堂課桌上點起三支蠟燭寫文卷。身邊有三兩個來借光讀書的同學。

  賈環並不介意。他那時就讀的重點高中高三時一間教室裡擠了快80個人。比這會擁擠得多。賈環內心裡還在沉思易俊傑的消息和葉講郎的計劃。

  葉講郎要他文會奪魁,顯然並不僅僅是獲取山長張安博的賞識。因為,要山長賞識,只要在「一月文會」中出彩就足以。而奪魁,則意味著葉講郎要他拿下今年跟隨在山長身邊出席各種宴會的資格。

  再想想山長張安博的身份,兩榜進士,京城名儒。他和宛平縣的知縣是否有往來呢?聞道書院可是位於宛平縣境內。縣試的考官就是知縣。

  賈環敏銳的抓住葉講郎計劃的重點,心中頓時有些瞭然。

  他是心智成熟的人。現代高考那麼嚴格每年作弊的人都不在少數,何況於古代科舉?明朝才子唐伯虎不就是陷入科舉舞弊案中斷送了前途落魄一生嗎?

  對於考試作弊,賈環並沒什麼心理負擔。他沒有精神潔癖。既然葉講郎推薦這條路,只怕是高考保送差不多的途徑。屬於合理範圍內的潛規則。

  聞道書院「一月文會」的頭名,他一定要拿下來。這是過縣試的希望之所在。

  但他要勝過其他六人,恐怕並非易事。

  賈環心中沉吟。

  就在這時,知之講堂的門口,一名英俊青年笑道:「我就說賈兄此時定然在講堂裡苦讀,果不其然。」

  正在講堂中看書的七八名學子怒目相向。擾人清淨。真是可惡。

  賈環抬頭一看,見林心遠站在門口向他招手,心裡吐糟道:我們倆很熟嗎?自年前在東莊鎮上的許記酒樓喝過酒,他就沒再見到過林心遠。這小子做人不怎麼厚道。

  「諸位同學自便。在下有事先行離開。」賈環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到書包裡,將點著的蠟燭留下來。

  他離開賈府帶了100兩銀子在身上。算是巨款。書院裡包吃包住。他幾乎沒有花銷。只在木炭、蠟燭、筆墨紙張上有花銷。夜裡讀書,他斷然是不肯委屈自己的眼睛。

  「賈同學高義。」

  「謝賈同學。」

  幾名借光的同學紛紛起身,小聲道謝。賈環笑一笑,拱拱手,出了講堂。寒門求學之苦,他當年是深知。榨菜配2角錢的白米飯吃了半年。

  每一個內心強大的男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講堂外,一身白衫的林心遠熱情的笑起來。身邊還有一名穿著灰白色衣衫的士子,十五六歲的年紀,圓臉微胖,善意的笑著拱手見禮。三人走到迴廊中說話。

  小雨淅瀝,帶著早春的寒氣。迴廊中光線微暗。雨滴落在暗紅的木欄上。書院的屋舍,高矮各不一,由近而遠,燈火點點。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氣。

  林心遠介紹道:「賈兄,這位是宛平羅向陽,內舍二十一名。年十五,表字文舒。今年要參加宛平縣試。」這年頭人們都有濃厚的鄉土情結。老鄉相見,天然親近。

  林心遠的話有點繞。但賈環一聽就懂。內舍二十一名就是內舍乙班頭名。內舍甲班只有20人。顯然,這位小胖兄是聞道書院中的讀書精英。

  小胖子羅向陽對賈環笑一笑,「見過賈同學。」

  見禮畢,羅向陽致歉道:「在下因輕信陳嘉運,對賈同學春節不回家有所誤會,說了些詆毀你的話。但聽聞內舍中傳誦的賈兄立志求學詩,佩服賈同學求學心志之堅定,特來向賈同學道歉。」

  說完,羅向陽向賈環深深的一揖。

  賈環微征。

  他有點沒反應過來。這畫風有點不對啊!他在賈府裡面步步驚心。勾心鬥角。前些天還和陳嘉運口角一番。那廝要壞他的名聲。以他的閱歷,書院裡的同學相互鬥一斗很正常。

  文藝一點的說法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這位,小胖兄似乎真誠的讓人覺得他智商有點感人。哪有背後說壞話,卻當面來道歉的?擱在現代社會上,這簡直是找抽作死。賈環自初中畢業後,就沒遇到過這樣的同學。

  真君子也!

