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沉闇 -【你好,公主病】《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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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6 11:58 AM

第十五章

「誒誒誒,妳倒是自覺哦。」不等徐清讓和丁阿姨說話,周清揚就自顧自地帶著東西走了進來。徐清讓立刻進入到戰鬥狀態,從「鵪鶉模式」切換到「嘴炮模式」,開始對周清揚進行起了攻擊,「這是我家,女士,妳別以為妳帶著孩子進來我就不能報警抓妳吧?『私闖民宅』幾個字妳認識吧?」

周清揚「啪」地一聲,把身上的包扔到地上,牽著徐周衝徐清讓冷笑,「我是正兒八經考上的大學,不是我爹買的學歷,雖然不是法律專業,但基本的法律常識,我還是知道的。」

又來了又來了。徐清讓只要跟人一吵架,就被人攻擊她不學無術。話說人的神經要是通過反覆刺激,來形成反射的。要是刺激太多,讓神經形成了抗體,那就沒什麼反射可言了。徐清讓這麼多年來總是被人攻擊這一個缺點,早已經麻木了。她又不在乎周清揚,幹什麼要聽她的?

或許等哪天他們說自己丑,徐清讓可能才要氣一氣。

她居然還十分樂觀地想,這些人總是說自己「混吃等死」、「不學無術」,是不是說明她除了這兩個缺點之外,就沒有其他缺點了?那想想,她還挺完美的。畢竟就算學霸如周清揚,她也能立刻找出一堆缺點來。比如審美不過關啊,喜歡徐澤那種,拜金啊,手段略那啥啊。她對周清揚瞭解不深,才這麼一會會兒的時間,她的缺點都快數滿一隻手了,可見周清揚的確是缺點挺多的。哦,還有就是長得不好看,還成天瞎臭美。這個簡直就要命了。

這麼一想,徐清讓還覺得自己挺優秀的,她也不怎麼生周清揚的氣了,反而覺得自己應該感激她一下,畢竟要不是周清揚捨身忘己,拿自己跟徐清讓作對比,她還不能發現自己這麼優秀呢。

她覺得她不好再這麼牙尖嘴利地對周清揚,但是自己的場子又不好不找回來,於是換了個自認為比較委婉點兒的說法,「哦,那妳書上肯定沒教妳怎麼審美。尤其是對男人的審美。」

周清揚:......麻痺!

她這麼一說,還真的挺對。畢竟徐澤和顧顯彰的顏值差別是擺在那兒的,由不得周清揚不承認。更何況,這人挺敢說的,她沒有意識到,她說那個不好看的人,是她親爹嗎?

周清揚不想跟徐清讓胡攪蠻纏,她牽著徐周到一旁來坐下,十分自來熟地從桌上的水果盤裡拿了個橘子剝了,分了一瓣兒給放進徐周嘴裡。小屁孩砸吧砸吧吃著挺香,弄得剛才沒有吃飯的徐清讓也有點兒餓了。

她拿了個橘子剝開,分了一瓣兒放進嘴裡,伸手摸了一下徐周的下巴,對他說道,「哪兒來的臭毛病,吃東西不許吧唧嘴。」

說完還生怕周清揚看不明白,專門看了她一眼。

周清揚登時氣節。

她在沙發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問徐清讓,「顧顯彰呢?」

「不要開會啊?不要處理內務啊?不要整理公司剩下的事情啊?」徐清讓一邊丟了一瓣兒橘子給徐周,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一聽妳就是沒有接觸過公司高層的人。」

「不好意思啊。」周清揚這會兒總算是找到可以反駁的點了,「我只死過一次老公,還真沒接觸過。」

徐清讓將一瓣兒橘子放進嘴裡,衝她露出一個笑容,「得了吧,妳那叫老公啊?我記得我爸沒跟妳領證啊。沒領證就生孩子的,那叫姘夫。」

周清揚:......那是你親爹!等不等積點兒德?!

丁阿姨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她們說話,感覺眼前的場景既詭異又滑稽。看周清揚的架勢,擺明了是想拿著東西到他們這兒來住的,好看著遺產分下來。徐清讓呢,她剛開始的時候好像還挺不歡迎周清揚的,但是現在,好像已經忘記了。

對於徐清讓的腦子,丁阿姨一直不敢報太大的希望。聽她們兩個對罵,她覺得徐清讓一時半會兒吃不了虧,為了徐周小小年紀不被這兩個大人帶壞,她連忙帶著徐周撤了,免得等下聽她們兩個人吵架聽出心臟病來。這兩人,還不知道要扯到誰身上去呢,光是聽了這麼一會兒,徐清讓的親爹、親老公、親弟弟都已經被她自己親自拉下了戰場。

她還是走遠點兒,免得等下扯上她。

徐清讓和周清揚兩個人就這麼以一種看似平靜但其實相互嘴炮的方式「文鬥」了一上午,吃了中飯之後,徐周要睡覺,丁阿姨早就收拾好了一間客房,把他們母子倆領進去了。徐清讓一時之間沒人跟她鬥嘴了,又想起了徐澤來,不禁悲從中來,對著門口又開始流淚。

顧顯彰回家的時候就正好看到她正坐在門中間,穿著一身睡衣,披了件外套。往常恨不得要倒騰十遍八遍才出門的毛正在披頭散髮地披著,配上她那雙呆滯的眼睛,真的好像一個低能人士。

剛剛跟那群老狐狸換完心思還沒來得及收拾心情的顧顯彰被她這樣的造型嚇得心臟病都差點兒突發了,他站在門口,下意識地大喊了一聲,「徐清讓!」

徐清讓被他這樣一喊,猛地回過神來,來不及擦眼淚,就那樣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幹什麼?」

顧顯彰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她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才把心放下來。還好,沒傻。

他不好說剛才差點兒以為徐清讓受的刺激太大,變傻了,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有吃的嗎?我還沒吃中飯呢。」

徐清讓一看手錶,叫了一聲,「這都三點了。」

「忙著跟妳爸公司裡的那群老鬼換心思,沒顧得上。」公司那邊事情不好辦,家裡徐清讓也不省心。就算有丁阿姨看著,她到底才沒了父親,自己這個丈夫不陪著她,實在放心不下。開完會,他頭昏腦漲的,也吃不下東西,喝了兩杯水,頂著北風就急急忙忙地往家裡趕。「還有剩的沒有?隨便給我弄點兒吧。」

徐清讓站起身來,「冰箱裡面還有今天中午剩下的飯,我加點兒菜給你熬成粥好不好?」丁阿姨晚上沒睡著,這會兒才休息,徐清讓不好叫她起來,簡單的飯食她還是會的,就不用麻煩人家了。

顧顯彰點了點頭,過去把門關上了。

他攤在沙發上,思量著要不要把公司的事情告訴徐清讓。

徐澤走得突然,確定他去世的第一刻,公司幾乎全亂了。他的業務顧顯彰從來不熟悉,也沒有要熟悉的意思。他自己的生意都還忙不過來呢,哪兒時間去管徐家的事情?誰都知道徐澤最後把公司的大權交給了顧顯彰,但是他一個外人,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的當中插手進去,實在太難了。

今天在董事會上,他就毫無例外地遭到了董事會的抵制,人家就差沒有直接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出去了。平心而論,他一個外人,不管跟徐澤是什麼關係,眼下的這種情況都的確不適合坐在那裡。但是他不去做,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還能指望徐清讓去坐嗎?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徐澤留給徐清讓的東西,就這樣被人鯨吞蠶食吧?他做不到。

他只能硬扛著,在一頭霧水當中硬扛著。這個扛,不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並不是說他想扛多久就多久,再過幾天,估計他也抗不了了。董事會的那群人,不會允許他在那個位置上坐那麼久的。

徐澤走得急,遺囑雖然是一早就立下的,但是只處理了他名下的不動產和幾處動產,股份什麼都沒個定論。看周清揚那模樣,她還想插手進徐澤的股份中來。從徐清讓的角度來看顧顯彰肯定是想讓周清揚能有多遠走多遠的,但關鍵是,徐澤他......願意讓周清揚插手嗎?

顧顯彰沒有弄明白徐澤究竟是怎麼想的。看他平常的行為,也不像是要把家業傳給徐清讓——徐清讓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家究竟做什麼生意的。難道他是打算把自己的江山給那個小屁孩兒嗎?那他想得可真夠遠的。

然而不管是給徐清讓還是給徐周,好像都不是徐澤的意思。

還是說,他打算幹幾年不想幹了,就抽身出來?

顧顯彰想了一下,自問自己做不到。畢竟那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就這樣撤開手他有點兒放不下。

他放不開,徐澤能放得開嗎?他對自己股份的打算,究竟是怎麼樣的呢?顧顯彰開車回來的路上想這個問題想了一路。他認為,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徐澤手上的股份轉讓出去,雖然徐氏的股票在跌,但是趁著現在還沒有跌到最低,趕緊出手,然後給一部分錢給周清揚,讓她帶著孩子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再也不要打擾自己和徐清讓過日子。

但是這樣的就是徐澤想要的嗎?又或者,他能拿這個最簡單的方法跟徐清讓說嗎?

說是可以說,但顧顯彰總感覺好像......有點兒不負責任。他明明答應了徐澤要照顧徐清讓的,難道他的照顧,就僅僅只是做到這地步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6 12:00 PM

第十六章

就這樣就成了徐澤口中的「好好照顧」,顧顯彰自認為良心上有點兒過不去。徐清讓是他的責任,是他結了婚要過一輩子的人,並不僅僅只是為了他答應過了徐澤。

但是現在,他被拱到了一個相當尷尬的路口:要麼是選擇一條最輕鬆,對他們彼此都好的路,繼續走下去,雖然可能跟徐澤的初衷相違背,但是絕對能夠保證徐清讓這一輩子衣食無憂,不需要靠任何人;要麼是先等等,看看他能不能扭轉現在這個局面。但是扭轉局面之後呢?該幹嘛?顧顯彰又不知道了。

他這個人做事情一向目標明確,很少有「不知道」的情況。就連婚姻,都是帶著目的性的。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公司股份就算拿來給徐清讓,她也管不來。好吧,他或許不應該這麼早唱衰徐清讓的能力,應該換個說法,換成「她目前也管不來」。徐清讓熟悉公司業務需要時間,但關鍵是,徐氏公司那群人,會不會給她這個機會讓她去熟悉呢?從今天他們的反應來看,顧顯彰覺得這個答案顯而易見。

這還是在徐清讓願意學習並且能夠學得會的情況下。假設徐清讓不願意,他把公司股份拿下來,又該怎麼辦?

總不能等著那個小屁孩兒長大吧?

那黃花菜都涼了。

顧顯彰這會兒才真的意識到,徐澤真是給他丟了個好事情。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顧顯彰也想過要不要到徐氏來,但是這個想法只是在他腦中閃了一下便消失了。

他不想。

一來是不想落人口舌,二來他沒有必要放棄自己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去坐別人的位置,哪怕他將來事業或許並不好,他也總歸是覺得自己的東西要好一些,三是徐氏那邊什麼情況他也不清楚,那個位置未必能夠坐得下來。到時候他既丟了自己的事業,徐氏這邊也沒弄好,落個兩頭空的結局。

如此一想,徐氏好像就真的只能走第一條、那條最簡單的路了。

顧顯彰想了想,覺得這樣也挺好的,反正徐清讓還需要歷練需要成長,他先把錢幫她拿到手,要是將來徐清讓想繼續做生意,她就有本錢,要是她不想,這錢就給她存著,等她什麼時候想要再給她。

顧顯彰打定了主意,心中安定了不少。今天一天的那種惶惶終於稍微沉澱了幾分。整個徐家,現在能夠說得上話的也就只剩下自己了,從昨天晚上接到徐澤去世的消息開始,他就一直承擔著定海神針的作用。神針當久了,他也挺累的。

這件事情過後,他想,或許可以帶徐清讓出去轉轉,就當是散心了。他們兩個人當初蜜月的時候因為公司裡面的事情他沒能走開,這次出去,算作是補償她吧。正好,事情這麼多,他也想休息一下。錢掙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可不能像徐澤這樣,才五十多歲,就不在了。剩下個不懂事的女兒,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身邊全是虎視眈眈的豺狼。

「吃飯了。」徐清讓用小碗盛了,將粥端到桌子上,然後又轉身去冰箱裡拿了一小碗泡菜來。

泡菜是丁阿姨自己弄的,白蘿蔔片,因為泡久了,被染了色,成了淡淡的粉色,又酸、又鹹、又甜、又辣,也不知道丁阿姨是用了什麼辦法,這麼多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居然還挺好吃的。

顧顯彰最喜歡吃丁阿姨弄的泡菜。他們在市中心的家裡,還有丁阿姨專門過來泡的一小缸。不過他們這段時間應該暫時不會回去了,也不知道再次回去,裡面的東西還能不能吃了。

徐清讓往粥裡加了點兒乾絲,乾飯做出來的粥因為有了乾絲,居然也挺稠的,她放了點兒鹽,讓顧顯彰吃起來不至於一點兒味道都沒有。

顧顯彰一邊吃飯,一邊對徐清讓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對她說道,「坐下來,有事情跟妳說。」

「妳爸的遺囑,是他身體還好的時候擬定的,他當時應該是沒有想到在自己還沒有退休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他的遺囑當中,還剩下一部分遺產沒有做處理,就是現在徐氏公司的股份。我今天去徐氏坐了一下,有些情況,我瞭解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就想著,我們是不是及早退出來。」顧顯彰看著徐清讓,努力讓自己說的話她能夠理解,「這樣說吧,我的打算是,直接把股權轉讓出來,徐家從現在的徐氏退出來,妳先把錢拿到手再說。」

徐清讓嘗試著用她那當了許久裝飾品的腦子思考問題,「為什麼這樣做?這錢拿出來,總有一天,它就用完了呀。」

是,顧顯彰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關鍵是那錢在徐氏,妳也要有能夠握得住的本事啊!

顧顯彰幾乎就要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但是好險,或許是手上這碗粥味道實在不錯,他堪堪忍住了。深深吸了口氣,忍住自己額頭的疼痛,跟她解釋道,「因為現在情況並不——」他突然住嘴了,因為他突然想起了當初在病床前跟徐澤承諾的,他要讓徐清讓繼續過著以前徐澤在世時的日子,每天開開心心地當個小傻逼,什麼都不懂地窮開心。

如果徐清讓要繼續過這樣的生活,那什麼商場傾軋,什麼能力不行,她最好就還是別知道了。

她知道了除了影響心情之外,並沒有其他作用。

「現在情況怎麼樣?」徐清讓見他突然不說話,又問道。

「沒什麼。」顧顯彰低下頭吃了口飯,「反正妳聽我的吧。先把錢拿到手,以後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見徐清讓默然不語,他覺得可能是自己語氣有點兒重,頓了頓,柔聲道,「先把錢拿到手上,妳想幹什麼幹什麼,可不是自由多了?」

徐清讓點了點頭,雖然她很想問顧顯彰「現在的情況」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但終究是沒有。反正顧顯彰說了她也不一定懂,又何必去問呢?至於顧顯彰會不會騙她之類的,她卻沒有想那麼多。倒不是因為相信顧顯彰的人品,覺得他能高潔到看不上這錢,而是她覺得,就算顧顯彰想騙她,她也一定不能識破。反正她都是個被人賣了都還要幫人數錢的,又何必在意賣她的過程呢?因為說了她也不懂。

「果然啊,我就說你們還有事情瞞著我。」顧顯彰正在吃飯,冷不防地聽見後面傳來一個女人哀歎般的聲音,他一口嗆在氣管裡,登時咳了起來。徐清讓也沒有想到周清揚居然會下樓,瞪著她,「妳背後靈啊,專門躲在人家背後嚇人。」

她伸手拍了拍顧顯彰的後背,好不容易等到他不咳了,這人一抬頭就給了徐清讓一對驚天動地的衛生球,咬牙切齒地小聲問她,「妳怎麼不跟我說她也來了?」她還真是傻白甜啊!

徐清讓被他白了一眼,有點兒委屈,「不是你跟我一說話我就忘了嗎?」

這也能忘?「那妳吃飯怎麼沒忘?」顧顯彰沒好氣地訓了她一聲,轉過身去衝著周清揚說道,「周女士,妳既然是在人家家裡做客,麻煩妳就守點兒規矩。進來之前先打個招呼好嗎?」

周清揚冷笑了一聲,「我要是打了招呼,那豈不是就聽不到你們在背後的算計了?」她走到桌子旁邊坐下,看著顧顯彰和徐清讓兩個人,「我就說嘛,我當了老頭子幾年秘書,他的家產我大概還是清楚的,我就說還差,原來差就差在這裡。」她看向顧顯彰,「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可不能繼續當我不知道,就這麼算了。該分多少,想必不用我多說吧?」

顧顯彰聽她這麼一說,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淡漠,「周女士,我想妳可能誤會了一點。妳跟徐澤徐先生,並沒有法律意義上的任何關係,不知道妳是從哪裡來了錯覺,認為股份當中有妳的一份。」

「雖然我們兩個沒有領結婚證,但我們是事實夫妻。徐周就是最好的證明。」周清揚絲毫不懼,「我也不貪心,不要求將徐澤的股份一分為三,我和徐州母子佔其中的兩份。我只要求平分。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我跟徐澤的關係,但是你們都應該承認徐周和徐澤的父子關係,就算不把我那一份算進去,他也有。徐周雖然是非婚生子,但同樣擁有繼承權,徐清讓有的,他一分都不能少。」

「不可能。」顧顯彰想也沒想地就說到,「爸爸的遺囑已經表示得很明確了,他不承認妳的身份,送妳一套房子也是出於禮節。至於妳說的徐周,我可以把股份給他一半,但是要按照父親遺囑的要求,歸我保管,等他結婚的時候再給他。或許,」他看了一眼周清揚,「我再破罐子破摔一點兒,我只出售徐清讓的那一半,剩下的妳自己想辦法。」他笑了笑,「妳也應該清楚,我如果想讓那股份賣不出價錢,有的是辦法。不管徐氏是不是我的地盤。相信在徐先生身邊工作過的妳也清楚,徐氏究竟是個有多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7 03:28 PM

第十七章

周清揚果然一頓,正要再說什麼,顧顯彰已經把碗一推,轉身上了樓。

這一覺沒能睡到晚上,徐澤的屍體還放在太平間裡等著領走,顧顯彰一邊要處理徐氏公司的事情,一邊要擬定章程,想辦法讓徐澤能走得風風光光的。幾重壓力下來,他也十分不輕鬆。還好身邊有個廖春生,他是徐澤多年來的老部下,有他在旁邊幫忙,對徐氏一頭霧水的顧顯彰總算不用抓瞎了。

顧顯彰想著要是能平平順順地退出徐氏,將錢拿在手裡也是一件好事情。哪知有些人貪心,連這些原本屬於徐清讓的東西也不肯讓她拿走。自從那天顧顯彰吃了一小碗乾飯熬出來的粥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徐家吃過一個安穩飯了。

跟顧顯彰累成狗的狀態相對的,是周清揚。她自從來了徐家,發現徐清讓沒有要趕她走的意思,就心安理得地在徐家住下了。反正每天有丁阿姨做好飯起來叫她吃,孩子有丁阿姨幫她帶,她只需要跟徐清讓打打嘴炮就行了。當然,要是徐清讓不要每次都把她氣得半死,那就更好了。

徐清讓對於周清揚這種類似於賣國求榮的出賣自己的心情來換取一星半點兒的安樂生活的行為十分不屑,加上早前讓周清揚住下來時她帶給自己的優越感已經隨著日復一日的嘴炮消磨乾淨了,徐清讓對她也越發不客氣起來。

這天兩人吃完飯之後,照例開始了一天的嘴仗工作,丁阿姨為了避免徐周給帶壞了,把孩子帶走了,將大廳留給她們兩個,任她們發揮。

說起來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徐清讓和周清揚每天吵架,但從來沒有打起來。兩個人能在一片嘴上的戰火硝煙當中維持最基本的身體上的和平,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丁阿姨最開始還有點兒忐忑,她好幾次都看見徐清讓一句話講出來把周清揚氣了個倒仰,本以為周清揚要打人了,誰知道她居然忍了下來。後來丁阿姨才略略明白過來,以徐清讓的個子,周清揚真要動手,還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見周清揚投鼠忌器,徐清讓不會吃虧,丁阿姨這才放心下來,安心地帶著孩子走了。

她們兩個吵了沒多久,就看到昨天晚上一夜沒有回來的顧顯彰帶著一身疲倦回了家。往常身上熨貼的衣服此刻皺成了一塊抹布,徐清讓看到他,心中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漏了一拍。她一時也顧不上將周清揚懟回去,站起身來問他,「你怎麼了?」

顧顯彰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全是血絲,他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拿了一杯徐清讓放在桌子上潤喉的水,也顧不上是她喝過的,端起來一飲而盡。

接著顧顯彰又喝了兩杯,彷彿是終於解了渴一樣,他放下杯子,對徐清讓說了進屋以來第一句話,「讓讓,妳爸留下的遺產,想要繼承,可能有問題。」

「啊?」徐清讓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她正想問什麼問題,背後的周清揚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代替她問了,「什麼問題?怎麼回事?」

顧顯彰沒顧得上問話的人是誰,逕自回答道,「妳爸爸的遺囑,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立的,跟他本身的資產有很大的出入。他作為公司法人,外面所有周轉的資金都是從他名下劃出去的,現在不在了,要債的都上門來了。」不僅如此,現有的工程也都全部停擺,有好幾個工程,前期把錢壓下去,後期資金還沒有回流,銀行那邊已經來要貸款了。

徐氏現在的資金鏈已經斷了。

徐清讓愣愣的,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沒聽懂,顧顯彰覺得自己已經用最簡明的話來跟她說明情況了,哪知道她還是不明白。他歎了口氣,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正要跟她說話,旁邊的周清揚插嘴進來,說道,「妳老公的意思是,妳爸爸的公司,東西沒有賣出去,沒能產生盈利,收不到錢,但是從銀行那裡借來的錢已經壓了上去,他們看到妳爸不在了,都上來要錢來了。簡單來講就是,妳爸用借來的錢去做投資,然而錢還沒有賺回來他人就不在了,銀行也就不借了。」

哦,原來是這樣。

這個道理徐清讓是明白的。她正要說兩句話將周清揚懟回去,她卻不管徐清讓,自己問顧顯彰,「銀行那邊你想不到辦法嗎?還有公司裡面那麼多股東,他們呢?」

顧顯彰抬起頭看了一眼周清揚,「我就算能夠讓銀行寬限一段時間,那後面呢?況且,我根本就沒有去過徐氏,徐氏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銀行憑什麼要聽我的話?再說了,公司股東和董事,妳覺得能指望得上他們嗎?我前兩天按住了沒有講,公司那邊已經有幾個董事辭職了,現在這種情況,大家在一起工作,本身就是為了錢來的,現在沒辦法給人家提供收益,我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人,難道還能指望人家跟著我一起承擔虧損?」他輕笑了一聲,「夫妻尚且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只是工作夥伴?」

周清揚下意識地朝徐清讓看過去,她正呆呆地看著顧顯彰,神情有些飄飛。

周清揚在心裡罵了一聲,說自己這段時間被徐清讓罵成抖M了,她一天到晚那麼囂張,自己幹什麼還要提醒她?

她這樣一想彷彿就心安理得下來,抬頭看向顧顯彰,問他,「那現在怎麼辦?」

「過會兒律師會來。」他閉了閉眼睛,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約了他。」

徐清讓是明白了,現在她爸欠債的銀行上門了,多半會影響她遺產的繼承。但是她一點兒都不擔心,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她一直不缺錢,導致她對金錢沒什麼概念,所以現在知道會少一些錢,也沒有感覺。

她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顧顯彰他們兩個說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跟顧顯彰好像隔了很遠。真的很遠,好像一條銀河那麼遠。

連周清揚都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雖然不能替他想辦法,但是最起碼能夠親口問出來。而她,卻什麼都不懂。

顧顯彰昨天晚上幾乎通宵沒睡,現在整個人都是疲倦的。可能是這段時間跟人換心思換太頻繁了,他沒有心情和精力去理會徐清讓腦袋裡冒出來的念頭,只是坐在沙發上,默然不語,很快就睡了過去。

顧顯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律師過來了。

還是上次在醫院的那個律師,他把在場的幾個人都召集了起來,簡單地盤點了一下目前徐澤的資產情況,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申請破產。」

顧顯彰點了點頭,這個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的確也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

律師知道,這裡面三個人當中,徐清讓才是真正的繼承人,其他兩個,一個不過是代理人,另一個是利害關係人,都沒有她份量重。他主要解釋,也是對著徐清讓解釋的,「破產不是要徹底清償債務,而是對企業的一種保護。企業破產就意味著錢還不上了,債權人只能就自己的債權進行申請,然後按照比例分回一部分錢。對徐氏公司來講,公司申請破產,只需要用公司債務來承擔對外債務,你們的大部分遺產屬於徐總個人名下,是不會受到影響的。」

他說完,理所當然地看到徐清讓雙目無神,兩眼發直,一臉聽不懂的模樣。

律師歎了口氣,這才想起徐家的這個大小姐不學無術是出了名的,他說的話徐清讓應該是聽不懂。他正打算再重新用一種比較淺顯的語言來解釋一遍,旁邊的周清揚就已經冷笑道,「律師的意思是,只要申請破產,妳就還能繼續過妳的大小姐生活。雖然錢是沒有之前多了,但是不會影響妳繼續仗著錢多耀武揚威的。」

徐清讓哽了一下,這還是周清揚來了他們家,第一次把她噎住。她閉了閉眼睛,嘴硬道,「我,我,我知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了,我怎麼會不懂?」顧顯彰在一旁,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他覺得實在有點兒慘不忍睹。

律師倒是沒有表示鄙視,依然面露笑容地看著她,還對徐清讓攤了攤手,示意她有問題可以繼續問。

徐清讓吞了吞口水,為了避免自己繼續鬧笑話,她慢慢斟酌著語句,說道,「剛......才,我聽見你說,負債的一部分是因為徐氏欠了許多工人的錢,那......如果申請破產的話,這部分錢,他們能拿回去嗎?」

徐清讓話音剛落,旁邊的顧顯彰和周清揚就猛地朝她看了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9 01:17 PM

第十八章

徐清讓被他們這麼一看,有點兒被嚇到了。她以為自己又哪裡出醜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幹,幹什麼?看我幹嘛?那什麼,我......我就是問問嘛......」

律師輕笑了一聲,說道,「可以拿回一部分。」

意思就是不能全部拿回來。

這個潛台詞,徐清讓還是能夠聽明白的。然而在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之後,徐清讓心裡反而有些不是滋味兒了。那些人可跟她不一樣,他們全家就指著這點兒錢過日子,自己要是再把他們的辛苦錢拿走了,那還叫人嗎?

是,徐清讓大部分時候都是個混不吝的二世祖,但是她這個人,平心而論,除了每天花錢之外,也沒有什麼大毛病了。她沒有做過報紙上那些富二代經常幹的事情,長這麼大連酒吧都很少去。就連邱薇婭那些人,在不曾跟她翻臉的時候,她也是好好待人家的。

徐清讓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為富不仁的事情,甚至有的時候看見街上那些買東西的老爺爺老奶奶,她都還要借口買東西,去給人家送一百塊錢。

在她眼中,那一百塊錢,去買一個橘子,跟直接給人家一百塊錢是有本質區別的。前者是物物交換,後者是施捨。

這樣的徐清讓,乍然之間聽見這樣的話,是覺得有點兒接受不了。

她想了想,問道,「那要是把我手上的遺產都拿出來變賣了呢?能抵得上他們的工資嗎?」

大家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樣說,都嚇了一跳。周清揚第一個跳了出來,衝著徐清讓嚷嚷道,「徐清讓妳是有病吧?妳成天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的時候,妳怎麼沒有這麼善良呢?妳現在知道裝聖母了?我告訴妳,妳別想將妳爸的遺囑拿出來還債,這裡面也有我和我兒子的一份兒,妳沒權利做主!」

顧顯彰轉頭看了她一眼,攝於他的目光,周清揚沒好氣地沖徐清讓翻了個白眼兒,將後面要說出來的話吞了回去。

律師乾笑了兩聲,可能從業這麼多年,他還沒有遇到這種放著好日子不過,硬是要還債把自己弄得一無所有的人。想了想,跟她說道,「徐小姐,破產這種情況,在商業上面是很常見的......」

他話沒有說完,徐清讓就一句接了過來,「所以現在每年那麼多討薪的人。」

周清揚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兒,不知道這個大小姐又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突然從資產階級搖身一變跟勞苦大眾站在一起了。她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小姐,妳家裡那麼多的包包,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別人好幾個月的工資。妳買包的時候怎麼不想著還有那麼多討薪的人呢?」

「那不一樣。」她居然還是十分斬釘截鐵地說道,「那個時候我買包包,花的是我爸正常經營賺來的錢。但是現在,要我自己住著高樓廣廈,別人食不果腹,我做不到。」

她這會兒說著說著倒是不害怕了,「都說『父債子償』,要我逃避這些債務,我做不到。」

顧顯彰側頭看向她,眼神當中多了幾分刮目相看的驚訝。

周清揚覺得徐清讓一定是腦子讓屎糊了,要不然為什麼她說的每個字自己都明白,但是組合到一起就聽不懂呢?