  賈環伸手扶起羅向陽,「子曰: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羅兄磊落君子,在下佩服。」

  羅向陽見賈環原諒他,釋然的一笑,「君子慎獨!在下做錯事不敢不來。」

  林心遠在一旁哈哈笑道:「兩位冰釋前嫌可擇地共飲一杯。良宵夜雨,正可下酒。」

  賈環皺眉道:「我還要讀書,林兄要飲酒且自便。」

  林心遠頓時就有點尷尬。他在別人面前吹噓,他和「賈三首」是好朋友。

  羅向陽也點頭道:「縣試在即,當以功名為重。林兄縱然今科不下場也需苦讀。業精於勤,荒於嬉。等8月院試後,我等再約賈兄共謀一醉。」

  賈環深以為然。送走羅向陽、林心遠兩人後,前往林講郎的廂房送卷子。心裡有些感嘆。這書院裡到底是比賈府裡乾淨的多啊。

  賈寶玉那小破孩在他屋裡摔玉連累他,就沒想過給他道歉。看看人家小胖兄。做人的差距啊!他都感到慚愧。這事換他,他肯定不會去道歉。

  真正的儒者,其品行、德操,恐怕並非賈寶玉、林黛玉這些深居在大宅院裡的宅男宅女能想像的。讀書,並非只是仕途經濟。還有: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賈環輕輕的笑一笑,敲響林講郎寢舍的門。

  …

  …

  二十七日,小雨未停。

  書院中關於明日二十八日一月文會參與者的名單已經流傳出來。眾人紛紛議論。一共七人:賈環、陳嘉運、衛陽、公孫亮、羅向陽、喬如松、龐澤。

  二十七日晚,聞道書院外舍某寢舍中。一名儒衫少年孤僻的坐在東面的床榻中,燭光落在他的臉上:唇紅齒白,容顏俊美。

  少年喃喃的低聲道:「我一定要拿下頭名!好教這些人明白:天才與庸才的區別!」

  …

  …

  書院內舍乙班寢舍中,四名舍友圍坐在方桌前交談,議論著此次參與文會個人的實力。

  居中的馬臉青年沉聲道:「我必取第一。」

  他是過了府試的童生。只要再院試即可進學。山長張安博與北直隸提學沙勝是好友,一科的進士同年。他的功名在此。

  …

  …

  書院內舍乙班講堂中,一名微胖的少年正在點燈苦讀。間隙掩卷沉思。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君子之爭,我意欲第一也!」

  小胖兄低聲自語,而後繼續苦讀。

  …

  …

  書院內舍甲班某寢舍中,十幾名學子聚在某寢舍中笑談。一名形容微微有些醜陋的男子坐在床沿邊,聽著諸人笑談。其人鼻子很大。很有特點。

  有人笑道:「吾等笑談,何不聽鳳雛高論?」

  大鼻子士子拱拱手,自信的道:「我等白首為功名。成名須趁早。我必取頭名,成為辛亥年院首。」

  …

  …

  書院某處小亭中,雨意幽幽。古柏蒼天。美景怡人。

  亭中四角燒著炭盆,縱是早春時節,溫暖如春。亭中兩人,相對暢飲。美酒佳餚,愜意無比。

  一人笑道:「喬兄認為今年誰可為院首?賈三首、衛神童、陳憤世這三人不必提。」

  喬兄笑道:「許兄用詞何必苛刻。陳同學憤世嫉俗是真心。將來定是一心為民的好官;衛同學學習八股制藝雖短,但他家學淵源,必有過人之處;賈同學,詩才敏捷,堪比駱、王之才。此三人,不可輕言敗。」

  許兄笑呵呵的道:「喬兄真是厚道人。你可有意院首乎?」

  喬兄微微點頭。

  縱然性子厚道,但誰又能不在乎院首的榮譽呢?三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

  …

  書院上舍,某間單獨的號舍中。

  一名十八歲的學子正在書桌前練習書法,字字力透紙背,造詣深厚。其人面若冠玉,一身儒衫,豐神俊朗。氣質溫潤如玉。

  「唉…,不取第一,山長怕是要對我失望咯。」

  …

  …

  夜色徐徐的流走。晨曦沖淡淺淺的夜幕。書院林間飄蕩著朗朗的讀書聲。

  二十八日這一天,書院停課一天,由學子們自習。但實際上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院首之爭。屆時會有消息不斷的傳回來。院首代表著書院弟子的最高水平。

  賈環一如既往的去講堂晨讀,而後在講堂外齋夫的挑擔裡取了飯食。

  吃過早飯,賈環從迴廊往西廂而去。他要先去見葉講郎。然後,由葉講郎帶他去書院西北面的曲水亭。

  文會就要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2-28 06:52 AM

第74章 一月文會(上)-七子爭鋒

  聞道書院坐南朝北。以書院中心明倫堂、前後大門為中軸線,東側為弟子求學的講堂。南面臨近後門處則是弟子寢舍。西廂為講郎寢舍。

  山長張安博居住交遊的曲水院位於西北角。山林起伏,竹林如濤,風景優美。有溪水潺潺。

  取意書聖王羲之的名篇《蘭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這也是聞道書院每年一月底舉辦文會的緣由。雖然沒有音樂助興,但山長、講郎們與弟子中的佼佼者,少長咸集,品茶論道。足以是人生之快事。