周清揚覺得自己沒必要跟這個傻逼繼續糾纏,跳過她逕自問律師,「她要發瘋,讓她去。我想知道我能拿到多少。」

律師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把她跟遺囑上的幾個人對上號。然後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文件夾,回答道,「周女士是吧?妳名下只有一套房產,不管徐小姐堅持還債與否,妳的遺產是不會受影響的。」

聽到自己的遺產不會受影響,周清揚稍微鬆了一口氣,她正想問徐周的那部分遺產如何處理,旁邊徐清讓就叫了起來,「啊?不受影響?不行!憑什麼她還能拿到錢?她也要跟我一起還!」

「妳有神經病啊!」徐清讓話音剛落,周清揚就跳了起來,「妳有個有錢老公,別人可沒有。我還要生活呢,妳憑什麼不讓我拿到我應得的?原本以為徐澤手上還剩股份,結果現在你們告訴我股份不作數了,我好不容易接受了沒有股份的事實,覺得自己能拿到套房子也不錯,誰知道你他媽的又來告訴我,我連房子也要不了了。妳說妳,徐清讓,妳憑什麼來處理我的財產?」

徐清讓衝她冷笑了一聲,「因為我要還債,我是繼承人,我說了算。」

「得了吧,徐清讓妳能不能不懂就別出來丟臉了?妳當是過家家嗎?」周清揚衝她冷笑道,「這是法律,不是妳說了算。現在,妳爸的遺囑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房子是我的,妳無權處理。不管妳是誰,別說妳是徐澤的女兒,就是徐澤的老婆,妳媽重生回來,也沒有權利來處理我的財產。」

徐清讓愣了愣,隨即轉頭看向律師,問道,「她說的是對的嗎?」

律師尷尬地笑著點了點頭。

哦,原來真是這樣啊......徐清讓不禁有些洩氣,旁邊的周清揚看到她這樣,更加得意洋洋,說道,「不僅是我的財產妳不能動,徐周的那部分妳同樣不能動。雖然他現在拿不了,但是顧顯彰也要保管到他能拿到那個時候。妳自己要死妳就自己去死啊,別拉著其他人。」

聽周清揚這麼一說,徐清讓更洩氣了。剛才還興高采烈——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成個窮光蛋了還這麼高興——但是轉眼就垂頭喪氣,顧顯彰看她那樣子,覺得有些不忍心,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脖子,說道,「剩下的我們慢慢想辦法就是了。」

律師抬起頭,衝他苦笑了一下,對他報以同情。

碰上這樣的老婆,誰都會覺得心塞吧?

顧顯彰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婚姻這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又怎麼會懂呢?

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做到設身處地和感同身受。

就好像他一直以為徐清讓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什麼都不懂,但是從來不知道,她在面對錦衣玉食快要失去的時候,突然這麼有擔當。

申請破產這件事情,在商場上看來十分平常,顧顯彰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碰上資不抵債的時候,他們這些資本家第一個反應便是如何最大程度地把自己從當中摘出來,然後盡量不損害自己的利益。但卻很少有人能夠想一想,那些好久沒有發工資的工人該怎麼辦,他們一家老小又該怎麼辦。

或許正是因為徐清讓不懂,所以她才能換位思考,第一時間就想到別人沒有錢。

顧顯彰第一次發現,徐清讓或許並不是傻,她只是單純。

他輕輕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又精神了些,衝律師招了招手,「我們先盤點財產還剩多少吧。」

    ......

顧顯彰他們三個人盯著眼前這些帳單,一時半會兒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這個......」律師攤了攤手,乾笑道,「我也沒有想到......」

周清揚沒有想到自己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帳單。她像是不敢相信一樣,拿著那張寫了最後結果的紙起來,一連數了兩遍,發現並沒有多出來一位,這才認了命。

徐清讓用一種充滿挑釁的目光看向周清揚,洋洋得意地說道,「哈,現在看妳怎麼去拿那套房子。啊哈哈,」她十分歡快地笑了兩聲,指著最終核算出來的結果,說道,「按照百分比來算,妳能拿到的錢,夠買兩塊磚麼?」

周清揚現在真的很想手上能有兩塊磚,好讓她砸開徐清讓的腦袋好好看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笑笑笑,她有什麼好笑的啊,她還不是照樣成了一個窮光蛋?她憑什麼來笑自己?

周清揚真的很想懟回去,但是轉眼就看到了坐在徐清讓旁邊的顧顯彰,頓時反應過來,心中有些酸酸的。

是,徐清讓當然能笑她了,就算沒有徐澤的錢,她不是也還有一個好老公嗎?她怕什麼呢?顧顯彰就算不喜歡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跟她離婚的。繼不繼承遺產,都不影響她高床軟臥。她照樣可以幾萬幾萬的包包隨便買,反正有人給她付帳。就算顧顯彰要跟她離婚了,也不會讓她就這麼離開的。有錢人們給的贍養費,就足夠普通人過好幾輩子了。況且,看顧顯彰這樣子,也不像是要跟她計較的人。

而自己呢?大齡未婚,卻有一個兒子,滿心以為將來還有徐澤的遺產可以供自己生活,到時候她仗著自己能幹,又有錢,就算有兒子,也還好嫁。但是現在呢?她有什麼?她什麼都沒有了,唯一的一套房子都沒有了。除了她兒子,她什麼都不剩。而且她的兒子,將來還會成為她再嫁路上的絆腳石。

周清揚不忍卒看地一把摀住了臉,忍不住想,徐家人的傻逼基因可能已經深入骨髓了,只是徐澤平常給人的印象太好,總認為他是個聰明人,掩蓋住了他的蠢。不過想想也對,能生出徐清讓那麼個小傻逼,徐澤的智商應該也高不到哪裡去。

誰他媽給不出來工資,以自己名義打欠條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12 03:00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6-12 03:01 PM 編輯

第十九章

徐澤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徐澤居然不幹正常事。可能是公司資金周轉有問題,於是徐澤用自己的名義給銀行和工人們打了欠條。

是,這事情聽上去是不可思議,但是周清揚跟在徐澤身邊這麼多年,她知道這是徐澤能幹出來的事。

徐澤這個人,說得難聽叫傻叉,說得好聽那就是宅心仁厚了。他是苦出身,格外能夠體貼下意,什麼人家裡有了困難出了事情啊,沒事,錢先拿去。能夠還得上就還,還不上了也算是自己盡到了一份心意。雖然錢不多,但有的時候的確是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他做了好事,的確是有不少人感激他,但也因此養出了不少中山狼。還好徐澤心大,並不放在心上,繼續照著他的原則做事情。

其實從這種角度來看,徐澤還是個活得相當通透的人。

他仗義疏財到這種程度,依然能夠積累這麼多的財富,除了他個人能力出眾之外,周清揚只能認為他徐家祖墳埋得好。

因此,就算是徐澤用自己的名義打了欠條,周清揚也並不奇怪。當然,聯繫上徐氏最近的動作,也不僅僅只是徐澤性格這一個原因。

顧顯彰也有些不可思議,他沒跟在徐澤身邊太久,這個老丈人的做事方法也並不熟悉,看到律師拿出欠條複印件的那一刻,他還在想,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周清揚一眼就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解釋道,「這事情,徐澤做得出來。」

「他在想什麼其實很好理解。」周清揚找了個地方坐下,感覺自己現在整個人都是軟的,「徐氏公司不是前段時間又開拓了好多業務嗎?你查過財務報表想必清楚,以現在徐氏的規模來講,那些業務是吃不下的。徐澤多半是因為銀行貸款那邊出不來,公司又急著用錢,所以才以自己的名義跟銀行打了欠條。工人那邊,也是一樣的。他在工人當中還挺有威望的,為了安人家的心,讓他們先把工程做著,於是寫了欠條,就等後期資金跟上再結賬。」

周清揚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這種事情他做過不是一次兩次了,往常都能按時將資金補上。在他跟銀行和工人之間,已經形成了這種默契,大家都覺得沒什麼。他這次應該打的也是一樣主意,但是......」但是沒有想到,這次沒有等到東西出手,徐澤就不在了。

剩下的東西,因為沒有徐澤,也沒辦法繼續了。

她在徐澤身邊呆了這麼多年,對他的行事作風已經很瞭解了。顧顯彰聽她這麼解釋,也明白過來。這種事情,的確像是他那個老丈人能夠做出來的。

徐清讓在旁邊聽著,雖然不太明白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但是單純從感情角度來看,她覺得她爸爸還挺有擔當的。

她這樣想,臉上便露出幾分得意來,旁邊周清揚不小心一眼掃到了,原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這會兒看到徐清讓還在得意,心中火氣更大,直接就衝著她嚷道,「這下妳高興了?我一分錢都要不成,我費盡心機待在妳爸身邊那麼久,什麼都沒得到。妳高興了?」

徐清讓點了點頭,「對呀。看見妳什麼都沒有,我就開心了呀。」

周清揚被她這樣的回答氣得一噎,眼眶一紅,但是被她自己堪堪忍住了。她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哭,那樣太沒志氣了。徐清讓更會以為她是因為沒有分到錢所以才這樣失態的。

可是明明不是。

「徐清讓。」周清揚叫她,「我就不明白了,妳父親是喪偶,又不是離異,我也不是導致妳父母分開的罪魁禍首,妳為什麼對我這麼大的敵意?就算妳爸跟我在一起了,我們兩個人你情我願,關妳屁事?妳爸都不管妳的婚姻、妳的感情,妳憑什麼要來管他?」

「妳是真的想跟我爸在一起嗎?妳覺得妳這樣是真的想跟我爸在一起嗎?」徐清讓歪著腦袋問了她兩遍,「妳自己捫心自問一下,妳自從知道了我爸去世的消息,可曾為他掉過一滴眼淚?我爸在醫院裡面剛剛嚥氣,妳就急吼吼地跑過來問我要遺產,妳說,換成了妳,妳會認為這個女人是真心對待妳爸爸的嗎?」

周清揚輕笑一聲,將眼角的淚擦掉。也不知道那淚水是對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失望,還是被徐清讓這樣一頓質問想起了傷心事,「是啊,妳看我,覺得我現在一分錢都拿不到簡直是咎由自取,但是在我看來,妳徐清讓才是阻止我嫁給徐澤的始作俑者。妳無非就是覺得我比妳爸年輕,我沒有妳爸有錢,所以嫁給他給他生孩子就是想要錢——」

「對呀,我就是這樣認為的。難道妳還認為妳嫁給徐澤是因為真愛嗎?」不等周清揚說完,徐清讓就截口道,「周清揚,妳要是有錢,要是我爸沒錢,妳會願意跟他生孩子嗎?他五十多了,當妳爸爸都夠了,又不是什麼風度翩翩的型男大叔,只是一個有錢的糟老頭子,最多只是人品不錯,妳說妳跟他在一起是真愛,誰信呢?」

「妳這人,看人從來只用錢來衡量。」周清揚覺得自己今天找徐清讓吵架就是個錯誤,反正錢也沒有了,她又何必再跟這個人廢話?她對著徐清讓冷笑了一聲,說道,「那但願妳以後能富貴長久,永遠不會跌到塵埃裡面來吧。」

這世間那麼多感情,她憑什麼說自己喜歡徐澤就是因為錢呢?固然她對徐澤之間稱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他們也是有感情的,並不完全是因為錢。

徐清讓這樣的人,怎麼會懂?

周清揚說完,衝她冷笑了一聲,負氣轉身,上了樓。

徐清讓翻了個白眼兒,覺得周清揚這個女人十分莫名其妙。自己拿不到錢便將氣撒在她身上,欠條又不是她跟人家簽的,周清揚幹什麼要來找自己啊?她要生氣,覺得沒能分到遺產,找徐澤就好了呀。自己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她是聽不懂人話嗎?

徐清讓覺得自己跟人吵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憤憤地坐下來。顧顯彰對律師露出了一個十分抱歉的笑容,示意他繼續。

這場盤點持續到了中午,顧顯彰午飯都沒吃就上去睡覺了,他這兩天實在累慘了。周清揚也沒來吃飯,他們母子倆不知道還在不在別墅裡,丁阿姨叫了幾聲都沒人答應。徐清讓見沒人理,乾脆叫她別叫了,把自己今天上午跟周清揚吵架的事情一說,丁阿姨立刻就明白了。

於是這頓飯,就只剩下丁阿姨和徐清讓兩個人。

偌大的飯廳裡面,她們兩個人的身影顯得十分蕭索。

徐清讓想起剛才律師走的時候說的話,她那根可以繞地球赤道三圈半的反射弧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個她長大的地方,過幾天就再也不屬於她了。

徐澤欠下那麼多貸款,這次又為了推行他那個科技文化產業園,將全部錢都搭了上去,這棟房子也要被拿去拍賣抵債,這裡,他們住不了多久了。

雖然徐清讓平常嫌棄這裡嫌棄得要死,但是真的當她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徐清讓還是覺得捨不得。

畢竟,再壞再差,這裡都是她長大的地方啊。

承載了她那麼多的回憶,她那麼多關於她一家人的回憶。

她父母都不在了,往後這房子也不在了,再加上她一窮二白,父母的錢也沒能繼承,徐清讓感覺,好像一瞬間,她跟父母之間的關係,被徹底斬斷了。

沒有人還有房子做個念想,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一想到這裡,感覺自己好像被拋棄了一樣,眼淚又忍不住開始掉。丁阿姨看到她哭,自己也不禁悲從中來,小聲地啜泣起來。

兩個人哭了一會兒,丁阿姨先止住了,「好了別哭了,趕緊吃飯吧。飯涼了。」

徐清讓拿起筷子,這才想起丁阿姨那套房子也沒有了,剛才鬥贏了周清揚的喜悅瞬間被愧疚取代。雖然她知道這件事情跟她沒關係,欠條是徐澤打下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覺得抱歉。

丁阿姨看到徐清讓捧著碗不吃飯,以為她傷心徐澤的死,吃不下,勸道,「吃吧,哭也是要力氣的。」

「那個,丁阿姨。」徐清讓抿了抿唇,看也不敢看人家一眼,「妳的那套房子......沒辦法繼承了。」

說出了第一句話,後面的好像都很順暢了,「我爸用自己的名義打了欠條,遺產要先還債,現在就是,他留下的所有東西,剛好夠還他借的錢......」

她說完,才敢抬起頭看向丁阿姨,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生怕面對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21 02:27 PM

第二十章

徐清讓既希望丁阿姨能罵她兩句,好讓她良心過得去點兒,又不希望丁阿姨罵她。

好像每個人闖了禍的時候都是這種心情,既愧疚又忐忑。

然而她滿懷忐忑、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呆了半晌,卻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罵聲。徐清讓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丁阿姨,沒想到正好對上了她的目光。

她目光柔和又慈祥,跟自己好多次闖禍過後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樣,充滿了母性的包容。

她給徐清讓舀了一勺湯,「沒了就沒了唄。喝湯,不要老是光吃飯,對胃不好。」說得輕描淡寫,並不放在心上。

徐清讓愣了愣,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是這個反應。什麼叫「沒了就是沒了」?那可是一套大房子,值好幾百萬呢。沒了就沒了嗎?丁阿姨......居然能把錢看得這麼淡?

見她愣愣的,丁阿姨忍不住笑了笑,「看我幹什麼?」

她歎了一聲,說道,「妳呀,妳有錢,阿姨就跟著享福。沒有錢,那也沒什麼。不管把阿姨當成妳家保姆也好,還是把阿姨當成妳長輩也好,都是這樣。」

「保姆呢,你們家這些年給我的錢夠多了,以前妳那幾個哥哥上學,還是妳爸資助的呢,妳現在困難,阿姨也不能讓妳雪上加霜不是?要是長輩呢,妳有錢孝敬我,我收著,沒錢阿姨難道還能勉強妳嗎?」

徐清讓聽了,鼻子上一酸。這世界上,除了她的父母之外,也就只剩下丁阿姨會這樣為自己著想了吧?她跟自己在一起呆了這麼多年,自己早已經把她當成親人來看待了。

徐清讓低下頭,讓自己不要那麼沒出息在丁阿姨面前哭出來,然而還是沒能忍住。丁阿姨見了,跟往常一樣,笑著看著她,「傻孩子。」

徐清讓抿了抿唇,到了這個時候,她深深覺得自己辜負了長輩們的期望。她爸就不說了,臨死前交待人生大事都是避著她的,寧願跟顧顯彰說,都不願意跟她講。他從心底還是把徐清讓當成一個沒有擔當的小孩子來看,她的所作所為也的的確確沒辦法讓徐澤放心。所以,就算他看中顧顯彰,徐清讓也沒辦法說什麼。

誰讓她自己不爭氣呢?

至於丁阿姨,她更是從來沒有掩飾過對徐清讓的擔心。她總認為徐清讓將來會吃苦會吃虧,尤其是在她爸爸不在了的情況下。她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卻因為長期在社會中打滾,於人情世故十分通透,這段時間更是恨不得在徐清讓腦門兒上面鑿個洞,把自己的世故全部灌進她腦袋裡面。

如果徐清讓足夠成熟,成熟到顧顯彰那種程度,想必她也不會這樣吧?

你看,顧顯彰每天累成這個樣子,他父母也沒過問一句。

徐清讓以前覺得這是他父母不關心他,現在覺得,這是因為顧顯彰足夠優秀,足夠有擔當,所以他父母從來不擔心。

有的時候,人比人真的得扔。

丁阿姨看著徐清讓抹眼淚,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她歎了口氣,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伸出手來摸了摸徐清讓的頭,抬起頭將眼角的淚水嚥回去,「傻丫頭,妳可要好好的啊。」

聲音拖得長長的,像是十分感歎一般。

徐清讓不覺有他,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行。她雖然一直扮演著爛泥的角色,從未有人對她生出過一些不應該有的期望,但是她認為,自己真的不應該這樣下去了。她現在已經沒有錢了,一分錢都沒有了。顧顯彰的錢,跟徐澤的錢,雖然都不是徐清讓的錢,但是意義是不一樣的。她要是還像以前那樣,不僅徐澤和她媽媽難以瞑目,丁阿姨也會充滿擔憂吧?

她平生第一次,給人做下了保證,「丁姨,我一定會好好掙錢,好好......」「好好」怎麼樣,她沒有說,只在喉嚨間囫圇了一遍,便匆匆低下頭去,耳朵也紅了起來。

後面那一句,其實是「好好孝敬妳」,但是因為徐清讓覺得這種行為類似於表忠心,太挫了,她說不出口,於是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是,她一定會好好掙錢,好好孝敬丁阿姨的。讓她還是過著跟以前徐澤在的時候一樣的日子。

徐清讓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彷彿只要她能掙錢,丁阿姨就還能跟以前一樣,住在他們家的大房子裡,每天除了買買菜就是打掃一下衛生,除了這個,也不做其他的了。

然而她一抬頭,就看見丁阿姨唇邊那個縱容又帶著幾分苦澀的笑容。那個笑容沒什麼問題,往常她看見自己也是這個笑容,只不過那笑容當中少了苦澀,縱容的成分還要多一些。然而此刻,這個笑容卻像是當頭一棒,瞬間將徐清讓從臆想當中清醒了過來,打得她滿頭是血。

彷彿是還嫌不夠一樣,她聽見丁阿姨說,「是嗎?那讓讓妳可要做到啊。」

徐清讓的心裡,瞬間就被苦澀充斥了。

她知道為什麼丁阿姨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會這樣說。那是因為,其實在她心裡,根本就不信自己能夠做到。她在丁阿姨眼中,一直都是那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徐清讓。縱然會跟她作保證做承諾,但是在丁阿姨這個久經世故的人眼裡,她的承諾只不過是因為環境改變,一時衝動說出的話,主要目的是宣洩情緒和穩定心態,並不能做到。丁阿姨應該見過很多這樣的吧?所以她聽見也並不驚訝,並不因為說出這話的人是徐清讓而驚訝。

徐清讓所謂的,這是她第一次做出的承諾,感動的,僅僅是她自己罷了,旁人並不在意。

也對。經過短暫的失落,徐清讓很快接受了。有道是「小人常立志,君子立長志」,她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屬於常立志那類型。今天說了明天忘,上一秒說了下一秒就能拋到腦後。不怪丁阿姨,徐清讓自嘲地想,原本就是她做得不夠好,怎麼能夠怪丁阿姨呢?任何人看見她這樣子,都不會相信吧?

她在軟件上面已經失去了讓人相信的條件:不管從她以前表現的任何一個時候來看,她都不具備完成承諾的品質。她這個人,做事情三心二意,五分鐘熱度,從小到大這麼多年,她就沒有辦成一件事情。她這樣,丁阿姨就是有心相信,都找不到理由來寬慰自己。

更何況,軟件上面她已經沒有了「掙錢」的能力,現在連硬件也沒有了。

她目前的狀況,並不比一窮二白好太多,別人要麼是有人支持,要麼是有學歷、有經驗、有能力,輪到她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樣的徐清讓,如何能讓丁阿姨鄭重對待她做出的承諾呢?

最終,不過是感動了她自己。

還是非常快速地感動。來得快去得快那種。

就在徐清讓馬上又要將她剛剛做出來的承諾拋到腦後了,她這次突然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臨死前的徐澤。

當時她進去的時候徐澤已經嚥氣了,她並沒能跟他說上最後一句話。徐澤跟顧顯彰交代後事的時候,她沒有在一旁,所以無從知道當時是一幅什麼樣的情景。然而此時此刻,在她被丁阿姨無意當中打擊了一下,即將將自己立下的志向拋到腦後的時候,她突然設想起了徐澤那個時候在病床上的心情。

他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無奈,悲哀,不捨,還是充滿了擔憂?

徐清讓覺得他一定是擔心的。因為在徐澤眼中,她是那麼的不成熟,那麼的不懂事。他離開,從今往後世界上就剩下徐清讓一個人。偏偏她還什麼都沒有,如何能不讓徐澤擔心呢?不知道那個時候徐澤有沒有想到他還寫下了那麼多的欠條,他的遺囑並不能兌現,如果他那個時候突然想到,他恐怕會更擔心吧?

那她還要繼續讓徐澤擔心下去嗎?她要繼續讓徐澤,連死了都不能安生嗎?徐清讓自覺自己雖然稱不上如何孝順,但是還沒辦法做到這麼不孝。

更何況,從今往後,她不努力能怎麼辦呢?她已經沒有錢了,能給她做後盾的人已經不在了,她唯一的依仗都沒有了,她拿什麼不努力呢?

丁阿姨自然是注意不到徐清讓的情緒的,就算發現她情緒不好,也只會認為她是還想著徐澤去世的事情。吃完飯,丁阿姨忙著去收拾東西了,就剩下徐清讓一個人,從飯桌撤到沙發上,兀自發著呆。

跟一般有錢人突然變窮不同,要花很長時間接受自己沒有錢了不同,徐清讓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一窮二白的事實。她覺得這是因為她自己從來不曾掙錢,對錢也沒什麼概念造成的。既然錢不是她自己一分一厘辛辛苦苦掙出來的,那也就無所謂可惜了。

可惜的前提是,得來很費力。

徐清讓剛剛給自己目前的心理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樓上就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她抬起頭來一看,發現原來是周清揚。

她又收拾了幾個包包,只不過比來的時候少些。看到徐清讓在看她,她下樓的腳步一頓,隨即馬上下來,走到了徐清讓的面前。

她將東西往地上一扔,沖徐清讓攤了攤手,「看哦,我可沒拿你們家什麼東西。」

徐清讓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家現在的東西,多拿點兒少拿點兒對她來講並沒有什麼關係,反正再過幾天就不是她的了,給誰都一樣。

她看了一眼周清揚,問道,「妳怎麼不住了?」果然還是因為房子抵押出去了,她也不想再呆了吧?也是,人家原本就是衝著自己家錢來的,雖然周清揚跟徐澤,可能確實是有那麼點兒感情,但是這點兒感情在金錢面前,實在微不足道。

顧顯彰不是都說了嗎,夫妻之間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都那麼多。更何況是周清揚和徐澤這樣連夫妻都算不上的呢?

周清揚覺得她問了句廢話,「住哪兒?妳可以去顧顯彰那邊那是因為妳跟他是夫妻,難道我還能跟著一起去呀?妳要給你們家丁阿姨養老送終那是因為人家把妳帶大了,我去,以什麼名義去?妳的小媽嗎?拜託徐大小姐,連妳自己都說了,妳爸跟我沒有扯證。」

徐清讓被她這樣懟了一遍,少見地沒有開口反駁。她不懟回去,周清揚還有點兒不習慣。她臉上神色有幾分尷尬,「那個啥,我可不是嫌貧愛富啊。」徐清讓掀起眼皮來涼涼看了她一眼,她這樣還不叫嫌貧愛富,那什麼才叫?

「妳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周清揚衝她擺了擺手,「我知道,妳呢,對我一直都有意見。人總是先入為主的嘛。妳一開始就認為我是衝著妳爸的錢來的,當然會認為我是這樣一個人了。但是事實上不是。」

徐清讓:呵呵。

她覺得周清揚能年紀輕輕得到老闆的青眼,也不是沒有兩把刷子,起碼這舌燦蓮花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上的。

周清揚故意忽略了徐清讓臉上的嘲弄,續道,「妳不是我,我一個農村出來的女孩子,一個人在這樣的大城市裡面打拼,每天起早貪黑起來做事情,每天跟人換心思,然而過個十年、八年都湊不起一套房子的首付。這樣的生活妳根本就沒有經歷過,妳怎麼會懂?是,現在看上去妳家是沒落了,妳爸什麼都沒能給妳剩下,但是他在離開之前不是給妳找了個好老公嗎?人家顧顯彰對妳多不錯?哪怕不喜歡妳,人家為人丈夫的責任也是盡到了的。徐家亂成一團,都是顧顯彰成天到晚跑上跑下。這要換成妳,妳能行嗎?」

徐清讓就不明白了,周清揚不是明明在說她在大城市打拼的艱辛嗎?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以前她不介意別人這麼說,但不代表她現在不介意啊。

徐清讓也說不准自己是怎麼回事,反正她這會兒有點兒介意別人說她靠顧顯彰。雖然她靠顧顯彰也是事實,但是她還是覺得心裡好像被人拿了根針在不停地戳著。

她看了一眼周清揚,問她,「妳小時候是不是語文不太好,尤其是作文?」

周清揚一時半會兒沒能跟上她的思維,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麼?怎麼又扯上這個了?我是理科生啊,語文不好不是很正常嗎?」

「得了吧。人家真正成績好的人,從來不會因為語文好不好而去選擇讀文還是讀理。文科生中也有作文不好的,妳別給理科生抹黑了。」雖然她是學渣,但是這點兒道理還是明白的。就像她,從來不會對別人說她是文科生所以理科理所當然的不好。跟真正的學霸沒有哪一科不好一樣,真正的學渣也沒有哪一科是好的。這跟讀文科讀理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文科當中也有數學能考滿分的,文理科這個東西,從來不能因為某個人被代表,同樣的,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一樣的。

「隨便吧。」周清揚懶得跟她扯這些,她還有話要說,然而坐在那裡想了會兒,沒能想起來,「我剛才想說什麼?」

「妳剛才說,顧顯彰很棒很好,不喜歡我還能給跑上跑下。」徐清讓雙手撐在下巴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周清揚,妳知道我問妳作文是不是不好什麼意思嗎?妳連我的潛台詞都聽不懂,看樣子妳的閱讀理解也不太好。」

她對周清揚說道,「妳前一句還在說妳在大城市多困難多困難呢,怎麼下一句就說到我嫁了個好人呢?東一句西一句的,妳確定妳能升職是因為妳會說?」她很表示懷疑。

「哎呀。」周清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想證明,書讀再多都沒用,還不如妳有個好爹,有個好老公呢。即使是妳爸爸去世了,妳不是還有個老公嗎?妳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根本就不會明白我們這些從小地方到大城市的女孩子的心酸的。」

將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全部歸結為出身,從而否定讀書帶來的改變。徐清讓雖然是個二世祖,不事生產,但也知道這樣並不對。周清揚有這樣的思想,說明她讀書真的讀到了狗肚子裡面。

或許她在工作上面能力的確很強,但是在思想觀念和人生觀念上,真的很落後啊。

讀了那麼多的書,學歷也不低,居然還堅持認為「讀書無用」這種反智言論很正確,徐清讓悠悠地歎了一聲,覺得有些人讀書再多,可能思想境界也就那副樣子了。

看到她歎氣,周清揚立刻警惕起來,「妳幹嘛?」她將徐清讓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難道妳還能有什麼高論嗎?」

「沒有~」她懶洋洋的,聲音拖得很長,「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二世祖,哪兒能在妳這個碩士生面前有什麼高論啊。不過,」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周清揚,「照妳這麼說,那世界上那麼多從小地方來大城市的女孩子,都不用活了。反正她們既沒有一個老爸爸也沒有一個有錢老公。」她頓了頓,覺得周清揚可能真的語文不太好,「妳跟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理解妳唄,但是偏偏又跟我說不指望我理解。那妳要是不指望我理解,妳跟我說什麼?所以妳究竟是希望我理解呢還是不理解呢?」

周清揚嘴角抽了抽。她沒有想到徐清讓這會兒居然有這麼聰明了,一時之間居然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聽她這樣有理有據的,周清揚恍然間還覺得她說的頗有道理。「我能跟妳說,當然是希望妳理解了。但是又知道妳理解可能性很小,所以先打個預防針,免得到時候自己下不來台,聊天沒法聊下去。」

哦,原來是這樣。徐清讓默默地想。那她這會兒還真是坦誠啊,起碼好多人不會在面對這樣的問題時,說出這種話來。

見徐清讓終於閉嘴了,周清揚想了想,續道,「那什麼,剛剛說到哪兒了......哦,說到我的日子妳是不會明白的。就算妳沒有了爸爸,但是妳看顧顯彰還對妳那麼好,妳也依然衣食無憂,可以繼續當妳的大小姐。但是我就不行了。我還要上班,還要養家,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妳那麼好命。我父母在小縣城裡面,下面還有個弟弟,父母要給他買房子,我根本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靠自己。原本以為跟了妳爸爸,雖然沒有結婚,有些沒名沒分的,但是想著孩子都生了,他只要把妳說服,我就最終能夠轉正,誰知道......」

周清揚歎了口氣,「又說遠了。說回來吧。以前認為可以靠妳爸爸,但是現在只能靠自己。我壓力大呀,弟弟不爭氣,現在還在問父母要錢,我還要給父母寄錢,自己飄在這個城市,跟個無根浮萍一樣,沒個著落,不僅要租房子,還要生活,還要維持最起碼的體面......」她深深地舒了口氣,彷彿這樣就能把自己身上的壓力減輕一點兒。她轉頭看向徐清讓,像是不確定一樣問她,「我說的妳大概都能懂吧?」

當然了。徐清讓衝天翻了個白眼兒,她又不是傻子,她怎麼會不懂呢?