  賈環跟著葉講郎抵達建築在小溪邊上的小亭。亭中懸掛著一副對聯:道之將行也,文不在茲乎。

  亭中已經坐著五名青年、五名長者。賈環認得其中的喬如松、羅向陽、衛陽、陳嘉運。另有一名豐神俊朗的青年卻是不認識。幾名講郎,他基本都認識。

  亭中四角燒著炭盆,驅散早春雨後的清寒。居中而坐的是一名和藹的老者正在煮茶,穿著暗青色的鶴氅,很有些仙風道骨。

  老者笑道:「文台何來遲也!莫非老夫的雨前龍井茶不對你的口味?」

  葉講郎,名諱鴻雲,字文台。他笑著見禮,「方才和我這弟子說起時文,不覺多說了幾句。山長的雨前龍井,我求之不得。只盼山長多分我幾斤。」

  十天的苦練,賈環的八股文水平進步的很明顯。他心中歡喜,抓住間隙又教導了賈環一番:破題、承題、起講的技巧。

  「哪裡能有幾斤茶?」山長張安博大笑。

  眾人都笑,相互見禮。正說笑間,吳講郎帶著一名容貌微醜的青年到亭中來。參與文會的人到齊。四名充當書僮的書院弟子奉上煮好的清茶。

  消息便是通過四名書僮傳遞到東面的六個講堂中。

  山長張安博環視一週,微笑著道:「又是一年的文會。去年我等在此聚會,研習仁義之道。今年的話題…」

  張安博微微頓了頓,目光落在葉講郎身上,「前幾天我聽聞書院弟子賈環寫了一首立志求學詩,傳遍書院。今日便以『修身、立志』為題。先前諸位弟子試言之。」

  聞道書院的文會帶著競爭考核的性質,不可能如一般的文人聚會般,設一個話題就圍繞著話題展開辯論,各抒己見,洋洋灑灑。而是,用三場較量,決定高低。

  第一場,由弟子們立論。

  第二場,弟子們釋義。引用四書五經來闡釋自己的觀點。

  第三場,總結自己的想法。

  講郎和山長會參與討論,並點評。三場分別以科舉考試中常用的「○△×」來評比等級,最終三場結束後,優勝者即為今年聞道書院的院首。

  山長張安博的話音剛落,座中的七名弟子頓時都坐正身體,各自肅容,顯然都要全力以赴。賈環即便是身經百戰(考),也能感受到空氣中那微微凝固的氣氛。

  山長和六名講郎都是微微一笑,各自品茶,觀察著書院弟子表情、神態。

  君子之爭,也是競爭!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種競爭氛圍有助於弟子們研習經義,提升課業。做學問,就是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

  書院東側青雲院甲字講堂中,身材魁梧的霸州易俊傑坐在課桌上,身邊聚攏著一大批學子。

  今天說是停課一天,由學子們自習。但實際上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院首之爭。講堂之中的學子們也樂於聽聽分析的言論。而素有「包打聽」之稱的易俊傑是眾望所歸。

  易俊傑居高臨下,很享受被同學圍著的感覺,分析道:「七子爭雄。外舍兩人:賈三首,衛神童。這兩人年紀最小,但潛力大。然而,潛力只是意味著將來,故而今年文會奪魁的機率最小。

  內舍乙班兩人:陳憤世,羅君子。陳憤世是過了府試的童生。經義、學問當然是紮實的。但他幾年來都沒能過院試。可見實力強勁,但潛力用盡。我不看好。

  羅君子至今還沒有下場,在書院潛心苦讀了兩年,去年三月升入內舍,位列乙班第一名。宛若初升之朝陽,徐徐躍起。前途無量。我以為他可以爭一爭。」

  有學子贊同的道:「這個分析在理。宛平羅向陽學問功底紮實,一直都在進步,為講郎們看好。他今科是有希望進學的。」

  眾人紛紛議論。

  有人道:「賈同學為人古道熱腸,我倒是希望他能爭一爭。」

  「老兄是借人燭光讀書,為人發聲。」

  「受人恩惠而不感恩,與禽獸何異?我是為他惋惜。」

  「到底是年紀小了,他今年才九歲吧。預計他今年二月連下場的資格都沒有。衛神童傲慢歸傲慢,明天的月考,定然能升到內舍,拿到下場資格。」

  講堂裡的眾人,對出自本講堂的賈環、衛陽都不看好。實在是內舍、上舍都是書院的精英弟子。

  易俊傑喝了口茶水,心裡也略微有點可惜。賈同學學習用功之刻苦,他們都是親眼所見。早起晨讀,晚間勤學。據說已經有兩月餘,風雨無阻。

  天道酬勤啊!

  易俊傑咳嗽一聲,接著講:「內舍甲班一人:鳳雛龐士元。與三國古人同表字。長的雖然比我們醜一點,才華卻比我們高一點。童生功名。是內舍甲班中的佼佼者。他有希望,但比羅君子希望小些。」

  有人不解的問道,「易同學,這是何故?」

  易俊傑道:「才華高絕者,往往心思跳脫。鳳雛見識多廣,學問廣博,策論一流,但是論經義的功夫,未必比羅君子等人強。」

  易俊傑說的都是個人的外號,但在座的學子自然都聽得懂。

  易俊傑又道:「上舍兩人:喬厚道,公孫龍。喬厚道上上科過了府試,卻在院試折戟。這三年多以來厚積薄發。去年十月考入上舍。位列第五。他今科是有希望進學。今年的院首,他能和公孫亮爭一爭。

  公孫亮,其人如龍。這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山長的得意弟子。常年穩霸著我們書院上舍第一。十八歲還未進學,實在是運氣不佳。」

  「哈哈。」說起公孫亮,眾學子都哄笑。在聞道書院呆得時間長些都聽過這位公孫龍的故事:

  他十四歲來聞道書院讀書,天資卓絕,被譽為讀書種子。山長張安博收為入室弟子,親自教授。15歲下場,密雲縣縣試案首,卻折戟在順天府府試。原因是吃點心時,不小心將卷面污了。