「所以?」她轉頭看向周清揚,她們兩個水火不容,她跑到自己面前說這麼多廢話是幹什麼?

周清揚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來,避開徐清讓的目光,輕咳了一聲。

等等,徐清讓覺得自己好像回過味道來了。

周清揚說了這麼多,從頭到尾都忘了一個人啊。她剛才下來,徐清讓始終覺得她好像落了什麼東西。現在想到了,她根本就不是落了東西,她是落了一個人!

看她這樣子,好像還是故意的!

徐清讓瞬間感覺到了周清揚用心的險惡,她轉過頭,十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我去,妳該不會是要把那個小鼻涕蟲扔給我吧?」

徐周這幾天可能是因為頻繁奔波,有點兒感冒了,徐清讓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小鼻涕蟲」,反正他現在每天都要擤鼻涕,鼻涕蟲也算貼切。況且徐周根本就聽不懂,叫他鼻涕蟲他也不會反對。

「什麼叫『扔』?」周清揚心思被她叫破,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臉,對她說道,「我不是沒辦法嗎?我一個女孩子,還沒有結婚,怎麼可能帶著他?」

徐清讓卻是油鹽不進,她感覺自己重新認識了一遍周清揚,「那還不是叫『扔』?如果這都不叫扔,那什麼叫扔,難道真的要把小鼻涕蟲放在哪裡哪裡門口,才叫『扔』嗎?」

「是是是。」周清揚不是很願意跟她在這樣的細節上面繼續糾纏,「妳說是就是吧。」

這叫什麼話,本來就是!徐清讓感覺自己肺都快被氣炸了。

「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跟妳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結婚,原本想著能轉正,我起碼有個依靠,誰知道妳爸突然死了。以為有遺產吧,結果現在什麼都沒拿到。我還要出去工作呀小姐,我不是妳啊,妳有妳老公,就算妳現在什麼都不做顧顯彰都願意養著妳,我沒有啊。妳讓我帶著他怎麼生活?徐周跟我在一起,非但不能受到好的教育,反而還會被我拖累,我把他放在妳這裡,又有什麼不對?難道顧顯彰還能介意家裡多一碗飯啊?」

「只是家裡多一碗飯,妳怎麼不把他帶走呢?」徐清讓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周清揚,那可是妳的親生孩子啊。難道現在就因為我爸死了,妳拿不到遺產,妳就要把他丟下嗎?」

「他還是妳親生弟弟呢,妳爸在的時候沒有盡到為人父親的責任,現在就該妳代替他了啊。」徐清讓聽到她這麼理直氣壯的回答,翻了個白眼兒,「周清揚妳好歹也是名校碩士,妳就那麼怕自己找不到那碗飯啊,就這麼把孩子丟了,妳也真捨得。」

「我能有什麼捨不得的?就衝顧顯彰的人品,我就不擔心徐周。徐周跟著你們比跟著我好,更何況,他原本就是你們徐家人,跟妳待在一起又怎麼了?妳以為現在外面那碗飯好找嗎?妳一個根本就沒有出去工作的人,怎麼知道工作的艱難?話又說回來,這本來就是妳爸欠我的。妳爸他欠我一張結婚證,現在他人不在了讓妳還一下怎麼了?我還想嫁人呢,我一個外地姑娘,要不是沒錢沒房,我至於蹉跎到這個年月都還找不到對象嗎?都已經找不到對象了,再帶著一個徐周,我還怎麼嫁人?」

她前面說了那麼多,後面這個才是重點吧?徐清讓覺得她的話槽點太多,不知道應該從哪裡吐起。她氣得不行,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自私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周清揚,妳找不到對像那還不是因為妳跟著我爸一起了嗎?我爸難道不是妳對象啊?還是妳自己現在終於承認妳其實是在藉著談戀愛的名義傍大款?」

「徐清讓我告訴妳啊,我跟傍大款還是有區別的。傍大款能像我這麼聽話,這麼賢惠嗎?我是正兒八經想跟妳爸結婚的。我說的談戀愛找對象,那是像妳這樣,找個跟妳年紀差不多的人結婚,而不是像之前那樣,談個非主流戀愛。」她這會兒倒肯承認自己以前談的戀愛是非主流了。「將徐周留給妳這件事情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對他、對我都好。原因和理由前面我已經說過了。至於對妳的影響,我想了下,對妳和顧顯彰也沒什麼影響,況且這原本就是妳的責任,妳應該承擔起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提起自己的包包,說道,「反正,我不管妳怎麼想,認為我自私也好,沒良心也罷,總之徐周我是不會帶走的。妳要是能夠狠得下心,儘管把他送去福利院,不過我看還是算了。我問過了,妳作為他的直系親屬,目前經濟狀況還不錯,他這樣的福利院也不會收的。」

她邊往外走邊說道,「徐周的各種證件我給放房間裡了,妳別想著給我把孩子送回來啊,我等下就不在這個城市了,妳也找不到我。」她走到門口,不知道想起什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徐清讓,「那什麼,孩子是無辜的,妳可別因為跟我的間隙就虐待孩子啊。」說完,她又像是在寬自己心一樣,說道,「不過我相信顧顯彰的人品。」

徐清讓簡直想笑,她才認識顧顯彰幾天啊,她就動不動相信顧顯彰的人品了。妳要遺棄孩子,妳也不能這樣昧著良心啊。

見徐清讓不回答,周清揚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連忙提著大包小包衝了出去,生怕徐清讓衝上來跟她再撕一場。

顧顯彰沒有想到自己一醒來家裡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他驚得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徐清讓妳再說一遍?」他看了一眼旁邊正拿著個橙子玩兒的徐周,下意識地收斂了一下聲音,不過聽上去依然挺強勢的,問道,「他媽把他丟在我們這裡,妳就讓她丟了?」

徐清讓她,她究竟知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啊,啊?

「要不然呢?」徐清讓抬頭看了他一眼,用一種十分平板的聲音說道,「難道送回去嗎?他媽都已經不想要他了,送回去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被送到福利院呢?」

「不......可能吧......」顧顯彰想了一下,覺得......確實有這個可能。他輕咳了一聲,說道,「那也......不能就這樣丟在我們這裡吧?」聲音已經比剛才低了很多了。

「難道還要換個花樣丟啊?」徐清讓抬眼看了他一下。顧顯彰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但他還是想掙扎一下,「孩子誒,徐清讓妳想清楚了沒有?這是個孩子,不是妳養個小貓小狗。更何況,」他看了一眼旁邊懵然無知的徐周,「他來了,將來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我們的孩子......這五個字像是羽毛一樣,輕輕掃到了徐清讓的心尖尖,又酥又癢。她在心裡默默地想,我們應該......沒有孩子了。但是這話沒能說出口,顧顯彰又已經自顧自地說道,「雖然徐周名義上是妳的弟弟,但是不管從現在的家庭構成還是你們的年齡差來看,他都跟妳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清讓。」顧顯彰覺得自己的語氣簡直能稱得上苦口婆心。教導主任都沒他這麼操心,「妳不是前幾天還在跟我說想要個孩子嗎?妳自己都還沒長大,妳真的覺得自己做好了要當這樣一個『長姊如母』的角色嗎?妳覺得妳......能勝任嗎?」

徐清讓有些哀傷地想,顧顯彰是不是因為不想讓徐周這個麻煩跟著他一起所以才把他們的孩子這樣的理由都搬出來了呢?畢竟,人家周清揚當時把孩子往她這裡扔的時候,看中的可就是顧顯彰的「人品」。況且,她在顧顯彰眼中已經是個麻煩了,再來一個徐周,顧顯彰應該也很煩吧?

這樣想,她就這樣問了,「這樣,是不是很麻煩?」

當然很麻煩!徐清讓根本就不知道多個孩子意味著什麼!顧顯彰這段時間被徐家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眼看著要告一段落了,沒想到徐清讓又給他惹事。他想也沒想地說道,「廢話。妳家裡多個孩子,妳會覺得這是小事情嗎?」家裡多個孩子,就意味著他們的家庭結構要改變,而顧顯彰自己,還沒有做好改變目前這種家庭結構的準備。他為了暫時不改變家庭結構,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準備要,何況是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徐周?就算他是徐清讓的弟弟,但徐清讓跟他都沒什麼感情,何況是顧顯彰呢?

「更何況,我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妳做這麼大的決定,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完全按照自己的性子來,她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他這麼費心費力,為的又是誰?

顧顯彰只要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心口疼,剛剛被強壓下去的火氣又「噌」地一聲起來了,「不行,得趕緊把人送回去。」再晚,這個燙手山芋他們兩個人都甩不掉了。

徐清讓聽見他這麼說,立刻反對,「不要!」顧顯彰猛地轉過頭看向她,徐清讓自知理虧,現在看到他這個眼神有點兒怵他,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不要......你把他送回去,他媽媽會把他再丟一次的。」

周清揚走的時候就說了,他們要是不想養,可以把徐周扔到福利院去。她既然這麼篤定,那就說明就算是他們當時不接,她也有辦法甩掉徐周這個包袱,畢竟人家還要嫁人呢,徐周帶著的確不方便。徐清讓帶著徐周,可以坦坦蕩蕩地說他是自己的弟弟,就算人家不信,她可還跟顧顯彰保持著夫妻關係呢。可不是比周清揚一個單身女人帶著,方便多了?

況且啊,當周清揚說要把徐周扔給他們的時候,徐清讓心中稍微痛了那麼一下。

她現在成了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徐周的爸爸死了,媽媽不要他了。他跟個孤兒差不多,甚至他比一個孤兒還不如。畢竟當初徐清讓可是集父母寵愛於一身,跟現在周清揚想把他當成個包袱扔出去可不一樣。

說起來,徐周比她還可憐。

她當時心中生出幾分對徐周的憐憫來,只是那麼一晃神,居然就鬼使神差地默許了。

可能在她心中,有個比她還可憐的人能讓她的心稍微安定一點兒。

而且,徐清讓也是覺得自己以前不怎麼對的。要不是她一直扛著不肯鬆口,徐周也不用享受會兒父愛都要偷偷摸摸的。說起來,還是她的不好。既然是她不好,如今徐周由她帶著,也沒什麼。她反而可以稍微安心一點兒了。

可是顧顯彰卻不這麼想。「周清揚是他媽媽,怎麼可能把孩子扔了?她分明就是見妳好騙,在誑妳,徐清讓拜託妳腦子清楚一點兒行不行?」

腦子腦子,又是腦子!

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拿她的腦子說事情?

她還沒能表達自己的意見,顧顯彰就已經十分□□地說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經過她這麼一鬧,顧顯彰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又在開始疼了。他實在是太累了,不僅身體累,心更累,「我想辦法聯繫上周清揚,把孩子送回去。」說完就再也不想理會徐清讓,轉身上了樓。

樓下就剩他們姐弟倆,徐清讓轉過頭看了一眼在旁邊玩耍的徐周,鬱鬱地想,也是啊,她現在都是寄人籬下,哪裡來的權利做這樣的決定呢?

顧顯彰雖然說要聯繫周清揚,但是好像並不見成效。徐周暫時在他們身邊待了下來,剛開始的時候他見沒了自己的媽媽,當然是不習慣的。小孩子表達自己情緒也就一個方法,那就是大哭。顧顯彰要操辦徐澤的後事,忙著跑上跑下,處理徐家的事情,晚上好不容易回來睡個覺,還要遭到徐周的魔音貫腦,心情越發惡劣。

本來嘛,徐周跟他又沒有關係,他已經累死累活了,還要被這個小崽子吵,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疲憊和上次徐清讓擅自做決定給自己找來的麻煩混合在一起,造成了一連幾天在家都是一副低氣壓的結果。那麼幾個人,沒誰敢跟他說話。

還好周清揚有點兒良心,沒有扔給他們一個熊孩子。只要跟徐周講道理他還是能夠聽懂的,之所以哭,那是因為沒有看到他媽媽,他害怕。等到他習慣身邊的人之後,他就慢慢將自己媽媽拋到了腦後。

小孩子的大腦每天都在發育,忘記一個人很快的。哪怕那個人是他媽媽。

就在徐周慢慢熟悉身邊的人的同時,徐澤葬禮的日子也到了。

不管他生前如何顯赫,死後也不過是孤零零的一個小盒子裝著。骨灰盒,彷彿是將一生的歲月都一起裝了進去。人這一生,最終也不過是這樣一個盒子。

因為之前哭過很多次了,到了葬禮上,徐清讓反而顯得十分平靜。她跟顧顯彰一起送走了來告別的各位賓客,神情上是少見的沉穩。

顧顯彰覺得徐清讓經此一事算是長大點兒了,等到賓客們都走完了,他正打算跟表揚徐清讓兩句,誰知道一轉身,就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後,期期艾艾的她。

顧顯彰一見她這樣子就知道有事。但是徐清讓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他也沒有當成一回事過,看了她一眼,說道,「說吧。」一副「准奏」的架勢。

他讓徐清讓說,那徐清讓就真的說了。

她在顧顯彰面前站定,垂著眼睛不敢看他,乾巴巴地說道,「顧顯彰,我們......離婚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22 02:10 PM

第二十一章

顧顯彰腳下打了個趔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妳再說一遍。」

徐清讓被他這個語氣給嚇到了,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卻依然壯著膽子重複了一遍,「我說,顧顯彰我們離婚吧。」

顧顯彰看著她,直到看得徐清讓肩膀上快扛不住了,他才不耐煩地問道,「徐清讓妳腦子又出了什麼問題?」

徐清讓這次聽到他的話,沒有去跟他掰扯自己腦子的問題,而是抬起頭,很認真地跟他說,「顧顯彰,我們離婚吧。」

「這個想法不是我心血來潮,我其實已經想了很久了。我們兩個人,從一開始在一起就不合適,你看,你也不喜歡我,總是要你跟我在一起,那不是很委屈你麼?」徐清讓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現在好了,我們分開吧,各過各的,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人,再也不用管我了。」

是啊,從今往後,他可以去找他自己喜歡的,而不是成天面對一個他不喜歡的,蹉跎年月。

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以前都是他們太草率了。既然草率結了婚,兩個人都知道這是個錯誤,那就應該及時糾正,免得將來繼續錯下去。到時候再想改,就晚了。

顧顯彰垂眸看著她,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沒辦法理會到徐清讓的思想。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想法比性格還要跳脫。今天這樣想,明天那樣想,前一刻還在計劃一家事情,下一刻又在計劃另一件事情。

顧顯彰昨天晚上要查看今天的儀式,弄到很晚。加上自己公司這段時間堆積下來一大堆事情,他幾乎通宵沒睡。這會兒跟徐清讓說話都是在強打精神,眼睛澀得快要乾死了。他不想跟徐清讓多說,他也不知道徐清讓這會兒又在想什麼,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此時此地都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他壓著怒火,伸手想要去拉徐清讓,「走吧,丁阿姨和妳弟弟還在外面等著呢。」誰知道他手伸過去,徐清讓卻像是避蛇蠍一樣,趕快退開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給沾染上了。看到這裡,顧顯彰再也忍不住,低聲喝道,「徐清讓,妳究竟想幹什麼?」他現在身體很不舒服,今天都是在強打精神,真的不想去理會她那點兒矯情的公主病了。經歷過了她爸爸去世,她應該長大一點兒了。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看到他們兩個好像是在吵架的樣子,都不敢上來,看了兩眼,挑了另外一條路走了。顧顯彰不想當這麼多人的面跟徐清讓發火,也不想理她,轉過身,逕自走了。

徐清讓在背後看了他兩眼,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跟了上了。

這件事情,其實她想過很久了。從那天在醫院知道徐澤去世開始她就一直在想。只不過那個時候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加上顧顯彰事情又多,所以一直沒有吭聲。

好了,如今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她也終於能夠想清楚了。

誠然,要讓她放棄顧顯彰,她覺得很困難。但是要讓她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跟顧顯彰在一起,她做不到。

如果說徐澤還在的時候徐清讓懵懵懂懂有恃無恐的,徐澤的離開就好像一道耳光一樣,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上,讓她從自己那個無憂無慮的「永無島」上清醒過來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則是在看到顧顯彰不喜歡徐周、她身無分文的情況下清醒過來的。

為什麼會這樣?大概是因為徐澤的死終於讓她認識到世界上沒有哪一個人會永遠地陪在她身邊吧。曾經她以為可以一直陪著她的父母不是照樣去世了嗎?甚至相較於同齡人而言,她的父母緣格外淺淡一些。人人都認為徐澤死了她身邊還有個顧顯彰可以依靠,但萬一哪一天顧顯彰也離開了呢?

他比自己的父母更加不確定。顧顯彰跟她,沒有感情,能走到今天,除了硬撐就是責任,但要是哪一天撐不下去了怎麼辦呢?那個時候她什麼都沒有了,再也沒有一個顧顯彰給她依靠,她又該怎麼辦呢?

徐清讓知道自己從來都沒有安全感,以前在父母面前尚且如此,何況現在她親近的人都離開了,就剩下一個顧顯彰了。

她對顧顯彰,更加掌控不住。

沒人知道她這段時間是怎麼過過來的,旁人只看得到徐家現在一團亂,卻沒有誰能夠注意到徐清讓的改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認識到她爸爸不在了,她以前所能夠依仗的東西通通都沒有了。旁人所謂的她可以依靠的顧顯彰,卻是個在她眼中隨時都能離開、把她丟下的人。

要是換在往常,徐清讓肯定是要作要鬧的,她只要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會仗著自己在親人面前的優勢各種作死。然而這次,她卻沒有。

大概是因為她知道,顧顯彰,終究跟她的父母是不一樣吧。

她低著頭,也不看路,跟著顧顯彰一起走到了外面。到了地方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是停車場。徐清讓茫然地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有些不明白顧顯彰為什麼說好了回家卻突然到了這裡。正想問,他卻已經轉過身來,頗為疲倦地看著她說道,「說吧,為什麼想離婚。」

顧顯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冬日的太陽並不耀眼,然而他的眼睛卻有些睜不開。他的眼皮中間有兩道深深的褶皺,看上去有些特別。

剛才走過來,顧顯彰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了,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對徐清讓要求太高,人又不可能在一瞬間長大,況且她的思維已經形成那種習慣了,不能要求她在這麼短的時間當中改變。加上這段時間,他太忙了,兩個人也的確積攢了一些事情,正好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可以不急著回家睡覺,先聽聽徐清讓是怎麼說的。

顧顯彰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徐清讓是真的想跟他離婚。這不是明擺著嗎?徐家現在沒落了,徐清然身無分文,她又沒有一技之長,簡而言之就是想要離婚她都沒有資本。正常人現在該幹什麼,根本不用多想。

徐清讓聽他這樣問,抬起頭看向他,說道,「我就是覺得,我們兩個人本身結合就是一個錯誤,現在正好把這個錯誤給扳正過來。」

「那為什麼是現在呢?」顧顯彰看著她,覺得有些好笑,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徐清讓以兩個成年人的身份對話,他覺得有些新鮮。「妳沒發現嗎?我剛剛幫妳操辦完了妳爸的後事,妳就要來跟我離婚,妳說妳這樣,讓有些不瞭解情況的人,會以為妳這是在過河拆橋吧?」

徐清讓默然。聽顧顯彰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有點兒。他剛剛辦完徐澤的喪事,剛剛讓她家恢復到平靜,她就要把別人一腳踢開。如果是不瞭解情況的人,恐怕還真要以為她是個負心薄倖的渣女。

然而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他們兩個之間,一直處於下風的人是自己,顧顯彰處處佔盡先機,他有什麼好虧的?

不過這樣被他說出來,她也覺得有那麼幾分抱歉。「我......對不起。前段時間我是看你太累了,加上我自己都沒有想好,所以一直沒有開口。你這樣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就當我麻煩你吧。」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顧顯彰覺得自己應該收回剛才那個「跟徐清讓聊天是兩個成年人」的想法,他有些啼笑皆非,「所以妳想好的結果,就是我們兩個離婚?」

冬天空氣乾燥,顧顯彰這兩天忙得嘴唇開裂了,他舔了舔唇,感覺自己唇不那麼緊繃了,這才說道,「一般來講,我們思考一個事情,是為了解決另外一件事情。那妳呢,妳是思考什麼事情,所以得出我們應該離婚這樣一個結論?」

徐清讓聽他這樣說,有些頹喪地歎了口氣,說道,「顧顯彰,就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兩個的婚姻,本身就沒有多少感情的成分。或者換句話來講,你對我沒有多少感情。我知道你今天能耐著性子在這裡跟我說話,幫我操辦我爸的後事,一半是因為我爸臨死前拜託過你,一半是因為你認為你是我丈夫,你對我們的婚姻要負主要責任。你對我,沒有感情,有的是愧疚和責任感。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人的責任感能走多長時間?愧疚又能走多長時間呢?假如你後面對我沒有責任了,愧疚也消磨光了,我們兩個人應該怎麼辦呢?」

「又或者,你有真的喜歡的人了,那我們兩個人,又應該怎麼辦呢?」

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因為只要一想到顧顯彰將來有一天要屬於別人,她就覺得難過。雖然她表現得滿不在乎,但是如果真的不在乎,她又怎麼可能思考這麼多呢?明明,明明她就是一個不擅長思考的人啊。

顧顯彰皺著眉頭看著她,打斷了她的話,「妳這個問題,考慮的不是我們兩個人怎麼辦吧?換句話,應該說妳將來怎麼辦吧?」

徐清讓一窒。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像......真的是這樣。

她所想的,全都是她將來該怎麼辦,卻從未想過顧顯彰應該怎麼辦。

對啊,她離開顧顯彰,還能說是因為顧顯彰不愛她,那顧顯彰呢?他費心費力地幫自己,幫自己跑上跑下,幫自己想著以後的事情應該怎麼辦,他做錯了什麼?好端端的初婚變二婚。

所以,她所謂的「思考」,不過又是一場她自以為是的自私麼?

徐清讓一時之間僵在當場,竟有些進退兩難。

過了片刻,她才問道,「那你呢,你就沒有想過,將來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們兩個人的婚姻應該怎麼辦嗎?你喜歡的人,難道不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嗎?到那個時候,我們不還是照樣要離婚?早離跟晚離又有什麼分別?」

「誰說的我們就一定要離婚?」顧顯彰被她問得一愣,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老實說,感情在他這裡沒有那麼重要,他也不是那種感情大過天的人。起碼在他看來,感情就遠沒有責任來得重要。如果每個人都要被感情支配自己的行為,那跟禽獸有什麼區別?人之所以為人,那是因為人跟動物相比,有最起碼的自制力。如果連這點兒自制力都沒有了,人還能叫做人嗎?

顧顯彰覺得自己彷彿找到了徐清讓顧慮的點,「如果妳是害怕將來我跟妳離婚,大可不必。我估計這輩子也喜歡不上其他人了,我們兩個人的婚姻還能存續很長一段時間。」

「那一段時間之後呢?」徐清讓今天彷彿就非要刨根問底一樣,「你也說了是『估計』,萬一你『估計』不準確呢?誰知道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再跟我離婚,那我不是連最起碼的招架之力都沒有?到了那個時候,我又該怎麼辦呢?」

「前段時間,周清揚跟我說,我有你靠著,就算我爸死了我也體會不到她們這些從外地來的姑娘在這個城市打拼的艱辛。同樣的,顧顯彰你就能理解我現在的惶恐嗎?」

「你不愛我,我們兩個人之見,起碼就你對我來說,並沒有感情,或者沒有多深的感情。」這一點顧顯彰倒是無法否認。徐清讓的確不是他喜歡的那類型,他覺得自己跟徐清讓也沒有溝通的可能。

「我們兩個能結婚,有些誤會在其中。我以前認為我能夠配得上你,那是因為我有錢,你看,」她一攤手,「我現在沒有錢了,我還拿什麼去跟你站在一起?就連將來你要跟我分開,我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自己收拾東西灰溜溜地離開。」

徐清讓說完,看著顧顯彰。他站在自己對面,眉頭深鎖,良久都沒有開口。

這段時間,顧顯彰一直很勞累,她知道。好多時候晚上回來睡覺,他都是沾枕頭就睡著,好幾次還打鼾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在那麼多個晚上,徐清讓是如何藉著外面的月光,一次又一次地打量他的眉目的。

這樣好看的一張臉,這麼有擔當的一個男人,就要不屬於她了,每次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徐清讓就心中升起一陣惋惜。然而當她轉念一想,想到這個男人就算現在屬於她,也不能真正屬於她、她現在毫無退路的時候,她就覺得,放棄顧顯彰,就成了必然。

顧顯彰想了想,這下他終於意識到,徐清讓可能是真的想跟他離婚,不是像以前不肯吃藥一樣鬧著玩兒的。

他想了半天,都不能理解徐清讓跟他說出來的那些理由,那些東西在他看來太杞人憂天了。就算將來自己要跟她離婚,那也不可能讓她空著手走啊?以前徐清讓飛揚跋扈作天作地的時候他都沒有想要跟她離婚,何況現在她一無所有了?哪怕是單純從人道主義的方面來講,他都不可能這麼做的。

徐清讓不是別人,那是他老婆。

所以,她為什麼突然要離婚?看上去還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樣。

顧顯彰想了想,嘗試著從最近來找原因,「妳......想要跟我離婚,是不是因為,那天因為徐周的事情我罵了妳?」他們兩個最近就吵了這麼一次架,除此之外,顧顯彰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不等徐清讓說話,顧顯彰就自顧自地說道,「其實......那天我不是......不是真的要跟妳生氣的。我很煩,很累,我也知道妳不能幫我分擔,但是妳總不能托我後腿吧?」他說到這裡,感覺走向好像有點兒不對,連忙頓住,補救道,「當然了,我不是過了這麼久還要埋怨妳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第一,周清揚那麼說,她是嚇妳的,就是篤定妳不可能袖手旁觀。第二,徐周跟我們在一起並不是最好的,不管怎麼樣,不管我們跟他是什麼關係,他都應該跟他媽媽在一起,那樣對他的成長來講才是最好的。而妳,還有我,我們連迎接自己的孩子都沒有準備好,又哪裡來的精力去照顧徐周呢?他是個人,不是寵物,既然決定養了,就要正確引導,好好對他,不能半途而廢。而以我們兩個現在的思想狀態,我不認為我們兩個能做好。」

「第三,這件事情很大,關係到我們將來的家庭構成,妳應該跟我打個商量而不是擅自做了決定。第四,第四就是,徐周來了,我覺得他擠掉了我們兩個人孩子的位置,我不願意,徐清讓妳明白嗎?他來了,將來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是,我們兩個人現在是暫時沒有要孩子的計劃,但是並不代表著我們就一直不要啊。徐周才多小?他來了,要是再過一兩年我們的孩子也出生了,那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人都是自私的,徐周在顧顯彰這裡,就是一個佔了他孩子名額的存在。他可以逗徐周,可以覺得他可憐,可以給他錢供他,但是決不允許他突然出現,改變自己原有的家庭結構。

「還有,也請妳理解我一下。他是妳弟弟,不是我弟弟。我對妳有責任,但是不代表我對他也有責任。徐周最應該去他媽媽那裡,為什麼要扔在我們這兒?」這是顧顯彰最想不通的地方。

他能幫徐清讓跑上跑下,能幫徐清讓操辦後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徐清讓跟他有張證的基礎上的。他把徐清讓當成一家人來看待,但是並不代表他也要把徐周當成一家人來看。徐周監護人還在,他沒有這個權利,也沒有這個義務。

徐清讓點點頭,表示他說的話自己都清楚,「你說的,我都懂。徐周的事情,我沒有跟你商量是我不對,你不接受我也能理解。但是顧顯彰,他媽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瞭解,我並不認為周清揚說了就不會做,她不是那種人。她為了嫁個好人家,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徐周真的到了她那邊,就只有被送走的命。還有,你對徐周沒有感情我知道,但是徐周他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有血緣關係的人了,他跟我不一樣,他生下來還什麼都不懂就沒了爸爸,媽媽也不要他,我不能再不管他。」

她吸了口氣,續道,「當然了,我們兩個人的問題,也並不在徐周身上。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出在我們,不,是我的身上。是我不好,是我不能跟你繼續走下去了,是我沒有資格......」

她說到最後,臉上現出深深的倦意,彷彿要把她整個人淹沒一樣。

顧顯彰看著徐清讓,她這段時間日子應該也不好過。原本就是一張沒有幾兩肉的瓜子臉,現在簡直跟錐子一樣了。一雙眼睛顯得越發大,雙眼皮深深地嵌進去,整個人居然帶上了幾分老相。顧顯彰真的很想問問她這段時間幹什麼去了,她不是最在乎她那張臉了嗎?怎麼還把她自己弄得跟個猴子一樣呢?

「我以前有錢,就算那錢不是我的,我也覺得自己在你面前還不算低一頭。但是現在我錢也沒有了,能力也沒有了,顧顯彰你說我還拿什麼跟你站在一起呢?更何況,我還要養徐周。你能幫我做這些我都已經很感激了,我又怎麼能再把原本屬於我的責任推到你身上呢?你說的很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她低下頭,摀住臉,不出片刻便有淚水從她臉上傾瀉下來。顧顯彰看著此刻的她,只覺得跟前段時間還在咖啡館和人撕逼撕得飛揚跋扈那個人,跟眼前這個,好像是兩個人一樣。

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究竟不聲不響地經歷了什麼啊?

徐清讓的話,他大概聽明白了。反正意思就是,她不好,現在的她什麼都沒有,配不上顧顯彰。但是顧顯彰很想問一問,難道她以前就什麼都有嗎?自己還不是照樣在照顧她。

她這樣沒有安全感,為什麼呢?是因為自己哪裡沒有做好嗎?

顧顯彰從心底生出一種無力感,伸手輕輕撫摸此刻蹲在地上痛哭的徐清讓的頭,低聲問道,「清讓,我是不是......對妳不好?」

是......不是因為我對妳不好,所以妳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妳才不能像待在妳父母身邊時一樣?

顧顯彰被一股濃重的挫敗感籠罩著,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才能讓徐清讓有安全感,他覺得他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甚至比很多人都做得好。但是徐清讓還是覺得惶然無依。

他能怎麼辦?

他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能為力過。

明明不是什麼大事情,跟徐澤去世、徐清讓家裡破產比起來,這些實在算不上事。然而他能夠出去跟人換心思,能夠處理公司裡面那麼多事情,獨獨這一件,他沒有辦法。

顧顯彰的聲音當中,有一種徐清讓從未聽過的瘖啞,讓她有一種顧顯彰很傷心的錯覺。但是,馬上,她就覺得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了。怎麼可能呢,顧顯彰怎麼可能會因為自己要跟他離婚傷心呢?一定是自己錯覺。

顧顯彰低頭看著徐清讓,對她實在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鐵了心要離婚,卻源於一個非常讓他不能理解的理由。她有沒有想過,離婚之後呢?她打算怎麼辦?聽她的意思,她想要離婚,肯定就是不想接受自己的幫助了,可是她一個人......能行嗎?

經過短暫的冷靜,顧顯彰發現自己可能是被徐清讓氣習慣了,居然碰上這種事情也能冷靜下來,還能覺得徐清讓居然長進了點兒:起碼她知道改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只知道伸手要了。

察覺到她有這個思想,顧顯彰心裡居然輕鬆點兒,他問道,「離婚之後呢?妳打算怎麼辦?」

「找工作唄。」徐清讓從一把頭髮當中抬起頭,睜大了她那雙越發大的眼睛,往上一翻,像是要掉下來一樣,「我家裡既然沒有錢了,我還有個弟弟要養,哦,丁阿姨也跟著我一起的,總要想辦法掙錢的。」

嗯,很好,還能想到掙錢。顧顯彰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維十分詭異,詭異在什麼地方,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吧,他想。

他伸出手將徐清讓拉起來,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就這樣翻過了,這不過是徐清讓又一次突發奇想而已。他原本對徐清讓就沒什麼要求,看到她有努力的念頭了,覺得就挺好了。至於努力之後做不做,那不重要。

「好了,走吧。」顧顯彰對她說道,「丁阿姨和徐周應該等急了。」

走......走了?

徐清讓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為什麼現在突然要走呢?他們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商量好呢,就這樣......走了嗎?

徐清讓在背後愣愣地看著他,問道,「我們兩個離婚的事情呢?」

啥?顧顯彰轉過頭,覺得徐清讓今天還真是沒完沒了了,「妳還真想離婚啊?」

聽出他語氣當中的不耐煩,徐清讓又在他背後裝鵪鶉了。

顧顯彰覺得自己養個女兒都沒用這麼費力,「妳想要出去工作,終於認識到了妳身上的責任,我很高興也很開心還很欣慰。妳想工作,可以,沒關係我支持。等到這邊事情做完了,妳休息好了,要是還想出去工作呢,我幫妳找,好不好?」他跟哄小孩子一樣,「但是工作這種事情跟婚姻又不矛盾,為什麼非要離婚呢?」

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徐清讓不知道是自己哪裡表述出了問題還是顧顯彰理解能力有問題,他怎麼就不明白呢?根本不是這麼簡單好麼?「我想離婚,是因為我不想依靠你了。你再繼續像我爸以前對我那樣,我將來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會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的。好吧,」徐清讓抬了抬手,「假如你將來不會喜歡的人,我們兩個人也不會離婚,但假如你將來有一天不在了呢?像我爸這樣,突然不在了呢?那......我到時候不可能再找一個顧顯彰來幫我跑上跑下了吧?」

「我必須立起來。你懂嗎?」徐清讓幾乎已經是在喊了,她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顧顯彰怎麼會不懂。「我不想再繼續依靠誰,那樣將來真的有事情,我只能被動挨打。顧顯彰你也陪不了我一輩子,我始終都是要自己成長的。我跟在你身邊,就如同之前跟在我父母身邊一樣,永遠不可能得到自己面對風霜的機會的。」

顧顯彰看著她,覺得徐清讓是真的長大了些了。一般只有一直無憂無慮的人,才能一直像個孩子,長大在很多時候往往意味著一些不好的經歷。然而人又不可能是一輩子不長大的,所以很難講是長大好還是不長大好。

不過現在顧顯彰覺得徐清讓說的有道理,她的確應該長大了,應該承擔她應該承擔的責任。只是要承擔責任,也不用離婚這麼極端吧?顧顯彰剛想說話,徐清讓又講了,「你看,我因為什麼都沒有,連自己弟弟想養在身邊都沒有跟你商量的底氣。是連開口的底氣都沒有,還不是讓你同意。你說,我們兩個人的婚姻,還怎麼繼續下去呢?」

這一句話,成功地讓顧顯彰把後面想說的給嚥了下去。

是啊,沒人比他體會更深了。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家庭,話語權都是跟經濟條件聯繫在一起的。徐清讓現在什麼都沒有,她任何要求都不敢提,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人的婚姻,該如何繼續呢?

但是,就真的要離婚嗎?

顧顯彰倒也不是覺得他跟徐清讓兩個人的婚姻就穩固到了這種程度,而是他覺得,這個離婚的理由......聽上去有些草率。

可能是當初結婚給自己留下了陰影,顧顯彰現在只要說到婚姻相關的事情,就顯得很慎重。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草率給別人和自己帶來麻煩和數不盡的煩惱。

徐清讓見他不說話,還以為自己的勸說無果,正想再次開口,顧顯彰就已經說到,「好了好了,離婚是吧?妳讓我想想。」

徐清讓看著他,不是很明白男人情緒轉換的點。他為什麼突然一下變得這麼快?好像也不生氣了的樣子。

見徐清讓一副懷疑模樣,顧顯彰沒好氣地說道,「行了,妳說離婚難道我還要死皮賴臉地跟著妳嗎?只是這件事情要從長計議。我們兩個人結婚就夠草率的了,離婚總要好好想想。」

他頓了頓,說道,「更何況,就算要離婚,我不是還要回去找律師做協議書嗎?哪兒能這麼快。」

「我申請淨身出戶!」徐清讓在他背後舉起手來,跟小朋友回答問題一樣,「我什麼都沒有,也不要你的錢。」

「行行行。不要就不要。」顧顯彰覺得心中有點兒苦悶,他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成這樣的呢。他沒好氣地衝徐清讓說道,「還真以為我有錢燒得慌啊?不要就算了。我拿去給我心上人。」

他這麼隨口一說,徐清讓卻當了真,心裡酸得好像在冒泡,她酸不溜秋地想,這前面還說自己沒有喜歡的人呢,轉眼就有了心上人了。

可見她離婚的決定是正確的。

徐清讓嘟著嘴跟在顧顯彰身後,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看她還是挺在乎自己的,覺得剛才心中的鬱悶好像被沖淡了一點兒。他轉過身來看向徐清讓,逗她,「誒,妳說要跟我離婚,是不是真的啊?」

徐清讓抬起眼睛來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怎麼?你不想跟我離啊?」

「那倒不是。」顧顯彰閒閒說道,「我不是怕妳將來哭鼻子嗎?妳可要想好了,」他收齊了臉上的戲謔神情,「離婚不是鬧著玩兒的,一旦我們兩個離了婚,就沒有關係了,我就不會再對妳負責了。妳將來出了什麼事情都是妳自己一個人承擔,妳明白嗎?」

明白,當然明白。這不就是她所求的嗎?需要再這樣強調一遍嗎?

徐清讓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好。顧顯彰準確get到了她眼神的含義,讚歎了一聲,「好!有種!」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徐清讓說道,「我們出去之後就離婚,說好的啊,妳淨身出戶,一分錢都不能帶走啊。」

這人是有多在乎他的錢?徐清讓算是看出來了,顧顯彰這麼一直不肯鬆口,就是害怕自己分走他的錢嘛。德行,她是那樣的人嗎?說得好像誰沒見過錢一樣。她也是......以前,以前也是家財萬貫的人,好吧?

徐清讓憤憤地瞪了一眼顧顯彰,有種自己以前的青春都餵了狗的感覺。怎麼會找到這樣一個人呢?

她翻了個白眼兒,從顧顯彰身邊走了過去。

到了外面停車場,丁阿姨還坐在顧顯彰的車裡,她原本是想讓丁阿姨下車的,但是這地方離市區遠,不好打車,況且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丁阿姨說就在剛才她已經跟顧顯彰說好了要離婚這件事情,一時僵在原地,不知道該幹嘛。

顧顯彰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覺得徐清讓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好笑。欣賞了一會兒她左右為難的樣子,這才走上前去,「走吧。」見她猶豫,顧顯彰小聲說道,「不是還沒離嗎?我送你們應該的啊。妳還不趁妳現在還是我老婆,行使一下自己的權利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往後妳想讓我送妳都不行了。」

聽到他這樣說,徐清讓連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坐上去之後又忍不住想顧顯彰剛才說的話,什麼叫「往後想讓他送都不行了」?他要幹什麼?

哦,也對,他們兩個離婚之後,顧顯彰就是自由身了,他完全可以去找他前女友。他前女友不是回來了嗎?正好啊,正好自己離開了,他前女友就能登堂入室了。

徐清讓不禁歎了口氣,為什們,為什麼,為什麼呢,為什麼她要那麼傻呢?好端端的幹什麼要離婚呢?看吧她前腳才一走,後腳人家前女友就來了。這不是自動退出嗎?她什麼時候這麼懦弱了,連戰一下都不曾,就自己溜走了呢?

丁阿姨在後面抱著睡著的徐周,聽見徐清讓不住地唉聲歎氣,忍不住問道,「讓讓,妳......怎麼了?」說完還帶了幾分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顧顯彰,總覺得她這個樣子,跟顧顯彰脫不了關係。

顧顯彰臉上帶著幾分好笑,然而嘴上卻是一點兒口風不露,「她可能是這幾天累到了吧?」

是嗎?丁阿姨想了想,好像是的,徐清讓這幾天明顯沒有以前活躍了。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地方變了,然而究竟是哪裡改變了,她這個一天到頭都跟徐清讓生活在一起的人實在說不出來。

顧顯彰把徐清讓和丁阿姨他們送到了徐家大宅,她們還要收拾東西,趕在法院來之前把房子找好。因為之前沒有想著要離婚,丁阿姨理所當然地認為離婚之後是去顧顯彰那邊住,雖然吧,是有些寄人籬下,而且顧顯彰的媽媽一直跟徐清讓不對付,但是有個地方蹲著總比在外面風吹日曬要強。

至於獨立什麼的,慢慢來吧,反正徐清讓都已經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多少應該懂點兒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29 10:59 AM

第二十二章

顧顯彰把他們送到之後便要離開,丁阿姨將徐周放到樓上,下來就看到他要走,連忙問道,「小顧你是要去哪兒?」

「哦。」顧顯彰看了一眼這會兒已經明顯焦頭爛額的徐清讓,眼裡全是明晃晃的幸災樂禍。「我公司還有事情,先過去一趟。」他說完又小聲跟徐清讓說道,「妳自己闖出來的禍事,妳自己解決吧。我先走了。」說完就邁著輕鬆的步子,轉身離開了。

丁阿姨看著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嘀咕道,「這小顧,急急忙忙的,公司的事情那麼忙嗎?可別開車又碰上什麼問題了。」

「不會。」徐清讓沖丁阿姨擺了擺手,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丁阿姨一眼,覺得她跟顧顯彰離婚這件事情實在難以出口。

她爸費盡心機給她找了個這樣的對象,還不是為了她以後能有點兒好日子過嗎?誰知道她爸剛剛出殯,她就把這段原本好好的姻緣給糟蹋了。丁阿姨這幾天為了她晚上睡不著,白天吃不下,對顧顯彰的態度明顯比以前慇勤了,還不是想到將來要依靠顧顯彰嗎?

現在可好了,她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跟顧顯彰離婚了,丁阿姨要是知道了,會被氣死吧。

想到這個可能,徐清讓更加覺得這個事實難以開口了。

但是不開口又能怎麼辦?總是一直拖下去,可不是什麼好辦法。更何況,這件事情她始終是要自己解決的。最多到明天,她出去找房子的時候,就該露餡兒了。

徐清讓這個人,魯莽,從來不知道「周全」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做事情只憑一腔熱血上頭,做完了之後就不管後果了。以前她爸爸還在的時候,她還有這樣的不顧後果的資本,然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連顧顯彰都因為她一個看似深思熟慮、實則不顧後果的決定給推開了。偏偏即使是在這樣的境地中,她依然都沒能改變自己的性格,做事情依然只憑一時興起,做完之後連跟親近的人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真慫啊......

徐清讓心裡突然升起一種淡淡的自厭。難怪之前在殯儀館顧顯彰聽她說要離婚,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呢。她這樣的人,不管說什麼,人家都會認為是在開玩笑吧。

徐清讓這樣一想,就覺得她不能一直不吭聲。況且不吭聲對她也沒什麼實際好處,反正再過一天丁阿姨也要知道。還不如現在告訴她,讓她有個緩衝的準備呢。

況且,她要跟顧顯彰離婚,不就是打算逼自己一把嗎?逼自己放開枴杖,努力學會怎麼行走,免得將來有人把這根枴杖拿開的時候她措手不及,摔跤摔得站不起來。現在,不就是一個很好的、讓她學著如何善後如何擔當的機會嗎?往後的事情,不管再難善後,她都是要自己親自去了結去收梢的。

徐清讓抱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乾巴巴地開了口,「那個......丁姨......」丁阿姨轉過臉來看她。

徐清讓突然覺得她那慈祥的目光讓自己鴨梨山大。她避開丁阿姨的目光,低頭說道,「我今天......跟顧顯彰提離婚了......」

「什麼?」不出她所料,丁阿姨果然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彷彿是沒有聽明白一樣,「妳說什麼?妳今天幹什麼了?」不等徐清讓回答,她又馬上說道,「妳瘋了?」

徐清讓懨懨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丁阿姨看到她這樣子,連忙過來,蹲下身扶住她的膝蓋,問她,「那顧顯彰呢?他同意了?」說完她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顧顯彰同意,幾乎是不用想的事情,誰願意在自己身上背著這樣一個重擔呢?況且他不僅要照顧徐清讓,還要照顧因為跟徐清讓這段婚姻關係衍生出來的一系列產品。就算顧顯彰不缺錢,但是在精力上面,他也顧不過來啊。

丁阿姨覺得自己彷彿在一瞬間讀懂了顧顯彰今天從殯儀館回來時身上的輕鬆。難怪呢,難怪他看上去挺高興的,家裡有人死了他還這麼高興,原來是因為他終於擺脫了徐清讓啊。

丁阿姨一手摀住自己的心臟,感覺她快呼吸不過來了,恨鐵不成鋼地數落徐清讓,「妳呀,妳呀......」

徐澤臨死前還要把顧顯彰叫進去是為什麼?她這些日子伏低做小是為什麼?她怎麼就能不明白呢?

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丁阿姨感覺徐澤的棺材板兒快壓不住了,搞不好今天晚上就要帶著徐清讓媽媽一起過來把徐清讓一起帶走,免得她留在這世上當個現世寶。

徐清讓在一旁睜大了她那雙眼睛看著丁阿姨,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丁阿姨原本剛剛緩過來的心在轉頭看到她無知依舊的那雙大眼睛之後,感覺又快停了。

徐清讓扶著她坐到沙發上,丁阿姨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真的要離婚?誰提的?」

徐清讓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我提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丁阿姨感覺自己快心臟病發死了。

徐清讓也感覺自己把人氣得有點兒厲害,她低著頭,訥訥說道,「丁阿姨,妳放心吧,就算沒有顧顯彰,我也能奉養妳的。」

她根本就不是擔心這個好嗎?!

丁阿姨這會兒已經平靜下來了,「讓讓,我根本就不是在擔心我自己好麼?妳丁阿姨,過了大半輩子,年齡比妳爸還大,我能怕將來沒人奉養嗎?我這是在擔心妳啊。」

「妳知不知道妳做了什麼?當初妳家還有錢的時候妳爸都害怕妳把顧顯彰牽制不住,想盡了辦法。現在好了,妳自己主動放棄了。妳倒是說說,妳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離開他之後妳能去幹什麼?」

徐清讓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惱怒,丁阿姨看到了當做沒有看到。她想了想,覺得這樣不行,「算了,我還是去打個電話跟顧顯彰說一聲,別讓他真的跟妳離了。」她說完就要轉身過去打電話,徐清讓連忙把她攔住了,「別,丁阿姨妳別!」

她一把將電話抱進懷裡,攔著丁阿姨不讓她打,「離婚這件事情是我提的,不能打。」打了,她的臉面還要不要?

丁阿姨把她從小帶到大,當然明白她的尿性了。看她這樣子,自然明白她是為什麼,忍不住苦口婆心地說道,「讓讓,現在不是妳賭氣的時候。妳跟他低個頭認個錯,這件事情就這麼揭過了。妳放心,以顧顯彰的性格,他不會不同意的。妳趁現在他對妳還有愧疚,趕緊跟他說離婚的事情不作數,等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她伸手要去搶徐清讓懷裡的電話,然而跟她搶了半天都沒能搶走,連忙轉過身要去自己的房間找手機,「妳不打,我去給他打。」

她剛剛抬步子,身後就傳來徐清讓的一聲尖叫,「丁阿姨!」

丁阿姨身子一震,轉過身去看向徐清讓。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那句叫喊有些不妥當,神情有些訕訕的。

徐清讓放下手裡的電話,低著頭不敢去看丁阿姨,「阿姨,算了,不要去找他了。」

「不是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是我想跟顧顯彰離婚。」她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為了我將來有個依靠。但是,我總不可能拄著枴杖過一輩子吧?我最終都是要學會自己走的。妳也看到了,顧顯彰不喜歡我,他不喜歡我。現在或許會因為我爸的托付,好好對待我,但愧疚和責任,又能維持多久呢?將來有一天,他遇上了他真正喜歡的女人,我又該放哪裡?」

「我跟他離婚,幾乎是遲早的事情。離婚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遲了就晚了。對我是晚了,對他也是晚了。現在離開他,我還能摸爬滾打地自己站起來,倘若等到將來,我老了再跟他離婚,我就沒有這樣的勇氣了。那個時候,我就是想重新來過,都沒有時間了。」

她言辭懇切,眸光深深。原本是不敢看丁阿姨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能抬起眼睛來直視她了。

「我這麼大一個人了,從小到大,好像都是別人的責任,別人的包袱。我不想這樣,不想總是處在一個被動的狀態,別人想把我扔開就把我扔開,想把我撿起來就把我撿起來。那樣算個什麼?我也是個人,有自主權的。我爸將我捧在手心呵護了一輩子,總認為只要這樣我就能一輩子無憂無慮。他挑這樣挑那樣,唯恐自己百年之後我沒有好日子過,樣樣都為我想得很周到,但是妳也看到了,他算來算去算了那麼多,依然沒有算到自己會突然去世,我落個一窮二白的結局。」

「丁阿姨,你們算那麼多,對我根本沒用。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人能立於世,最終靠的還是自己。」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但介於徐清讓是個被養廢了的人,她說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麼能取信於人。

徐清讓自己也知道,她也不勉強,只是說道,「我知道,你們肯定認為我想要立起來很艱難,幾乎不可能。但是人不把自己逼到絕境,怎麼能破釜沉舟呢?你們不讓我試一試,一直讓我在溫室裡打滾,你們怎麼就知道我不行呢?任何事情,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丁阿姨眸光閃動了片刻,才對她說道,「那妳想過要是妳失敗了又要怎麼辦?」

徐清讓被她問得一窒,說實話......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看她的表情,丁阿姨就知道她可一定沒有想過。她歎了口氣,重新坐回徐清讓身邊,拉起她的手說道,「讓讓,或許妳認為是丁阿姨多管閒事,成天替妳瞎操心,畢竟妳父母都沒有這樣說過妳,我也不是妳正經長輩......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還是要說。顧顯彰是妳自己當初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他人品各方面也的確不錯,就算是妳自己想要獨立,也沒有必要非要跟他離婚的道理。」

「妳考慮問題呀,總是在想妳自己,妳替他想過沒有?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大好青年,就因為妳突發奇想,就成了個『離異』。這種身份,放在誰身上都是尷尬的。」

「好了,說完妳跟顧顯彰,我們再來說說妳。妳能有這個想法,阿姨很開心,妳父母想必也很開心。但是這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妳也看到了,妳現在什麼都沒有,別人東山再起還有個底子,妳呢?完全就是『零』。人家現在出去找工作都要有經驗的,妳說妳有什麼經驗?妳除了買東西有經驗之外,妳做哪行還有經驗?況且,別人想要重新開始,旁邊多少還有人幫忙,妳呢?除了個要妳照顧的徐周之外,妳還有什麼?妳連最後的幫助都讓妳自己給拒絕了,你這不是想要獨立,妳這是在把妳自己往絕路上逼,妳知道嗎?」

「別怪阿姨說話難聽啊,這世界上女孩子想要做點兒什麼可難多了。這世界上對女孩子的惡意多得很,妳是長在溫室當中,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不知道。阿姨五十多歲將近六十歲的人了,不會騙妳的。妳一個人,帶著個孩子,長得又年輕漂亮,那不知道外面是有多少人想打妳的主意。知道的人說徐周是妳親弟弟,不知道的,以為妳帶著個孩子出來工作,人家知道妳有個才三四歲的孩子,用都不會用妳。一個女人家,想要撐起一個家,不是那麼容易的。就連妳丁阿姨我,當初還不是因為有我媽媽在家幫我帶孩子我才出來的?就算是那樣,我都還是孩子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才從家裡出來的。妳現在呢?要等到徐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不同意妳跟顧顯彰離婚,就是因為這個。妳總想著妳能立起來,但是妳有沒有想過,妳要是立不起來呢?妳就算了,妳這麼大了,總不會餓死。那徐周呢?妳要他怎麼辦?他生下來就沒有享受過多少父愛,現在還要跟著妳一起顛沛流離,妳就不對他有些虧欠嗎?」

「有些話......」丁阿姨臉上露出幾分犯難來,「原本丁阿姨是不應該當著妳說的。但是現在也不得不當著妳說了。」

徐清讓心中似有所感,抬起頭來看向她。丁阿姨露出幾分難堪來,「女人想要淪落太容易了,尤其是年輕漂亮、還沒有一技之長、有需要撫養的女人。妳一生長在溫室當中,倘若將來沒能立起來,身邊還跟了個孩子嗷嗷待哺,妳一個人能把持得住嗎?如果......如果妳真的......」她說不下去了,「妳父母就是死了都能被妳氣活了。」

「跟在顧顯彰身邊,縱然有妳說的那些問題,但是起碼妳能有個保障。就算妳將來立不起來也沒關係,妳跟徐周總有一口飯吃。尤其是徐周,他總能有個安穩的地方立身。」

丁阿姨頓了頓,復又說道,「當然了,阿姨不是拖妳後腿,而是在跟妳分析現實。妳跟著顧顯彰也不妨礙妳獨立,而且他想必是很樂於看到妳改變的。並不是一定要離婚啊,妳這樣做,對他不好,對妳自己也不好。」

徐清讓靜靜聽丁阿姨說完,雖然她知道丁阿姨是為了自己好,但是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居然是個這麼樣的角色時,她還是感到了一陣不舒服。沒有人在碰到被人看扁時會舒服,尤其是像徐清讓這樣的重度中二病患者。但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認丁阿姨說的是對的。因為......她以前的種種行為,都是這樣的啊。

也不能怪人家看不起她。

但是,難道就要讓她這樣放棄嗎?

不,徐清讓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從那一片紅軟當中抽身出來,為了避免自己有所依賴,還特意斬斷了顧顯彰對她的幫助,她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

須知人下決心容易,但是要執行起來很難。她一定不能被丁阿姨說的這些給嚇倒。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了。她這個人是典型的給點兒顏色就開染坊。倘若她真的跟在顧顯彰身邊,仗著他對自己還不錯,她這些決定會被她自己當做屁一樣放掉的。對她自己,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跟顧顯彰離婚,就是她破釜沉舟的第一步,她絕對不能再回頭。至於丁阿姨說的那些,她覺得倒不是很可能。畢竟跟顧顯彰這樣顏好、氣粗、身材正的男人在一起了一年多,想要她為了錢委屈於一些頭髮沒幾根,滿身肥肉的男人,她覺得她自己做不到。更何況,這些年來她爸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錢,培養了她這麼高的審美,她怎麼可能忍得下那些人?

就是這麼聽丁阿姨一說,她感覺離婚這件事情,的確挺對不起人家顧顯彰的。

是她沒有考慮好,貿貿然結婚又貿貿然離婚,她成了二婚不要緊,還連累顧顯彰也成了二婚。

但是,這個抱歉,也只能成為抱歉了。

她沒辦法補償顧顯彰。只能早點兒放他自由,雖然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她心裡就酸酸的。

見徐清讓低著頭不吭聲,丁阿姨就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她肯定沒有聽進去,她歎了口氣,「好吧,妳現在大了有主意了,阿姨不好多說妳什麼。但是清讓,妳要記得。往後不管遇上了什麼事情,都不要走歪路。有些路一旦走出去第一步,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徐周妳要是一個人實在養不好,妳就交給他媽媽。那反正是她的兒子,她沒道理全部丟給妳一個人的。」

徐清讓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丁阿姨說話......好像有點兒在交代什麼一樣。這些有什麼好交代的呢?她不是一直在自己身邊嗎?有她看著,自己就是想也不行啊,所以有什麼好說的呢?

嗯,她總要讓丁阿姨看一看,自己並不是她想的那樣。

跟丁阿姨說完話之後就是很晚了,家中也沒什麼吃的,原本徐清讓是打算叫外賣的,但是讓丁阿姨給阻止了。

從山下的外賣送上來,一來是涼了不好吃了,二來是貴,沒必要再去花這個錢。他們家現在不比從前,一分一厘都要省著來。徐清讓的潛意識當中還沒能轉變過來,她根本就不能認識到自己現在沒錢了這個事實。還是經過了丁阿姨提醒,才想起來的。

於是丁阿姨看她的眼神,更糟心了。

徐清讓自知沒做好,縮了縮脖子,趕緊上樓去收拾東西了。

這套房子,她終究是沒辦法再住了。想到要離開這裡,並且將來多半還沒有回來的時候,饒是徐清讓從來沒什麼風華雪月的腦子,她也不得不生出些感慨來。

竟是自己住了這麼久的地方,從今往後都要跟著她父母的記憶一起,被埋葬了。

她正坐在床邊鬱鬱地想著,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徐清讓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顧顯彰,心中頓感沒趣,然而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幹嘛?」

「沒什麼。」電話那頭顧顯彰聲音聽上去很輕鬆,「就是問妳跟丁阿姨說了沒有。」

徐清讓就知道他是來問這個的。他有那麼著急擺脫自己嗎?她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就忍不住想炸毛。但是轉念一想,離婚這件事是她提出來的,嚴格算起來,是她對不起顧顯彰。這麼一想,她的底氣就沒那麼足了,老老實實回答道,「說了。丁阿姨沒什麼意見。」

丁阿姨到底不是她正兒八經的長輩,就算有意見恐怕也不會反應太大,顧顯彰早就猜到了。「那就行。明天早上一早,我找車來接你們。房子我已經找好了,你們直接過去就行。」

徐清讓被他這句話堵得一窒,她下意識地說道,「我們不是離婚了嗎?」都離婚了你還來管我幹什麼?