  要知道縣試案首可是保送生,順天府知府、提學大宗師會欽點府內各縣縣試案首過關。這是科場通行潛規則。公孫亮到手的秀才功名就這樣飛了。

  去年四月再考府試。恰逢京師梅雨季節,他起身小解,因憋得太久,動作過快碰到案幾,墨汁灑在卷子上,再次落第。他去年因山長的要求,沒有參加一月文會,讓上科新晉秀才劉國山得了魁首。今科出來相爭,實力數他最強。

  山長怕是也有意培育他的信心。十八歲中秀才正是當時,再錯過幾年時間的話,就有些晚了。

  外舍甲班的同學笑談時,最新的題目傳出來了,「修身,立志」。

  第一個立論的是外號「鳳雛」的龐澤。

  眾人精神紛紛一振。

  …

  …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

  「好。」內舍甲班的講堂中,十幾名學子相聚,一片叫好,此起彼伏。

  狂不狂?很狂,很拽,很裝-逼。符合龐澤自信,張揚的性格。語出詩仙李太白的名篇《行路難》。

  何以謂理想?就是在現實中實現不了的想法。心中有理想,就有一股不平之氣,就要說出來。不平則鳴!

  龐澤引用李白的詩句,是在立志。李白原詩是吹牛-逼發牢騷的話。但在龐澤身上就是:說盡心中的驕傲,科場失意的憋悶。

  不得出,就要出!

  今科的童子試就是化繭成蝶的機會。

  「好。」

  「先聲奪人。不愧是龐士元。」

  「此句至少是一個圈(○)。」

  …

  …

  曲水亭中,其餘六名學子為龐澤這一句微微動容。

  山長和講郎們並沒有表態,只是在心中評判。只是第一個立論,他們不便點評,否則會給後面發言的弟子帶來壓力。

  這時,小胖兄羅向陽起身道:「弟子立論:吾日三省吾身。」

  儒家學說,若是以修身而論,當以論語中論述的最多,最完善。這是曾子的原話。羅向陽知行合一,很有儒者風範,這一句令不少講郎頻頻點頭。

  原本一臉驕傲的衛陽微微變色。今日方知書院裡臥虎藏龍。羅向陽的修身之言,比龐澤的立志更勝一籌。

  陳嘉運同時如此。

  等衛陽、陳嘉運說過後,這兩句都是平平。喬如松跪坐在榻席中,沉穩的道:「弟子立論: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這句話語出《周易》。五經之一。文王厄,而演周易。周文王也被視為儒家先賢。這是理學的傳承脈絡。

  山長張安博擊節讚道:「善!」

  賈環心中震驚。其實,修身、立志這個話題很明顯是林講郎幫他爭取的。還是借助於他的立志求學詩的輿論。但書院中這幾名學子都是強手啊。

  立論不是吹牛。否則,你來一句:橫渠四句,我來一句: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這文會還怎麼開?而是要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

  在座的都是書院的精英弟子,山長和講郎們怎麼可能不熟悉各自的性格、經歷呢?

  比如,其他人要是學羅向陽說「一日三省」來修身,書院的講郎們怎麼可能會相信?怕是要斥責「弄虛作假,人品有問題」。

  正是因為羅向陽一貫如此,甚至有「羅君子」的戲稱,他才能這樣說。

  而喬如松的立論與他三年厚積薄發,一鳴驚人的經歷十分相稱。故而,山長稱善。他比羅向陽的立論再勝一籌,裡面充滿了人生的智慧、感悟。

  豐神俊朗的公孫亮對賈環笑一笑,伸手示意道:「賈師弟可先試言,兄隨後。」

  在有講郎點評的情況下,最後去立論,所承受的壓力最大。公孫亮一番好意。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但也展示出他超強的自信心。

  賈環輕輕的點頭,這時不是客氣的時候,「弟子立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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