「對啊。」顧顯彰也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所以剛才跟妳說的這些都是要收錢的。妳放心吧,雖然我的出場費很貴,但是看在我們兩個夫妻一場的份上,尤其是我們還沒有真正簽協議的份上,我不收妳人工費,妳把租房子的錢給我就行了。」

剛才才升起點兒希望的徐清讓這會兒又被顧顯彰倒下來的一盆冷水將激情兜頭澆滅。她乾巴巴地「哦」了一聲,轉眼便懨懨地掛了電話。

男人還真是翻臉不認人的貨色啊。

顧顯彰掛了電話,目光投向不遠處書桌上放著的那兩套離婚協議上面,笑了笑。徐清讓若是因為這樣能夠自立起來,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顧顯彰果然按照他說的那樣準時過來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兩輛大卡車。誰知道到了徐家一看才知道他們幾個人的行李都很簡單。往常哪怕出去旅個遊都恨不得背輛卡車在身上的徐清讓這次居然只有簡單三個箱子。打包的東西當中,許多都是不值錢的鍋碗瓢盆,也不知道是徐清讓提出要帶走的還是丁阿姨。不過多半還是後者吧。

然而不管怎麼樣,顧顯彰都覺得還不錯,徐清讓起碼沒有像以前那樣,這樣也捨不得那樣也放不下了。大概是知道自己沒有錢再養她那些敗家愛好,所以乾脆忍痛割愛什麼都不帶。這也是一件好事。

古人說「玩物喪志」,可見戀物癖會帶給人多大的影響,徐清讓能早早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已經說明她在成長了。

想到這裡,顧顯彰越發滿面春風,一點兒都不顧忌他跟徐清讓馬上要離婚的事實。直到丁阿姨過來,衝他翻了個白眼——

——知道他跟徐清讓要離婚,但是能不能低調點兒?擺脫了徐清讓,他就那麼高興?

顧顯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點兒讓人容易誤會,連忙收斂了笑容,給丁阿姨拉開了門。

既然東西不多,那後面那兩輛卡車就用不到了。顧顯彰一輛越野車就能把東西全部搬走。大家電租房子那裡也都有,根本用不著。況且別墅裡面的東西,早已經被納入資產評估了,大件他們也不能拿走。

顧顯彰給徐清讓選的這套房子在三環以外了,地段稱不上好,也不是什麼新小區,面積更是不寬,就是個兩居室,所以價格對現在的徐清讓來講,也還好。不至於讓她每個月除了掙房租之外就什麼錢都剩不下來了。

最重要的是,這裡環境很好,綠化做的不錯,旁邊就是一家幼兒園,出門就有地鐵站和公交車站點。雖然肯定比不上什麼雙語幼兒園,但是也起碼解決了徐周上學的問題。就算房子舊點兒、小點兒,也都還能接受。丁阿姨在看到這樣一套房子的時候,相信顧顯彰是真的在給徐清讓幫忙,臉色這才好點兒。但是隨即又想到她現在其實根本沒有資格去要求顧顯彰給徐清讓跑上跑下,忍不住又是一陣黯然。

至於徐清讓,哦,她什麼意見都沒有,也沒人問她的意見。直到這時候大家依然都還是有意無意地忽視她,從來不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有擔當的成年人來看。哪怕她昨天才當著顧顯彰和丁阿姨十分懇切地陳情了一番。

趁著丁阿姨帶著徐周過去收拾屋子的間隙,徐清讓拉過顧顯彰,問道,「這房子一個月多少錢啊?」她剛才看了一下自己的餘款,太貴了她實在承擔不起。她沒有租房子的經驗,更加不知道這套房子要多少錢,只是惶惶不安地想要得個底。

「放心吧不貴。我說不貴,那就是以妳現在的經濟狀況肯定承擔得起。」顧顯彰看她拿著錢包的樣子覺得有些新鮮。說實話,兩人結婚這麼久,徐清讓也沒有花過他的錢。問她要不要,她總是說自己有。給她,她也好像受了什麼侮辱一樣。時間一久,顧顯彰也就不給了。免得給她錢,大小姐還認為是在看低她。

徐清讓原本就是不在乎錢的,這還是顧顯彰第一次見她這樣,覺得她好像一隻護食的小倉鼠,有些可愛。

但這話肯定不能當著徐清讓的面說的,說了她還不得撕了他嗎?

顧顯彰看了她的錢包一眼,問道,「妳還剩多少錢?」

徐清讓低頭,「兩......兩萬多。」往常這兩萬塊錢也就是她出去逛趟街的錢,她買件外套好多時候都不止這個數,現在要她用買一件衣服的錢去養活三個人,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收入的生活,她實在是沒底。

這麼點兒?顧顯彰剛想這麼說,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不好打擊徐清讓,輕咳了一聲,換成了一句,「還行。」他手上拎著外套,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剛才幫徐清讓他們搬東西進來熱到了,於是就把外套脫了。裡面的襯衣勾勒出他修長板正的身材,看上去簡直惹人犯罪。

不過現在徐清讓可沒時間「犯罪」,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錢錢錢,該怎麼掙錢。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體會到錢的重要性。

顧顯彰低頭一看就能明白她在想什麼,安慰道,「好了,找工作的事情慢慢來。等下這個房東會找妳簽合同的,妳把錢準備好,要記得提防人,別被騙了。」其實人都是他之前親自見過的,早已經幫徐清讓過濾了一遍,但是她既然要獨立,少不得就要這樣提醒了。免得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一直懵懵懂懂。

顧顯彰抬手看了下錶,「我公司還有事情,就先走了。妳自己小心點兒。這裡不是什麼高檔小區,安保措施可能有問題,晚上鎖好門窗,知道嗎?」見徐清讓點了點頭,他這才轉身出去,跟丁阿姨和徐周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走出徐清讓家的大門,顧顯彰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竟然為徐清讓操心了這麼多。

算了算了,都是債。

養徐清讓,跟養個女兒,也沒什麼區別了。

顧顯彰離開了,丁阿姨才反應過來,「哎呀,人家水都還沒有喝一口呢。」

徐清讓坐在床上,還在愁她手上那點兒錢,「喝水幹什麼?」

「哎呀,妳這孩子,怎麼那麼不懂事啊。人家小顧現在跟妳沒關係了,來幫妳是處於道義,他跑上跑下的,忙了這麼大半天,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呢。哪怕是妳請來的工人,也不至於會這樣吧。」丁阿姨糟心地看著她,覺得徐清讓對於人情世故這一塊兒,常識實在少得可憐。

「那就算了唄。」徐清讓雖然也覺得有點兒不好,但能怎麼樣?總不能把顧顯彰叫回來讓他重新喝杯水吧,「我們這裡也沒收拾,等空了叫他一起吃飯吧。更何況他幫我找了房子,我也要謝謝他的。」

她說得在理,見她還是上道,丁阿姨這才放心下來,轉過身去收拾屋子去了。

徐清讓他們簡單地吃了午飯,又著手開始收拾東西了。房間很乾淨,看得出來他們搬進來前有人打掃過,只不過這麼多東西,他們搬完又要打掃了。

下午的時候房東來了。是個衣著乾淨妥帖的中年女人,看上去不難接觸。不過徐清讓剛剛被放出來,看誰都充滿了一種「刁民想要害朕」的感覺。人家問她要錢,她捂緊了自己的錢包,生怕人家就在街角找了幾個男人來搶她,讓她手機轉賬,她又覺得人家是過來騙錢的。

當然了,她沒有表現得那麼明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正要轉賬,總覺得差點兒什麼。這是她第一次獨做一件事情,所以總想面面俱到。

徐清讓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看過這個女人的身份呢,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房主啊,萬一是來騙人的呢?就算她是,萬一她今天收了租金明天她老公就又來呢?她找誰說理去?

徐清讓眼珠子轉了轉,問房東,「妳的房產證呢?」

「帶來了,帶來了。」她邊說邊從自己包包裡拿出一疊證件來,「我租房子有好多年了,這些證件都是隨身備著的。妳看啊,」她一張張地拿出來,「這是房產證,原件複印件,我的身份證,原件複印件。」她伸手一指,也不知道指到哪兒去了,「我自己住就在那邊,過條街就到,這是我的電話,妳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就是有一樣,房子不能隨便轉租,我家的房子雖然都是老房子了,但是還是想要租給愛乾淨的人。有些不愛乾淨的,我看不上的。」

徐清讓邊聽她說,邊仔細看手上的證件,裝作很懂的樣子。其實她哪裡看得出來?還不是裝模作樣,覺得這樣能唬到人?

徐清讓邊看邊感歎,哎呀,她可真是精明啊,居然還想到了要看房產證。這一般人,能想到看房產證嗎?果然啊,她就是聰明。

房東見她看得差不多了,對她說道,「妳的身份證呢?」徐清讓聽了連忙拿出來,房東又將兩份合同放到她面前,說道,「房子是押一付三,每個季度收一次,合同一年一簽。空調冰箱都是九成新的,妳可要愛惜啊,弄壞了上要賠的。」

徐清讓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房間裡的家電,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別說,這些國產電器,她還真不是很看得上呢。但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羞澀的包囊,她又把她這點兒習慣性輕視給嚥了回去。

徐清讓將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複印件拿給房東,留了一張房產證和她的身份證複印件,這才把錢轉給了她。

房租一個月一千五,押一付三,就去了六千。她僅剩的兩萬多塊錢,瞬間就變成了一萬多。

徐清讓感覺自己要找個工作這件事情,簡直迫在眉睫。

她沒有找過工作,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工作,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找個什麼樣的工作。身邊又沒有個商量的人,你說跟丁阿姨說吧,她也不知道,除了讓她跟自己一起擔心煩惱之外,再沒有別的用處了。

更何況,她昨天才跟丁阿姨說了讓她放心的,自己會把這一切事情都弄好的,現在哪兒能說出來繼續讓她擔心呢?

徐清讓對著窗外濛濛的霧色,歎了口氣。

這才離開顧顯彰幾個小時,她就已經感覺到了要擔起一個家的艱辛。

因為心裡裝著事情,徐清讓晚上也沒什麼胃口。徐周倒是很能吃,往常家庭條件好的時候他總是挑食,今天中午來了這邊,他沒吃多少,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家裡有隨時備著的水果和進口零食了,結果什麼都沒有。下午的時候鬧了一場,然而徐清讓和丁阿姨都沒空理他,他自己哼了兩聲就不哼了,到了晚上餓得狠了,居然不需要人哄,就開始大口大口吃飯。

所以啊,那誰說的什麼小孩子不吃飯之類的,餓一頓就好了嘛。哪兒需要這樣藥那樣藥?

徐清讓倒是真的吃不下,她以前為了減肥,晚上也經常不吃飯的。丁阿姨見她眉間有淡淡的愁意,以為她是在發愁錢的事情,勸道,「吃吧,妳節約也節約不出來什麼錢。」

徐清讓:......

她還真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29 11:59 AM

第二十三章

雖然她一天到晚不事生產,但也知道光靠節約飯錢,節約不出幾個錢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開源啊,她要找工作啊。

可是這樣一想,她又馬上萎靡了。

她究竟,應該去哪裡找工作呢?

徐清讓頭真疼。

吃了飯,丁阿姨帶徐周下去轉轉,順便熟悉一下周圍環境,她明天還要去買菜呢,現在找找,免得到時候找不到。徐清讓待在家裡,依然一籌莫展。

她現在的家還沒通網,徐清讓算了一筆賬,反正她將來要去工作,丁阿姨也要做事情,徐周要上學,一天到晚也沒什麼時間上網,她還是不去牽網線了。她現在這麼窮,一年網費一千多,又抵一個月房租呢。

但關鍵是,現在她該怎麼找工作啊?

正在這麼想著,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不等她問,外面就響起顧顯彰的聲音,「是我。」

不知道為什麼,徐清讓聽到他的聲音,心裡突然安定了下來,然而去開門的同時,嘴上還要說,「你怎麼......來了?」

其實她是想說「你怎麼又來了」,然而話到了一半,突然想起這個人不是她老公了,人家今天跑上跑下還沒有喝水,又硬生生地把那個「又」字給吞了回去。

「過來看看。」顧顯彰進門來,找了個地方坐下。今天上午過來的時候這地方還到處亂糟糟的,沒想到才一個下午,已經被收拾得非常乾淨了。

徐清讓站起身來朝廚房走去,「你吃飯了沒有?我給你下碗麵條吧。」

「嗯。」他也不推辭,就這麼答應了。

徐清讓一邊架鍋燒水,一邊洗菜,又給顧顯彰煎了一個雞蛋,將蔥花姜蒜用熱油滋了,倒上生抽,給他燙了好菜,這才把銀絲面放了進去。

她不知道這麵脹得厲害,原本不多的一撮面,沒想到煮起來這麼大一碗。顧顯彰看到都還嚇了一跳,「這麼多我怎麼吃得完?」

徐清讓聽他這麼說,想到自己剛才也沒吃多少,現在聞到味道也覺得有點兒餓了,她拿了只碗出來,給自己分了點兒,「這些夠嗎?」

顧顯彰接過碗,端著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正要吃就看到底下放著一個煎蛋,笑了笑,很自然地拿了筷子挑起來放到徐清讓碗裡,誰知道剛剛做完,就好看到徐清讓站在他前面,神情鬱鬱地說道,「我已經窮到這種程度了嗎?」

「當然不是。」顧顯彰想也沒想地就說到,「我是不想吃雞蛋。」

那你平常為什麼沒有拒絕?不過這句話她沒有問出來,而是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在顧顯彰旁邊吃起了麵。

顧顯彰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心裡藏著事情,便問道,「怎麼了?」

被他這麼一問,徐清讓突然又覺得自己沒胃口了,她歎了口氣,將麵碗重新放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顧顯彰,她不想跟丁阿姨說的那些,很自然地就說出了口,「我在想,應該去哪裡找工作呢。」

她唯二的工作經驗都是走關係得來的,現在沒有關係可給她走了,她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徐清讓長期以來生活的環境有點兒畸形。正常孩子在該上學的年紀上學,該工作的年紀工作,徐清讓無一例外地都在玩兒。她唯一能跟上大家腳步的就是在該結婚的年齡結了婚。雖然現在離了,但好歹也跟人家同步過一次了。除此之外,她該做什麼該幹什麼,一樣都沒有做過。這就直接導致了她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連從哪裡著手都不知道。

顧顯彰猜她就是因為這個,聽到了也不覺得驚訝,說道,「妳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

「什麼工作......現在根本不是我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而是什麼工作要我好吧?」她的臉幾乎都要垮到桌子上吊著了。

顧顯彰聽她這麼說,覺得也是。現在根本不是徐清讓挑工作,而是工作挑她。他想了想,說道,「現在快到年底了,一般公司都不大招人,只有等年後了。倒是一些服務行業,因為年前好多務工人員都回家過年去了,所以招不到人。加上這段時間又恰好是服務行業的高峰期,他們給的工資還要比平常高一些。」顧顯彰邊說邊小心打量徐清讓的神色,見她沒有露出一絲不虞,才繼續說道,「要不然妳去試試唄。」

徐清讓點了點頭,然後問他,「比如呢?」

「我覺得讓妳去小餐館端盤子肯定不行,妳也不適合那裡。」徐清讓是個什麼性格他再瞭解不過。餐館裡面人來人往的,以她的情商,一定處理不好突發情況。而且......她原本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雖然現在成了窮光蛋,但是在顧顯彰心中她還是適合被放在家裡供起來。時不時地看高興下個廚,而不是一下就從天上到地上,每天跟煙霧繚繞和油煙撲鼻的廚房打交道。

他想了想,「妳去看看環境比較好的咖啡館或者飲品店吧。」那些地方,相較於小餐館而言,來往的人素質都要高一些,環境也要好一些,徐清讓可能遭遇到的奇葩顧客概率也要小一些。

況且,他看了一眼徐清讓,有句話沒有說出口。那些地方一般都要求服務生長相的,徐清讓現在只剩下一張臉了,能發揮下優勢也是好的。

顧顯彰的話像是一道光一樣,給在迷茫中的徐清讓指出了一點兒方向。她沒有來得及去想服務生好不好之類的問題,就是感覺這個方向,給她解決了問題,更重要的是緩解了她暫時的焦慮。

能夠緩解焦慮,那就是好辦法。

於是徐清讓也不嫌顧顯彰來得勤了,還是十分慇勤地將顧顯彰給送出了門。

等到把他人送走之後,徐清讓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還沒有問協議書的事情,顧顯彰弄得怎麼樣了呢!

算了。她轉念又一想,人家顧顯彰不是還幫她想辦法如何找工作嗎?想完她就問人家離婚協議書,這也太那啥了。

況且,顧顯彰又不喜歡她,她每天催著催著,難道顧顯彰還能死皮賴臉不跟她離婚嗎?

肯定是她想多了嘛。

不過,轉眼又一想到明天她就能去外面找工作了,徐清讓又開始興奮起來。工作誒,她從出生以來就沒有怎麼做過的事情誒,不知道明天出去找工作,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徐清讓就這樣帶著一種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期待睡覺了。她當夜貓子習慣了,突然睡這麼早,有些不習慣。睡到一半,徐清讓實在睡不著了,乾脆爬起來,悄悄打開了燈,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箱子。

那啥,雖然顧顯彰和丁阿姨都認為她將以前玩兒的「物」都扔了,但其實徐清讓還是存了點兒的。

她將箱子打開,窗外朦朦朧朧的月光照進來,將箱子裡面的東西照得一清二楚。

裡面滿滿噹噹的,全是一箱的化妝品!

這一箱子東西,任何女生看到了都會熱血沸騰吧?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這些的。什麼tf的限量口紅,ysl的限量版唇釉,shuuemura的絕版眼影......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在徐清讓這個箱子裡找不到的。只要你熟悉的東西,都能在她的箱子裡面找到。

徐清讓想得十分理所當然。反正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錢去買這些了,還不許她將自己以前買的帶出來過點兒乾癮啊?更何況,這些東西,都是錢呢!哪怕她將來用不了,那麼多彩妝她不能拿去賣啊。再說了,這些東西法院又不會拿去放進資產評估一起,放到那裡也是拿去扔了,她帶出來這叫廢物利用好吧?

徐清讓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因為長相和成績的關係,在「愛美」這件事情上面她天生比班上那些小破孩兒開竅開得早,一天到晚,沒事就瞎捉摸怎麼才能更好看。這點兒愛好,到了成年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

成年之後她有的是時間和金錢去可勁兒作,也不怕她那張臉那天毀容了。加上女性天生喜歡這些東西,她家裡放著的彩妝和護膚品也越來越多。

昨天晚上收拾的時候徐清讓還在想,就衝她這一箱子的化妝品,她又可以給自己省好多錢了。

她甚至還想好了,要是顧顯彰和丁阿姨問她,她就把這個理由搬出來,看誰還敢說她。

想想都覺得完美。

哎呀,徐清讓看著她那一箱子化妝品,從裡面挑了兩三樣出來,打算明天化個妝去找工作。她有段時間沒有倒騰她那張臉了,感覺臉上又乾了一些。現在可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生活的重壓已經沉沉地壓在了她的身上,她要扛起一整個家,更加不能讓臉有什麼問題了!

徐清讓根本沒有想明白「生活壓力」和她那張臉之間的邏輯關係,反正臉是她的,擦臉的也是她的。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誰能管她呢?

這樣坐在地板上莫名陶醉了一番,徐清讓才把箱子蓋好,重新放回了床底下。

嗯,能讓丁阿姨看不到,就不讓她看到吧。解釋起來還麻煩。

宛如一個藏了言情小說的初中生一樣,徐清讓自己跟自己這樣安慰道。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化了個妝,挑了套衣服去找什麼地方有人找服務生了。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徐清讓昨天晚上睡覺前想的很美好:她長得不錯,說起咖啡和冰淇淋能頭頭是道,店長一定會求賢若渴,深深懺悔為什麼會錯過了她這樣一個隱藏在人群當中的高人。那樣她就能順順利利地進入店裡,不出三個月,她就以解決了一樁又一樁的難題而榮升店長。從此之後她就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摳著錢過日子了。三年之內,她一定會在本城的大街小巷,開滿一家又一家的店的。她就成了女強人,比徐澤還成功,連顧顯彰也要跪倒在她面前,深深為自己當初有眼不識明珠而痛哭,請求她的原諒。而她,一定會大度地扶起顧顯彰,表示他們夫妻一場,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過好眼下才是最要緊的。顧顯彰以為她會跟自己復婚,欣喜不已,然而徐清讓已經左擁右抱、身後還跟著十個一米九以上的混血男模,揚長而去。一米八三的小矮子顧顯彰在後面跳腳痛哭。

    ......

徐清讓是笑醒的。

醒來之後她深深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覺得她不能這樣。好歹跟顧顯彰也是夫妻一場,就算他曾經看不起自己,認為她很挫,但是看在他為自己跑上跑下的份兒上,徐清讓覺得也能原諒他。怎麼能在大街上當這麼多人的面打他的臉呢?這太不對了。

要打臉,也要悄悄的嘛。

更何況,秀恩愛什麼的,本來就不妥當。有道是真正恩愛的人是不用秀的,她這麼幸福,還秀什麼恩愛?顧顯彰已經為自己錯失了她這樣一個好老婆、大天才而後悔了,她為什麼還要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呢?

不對,太不對了。

擁有十二個混血男模這種事情,自己享受就行了嘛!

徐清讓反正也睡不著了,就在自己這種美夢當中挨到了天亮。然後吃了早飯,出了門。

她的目標是咖啡館和冰激凌店,一般的餐館就直接被她略過了。然而她沒有想到啊,她在寒風當中走了一圈兒,沒有看到一家店開門!

咖啡館和冰激凌店一般都要上午十點才開的。徐清讓是今天才知道的,她忍不住叩問自己,為什麼呢?為什麼以前她就從來沒有發現過呢?

哦,她想起來,她以前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床上挺屍。作為一個夜貓子,徐清讓一般不睡到十點,是不會起來的。

她還睡覺的時候人家已經起來工作了,好了,風水輪流轉,現在等到她打算找工作了,人家還在睡覺呢。

徐清讓找了一個咖啡館和甜品店比較多的地方,也不嫌冷,就那麼坐了下來。期間有人過來跟她搭訕,被了無心情的徐清讓給打發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等下到了咖啡館裡面,她應該怎麼開口。對,第一句話應該是,你好,請問你們這裡招人嗎?

如果對方說不招,那肯定是退出來重新再找。但如果對方說招,她應該怎麼說?說,你看我可以嗎?我叫徐清讓,大學本科畢業......不不不,算了還是不要說大學本科了,她那個大學本科不過是個添頭,還是不要拿出來說了。更何況,雖然這些地方她沒有來應聘過,但是她想,應該也不是很注重學歷的。她每次過來喝咖啡的時候,那些服務生看上去年紀都還不大,想當然要麼是學生,要麼就是很小就出來闖蕩社會了。可想而知,是沒什麼學歷可言的。

那她應該怎麼說?我叫徐清讓,我來應聘,想在你們這裡找份工作?

不行啊,聽上去不大誠懇啊。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換個方式,然而還沒有等她想好怎麼換,背後那家咖啡館就已經有員工過來,開了門了。

徐清讓被嚇了一跳,她猛地轉頭朝那邊看去,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子走了進去。徐清讓連忙站起身來,期期艾艾地走到門口,然而真的等她到了門口,她卻又突然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徐清讓從來不知道,原來找工作,跟人開口說第一句話也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果然啊,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親自去做,根本就不會想到其中的艱辛。

開門那個姑娘回過頭來一看,發現徐清讓正站在門外,又看她妝容精緻,服飾精良,以為她是客人,問道,「美女,有事嗎?」

有事,我想找工作啊。

然而她這個時候喉嚨好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死活開不了口。

咖啡館那姑娘看到徐清讓許久不說話,以為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正好這個時候人不多,她也沒什麼急事需要做,就衝她伸了伸手,「要不要進來坐坐?」

徐清讓挪動了一下步子,想到自己錢包裡剩下的錢,一時之間,身上的重擔壓過了她的面子,她把心一橫,走近了小聲問那個女孩子,「請問......你們這裡,招人嗎?」

「啊?」那個女孩子臉上出現短暫的空白,有些沒想到徐清讓穿得人模狗樣的居然是來找工作的。不過她驚訝歸驚訝,倒也沒有表現得前後差異多大,衝她笑了笑,「沒有呢,你到別處去問問吧。」

哦。徐清讓悻悻地點了點頭,衝她笑了笑,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轉身走了。

從那家店門口退出來,徐清讓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開口找個工作之類的,也並不是很難嘛。雖然不招人是讓徐清讓有點兒失望,但是沒關係,她給自己打氣,反正她都開了個頭了,剩下的慢慢來就是了。

然而徐清讓很快就失望了,她在附近問了一圈兒,這邊都不招人。有家店裡小姑娘大概是覺得她像個神經病,居然還對她指指點點的,徐清讓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看到人家這麼對她,當場翻了個白眼兒,轉身就走。

不過走完她就有點兒後悔了,徐清讓忍不住罵自己,她幹什麼要跟這樣的人計較呢?她正事情還沒有做呢,跟她計較對自己有什麼好處?果然啊,她就是那種注意力很難集中的人,別人稍微一打擾她就能立馬把正事拋到九霄雲外。

徐清讓帶著幾分自厭離開了那裡,時間還早,她還不想這麼早回去,於是邊走邊看,看看還有哪裡需要招人。好不容易在街邊看到了一家規模不算大但是裝修得還不錯的甜品店,徐清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她在吧檯那邊看著一個穿員工制服的女孩兒問道,「請問你們這裡還招人嗎?」

那個女孩兒年齡可能比徐清讓還要大點兒,她一直盯著手機,彷彿那就是她的命一樣,隨口答道,「不招。」

徐清讓有些猶豫地指了指外面貼著的那張招聘公告,「外面你們的招聘公告還放著呢。」

這話說完,吧檯後面的那個女孩兒終於把手機放下,抬起頭,露出一雙眼白佔了三分之二的眼睛,十分不客氣地將徐清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徐清讓被她這種目光看得非常不舒服,原本打算要走的,然而還沒等她轉身,那個女孩兒就衝她十分溫柔地笑了笑,「那妳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

「我們這裡有店長、咖啡師、廚師、服務員,都招人,不知道美女妳想找哪個工作呢?」

見她如此和顏悅色,徐清讓抿了抿唇,正想說她想試試服務員,就看到那個女孩兒又笑了笑,說道,「我看妳長得挺好看的,當服務員或者廚師什麼的,都委屈妳了,要不然妳試試店長吧。」

徐清讓就是再傻也知道這人來開涮她的。她進來總共就說了兩句話,不知道哪兒就把這人潛伏的狂犬病給弄發了。換成以前她連跟這種人說話都懶得,直接丟給她兩張錢讓她彎腰撿,但是今天她總算是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人在屋簷下」。既然現在是自己要吃別人的飯,就不得不低頭。

徐清讓忍住了沒發作,沖那個女孩兒笑了笑,解釋道,「是這樣的,我看到你們放在門外的招聘公告就想過來試試,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有什麼話哪裡說得不對,還請妳不要跟我計較。」

她說完就忍不住心中一陣黯然。大概每個人長大,都免不了要向別人低頭吧,雖然她翻來覆去地想,都沒有發現自己剛才那裡說得不對做得不好。

那個女孩兒又再次用那種非常輕慢的目光將徐清讓重新打量了一番,笑了笑,「是這樣的啊美女,妳來呢,可以。我每個月給妳一千塊錢,再多就沒有了,妳看妳要不要做。」

一千?就算徐清讓再沒有在社會上經歷過,也知道這個價格遠遠低於市場價,原本到了這個時候,她就應該止住了。然而今天上午一上午都沒有收穫,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兒希望,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勉強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這個價格跟我預期的差的有點兒遠,妳看能不能......」

不等徐清讓說完,那個女孩兒就截口道,「嗯,那妳可以去能夠給妳預期工資的店裡試試看。比如什麼星巴克啊什麼這樣那樣的連鎖甜品啊,在這種大店裡做成功了,業內也都認同妳的。」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職業笑容,看上去十分禮貌,但是眼底卻有種濃濃的嘲諷。徐清讓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要這樣對她,只是有點兒後悔,為什麼當初她在說工資一千的時候自己沒能趕緊撤走,還非要在這裡受後面的侮辱。

既然有些人給臉不要臉,徐清讓也不想繼續委屈自己了,她將身上那種找工作用的怯懦褪去,假裝自己現在還是家財萬貫的大小姐,沖那個女孩兒笑了笑,偏開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說道,「這店是妳的嗎?哦喲,看妳這麼費心費力,想必營業額很好吧。」她轉過頭過來,將那個女孩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手上那個三十分的鑽戒上別有深意地停留了一下,停留到那個女孩兒下意識地蜷縮起了手指,徐清讓才似笑非笑地說道,「那我也祝妳生意興隆,連鎖店越開越多,早日擠下星巴克,正式在美國上市。」

她說完,再也不看那個女孩兒一眼,轉身就走。

徐清讓一連走了十幾米才停下來,她心裡氣得不行,翻來覆去把自己剛才從進門到說第一句話時的行為想了好幾遍,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的地方。她根本就沒有錯,那個人為什麼要那樣對自己,她明明沒有錯!憑什麼?

徐清讓深深吸了口氣,轉眼便有些頹然。她感覺自己真的很沒用,一上午了,連個服務生的工作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想到人家只是想戲弄她。不僅如此,她連個好話歹話都聽不懂,人家話都說到那種份兒上了,她居然還想著低個頭就過去了。

有錢了不起啊!你招人你了不起啊!

要不是顧忌到現在在大街上,徐清讓真的想破口大罵了。她以前有錢的時候,也沒有像這樣啊。

她站了一會兒,衣服兜裡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她拿起來一看,發現是顧顯彰打來的。徐清讓想也沒想就給他掛了,她現在誰也不想見,尤其是顧顯彰,連他的聲音都不想聽到。

徐清讓才掛完電話,就看到手機上面有了好幾條推送,她打開看了一眼,都是app發過來的。她正要刪掉,然而在看到其中一條信息的時候她停住了。

那條信息就是剛才進去那個咖啡店發來的。應該是她的手機自動連上了人家的無線網,人家官微現在在給她發微博推送了。

倒不是這個能讓她停下來,而是後面這個官微後面發的一條微博。徐清讓點進去打開一看,上面是這麼寫的:「最近招人,發現很多問題。我們招人,肯定是綜合考量了應聘者的各方面素質的,從而給出合適妳,或者換句話說是妳目前能夠拿得起的薪水。有些時候應聘者太失望,我們也很無奈啊。妳要考慮的不是為什麼我們給那麼低的薪水,而是我們為什麼只給妳那麼低的薪水吧......」後面發了幾個賣萌的表情。

我去!

徐清讓當即就炸了。

滾你麻痺好嗎?

這個微博指的是誰再明顯不過了好嗎?她就不信了,她剛進去才說了兩句話,那個女的就能看出來她能拿多少薪水。更何況,薪水談不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她用得著惡語相交嗎?神經病啊!

顧顯彰又打電話來,徐清讓想也沒想地就掛了。她剛才還在想為什麼,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妥當,現在終於明白過來,他媽的有些人狂犬病發作起來就不分時候!

徐清讓剛剛把顧顯彰的電話掛掉,他又打進來了。徐清讓這次接起來,原本還氣得發抖的她,在顧顯彰問出第一個「喂?」的時候,突然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反正她就是想哭......

然而她哭還不想顧顯彰聽到,要是他知道自己因為別人莫名其妙給她吃了頓掛落就沒出息地哭了出來,肯定會笑她的,所以徐清讓想也沒想地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徐清讓在這邊哭,顧顯彰的電話一直沒有停過,她唯恐顧顯彰等下把她的電話打沒電了,這才抹了抹眼淚,在眾人詫異的目光當中站起身來,接通了電話。「喂,什麼事?」

顧顯彰可沒想到徐清讓不接他電話是在哭,等她接起來一聽,還微微詫異了一下,「呃......妳在幹什麼?」他知道徐清讓這個人死要面子,自己要是直接問她哭什麼,徐清讓能分分鐘炸毛,所以乾脆換了個她不會那麼反感的方式。

「我......找工作啊。」徐清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瘖啞,又無知覺一般重複了一遍,「我找工作。」

「哦。」顧顯彰頓了頓,「那......我看飯點都到了,妳在什麼地方?我過來接妳,我們一起去吃飯。」

「不用了。」她現在沒精力也沒食慾,更加不想見顧顯彰,「我這邊還有事情,你先忙吧,我掛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電話給了徐清讓一些緩衝的時間,她離奇地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在意了。本來嘛,人生長路漫漫,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奇葩,她為什麼要那麼在意那個女的呢?反正又不是她的問題,更何況,她臨走前不是還刺了人家一下嗎?算起來她也不虧。

剛才哭,大概是因為自己今天上午一上午都沒能有什麼成效,遭到挫敗哭的吧。正好顧顯彰打電話過來,勾起了她心中的那點兒傷心事,一下就忍不住了。其實反過來想想,又能算得了什麼呢?不過是因為她經歷的事情少,一下遭遇到有點兒接受不了罷了。

電話那頭,顧顯彰看著已經暗下來的電話屏幕,愣鬆了片刻,終於還是輕輕歎了口氣。

按道理來講,徐清讓今天能夠慢慢長大,開始成長,他從心裡其實是高興的。然而當他聽到徐清讓哭鼻子的時候,又覺得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徐清讓啊,她什麼時候哭過鼻子?還是那種很委屈,很小媳婦式的哭法。從來只有她讓別人哭,哪裡來的別人讓她哭呢?

顧顯彰回到自己座位上,感覺他這樣有點兒逼太急了。徐澤讓他好好照顧徐清讓,他就是這樣照顧嗎?他想了想,又想給徐清讓打個電話過去,但是拿起電話卻又突然停住了。

他打電話過去能幹什麼?安慰她兩句,還是直接把她眼前的困境給解決了?徐清讓鬧著要跟他離婚,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個不破不立的性子麼?不將她逼到絕處,她就不會去找生路。他這樣做,跟拖徐清讓的後腿有什麼分別?

更何況,原本跌跌撞撞受傷害,就是人開始成長的第一步。

顧顯彰看著手機,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讓東西扔到了一邊。

徐清讓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一段路,一面給自己打氣一面慢慢讓心情平復下來。走到最後,她就已經發現這些事情都不能稱其為事情了,多小的一件事啊,放在生活這片海洋裡,連一個小浪花都稱不上,她何必要耿耿於懷呢?

只是......沒找到工作的事情,依然讓她心裡沉甸甸的,提不起興趣來。

徐清讓就這麼一直走到了下午四、五點,丁阿姨見她一直沒有回來,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過來問她情況,徐清讓不想讓自己沒有找到工作這件事情讓家裡知道,就簡單地跟丁阿姨說了兩句,然後掛了電話。

時間還早,起碼四、五點鐘還能做許多事情。徐清讓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去找找工作,但是附近都沒有她中意的。倒是有人看到她穿得不錯,以為她是顧客,忙著招攬她。

算了。她想,今天找不到,明天換個地方再來就行了,反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不一定非要跟這裡較勁兒。

不知不覺當中,徐清讓拿出手機一看,發現自己居然走了好幾萬步,加上中午沒吃飯,她這會兒餓得頭暈眼花的。路過一個公交車站點,她摸出兩塊零錢正打算投幣上去,然而隊伍都進行到一半了,她卻突然從人群當中走了出來。

坐個屁車。徐清讓在心裡粗暴地罵自己,工作都沒找到,坐什麼車?她還有一家人要養,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少用兩塊錢她就少兩塊,如果還沒有進賬,今年這個年能不能過好都是問題呢,幹什麼還去花那兩塊錢呢?能省就省吧。

於是,徐清讓拖著她那兩條通常情況下沒什麼作用的腿,就那麼慢慢地往住的地方走了回去。

她以前啊,總是被顧顯彰罵,說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全身上下各種器官長著除了維持最基本的生活之外就沒有任何作用了。現在好了,徐清讓踩著她那雙三厘米的高跟鞋苦中作樂地想,起碼今天她這雙腿算是發揮上作用了。

那麼遠的路,走下來並不好受,哪怕她今天穿了一雙軟底小羊皮高跟鞋。冬天很冷,她的腳走熱了,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腳在鞋子裡面脹大了,非常難受。但是難受有什麼辦法?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為了挑近路走,找了個沒有公交車經過的地方,除了硬捱,沒有其他辦法了。

旁邊有出租經過,好多次,徐清讓都想伸出手來攔一輛車,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從這裡打回去要將近三十塊錢,她剛才為了省了兩塊錢都沒有坐車,沒道理這會兒還要花三十塊錢坐車回去。更何況,她的腳已經走腫了,坐個車回去也不能讓腳好受兒,還是算了。咬咬牙,堅持一下就到了。

徐清讓就揣著這種反覆的堅持拖著兩條快要廢掉的腿回了家裡,她還記得之前丁阿姨給她打電話讓她買菜的事情,順便在樓下的小菜場買了兩把青菜,一起帶了上去。

她脫掉鞋子的那一刻,才真的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徐清讓已經記不起來自己這是多久沒有走這麼遠的路了,她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走過這麼遠。今天兩條腿可以看做是超常發揮了,她坐在沙發上一邊捏著腿一邊想,這下顧顯彰沒有辦法說她四肢長著就只是為了維持基本生活了吧?

顧顯彰還不一定能一天走這麼遠呢,哦,還要加上穿著高跟鞋。

丁阿姨把菜從她手裡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徐清讓的臉色,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也不知道她今天找工作究竟找成什麼樣子,便問道,「妳找工作,有結果了嗎?」

徐清讓正在捏腿的手一頓,隨即低下頭,「哦,找了兩家,覺得給的待遇不是很好,我明天再去試試。」丁阿姨不問,她已經快忘了自己身上還肩負著這麼一件大事。

丁阿姨一邊將菜取出來,一邊說道,「哎呀,妳不要要求太高了嘛,過得去就行了。」

多虧了這房子小,丁阿姨跟她說話,不用走近也能聽見。徐清讓「嗯嗯啊啊」了兩聲,捧著腿看著窗外的暮色,有些惆悵地想,怎麼辦呢?找不到工作,可真是愁死她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徐清讓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夢,今天早上她還覺得鬥志昂揚,等著看一米八三的小矮子顧顯彰在她的混血男模面前捶胸頓足,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她就覺得應該捶胸頓足的那個人是她了。

哎,不想了不想了,明天,明天再去試試好了。嗯,明天一定不能這麼傻,穿雙高跟鞋出去......

徐清讓走了一天,非常累了,這個念頭在腦中還沒有想完,腦袋一歪,就睡了過去。

昨天起了個大早,今天徐清讓可就沒有那麼多精神了。鬧鐘響了三四次,最後還是想到她卡上的錢,徐清讓才勉強睜開自己的眼睛,臉也不洗,妝也不化,隨便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迷迷糊糊地吃了早飯,然踩了雙運動鞋,出門了。

她今天換了個地方,她覺得昨天那個地方跟她應該是八字不合,今天乾脆換了個方向。因為起得晚,居然沒有讓她等太久,她剛剛走到那家咖啡館門口,就看見有工作人員打開了門。

徐清讓正要抬腳進去問,背後卻突然想起一個有些猶疑的聲音,「徐......小姐?」

徐清讓轉過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比較居家的年輕女人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

徐清讓覺得她面熟,一時半會兒卻沒能想起來她是誰,還是那個女人走過來,衝她笑了笑,「是我啊,妳以前經常在我的私房烘焙訂下午茶的。」

哦哦,徐清讓這才想起來,原來就是她以前當善財童子的一個地方的老闆。

那個女人將她從上到下小小打量了一下,笑了笑,說道,「妳......穿成這樣,我還真有些......認不出來呢。」

徐清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今天這幅行頭,嗯,是跟以前她那種每時每刻都要去街拍的樣子不太一樣。她身上穿了件不知道從哪裡拖出來的黑色大羽絨服,幾乎要把她整個人包起來。徐清讓都記不得她是什麼時候買了這麼個玩意兒,裡面穿了件T,下面是條牛仔褲,腳上是雙運動鞋。因為想減輕負擔,她連包都沒帶。

這打扮,普通是普通了點兒,尤其是跟她以前那副女明星的派頭,但是也不至於慘不忍睹吧......畢竟她還有這張臉在這裡頂著呢。

畢竟以前也算是熟人,徐清讓見她在這裡,便問道,「妳今天這麼早出來啊?」

「嗯,出來送貨。」她看了一眼徐清讓,見她這幅打扮跟往常是有點兒不一樣,問道,「妳呢?這麼早出來逛街嗎?」附近的店都還沒開門呢。

徐清讓臉上表情一頓,但是馬上她就笑了,有些不在意地說道,「不是,我出來找工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6-30 04:24 PM

第二十四章

徐清讓說出來之後才發現這句話沒有那麼難。

固然她要面子,但是難道她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嗎?遲早都是瞞不住的,她又何必要去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面子」呢?

況且,她不過是變窮了,現在需要出來找工作,說出來又有什麼傷害她面子的地方?靠自己雙手吃飯,難道不正常嗎?

不正常的,其實是以前的她啊。

對方也沒有想到徐清讓居然說得這麼坦蕩,對於這個曾經的主顧,她大概也是知道一些的。

知道她家庭條件好,嫁了個門當戶對的高富帥。有次她老公來店裡接她的時候,兩個人走在一起,好像電影畫報上面一樣登對。

當時她店裡幫忙的那個女孩子就非常艷羨地說道,真是投了個好胎啊。

徐清讓是個什麼性格,但凡跟她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好多人都覺得她腹中空空,沒什麼東西,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覺得她配上她那個經常出現在財經雜誌上的老公簡直是老天不開眼,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她倒不覺得。

每對情侶夫妻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既然兩個人能夠結婚,那必然是有原因的。這原因沒有必要對外人講,旁人看不到,自然覺得他們兩個不般配。

她這樣想著,忍不住又將徐清讓從頭到家打量了一遍。

徐清讓無疑是好看的,她的好看,彷彿一朵帶刺的玫瑰,艷、張揚、跋扈,卻又因為腹中沒有東西,整個人的美顯得有些輕。簡而言之就是她的美是浮在皮相上的,並沒有內涵做支撐。但是今天再看她,感覺她跟以前又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她眼睛中有幾分釋然,不像以前那樣,總是懵懵懂懂的,看上去沒有幾分靈氣。

果然啊,人還是要經歷事情才能磨礪出來的。

她沒有去問為什麼徐清讓的老公會讓她出來工作,有錢人家有的是各種破事情,外人想都想不到,但對於徐清讓而言,出來工作,未必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她想了想,問道,「妳想找個什麼樣的工作?」據她所知,這個徐小姐,好像在工作上面一直沒有什麼建樹。

「誒?」徐清讓聽見她這樣問,還有點兒驚訝,但是反正她現在也不存在什麼臉面不臉面了,後面的話也沒有那麼不好開口,「服務生。」

對面的女人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呃?徐小姐她的要求就這麼低嗎?她想了想,說道,「服務生的話,還挺好辦的啊。應該很容易就找到了。」

屁。徐清讓默默地想,昨天她還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開涮了一道,哪裡好找啊。

那個烘焙店的老闆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麼一樣,說道,「我這邊正好有個助手回家去了,剛好又是年底了,我店裡比較忙,不知道徐小姐願不願意過來呢?當然了,」不等徐清讓回答,她就連忙說道,「工資呢,跟外面是一樣的,不存在倒班,加班也有加班工資。有五險,沒有一金。要做的就是幫我打下手,閒暇時間我還可以教妳烘焙,怎麼樣?」

條件聽上去是很誘人,但是......徐清讓只考慮那麼一下下,就拒絕了,「不了。」她笑著說道,「謝謝妳的好意,但是......」但是她既然想要獨立,就是不想要別人的幫忙。如果她能夠接受別人的幫忙,那為什麼不乾脆回去找顧顯彰呢?他給自己安排的工作,肯定更稱心意吧?

到底是別人的好意,徐清讓拒絕起來不是那麼流暢,「謝謝妳,我想......還是先讓我自己試試吧......」

聽到她拒絕,那個女人臉上也沒有露出慍怒,反而是很理解地笑了笑,「我懂。」徐清讓這樣的,把自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她一定是覺得自己問都不問一聲也不看她是不是適合這個行業就要錄用她,有點兒像施捨。她想了想,好像是有點兒。

不過也沒什麼。兩個人都是萍水相逢,稱不上多熟悉,被拒絕了也無所謂。

她抬手看了看錶,說道,「那行吧,祝妳好運。我要趕去送東西了,就不跟妳聊天了。」她伸手拍了拍徐清讓的肩膀,笑容在冬日的陽光下面有些燦爛,「加油。」

這是徐清讓出來找工作兩天以來,唯一受到的鼓勵。看著那個女子冬日當中彷彿一盞燈一樣明亮的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嗯。謝謝妳。」

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那個女子跟她揮手告別,提著東西朝前面走去,徐清讓正要抬步往咖啡館裡走去,後面又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過頭一看,還是剛才那個女子。

她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妳要是改變主意了的話,可以找我。」

徐清讓笑著接了過來,跟她說了聲「謝謝」。

冬日的街頭,她忽然感覺不是那麼冷了。

大概是有人給了她肯定,又或者是昨天經歷的打擊足夠了,徐清讓再次走進咖啡館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比昨天多了不少底氣。

她想,反正這些人也不認識自己,她就是底氣足一點兒又能怎麼樣呢?最多只是遭到一頓奚落罷了,又不會痛。況且,他們如果真的要奚落自己,錯的是他們,而不是自己。

徐清讓走進去,先是環視了一眼,沒有看到店長,問了服務生,說明了來意,讓她把自己領著進去了。

咖啡館裡面還有間小辦公室,一個看上去三十幾歲的女人在那邊玩兒手機,看到徐清讓進來了,抬起頭有些詫異地打量了她一眼,旁邊帶她進來的服務生說道,「周姐,是來應聘的。」

「哦。」她看了一眼徐清讓,伸手讓她坐到自己對面,問道,「叫什麼名字?」

「徐清讓。」

「以前有相關工作經驗嗎?」

哈?端盤子還要工作經驗?徐清讓對這個殘酷的世界感到有些絕望。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周姐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徐清讓連忙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周姐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那行吧。」她抬起頭來對徐清讓說道,「我們咖啡館呢,早上十點開門,一直營業到晚上十二點。實行倒班制,早班從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五點,晚班從五點到晚上打烊。換班的時候要求提前到,做好交接。只有五險沒有一金,扣之前工資是三千五一個月,有提成,一筆單子提成一塊。沒有試用期,一來就是正式員工。每個月休息兩天,輪休,要休息提前跟同事商量好。除了在店裡招呼客人之外,還要負責洗杯子,搽桌子,男生不夠用的時候去送外賣,幫忙搬東西等等。」她攤了攤手,「妳有什麼問題嗎?哦對了,我們不包飯,飯自己解決,沒有吃飯的時間,要出去需要跟店裡的同事做好交接。」

啥?徐清讓看著她,一時半會兒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這話的意思就是,她被錄用了嗎?這家店......招人這麼隨意?

周姐見她被嚇了一跳,跟她說道,「如果妳沒什麼意見的話,現在就能去領工作服了。今天先實習,下午五點可以走。哦,服裝要交兩百塊錢押金,然後我們的工作是不許玩兒手機的,客人少的時候可以做,客人多了就不行。明白了嗎?」

陡然間被灌了這麼大一堆話的徐清讓有點兒緩過來,只是訥訥說道,「明,明白了。」

周姐雙手一揮,「明白了就行了。我帶妳去領工作服。」

徐清讓直到走出來還迷迷瞪瞪的,沒有想到自己昨天被人莫名其妙懟了一遍,今天居然就能找到工作了。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看她最近太倒霉,所以今天一連送了她兩個大禮。

不過不管怎麼樣,能找到工作就是好事情。

第一天工作並不累,她由老員工帶著熟悉情況,說是老員工,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然而已經出來幹了三年了,可比徐清讓有經驗多了。

中午跟大家一起吃的盒飯,徐清讓餓極了,居然也沒有覺得地溝油難吃,這放在她以前,簡直想都沒法兒想。

她今天五點鐘就下班了,回去的時候,她終於奢侈了一把:坐了個公交車回去。坐地鐵要四塊錢,公交車只要兩塊,她一天的車費才能。

這地方離她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所幸這裡晚上有夜班車,要不然她只能靠兩條腿走回去了。速度快也要走一個多小時呢。

找到了工作,徐清讓感覺一直壓在肩膀上的擔子都輕了不少。她坐在車上,喜滋滋地跟顧顯彰打電話,「顧顯彰,我找到工作了。」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樣。肯定又是得意洋洋,一副「天底下我最能幹」的模樣。

受她感染,哪怕是還在會上,顧顯彰也忍不住帶上了幾分笑意,「找到了就找到了,妳能不能不要這麼張揚?」

他說完才想起來還在開會,底下一群人坐著呢,顧顯彰輕咳一聲,「我等下給妳打過來。」然後掛了電話,又恢復到正襟危坐的模樣,「剛才說到哪兒了?」

另一邊,徐清讓可不會因為顧顯彰的這一點兒打擊而沮喪。她現在找到了工作,感覺渾身上下都開滿了花一樣,又怎麼會因為顧顯彰的這點兒打擊而影響心情呢?

車子開到小區,她到小菜場買了兩把小菜,想了想,又稱了幾個蘋果,感覺今天還是可以小小慶祝一下的,這才興高采烈地回了家。

打開門,徐清讓叫丁阿姨,「丁姨,我買了菜還買了水果,明天早上我們喝蘋果汁吧。」她這兩天每天都是豆漿,喝煩了。

然而丁阿姨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出來,徐清讓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她的鞋子的確還是放在架子上的啊。她換好鞋子走進去,就看到丁阿姨在廚房裡面,看到徐清讓進來,連忙背過身,問道,「怎麼進來了?」

徐清讓不疑有他,將手上的東西一放,說道,「我進來看看妳。今天晚上的小菜我買回來了啊。」

她走上去,抱住丁阿姨的肩膀,喜滋滋地說道,「阿姨,妳猜我今天找到個什麼工作?」

丁阿姨抬起頭來,眼眶有點兒紅,「妳找到工作啦?」

「嗯。我找到咖啡館的工作了。每個月三千五呢,還有提成。」她說完,注意到丁阿姨眼眶發紅,連忙問道,「妳眼睛怎麼了?妳剛剛哭了?」

「不是。」丁阿姨低下頭,翻撿著徐清讓帶回來的菜,「可能是熱氣上來了,下午一直都有點兒癢,我等下滴點兒藥水就好。」她看了一眼徐清讓買回來的菜,「妳買菜倒是越來越好了。」

「是嗎?」徐清讓因為找到了工作,心情正是好的時候,一邊說一邊往外走,「我也這麼覺得。」

丁阿姨好像笑了一聲,聽上去輕鬆了不少,「是啊,再過一段時間,阿姨就能放心把買菜這件事情交給妳了。」

「交給我啊交給我啊。」徐清讓的聲音遠遠地從客廳裡面傳過來,「徐周又在睡覺啊,他是豬嗎?叫他起來陪我玩兒啊......」

顧顯彰晚上又過來了。他來的時候徐清讓他們已經把飯吃完了。丁阿姨埋怨徐清讓,「妳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說什麼?顧顯彰又沒有說他要來。

看著丁阿姨打算過去給顧顯彰弄點兒吃的,顧顯彰連忙叫住她,「不用了,我吃過了才來的。等下還要出去,有個飯局。」

丁阿姨聽到他這樣說,這才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帶著徐周下去散步了,把場地留給他們兩個。

等到人都離開,徐清讓又把今天下午跟他在電話裡說的那句話拿出來再說了一遍,「顧顯彰,我找到工作了。」她得意得眉毛都快在她臉上放不下了,臉上滿滿地寫著「我很棒,我很棒,快來誇我,快來誇我」。

顧顯彰失笑,「我知道。」他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徐清讓的腦袋,「是咖啡館嗎?同事們都好相處麼?」

「應該......還行吧......」徐清讓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哎呀,我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跟他們都還不熟悉呢。我怎麼知道好不好相處啊。」

顧顯彰在她身邊坐下,「也是。你們同事是不是都很年輕,就妳一個人最老?」

「什麼叫『最老』?最成熟好嗎?他們都是群二十歲上下的小屁孩兒,我才不跟他們比呢。」

顧顯彰猜就是這樣,他過來,是有些事情要囑咐徐清讓的,「既然不跟他們比,妳就別經常跟他們打堆,同事呢,只有上班時間才在一起,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算了。還有啊,妳沒事別跟他們透露妳自己的情況太多。」那些人都不知道根底,這地方流動性又比較強,萬一有人生出歹意,那就不好辦了。他想了想,又說道,「碰上奇葩的客人,妳自己處理不了的,叫店長來處理。別自己強出頭。」

「知道啦~」徐清讓拖長了聲音說道。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顧顯彰其實是個婆婆嘴呢?他公司的員工能受得了他嗎?

顧顯彰一看她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忍不住歎了口氣,他容易嗎他,好端端的一個大好青年硬生生地被逼成了婆婆嘴。他在公司都是絕對權威的存在,為什麼到了徐清讓面前,就成了這樣子了呢?

真是心酸。

顧顯彰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暫時能想到的都跟徐清讓說了,至於以後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他打算等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說。抬手看了下時間,發現離那個飯局時間差不多了,顧顯彰站起身來跟徐清讓告了別。

徐清讓把他送出了家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誒,顧顯彰今天又忘了帶離婚協議出來啊。

不過,徐清讓這會兒倒不那麼急了。不帶就不帶吧,反正她現在是有事業的人了,婚姻,先放一邊吧。

總的來講,徐清讓對咖啡館服務生的工作還算是適應。除了每天要連續站七八個小時之外,她覺得沒有什麼不好。徐清讓嚴格遵守那天顧顯彰跟她說的,在店裡恪守「少說話、多幹事」的準則,不去跟那群小屁孩兒打堆,一時之間她居然混得還不錯,起碼沒有了之前在格子間時候那樣,到處都是想給她小鞋穿的人。

她正在擦著手上的杯子,旁邊一個叫小柳的姑娘湊過來小聲跟她說道,「讓讓姐,妳看,那邊有個客人一直在看妳誒。」

徐清讓見她拿手指人,連忙讓她把手放下來,眼睛卻跟著一起亂看,「哪兒啊,哪兒啊。」

「那裡那裡。靠窗那裡,大帥哥哦。」小柳走進來,跟她一起擦杯子,「唉,都說美女到哪兒都吸睛,看來真的是這樣。妳說,我們兩個都是一身工作服,都沒化妝,為什麼人家只看妳不看我呢?」

「瞎說。」徐清讓低下頭又開始擦杯子,「萬一人家是在看價目表呢?」從小到大,喜歡她的人太多了,被個人看著,也挺正常的。

「才不是,看價目表還是看人,這我還是分得清的。」小柳說完,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瞬間壓低了聲音,對徐清讓說道,「來了來了,那個大帥哥來了。讓讓姐,他朝妳走過來了。」

徐清讓抬起頭,正好就看到那個男人走到了吧檯。

她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先生買單嗎?」

那個青年長得的確不錯,劍眉星目的,整個人有種明朗的朝氣,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他盯著徐清然看了一陣,像是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妳......是徐清讓?」

「啊?」徐清讓剛想說「妳認識我啊」,但馬上就想到這不太禮貌,連忙換了個親切的笑容,說道,「是啊。」

她說完,還是還沒有想起來這個青年是誰,就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是我啊,崔舯昊啊。」

崔舯昊?誰?

見徐清讓依然沒有辦法把自己跟記憶對上號,崔舯昊笑了笑,「我們兩個以前是高中同學來著。」

他笑起來左邊臉有一個淺淺的酒窩,正是這個酒窩,總算是喚回了徐清讓對他殘存的記憶。

她想起來了。

以前高中班上,的確有那麼一個男生,長得劍眉星目,極其明朗,就好像小說當中那種風雲學長一樣。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麼一個人,成績很好,喜歡打籃球。徐清讓記得以前高中時候,只要有他參加的比賽,籃球場外的啦啦隊都是坐滿了的。女生們好像天生對應援有感情,那個時候就開始給他們扯橫幅、送水、遞東西。

......別問徐清讓是怎麼知道的。

她當初這麼幹過......

如今想來,還真是......年少輕狂啊。

說起來,還真不是徐清讓記憶力不好,純粹是因為她以前不學無術,隱約被排擠在高中班級以外,像是個隱形人一樣。雖然長得好看吧,但那會兒徐清讓還沒有練成今天這種到哪兒都有一股作妖架勢的氣質,整個人的氣場顯得比較平庸。放在班上,就是一個成績不好不愛吭聲的漂亮女孩兒。別人注意不到她,她也不怎麼會注意到別人。

講真,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要是高中同學跑到她面前來,她還真不一定能記起他們。

至於這個崔舯昊為什麼她一看人家酒窩就能想起來,那完全是,呵呵——

因為崔舯昊就是那個她喜歡了兩周的初戀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7-4 09:37 AM

第二十五章

正常人乍然間見到自己曾經的初戀會是什麼反應呢?應該會多少有點兒激動吧?要是遇上顧顯彰那種人,把正兒八經的老婆丟下,叫幾個同學出去跟初戀喝一杯也不是沒有可能。當然,要是再渣一點兒,天雷勾動地火,當天晚上就去開個房什麼的,也是有的。

然而這些都是正常人的反應......

徐清讓,她從來不是正常人啊!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羞赧,雖然她心裡沒有看不起服務員這個職業,但是這個職業,總歸跟「高大上」聯繫不起來,更何況,她的同學、她的初戀,看上去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就她一個人灰頭土臉,她覺得跟人家差距點兒大,不太好相認。

她第二個反應就是要否認,不怪她虛榮心什麼的,實在是現在她這個狀態,難道要她告訴人家她離婚喪父,家裡還破產了?

不要,那還是不要了。

徐清讓固然已經接受了她是個窮光蛋的事實,但是還沒有做好要跟舊同學坦白,尤其是這個舊同學是她初戀的準備。人在面對曾經見證過自己風光的人面前總有點兒跟平常不一樣,不願意將現在的落魄展示給人看。她也是一樣的。

朝崔舯昊露出一個禮貌又婉約、總之一點兒不「徐清讓」的微笑,正要否認,旁邊小柳笑道,「看吧清讓姊,就說是妳熟人。」

徐清讓:......

還能不能好好讓她裝個逼了?

她並不想被人認出來啊!

徐清讓忍住心中的吶喊,硬生生地將臉上那個禮貌的笑容轉成一個「乍逢故人」的欣喜表情,對崔舯昊說道,「是啊,好巧。」

「是好巧。」他的目光在徐清讓白生生、什麼都沒有的手指上轉了一圈兒,說道,「我本來是在這裡等一個客戶的,誰知道他沒有來,轉頭一看就遇見妳了。沒想到居然還能一眼認出妳,妳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呢。」

「是嗎?呵呵。」徐清讓僵笑了兩聲,瞅了一眼上面的帳單,暗自想,還好還好,還好你那個客戶沒來。見崔舯昊要掏錢包,她連忙將帳單撕下來放到抽屜裡,「算啦,這杯咖啡我請你吧。」

徐清讓邊說心就邊在滴血,她第一次覺得他們店裡這二、三十的小破咖啡挺貴的。

二、三十誒!二、三十是什麼概念?!二、三十她家一家三口兩天的口糧,真是奢侈!

徐清讓想,她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自己這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小資產階級喜好這麼浪費錢呢?活該她破產啊,她不破產,誰破產?她不破產,都沒天理啊!

崔舯昊自然是不知道徐清讓現在心裡的想法的,他「嘿嘿」笑了兩聲,也不推辭,「那行吧,改天我請回來好了。」他看了一眼徐清讓身上的衣服,說道,「妳在這裡開了這家店啊?」

「啊?不——」徐清讓正想擺手否認,崔舯昊卻朝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從兜裡拿起了電話,「喂,你好。」他匆匆說了兩句什麼,徐清讓後面的否認自然也就沒能夠說出口。

他說完了,徐清讓已經去幫另外的客人結帳了。崔舯昊耐心地等她做完,才對她說道,「給我個妳的電話吧,我下次請回來。」

「啊?」徐清讓還沒有來得及推辭,他就已經拿出了電話,一副要記錄的樣子。徐清讓又失去了最佳時機,只能默默地把電話號碼給了他。

她其實......並不是很想把自己現在的聯繫方式告訴他,因為她並不想跟以前的老同學們見面。見面了,總是難免問起近況,其他人都是事業有成、家庭和諧,就她一個人,要事業沒有事業,要家庭沒有家庭,親爹剛死,老公還跟她離婚了。跟他們一比,自己過得尤其失敗,她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失敗去反襯別人的成功呢?

但是沒辦法,徐清讓這些年在人情世故上面並沒有什麼長進,她也不是很懂應該怎麼拒絕一個人,崔舯昊看起來步步為營,她不說,總感覺別不過人家的面子。

徐清讓只能默默地自己吐槽,又默默地將吐槽藏在心裡,顧顯彰說她挫,她還真是挫。起碼人情世故和拒絕人上面,她是一點兒都不能幹。

崔舯昊將徐清讓的電話記好,衝她揮了揮手,「行了,改天約妳一起出來,我這邊還有事情,先走了。」徐清讓衝他笑了笑,這才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崔舯昊,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總算是走了,誰要跟你一起玩兒?她要忙著掙錢,要忙著養家,誰空啊!

旁邊伸過來一個腦袋,小柳神神秘秘地問道,「清讓姊,剛才那個帥哥是不是喜歡妳啊?」

「嚇——」徐清讓那口氣還沒出完,瞬間就被她嚇到了,「胡說八道什麼呀,都是老同學,別亂講啊。」

「什麼老同學呀,老同學能直勾勾地看妳那麼久?」小柳覺得她的想法很有道理,「一般老同學,哪兒能看這麼久啊。」

也許是我美呢?徐清讓默默地把這句臭美的話給嚥了下去,衝小柳揮了揮手,「那麼會看怎麼不去看相啊?人家乍然見到,一時半會兒沒能認出來,盯著看一會兒很正常吧?偏偏到了妳這裡就是什麼喜歡了,小姑娘,如果按照妳這個邏輯,以前上學那會兒,應該是我老師最喜歡我了。」徐清讓將手上擦乾淨的杯子放到檯子上,「她一節課要盯著我看十幾次。」就看她有沒有開小差。

當然,最後還是以老師的失敗告終,畢竟要跟徐清讓這樣一塊朽木做長期鬥爭,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下來的事情。班上還有那麼多個學生可以被拯救,還是不要跟徐清讓這種泥足深陷的人較勁兒了。

小柳見她不以為然,癟了癟嘴,過去拿杯子去了,「妳就等著吧,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等個屁,徐清讓還在心疼自己那三十塊錢的咖啡錢。三十啊,三十塊錢他們家兩天的生活費了,就這麼給了崔舯昊。為什麼呢?她為什麼要去充這個面子呢?崔舯昊不過是她以前的同學,哦,那啥,就算是自己以前喜歡過他吧,難道現在崔舯昊就能值她兩天的菜錢嗎?當然不是了。

那為什麼她突發奇想,要去給這三十塊錢呢?

徐清讓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身,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她一天瞎裝大款......

果然啊,面子思想要不得。

徐清讓直到回家還在想這件事情,或許是工作了,她現在沒錢了,她才感覺到錢來得不容易。連帶著晚上顧顯彰給她打電話,她聲音聽上去都是懨懨的。

顧顯彰明顯是被她那聲音給嚇了一跳,問道,「妳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花了三十塊錢請了一個很久不見的同學喝咖啡。

這話聽上去有點兒小氣,而且還有在顧顯彰面前哭窮的嫌疑,她默默地把那句話給嚥了回去。

顧顯彰以為她是上班累了,雖然服務生不需要什麼腦力,但是站幾個小時下來也夠嗆的。他對徐清讓說道,「妳......老闆要是不在,或者店裡客人少,抽空坐一下吧。」說完也覺得有點兒汗顏,他也是領導那麼多號人的,居然現在來教徐清讓怎麼偷懶。想想真不太好。

他們兩個都是在富裕家庭中長大的,自然對這種佔小便宜的行為不太能看得上,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沒有辦法。

徐清讓點了點頭,點完才想起顧顯彰看不到,懨懨說道,「我知道。」她打了個哈欠,「那什麼,我太累了,就睡了,你也早點兒睡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顯彰看著自己那個已經暗下來的電話屏幕,覺得還頗不習慣。

徐清讓不粘著他,這種感覺,真新鮮。

經過了最開始的新鮮,徐清讓漸漸感覺到了這份工作的可惡。

每天站足八個小時,一天下來腿幾乎都是腫的,加上這店面開在鬧市區,來來往往都是人,徐清讓經常忙得跟個陀螺一樣,連續幾天下來,她整個人都感覺出現了幻聽。

晚上回去的時候,丁阿姨問她,「快過年了,過年打算怎麼辦啊妳?」

徐清讓一邊揉著自己的腿,一邊扔出一個塑料球,讓徐周去撿,有氣無力地說道,「還早著呢。這麼早想它幹什麼?」

「不早啦,一晃就過去了。」丁阿姨說道,「妳今年帶著徐周去顧顯彰家裡過吧。妳一個人,帶著個孩子,不方便呢。」

「去顧顯彰家裡幹什麼?」徐清讓不太高興,覺得丁阿姨非要把她跟顧顯彰綁在一起,她越是這樣綁,徐清讓就覺得自己越是無能,「我都跟他離婚了。」

既然是離婚,那肯定不能去別人家過年了,她去都名不正言不順了,何況還要帶一個徐周。

顧顯彰對徐周留下有意見,丁阿姨又不是不知道。

哦,對了,她還要讓人顧顯彰把離婚協議帶來。這都說了多久了。

「再說了,」徐清讓捏了捏小腿上的肌肉,滿足地歎了一聲,「我們走了,妳怎麼辦?」

丁阿姨握住筷子的手一頓,眼眶又開始泛紅。徐清讓被她這種莫名而來的哀傷情緒感染,有些差異地抬起頭。這些日子,她也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徐清讓了。她看到丁阿姨的這種反應,心中隱約生出了一些預感,但就是不願意承認。

徐清讓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她忍住哭聲,伸手去拉丁阿姨,「丁阿姨,妳要去哪兒?妳不跟我一起了嗎?」

丁阿姨避開她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那一筐豆芽,彷彿豆芽腳永遠理不完一樣。「丁阿姨,當然是去丁阿姨該去的地方。」

她該去的地方......

是啊,丁阿姨,原本就不是她家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也有自己的家庭,那個叔叔和哥哥,徐清讓看到過的呢。以前丁阿姨也曾回去過,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就不怎麼回家了。

哦,好像是從那兩個哥哥上班開始。

農村的孩子,要是讀書不行的話,多半都是早早地出身社會的。那兩個哥哥很早便出來上班了,那些年為了省錢,他們一家人是不怎麼團聚的。還有就是,丁阿姨的丈夫,那個叔叔,那些年好像在外面還有個女人。儘管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徐清讓還是記得,有一年丁阿姨回去過年,才隔了兩三天,她就帶著一身傷回來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提過要回去過年這話,也跟徐清讓他們父女一起,過了很多個年。

多到徐清讓都忘了,她原本就不是他們家的人,她原本有自己的家。

或許不是她忘記了,而是她眼下事情多,需要丁阿姨幫她,有意無意地,忘記了。

又有一個親人要離開她了。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要離開她。

徐清讓感到一陣惶急,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丁阿姨的手,然而伸到一半,卻又彷彿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一樣,僵在了空中,顯得尷尬又可笑,「丁阿姨,妳答應了我,將來要一直陪著我的啊。」

那一年她從家中帶了一身傷回來,徐清讓就跟她說過,「丁阿姨,往後過年,妳都跟我們一起吧,反正我們家人也少。」

「好。」那個時候丁阿姨抱住她,還親了親她的腦門兒,「阿姨陪讓讓一輩子。」

    ......

妳曾經答應過我的,難道現在都忘記了嗎?

丁阿姨歎了口氣,終於不再看著面前那盆豆芽,轉過頭來看向徐清讓,「讓讓啊,妳爸爸去世了,妳也該長大了。沒人能陪妳一輩子,妳父母是這樣,阿姨也是這樣。這些年來,」她低下頭,復又抬起,「阿姨很感激你們一家,也是正兒八經把妳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讓讓啊,阿姨有些話,不得不囑咐妳。」丁阿姨歎了一聲,「往後妳一個人了,帶著弟弟,可得好好的。妳現在能夠像個大人一樣,掙錢立身,阿姨很高興,妳父母看到了想必也會很高興的。小顧這個人呢,阿姨這段時間也在看眼裡,他人不錯,妳什麼時候跟他低個頭,繼續回去吧。有他在,妳一個人也要輕鬆一些。」她看了一眼徐周,說道,「顧顯彰不同意徐周留下來,有他的道理,並不完全是因為自私,妳要從他的角度想想,多體諒人家。」

她頓了頓,突然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一樣,果然啊,人老了,精力就不比以前了,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過了片刻,她才伸出手來,將徐清讓留在臉邊的一絲頭髮給她弄上去,說道,「哪怕是將來妳跟顧顯彰在一起了,也不要忘記,一定要自立,要像現在這樣,不求掙多少錢,一定要讓自己有收入,起碼妳能養活妳和妳弟弟,只有這樣,妳才能在顧顯彰面前挺得直腰桿,不會被他家長看不起。」

丁阿姨其實也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很希望徐清讓能夠立起來,一方面也很希望能有個人照顧她。然而顧顯彰的照顧,總顯得多了幾分責任,少了幾分感情在裡面。如果僅僅是從責任的角度去看,顧顯彰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但如果換成伴侶,他對徐清讓,又有些無情。

大概每個家長都有這樣的煩惱:既希望孩子能夠獨立自強,不靠誰都能活得好,又希望孩子能夠有個依靠,不那麼累,代替她迎接這世界上的風霜。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徐清讓要是再留,就顯得格外不懂事了。更何況人家的確應該回去了,丁阿姨不管是在徐家呆了多少年,她始終都還有更重要的人,她的孩子還等著她回去呢。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冷靜下來,接受了這樣一種無法逆轉的結局。徐清讓到了現在也知道,已經沒有人能夠容忍她的作天作地了,不管她如何不情願,她只能接受。繼續留下去,不過是又將自己的自尊傷一遍而已。

她問道,「妳什麼時候決定的?」

「有一陣了。」丁阿姨偏開頭,「從妳爸爸去世之後開始,我就跟家裡聯繫了。」只是後來徐清讓鬧著跟顧顯彰離婚,又要出去找工作,她這邊忙,徐周又沒人帶,所以才留到了現在。

徐清讓明白了。就是因為她不管不顧跟顧顯彰離了婚,所以才讓丁阿姨這麼麻煩。

她揉了揉鼻子,感覺緩解了那種癢癢的感覺,才跟丁阿姨說道,「麻煩妳了。」

「麻煩什麼?」丁阿姨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眼中有濃濃的哀傷,「是阿姨對不起妳,在妳最艱難的時候離開。我本來......」她頓了頓,說道,「本來是打算等妳這邊安頓好了,等妳習慣了再走的,但是家裡催得急......我二媳婦剛剛生了二胎,兩個孩子沒人帶,著急讓我回去。而且,一家人也等著我回去團聚呢。」

在徐家過了那麼多個年,她始終都不是徐家人。

丁阿姨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惆悵,也有淡淡的茫然。不管年紀多大,走到人生的某個岔路口,很難有人不迷茫。未來該怎麼辦?她不再是以前那個能掙錢的人了,沒有徐澤這麼好的主顧肯付給她那麼高的工資,將來回家她成了一個吃閒飯的人,她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家人?

二媳婦電話裡面才在抱怨,說她把別人家的孩子養大了,自己家的孩子卻不管不問。大媳婦對她也一直有怨言,這些她都知道的。

她前腳才教育徐清讓,要做一個自立自強的人,轉眼她就回去成了吃白飯的,這樣的落差,縱然是丁阿姨,她也覺得接受不了。

徐清讓看著她,問道,「那......妳丈夫呢?」他回來了嗎?回到這個家庭了嗎?妳將來回去之後,他要是再打妳,妳又往什麼地方去呢?徐家沒了,她帶著弟弟在外面漂泊,可沒有一個徐家,再給他們遮風擋雨。那個時候,她又往哪裡去呢?妳的那些孩子,他們會保護妳嗎?

她想起前段時間,時常看到丁阿姨臉上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又想到她經常泛紅的眼眶,恐怕不僅僅只是因為左右為難或者捨不得吧,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往後怎麼辦,沒人能有個確切的說法,尤其是她們這樣,本身就沒什麼多大能力的人。

徐清讓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她早應該發現的,要是早發現,她主動提出來,她今天不會這麼難看,丁阿姨也不會這麼難以開口。

徐清讓不禁有些極端地想,難道她跟顧顯彰離婚離錯了嗎?如果不是她跟顧顯彰離婚,丁阿姨怕是早就走了。也不用猶猶豫豫等到現在,連開口都這樣為難。

丁阿姨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家了,這幾年就在家附近,找點兒零工做。」

徐清讓哪裡是想問這個,她想問的是,他在外面那個女人呢?往後妳回去他還會打妳嗎?妳難道......就這樣原諒他了嗎?

丁阿姨抬頭看向她,臉上露出一份哀傷來,不知道是在跟徐清讓解釋還是再說服自己,「他跟那個女人斷了。他現在年紀大了,不能掙錢,需要人家養老,別人就把他扔了,只能回來找我了。」她臉上說不上是哀傷還是什麼,看得徐清讓覺得心裡堵得慌,「也說了,將來不打我了。他打我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現在都不在了,他還打我幹什麼?」

「夫妻兩個,過一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呢?」丁阿姨聲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在跟徐清讓說,還是自言自語。

徐清讓張口就想說,妳這樣甘心嗎?妳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把家裡幾個孩子拉扯大,那個男人在妳最辛苦的時候非但不體諒妳還打妳,如今人老了、病了,就回到妳身邊讓妳養著,妳甘心嗎?

然而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冒冒失失的徐清讓了。那個徐清讓,再冒失都有人給她收拾爛攤子,她現在,不行了。

她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讓丁阿姨放心,讓她父母放心。

徐清讓吸了吸鼻子,問道,「妳什麼時候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7-5 12:45 PM

第二十六章

徐清讓清了清嗓子,讓哽在喉嚨間那一團哭意給請出去,然而講話的時候聲音依然有些啞,「妳打算什麼時候走?」

到底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她對自己是半個家人的存在,這麼多年也一直對徐清讓很好,如今既然徐家落得個白茫茫的大雪真乾淨,她這個徐家僅剩的二人之一還是要把最後的體面展現出來的。

薛阿姨低下頭,淡淡說道,「明天。」

哦,原來是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了。

徐清讓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問她,「我明天送你吧,什麼時候的車?坐什麼車回去?」

「明天上午的火車。不用了。」薛阿姨抬起頭看她,「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妳要上班。」

「沒事,我明天是晚班。可以去送妳。」徐清讓說完也不知道再跟她說什麼了,一時僵在那裡,有些尷尬。過了片刻,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回了房間,「我有些累,先回房了。」

徐清讓關上房門,深深地歎了口氣。以前總有人幫她承擔,她待在那個玻璃小房子裡,外面的風霜雨雪都有人幫她承擔了,她什麼都不用想,每天只需要快快樂樂地就行,甚至連人情世故她都沒有參與進去多少。現在,她的玻璃房子不在了,她要自己面對那麼多東西,必須得自己一點一點兒去感知。

曾經感受不到的人情冷暖,如今好像針和箭一樣,狠狠地朝她射來。

徐清讓摀住臉,蹲下身子,將頭埋進膝蓋裡面。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能為力。她沒有能力,不能留下身邊想留下的人,父母留不住,丈夫留不住,現在連薛阿姨也走了。假若有一天,要是還因為什麼事情,她是不是連徐周也留不住?

對啊,是很有可能的。假如她繼續沒有錢,將來有一天周清揚回來,還不是想把徐周帶著就把徐周帶走嗎?徐周是她親生兒子,母子在一起,天經地義,自己難道還能攔著不讓?不,她不能。

尤其是,在她沒有將徐周留下的能力時,更加不能。

別人會告訴她,留下徐周才是害了他,更何況周清揚那是他媽媽,如果自己一塌糊塗,周清揚帶走徐周,簡直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了。

原來啊,有能力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

徐清讓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夜色,現在天黑得有些早,六點多鐘全黑了,外面也沒有月亮,他們住的這地方路燈還沒有亮起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真像她此刻的人生。

既照不見前路,也看不見來途。

工作了這麼久,徐清讓第一次開始懷疑她現在從事的職業。

她真的能當服務員當一輩子嗎?放眼望去,咖啡館裡的女孩子,個頂個的年輕,縱然沒有她好看,但那股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足以讓人好像是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一樣。她這個樣子,還能在咖啡館待多久?難道真的要像以前打算的那樣,她後來成為店長,然後開滿了連鎖店?

那不知道多可笑。

徐清讓現在知道,開咖啡館可不是因為你是店長就能夠的,店長也是跟人打工的,她如果不想繼續這麼沉淪下僚,只能想另外的辦法。要不然,她這輩子就算完了。現在的店長周姐,就是一個可以見到的例子。

服務員徐清讓,能夠觸及到的前途,一眼就能看明白。

那她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不,肯定不能。

但她又能幹什麼呢?

一般的人,有學歷、有技術還有錢,可她呢?她有什麼?她什麼都沒有。

曾經有一條金光燦燦的前途擺在她面前,她沒有好好珍惜,現在沒有了,反而來後悔了。

世界上哪裡來那麼多後悔藥吃?

徐清讓自嘲地笑了笑,這一笑,把她從自己的沉思當中拉了回來,她現在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最起碼,薛阿姨在他們家做了那麼多年,她現在又要回家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徐清讓不能讓她就這麼空著手離開。

今時不同往日,能給的也有限。但是該給的不能少。

她從地上爬起來,走到自己屋子裡的那個小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張卡。那上面還有一萬五多點兒的錢,原本是兩萬多的,但是給了房租,加上這段時間用,就剩下一萬五多點兒了。她拿起來,放進衣服兜兜裡,打開臥室門走了出去。

薛阿姨已經不見了,廚房裡傳來水聲,應該在洗碗,徐清讓摸了一把徐周的腦袋,對薛阿姨說道,「阿姨,我先出去一趟。」

「這麼晚了妳去哪兒?」薛阿姨的聲音遙遙傳來,然而徐清讓當做沒有聽到一樣,揣著卡出了門。

下了電梯,門外的寒風呼啦啦地響,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城市的冬天這麼冷呢。

在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的那條街,就有幾個銀行。她挑了個一樣的,確定身邊沒有人跟著了,走進去將卡插了進去。

徐清讓輸了密碼,看著上面的提示,按了一個三千,想了想,又刪掉,按下一個五千,然後將錢取了出來。

她把錢取出來,跟做賊一樣,放進了羽絨服裡面的口袋裡,這才打開了自動門。

門外黑黢黢的,路燈佇立在夜色中,那點兒光芒感覺完全驅散不了旁邊的黑暗。冷風吹來,徐清讓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縮了縮脖子。但馬上,她就發現這樣很不符合她一貫瞎臭美的性子,即使到了這幅田地,徐清讓也不肯放棄自己那點兒可悲的習慣,立刻站直了,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旁邊突然撞過來一個人。

徐清讓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一個趔趄,她還沒有站穩,就發現自己的衣服開了,那個人發現沒能把她的衣服撞開,又轉過身,直接衝了上來。

他這次不僅撞,還直接用那拳頭一拳搗進徐清讓的小腹,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挨過這樣的打,當時就痛得彎下了腰。眼看著她外面那件羽絨服還沒撞開,那個人又衝了上來。徐清讓這次看清楚人了,這些日子的不如意,和莫名其妙被人打的火氣一起爆發出來,眼見著那人衝上來,徐清讓抬起腿,猛地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正好踹個正著。

那人「哎喲」了一聲,仰面倒在地上,大概他打人家黑拳,沒有想到也被人這樣莫名其妙地踢了一腳,一時半會兒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徐清讓這會兒顧不上疼痛,連忙穿好衣服。她知道這人多半是看到她來取錢的,想要搶錢。奈何她捂得太嚴實,撞了幾次都沒成功。

她想站起來,奈何那個人那一撞那一拳打得她實在有些難受,她試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只能蹲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倒吸著冷氣。

那人卻站起來了,他走到徐清讓面前,想要去掀她的衣服,徐清讓一把將衣領從他手裡搶回來,沖那人翻了個白眼兒,「幹嘛!」

「一個人花錢有什麼意思,拿出來大家一起花花唄。」那人說完,又想來掀徐清讓的衣服。徐清讓一躲,讓他撲了個空,「沒空!」

她感覺自己好受一點兒了,便試著站起身來,誰知道剛剛一動,剛才被人打的那個地方就傳來一陣疼痛。

徐清讓扶著旁邊的路燈,讓自己喘口氣,那個人大概是看她一個人,越發覺得這個人好欺負,乾脆從兜裡掏了一把手掌大小的水果刀,在徐清讓面前劃了兩道,「美女,我好言相勸妳不領情,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現在當劫匪還需要入職培訓嗎?居然還興跟她先禮後兵了。

徐清讓這會兒懷裡的一萬多塊錢比什麼都重要,要是沒有這錢,不出五天她就要出去跟徐周要飯了。

她掀起眼皮來看了一眼那個人,評估了一下,發現這小子雖然是個男人,但是比她矮了半個頭。看清楚了身高差異,她也就不那麼害怕了,低頭衝那人說道,「要錢不給,要命沒有,你想幹什麼?」

嘿,那男的大概是沒有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徐清讓這樣鑽進錢眼兒裡的人,他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居然認真跟她討教,「是不是我看起來不太具有威嚇力?」

徐清讓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下,衝他呵呵冷笑了兩聲。用眼神告訴他,就他這三坨狗屎的身高,她還真不放在眼裡。

那男的年紀不大,被人這樣鄙視,出離憤怒了,「妳都這幅德行了,妳憑啥看不起別人?」

徐清讓將自己靠在路燈桿子上,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不太能看得起打女人的男人。」她打量了一下這個男的,發現他長得實在有礙觀瞻,毫不留情地說道,「尤其是長得不那麼好看的。」

那個男人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出來做個業務,對方不怕他就算了,還對他的長相身高進行了無情嘲諷,他當即就憤怒了,決定不再按照培訓手冊上的來做,直接衝徐清讓一聲暴喝,想要把場子找回來,說了那句經典無比的話,「妳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音剛落,後面就響起一個男人淡淡的聲音,「你想幹什麼?」

那個男的一愣,轉頭一看,就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後,面色十分不善。

徐清讓抬眼看了一下,發現顧顯彰,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居然就放下來了。

那個劫匪評估了一下自己跟對方的身高差距,又看了一眼面前油鹽不進的徐清讓,暗暗罵了聲「晦氣」,跟裝了個飛毛腿一樣,飛快地跑了。

顧顯彰看了一眼那個小個子,走到徐清讓面前,臉色十分不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徐清讓:......

就在顧顯彰說話之前,她真的以為開口第一句話是問她好不好的。

顧顯彰什麼時候才能分清楚重點啊啊啊啊啊!他說自己沒辦法分清輕重,難道他自己不一樣嗎?

徐清讓連翻白眼兒都不想了。她靠在路燈桿子上,不太耐煩地對顧顯彰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地方痛得很,她一說話就絲絲地疼,要不是面前還站著個顧顯彰,徐清讓覺得自己多半快哭了。

這是怎麼樣一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精神啊!

「我過來看看,薛阿姨說妳出來了,我猜妳在這裡。」一過來就碰到她被人打劫,也不不知道該說她是不是祖墳位置沒埋對,落魄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縫。

徐家祖墳:......

顧顯彰應該跟周清揚好好溝通一下,徐清讓他們家祖墳位置的問題,看看能不能達成一致。

他看了一眼徐清讓,見她還靠在路燈上,揶揄道,「怎麼了,要錢不要命的徐小姐,這會兒嚇得站不起來了?」

徐清讓連白眼兒都懶得跟他翻了。

顧顯彰藉著路燈的光線,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發現她的臉色特別蒼白,手又一直捂在小腹上面,顧顯彰腦子裡「嗡」地一聲,他聽見自己好像聲音都變了,「妳身上怎麼了?」難怪徐清讓不說話,原來是痛的。

他之前還在說徐清讓笨,別人打劫也不知道跑,原來是根本跑不動。

顧顯彰要去拿她的手,又發現她手上乾乾淨淨,什麼東西都沒有,方才知道自己想岔了,那人沒有刺她一刀。心裡不自覺地鬆了口氣,連帶著聲音都變溫柔了不少,「來,手拿開讓我看看。」

「看什麼呀,」徐清讓不耐煩地說道,「我現在一動就痛,而且他打了我一拳,隔著衣服又看不到——」

她話音剛落,顧顯彰就彎下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徐清讓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叫,然而剛剛張開喉嚨,被打的那個地方又開始抽疼,她又馬上閉嘴了。

於是她就被顧顯彰這樣,抱到了旁邊的車子裡。

還好他的車子足夠大,能放得下他們兩個長手長腳的人。徐清讓被他放到車子裡,顧顯彰自己又從另一邊進來,打開車燈和暖氣,對她說道,「把衣服脫了。」

徐清讓:......

她發現她今天晚上失語的時候特別多。

徐清讓正要說話,又馬上摀住嘴,她被人打了一拳,胃裡有些反酸。顧顯彰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不舒服,拿出自己的杯子遞給她,「喝點兒燙的吧。」

徐清讓端過杯子,打開來放到唇邊,有些出神。

她其實跟顧顯彰,結婚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親密過,沒想到這會兒離婚了,倒是破了好多個了例。

見她不喝,顧顯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太燙了?剛才出來才倒的。」

徐清讓搖了搖頭,將自己滿腦子的不合時宜給趕出去,小口小口地啜著。

她看到顧顯彰發動車子,連忙要說話,顧顯彰趕在她說話之前說到,「放心吧,我不是回妳現在住的地方。」說話間,車子已經駛上了另一個方向,徐清讓見不是回家的方向,頓時將心揣回了心裡。

顧顯彰把她帶到了他們的婚房。有段時間沒有過來了,徐清讓居然還覺得有些陌生。

下車的時候顧顯彰依然是把她抱下來的。徐清讓想著也許顧顯彰是吃多了要運動,也不反抗,隨他去了。

反正他們兩個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還害羞個什麼?

矯情!

好吧,她真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顧顯彰抱著徐清讓進了屋,將她放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說道,「現在可以給我看看看了吧,我看看妳傷成什麼樣了,要不要去醫院照個片。」

「就是一拳,照什麼片。哪兒有那麼嬌貴......」徐清讓滿臉的抱怨,然而最終還是依照顧顯彰的話,將羽絨服脫了。

正在拿醫藥箱的顧顯彰手上一頓,突然感覺有點兒難過。

徐清讓是誰啊,她連吃個藥都要一堆人來哄,稍微有點兒頭疼腦熱就恨不得全家人把她當觀音菩薩供起來,這才多久的時間?居然會說這種話。

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把她逼得太厲害了。

徐清讓想跟他離婚,那是因為她認識到她只有背水一戰、將身邊所有外力都斬斷,才能真正站起來。能夠獨立固然是好的,但是如果要經歷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東西,那種成長,是不是太艱辛了?

每個人的成長都不輕鬆,但是顧顯彰發現,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徐清讓這樣,他不忍心。

他拿著醫藥箱走過來,徐清讓已經把外套脫了,她裡面只穿了一件鬆垮垮的襯衣,為了方便,連以前那種掐腰的、恨不得大冬天也能將曲線全部勾勒出來的裙子也不穿了,改變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少。

顧顯彰撩起她的襯衣,裡面空蕩蕩的就穿了件內衣,客廳白晃晃的燈光下面,她雪白平坦的小腹上面,一大團烏青格外顯眼。

顧顯彰輕輕一碰,徐清讓就立刻吃痛叫了出來,「啊——」

「很痛?」顧顯彰有些緊張。

「廢話。」徐清讓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這會兒才跟他說了真話,「不光是這裡,那個人衝上來的時候還撞了我兩下,我右邊的身子,痛得快麻了。」

顧顯彰想了想,「那要不然還是去醫院吧。」

「不去。」徐清讓想也沒想地就否定他,「這麼大晚上,我才不去呢。」

更何況去醫院還要花錢,她才不想去花這個冤枉錢,她窮。

顧顯彰也沒辦法,跟她說道,「我給妳噴點兒止痛噴霧,然後把淤青揉散,等妳稍微好點兒了再說好吧?」

這還差不多。

徐清讓歪歪地靠在沙發上,任由顧顯彰把她衣服撩起來,一陣涼意襲來,噴在她傷處,感覺又癢又痛。

她覺得這會兒笑,可能有點兒不莊重,於是死死咬住嘴唇,顧顯彰低頭忙著跟她噴藥,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見藥噴上去,於是伸出手,輕輕揉著。

誰知道他的手剛剛放上去,徐清讓就忍不住跳了起來,又哭又笑,「啊啊哈哈哈,顧顯彰,啊啊啊啊......」她聲音嬌嬌的,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弄得明明正大光明的顧顯彰臉上一紅,抬起頭來看向她,「妳幹什麼!」眼中藏了幾分惱羞成怒的慍怒。

「癢,好癢,啊哈哈哈你停下,癢......」

癢?不是痛嗎?他怕徐清讓痛,還專門放輕了。顧顯彰說道,「那我重點兒。」然而真等到他下力稍微大點兒了,徐清讓又開始叫了,「痛痛痛,而且還是癢......顧顯彰你弄的個什麼藥,為什麼這麼奇怪?」

他還想問呢,又痛又癢是要幹什麼?

徐清讓受傷的地方,剛好就是身上的癢癢肉,力度輕了癢,重了又痛又癢,一時半會兒顧顯彰也不知道該拿捏個什麼力道。

他乾脆把藥一扔,沒好氣地對徐清讓說道,「妳自己來。」

「來就來。」徐清讓嘟囔了一聲,在手上塗了藥,一點一點地往那片淤青上面揉。她極怕癢又怕痛,不敢揉到中間去,顧顯彰看了兩眼就覺得看不下去了,一把把藥搶過來,「還是我來吧。」

他伸出手掌,按在徐清讓的傷處,才剛剛放上去,她又開始又笑又叫,顧顯彰被她弄得更加不好意思,沒好氣地抬頭看向她,「妳閉嘴。」

徐清讓果然從善如流地閉上了嘴。

然而還是痛,還是癢啊,她只能咬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實在忍不住了才發出一聲叫喊。

拖得長長的,聽上去十分意味不明......

顧顯彰:......

徐清讓一抬頭,看到顧顯彰臉上淡淡的紅暈,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十分驚奇地問道,「你臉紅什麼?」轉念又想起自己剛才的叫聲,好像聽上去是有點兒不莊重,顧顯彰正值壯年,那個啥......

她趕緊趁著顧顯彰沒開口之前倒打一耙,「色情狂。」

我去。顧顯彰就不幹了,他好心好意將徐清讓搬回來,居然還被她這樣說,雖然那個啥......的確是有點兒那個啥......

但也不能這麼說他吧!

還不是怪徐清讓!

大晚上的,這麼不莊重!

他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妳要是不色情,妳怎麼知道我為什麼臉紅?!」

咦?他這是承認自己想的是正確的了?沒看出來啊,顧顯彰居然會這麼那啥啥,他不是一直很不容易動情嗎?以前搞得她好像總是覬覦人家的裸體一樣。

好吧,顧顯彰的裸體,她的確覬覦過一陣兒。

好不容易等到把她小腹上這塊淤青給弄好了,顧顯彰身上居然出了一層薄汗。他一偏頭,就看到徐清讓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茫然中帶著幾分小狗般的可愛。

顧顯彰突然想起,他們好像,很久沒有在一起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7-11 02:52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7-11 02:54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前段時間忙著徐清讓家裡的事情,他們兩個都沒有精神,等到稍微騰出點兒時間來了,徐清讓又要跟他離婚,更加不可能了。他們兩個以前在這些事情上面頻率都挺高的,現在這麼久沒親近了,加上今天晚上又被她這麼一鬧,顧顯彰越發有些蠢蠢欲動了。

不過徐清讓可完全沒有感覺,她還半側著身子七扭八拐地躺在沙發上呢。顧顯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荷爾蒙的作用,竟然覺得此刻的徐清讓跟往常有點兒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呢?大概是她歪歪地倒在沙發上的樣子。再具體,顧顯彰就說不上來了,總之她就是好看。

不過,想到她身上那傷,顧顯彰就有些心虛了。人家成了這模樣,他居然還想著那啥,還真跟色情狂沒什麼兩樣。

為了避免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顧顯彰輕咳了一聲,衝徐清讓說道,「把襯衣解開,我看看妳肩膀上面的傷。」

「不用了吧,肩膀上面,痛一陣就過去了。」雖然嘴上是在這樣說,然而徐清讓還是依言解開了衣服。

她就穿著一件內衣,好像是運動式的,然而即使是這樣,也把她的胸型勾勒得很好,平坦的肩線到了胸前陡然脹大,下面又被收了起來,看上去好像一個心形。

顧顯彰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低下頭往自己身上倒了點兒藥,搓熱了往徐清讓的肩膀上面揉去。

這地方可沒有癢癢肉了,單純的痛她還是能忍的,但是這樣一來,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兩個,現在......有點兒尷尬......

青年男女,還是曾經在一張床上睡過很久的,就這麼坦誠相見了一半,雖然是在擦藥,但那就跟武俠小說裡的山洞療傷一樣,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綺思。山洞療傷就只有一個後果,就是男女主角感情變深,她跟顧顯彰這樣......還有再深的可能嗎?

呸呸呸,想什麼呢,徐清讓覺得自己肯定是太久沒有進行過陰陽調和了,才會像現在這樣飢渴,顧顯彰知道了,還不得笑死她?

可是,思想要是能夠隨著意志力的改變而改變,那就不叫思想了。徐清讓越是不讓自己去想,她就越是想得厲害,直到想得自己渾身發燙,滿臉通紅,還是停止不下來。

顧顯彰在後面看到她耳朵都紅起來了,也知道眼下場景太曖昧。本來嘛,他們兩個以前可是夫妻的,雖然有段時間沒有在一起了,但是那種氣場是很容易融合的,要不然世界上哪兒來那麼多的舊情復燃呢?

但是徐清讓身上還有傷呢......不行,太禽獸了。

顧顯彰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他又輕咳了一聲,把手從徐清讓的肩膀上放下來,悶聲說道,「好了。」

「哦。」徐清讓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應了一聲,身後傳來腳步聲,應該是顧顯彰起來了。她也不敢看,低頭想要拉自己的衣服,誰知道那衣服當初為了方便,就沒有脫完,她又著急拉,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傷,當即痛得自己叫了一聲,「啊——」

顧顯彰被她驚動,轉身一看就看到她捂著胸口、眼中帶淚的模樣。她的手指白生生的,胸膛也白生生的,胸前面的那個「心」也白生生的。顧顯彰當即腦袋裡面「轟」地一聲,什麼禽獸不禽獸,瞬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對自己老婆做點兒這樣那樣,不犯法啊。

顧顯彰這樣一想,馬上沒有了心理障礙,俯下身,雙手撐住沙發,將徐清讓罩在了他身體底下。

徐清讓感覺到頭上有一片陰影,下意識地一抬頭,正反應過來那是顧顯彰,他的唇就已經落了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著急還是太久沒有親近了,第一下居然還沒有吻准,落在了徐清讓的腮邊。

他伸手下來,一隻手抱住徐清讓沒有受傷的那一邊,一隻手將她受傷的那一邊虛虛環住,吻就這麼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

徐清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空氣中迅速升溫,渾身滾燙,好像是要把人灼傷一樣,她下意識地想要靠近顧顯彰,然而理智卻又在告訴她,他們兩個現在這樣不行。好不容易從這片吻當中掙扎起來,徐清讓微微偏開頭,小聲說道,「我們離——」話還沒有說完,後面的話就被顧顯彰給吞了進去。

他一邊輕輕囁咬著徐清讓的嘴唇,一邊低聲問道,「誰說的,協議都還沒有簽呢。」聲音帶著點點鼻音,在她耳邊響起,徐清讓感覺自己後腦勺一麻,整個人好像被電了一樣,又酥又麻。

她幾乎是癱軟在顧顯彰懷裡的,他的手臂承載了徐清讓大部分重量,這樣實在有點兒吃力。顧顯彰把她的手拉起來,讓她環住自己脖子,一邊解開自己的襯衣,一邊用抱住她的那隻手不輕不重地揉著她的背,彷彿要將她揉化了一樣。

徐清讓還是覺得不應該,不管他們兩個現在離婚沒有,協議簽了沒有,都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況且,明天早上她還要一早起來送薛阿姨去車站呢,她今天晚上跟顧顯彰在這裡廝混,算怎麼回事?

察覺到了她的分心,顧顯彰讓她靠住自己,一邊將她往臥室裡面帶,一邊說道,「清讓,回來吧。」回到他身邊來,那就不用那麼難受了。回到他身邊,其他所有事情都交給他來解決。他再也不想把徐清讓塑造成為一個什麼什麼樣的人了,她就是她,廢柴點兒沒關係,反正有自己呢。

徐清讓身體一僵,顧顯彰立刻察覺到了。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這句話不太妥當,正想要解釋兩句,然而徐清讓已經堅定地推開了他。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顧顯彰想要解釋,然而話已經說出口了,才發現自己此刻有些百口莫辯。

不是那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徐清讓衝他冷笑了一聲,「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明明就是那個意思。

是,她是廢柴,長這麼大一事無成,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了,她卻無能為力。但是,只要好好的,無論什麼時候重新開始都不晚的好嗎?那為什麼眼看著她打算好好對待人生了,顧顯彰又跑到她面前來說這樣的話?他是篤定自己做不到嗎?

而且,他憑什麼這樣說?

當初認為她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的人是他顧顯彰,現在她好不容易才開了一個頭讓她又放棄的人也是顧顯彰。他究竟要怎麼樣?!

他不喜歡自己,好,那就離婚。但是真要跟他離婚了,遲遲不肯將協議送來的人、今天晚上又拉著她胡天胡地的人也是他。他究竟打算怎麼做?人人都說徐清讓作,徐清讓自己也覺得自己作,但今天晚上她覺得,顧顯彰也不遑多讓。

他究竟在想什麼?人怎麼可以矛盾成這樣?

況且,他憑什麼認為自己做不到?

是,她現在就是個咖啡館服務員,沒什麼前途,但是誰說的每個人都要有光大前途?她一個人,能把徐周養好了,養大了,那就行了。太多的事情她做不到。但是這樣一比,她已經比以前好多了啊,顧顯彰是青年才俊,可以看不起她這點兒小成就,但是他憑什麼看不起自己的努力?天底下那麼多人,能跟脫穎而出的畢竟是少數,那麼多人都不過是努力生活著,顧顯彰他,憑什麼就看不起呢?

他是非認為自己離了他活不了是吧?

天底下怎麼會有顧顯彰這樣自戀的人呢?

徐清讓心上再一次被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尊給充盈著,她拉好衣服,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他,起來就要走。

顧顯彰也已經把自己整理好了,他見徐清讓要離開,連忙叫住她,「這麼大晚上妳去哪兒?」

「回家!這裡不是我家!」徐清讓說得擲地有聲。

顧顯彰苦笑了一聲,知道自己又把她給惹毛了,走上前去拉好門,「大晚上的,難道妳還要被人打一拳才甘心?」見徐清讓不吭聲,他歎了口氣,說道,「明天早上我送妳去車站,薛阿姨要走,我也順便送送她。」

徐清讓聽見這話,才抬頭看了他一眼。顧顯彰明白她的意思,續道,「好歹相識一場,去送送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這些事情原本就該他做的。

「今天下午我去找妳的時候她就跟我說了。」其實不止這些,薛阿姨覺得很抱歉,在這個時候離開徐清讓,但是沒有辦法,她家裡人一直催。況且,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到了這個時候,她是該離開了。再待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成了徐清讓的累贅。

還有就是,薛阿姨一直讓他不要跟徐清讓計較,好好照顧她。她一個女孩子,很不容易。

換成以前,顧顯彰或許會想,這世界上,誰容易呢?就像他自己,外人雖然看起來金光閃閃,十分不錯,但其實,誰知道他在這背後付出了多少呢?

別人只能看到你的光鮮,而看不到你背後的努力。

但是今天,或許是憐憫,或許是親身經歷了,他才發現,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孩子要在這個世界上立足,真的很難。

不過是取個錢都能遇到搶劫的,偏偏那點兒錢對徐清讓來說是她最後的救命錢,她一個人生活如此艱難,反而讓顧顯彰覺得不忍心。

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在反思,這樣是不是對她太苛刻了。他這個人,一向嚴於律已更嚴於待人,對別人和對自己一樣嚴格。但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她做不到,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做不到這麼多事情。難道做不到你非要要求她能做到嗎?那要是做不到呢?難道你還能把她拖過來啃兩口?

有的時候,人過於在乎一件事情,反而很累。顧顯彰自己每天被催著要快速地成長,突然有一天,他面前多了個徐清讓,他幾乎是想也沒有想地就催著她長成大部分人希望的那個樣子。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他們每個人,總是按照大眾期待的樣子在長,但是大家期待的,就一定是好的嗎?

顧顯彰甚至還在想,那麼多人當初催婚呢,彷彿他只要結了婚,不管是他爹還是他媽的,或者其他毫無關係的人,他們的棺材板都能蓋上了。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他跟徐清讓,外人看過去總是金童玉女一般登對。他能幹,有錢,青年才俊。徐清讓呢,她除了不學無術一點兒,除了每天啃老,除了矯情一點兒,並沒有其它臭毛病。加上徐清讓總是下意識地依賴他,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在別人眼中是完全互補的。這樣一段婚姻,外人眼中是有多羨慕啊,別的不說,那些口口聲聲看不起徐清讓的人,難道就不羨慕嗎?

可是別人羨慕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不是啊。顧顯彰雖然不知道自己跟另外一個人結婚是個什麼光景,但是假如沒人催他,讓他自己慢慢挑慢慢選,他一定不會選擇徐清讓這樣的。

沒啥,就是因為他喜歡的不是這一款。

但是很矛盾的就是,他不喜歡徐清讓,徐清讓跟他離婚,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基於此。她想要變好,變得更獨立,又或者心裡藏了一點兒讓他刮目相看的小心思。他本來是高興的,打算讓徐清讓出去摔打一段時間又把她接回來。然而真的等到徐清讓遇到事情了,沒想到先接受不了的人是他。

人,怎麼能這麼矛盾呢?

他覺得徐清讓說得對,點火是他,救火也是他,一天花樣變三次的人還是他。換誰誰也難受。

更何況,他雖然在否認,但是徐清讓說得很對。他其實就是潛意識裡覺得徐清讓做不來,她做不了那麼多。他還是在看扁人家。

每個人可能都受不了別人這樣看扁他,顧顯彰也是一樣的。他接受不了,卻施加在別人身上,真挺不好的。

顧顯彰反省了一下自己,一抬頭見徐清讓還是站在玄關,拉著她的手走回來,「好了,妳身上有傷,回去小心被磕到碰到。難道妳還要讓薛阿姨看到嗎?」

薛阿姨已經夠擔心她的了,難道在臨走前還要讓她知道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情,走也走得不安心嗎?

這麼一說,徐清讓有點兒軟化的意思。但是她前腳才跟顧顯彰發了火,現在就留下來好像有點兒沒志氣。顧顯彰深覺愧對徐清讓,此刻見她鬧彆扭,也沒有發火,耐著性子跟她說道,「我睡客房,時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不。」他話音剛落,徐清讓就斬釘截鐵地開口,「我睡客房,我是客人。」

好好好,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顧顯彰不想跟她在這種小事情上面糾纏,歎著氣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見徐清讓輕車熟路地回了臥房旁邊的衣帽間,應該是去拿睡衣去了。

還客人......

天底下沒有哪個客人能像她這麼熟悉主人家。

顧顯彰想起什麼,在外面喊了一聲,「今天晚上妳不能碰水,洗澡過幾天。」

裡面傳來徐清讓有些不耐煩的聲音,「知道啦——」拖得長長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的情緒一樣。

她簡單地洗了個臉,「客人」非常自覺地跑到主人家的臥室裡拿了兩瓶她慣常用的水乳,出來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抹著臉。徐清讓想到剛才她跟顧顯彰那一段兒,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發現哪怕她搬走了,顧顯彰還把她東西留著呢。

她心裡生出一種隱秘的喜悅,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是看到顧顯彰還把她東西留著,她就挺開心的。

她一開心,嘴角就忍不住彎起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顧顯彰正在看郵件,一抬頭就看到她想笑又忍住的樣子,覺得她像只偷到了吃的的小老鼠,看上去分外可愛。

不過這隻小老鼠現在動不動就處於炸毛階段,顧顯彰只是在心裡這麼一想,可不敢說出來,免得等下她又鬧起來,自己可找不到方法哄她。

結果沒有等到他說,徐清讓自己就轉過身來問他,「顧顯彰。」她問話的時候,板著一張臉,看上去很嚴肅,又彷彿帶點兒不經意,然而眼睛裡跟裝了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我問你。」

顧顯彰抬起頭看向她,忍住笑。

徐清讓還真是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雖然她看上去就很想笑。

「你為什麼還留著我的東西?」不是應該扔了嗎?

哦,原來是這個。

顧顯彰心裡笑開了花,臉上卻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沒來得及唄。咱倆才分開多久啊。更何況妳的那些先進武器那麼貴,我哪兒捨得啊。」

徐清讓聽他這麼說,立刻萎靡了。

原來是捨不得錢......沒看出來啊,顧顯彰居然這麼吝嗇。

她臉上出現憤憤的神情,覺得剛才自己從顧顯彰的美色當中抽身出來簡直是再明智不過的事情了。就從顧顯彰這幅吝嗇樣,沒準兒是因為他怕自己跟他離婚分走他的家產呢。

也是啊,他有個初戀,正好回來了,哪兒還能繼續跟自己在一起呢?

徐清讓心裡酸得直冒泡,顧顯彰一看她眼睛裡的小星星不見了,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想哪兒去了。他心裡覺得逗徐清讓也太有趣了,看她微微鼓著臉,顧顯彰故意湊過來,問道,「要不然妳以為是怎麼樣的?」

「沒。」徐清讓給他翻了一個快要山路十八彎的白眼兒,覺得自己之前不答應顧顯彰的決定簡直是再正確不過了,她真正的出路應該是趕緊成為霸道女總裁,然後包養十二個一米九的混血男模,跪在她面前給她捏腿捶肩叫她「女王」,一米八三的小矮子顧顯彰想給她端洗腳水都沒份兒。氣死他!

她「騰」地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去睡覺了。改天你空了,記得趕快把協議書給我。」

欺負她現在請不起律師也打不起官司是吧?哼,總有一天她要叫顧顯彰後悔!

說完不等他回答,她就「蹭蹭蹭」地拎著兩個瓶子,回了客房。

顧顯彰在後面低聲笑了出來,以前覺得徐清讓這記吃不記打的性子不好,現在看來,居然覺得也挺不錯的。

起碼好得快啊。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手邊電話響了。顧顯彰看了一眼,上面閃爍著的那個名字十分熟悉,是他狐朋狗友當中的一個,叫熊能。此人對得起姓對不起名,除了熊並不能,然而到底是一個圈子裡的,他雖然正事情起不到作用,奈何家大業大,走偏門倒是很有辦法。

顧顯彰也是人,再高冷都要維持起碼的社交。更何況,一個真正融入了社會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而將其他人排除在外,而是什麼人都要去結交一番的。顧顯彰深諳這個道理。

他拿起電話接通,那邊立刻傳來一陣喧囂,彷彿隔著電話和電波,燈紅酒綠就能一波一波地朝顧顯彰湧過來。那頭聲音十分賤,「顧總,你出來玩兒啊~是不是嫂子不讓你出來啊~」

徐清讓的脾氣他周圍的人都知道,顧顯彰也不想隱瞞,而且有的時候碰到他不想去的局還特意把徐清讓推出來。這也沒啥,顧顯彰做了這麼多次,已經十分心安理得了。況且徐清讓,她本來就不讓自己去啊!

顧顯彰挑了挑眉,沒有理會他的嘲笑,「你大晚上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跟我顯擺這個?」他頓了頓,語氣涼涼的,「單身哪兒會懂結婚的人?你要是有對象,也不至於每天外面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7-14 02:19 PM

本帖最後由 bettyfreesia 於 2017-7-14 02:20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熊能還真就是過來跟他顯擺自己的夜生活的。他聽到顧顯彰這麼說,當即「哎呀」一聲,「老顧,你這可就坦誠了啊,兄弟面前,說點兒心裡話怎麼了?沒意思就是沒意思唄,你們家徐清讓再好,那也是只有一朵花不是?你一出來,就憑你那相貌,一整個花園都是你的。」

顧顯彰可不想花錢給人漂,況且他對這些東西也沒興趣。熊能每天忙著燒他爹的錢,他要忙著掙錢,要不是看在孔方兄的份兒上,還真不一定能跟這個人走太近。

剛剛被徐清讓拒絕還莫名其妙吼了一頓的顧顯彰欺負熊能傻,謊話張口就來,「我打算要孩子了,就不跟你們年輕人一起浪了。」二十八歲的顧顯彰跟二十九歲的熊能這樣說,「有件事情,你幫我查一下。」

「什麼?我去顧顯彰,」那邊聲音很雜,熊能扯著嗓子衝他吼道,「我不過就是打電話過來跟你顯擺一下,你還要跟我找點兒事情做,你說你是不是狠心?兄弟不是你這麼當的啊。」

他說話間背景音小了不少,應該是從酒池肉林裡面出來了,「說吧,什麼事情要勞煩我呢?」

顧顯彰也不跟他客氣,總要讓他知道他這種沒有夜生活的人大晚上打給有家有室的人是多不好吧?「幫我找個人。小平頭,個子不高,一米六五不到的樣子,可能偷東西也可能搶東西。活動範圍應該大部分時候都在東三環一帶。」今天晚上跑到徐清讓面前來搶錢那個男的,應該不是偶然出現在那裡的。那個時候都該吃飯了,顧顯彰聞到他身上有劣質香煙的味道,還不止一種,多半剛從網吧出來。既然在附近能找到網吧,極有可能他大部分時間的活動範圍都在那一塊兒。

「哥?你跟我說得這麼泛泛,你讓我去給你找?」正好旁邊一個□□的女郎走過,熊能伸出手掐了人家屁股一把,確定不是墊的之後才對顧顯彰說道,「這樣的人東三環我能一天給你找一百個,你信不信?」

「好啦,要是好找我就不用麻煩你了。」顧顯彰的誇獎敷衍得毫無誠心,「你找到人拍個照讓我看看不就行了?」

「那要看到何年何月啊?」熊能抱怨了一句,但是馬上他就想到另一件事情,「你好端端地找這麼個人幹什麼?」

顧顯彰微微卡了下殼,過了片刻才說道,「有點兒事情找他。」

「找到之後呢?」熊能想起顧顯彰之前說的那什麼「不是做搶劫就是偷東西」的話,福至心靈,「他偷了你什麼?」

顧顯彰覺得以徐清讓的性格,一定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曾經這麼吃癟,想也沒想地就直接把熊能後面一個問題給忽略掉了,「先找到再說。」徐清讓平白無故挨了一拳,總不能就這麼算了。他曾經那麼多次想掐死徐清讓都沒動手呢,旁人憑什麼來動她?這一拳雖然痛,但是沒有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她也沒有丟錢,出去報案警察也不會管,所以還是交給有門道的人來辦了。

熊能一天到晚沒正經事情做,給他找點兒事,免得他成天仗著自己一張臉好看到處去勾引女孩子。

「麻煩你了啊,事成之後請你吃飯。」顧顯彰隨口說道,「你好好玩,我不打擾你了。」說完就在熊能哀嚎之前,趕緊掛了電話。

他掛上電話,側耳聽了一下,客房當中已經沒有聲音了,想來徐清讓是已經睡著了。顧顯彰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很想過去看看她。

他將手機一放,輕輕走到客房門口,小心地打開了門。

徐清讓就睡在上面,安安靜靜的,跟個睡美人兒一樣。只可惜這個睡美人兒沒有真的睡著,顧顯彰藉著走廊上的燈看到自己開門的時候,她的眼睫毛明顯地動了一下。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睜開眼睛。

可能是沒反應過來吧。

顧顯彰毫無歉疚地想。

他走到徐清讓面前,伸出手指輕輕按住了她的眼睛,顧顯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反正就是想,想就做了。

然後果然,徐清讓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接著就不動了。

顧顯彰心裡突然就開心了,他知道徐清讓一定醒著,就看她能忍到什麼時候。他一隻眼睛按完,好像要補償一下自己,又伸出手按了另外一隻眼睛。

徐清讓還是沒有要睜開的意思。

顧顯彰覺得有點兒沒趣。好像是個搞惡作劇的小男孩兒,突然發現自己的惡作劇沒人欣賞一樣,瞬間就沒了意思。

顧顯彰悻悻地收回手,看了一眼她,最終還是出來了。

聽到耳畔響起關門聲,徐清讓這才忍不住睜開眼睛。剛才顧顯彰那一碰,弄得她眼皮癢酥酥的,然而心裡卻像是吃了蜜糖一樣。

嗯,顧顯彰,他是什麼意思呢?

徐清讓忍不住想,他一面讓自己回到他身邊,一面又過來跟自己做這麼親密的舉動,是不是說明,他心裡,其實還是留戀著自己呢?

不不不,應該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

顧顯彰這個人啊,他做出什麼並不一定代表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還跟自己結婚呢,也不是明明白白就告訴她不喜歡自己嗎?就像她剛才說的,顧顯彰就是覺得她一個人可憐,她在外面做不到那些,所以才讓她回來的。反正她回來也就是多一個吃閒飯的人,顧顯彰那麼有錢,他哪兒會在乎這點兒?

這樣一想,徐清讓好像是被人潑了盆冷水一樣,原本心裡的那點兒悸動瞬間消失得無隱無蹤。

對啊,顧顯彰怎麼會喜歡她呢?她這麼不能幹,這麼挫,出去取個錢都能碰上劫匪,顧顯彰一定不會喜歡她的。

徐清讓懨懨地翻了個身,瞬間感覺這個舒適的客房也不是那麼好睡了。

過了片刻,徐清讓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暗罵道:想什麼呢,果然是現在三餐有保障了所以開始胡思亂想了嗎?她前腳才經歷了丁阿姨不肯跟她再在一起、要回家的打擊,怎麼轉眼就在想顧顯彰的事情了呢?顧顯彰再重要,能重要過她要承擔起一家人生計的事情嗎?更何況,她現在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想這些好吧?

她跟顧顯彰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以前是有錢,把她給硬生生地抬上來了,現在沒有錢了,她就只能仰望顧顯彰了。然而仰望的感情,能夠持續多久呢?以前她有錢墊腳,然而跟顧顯彰那種靠自己實力說話的人還是不一樣,她站在顧顯彰面前,腳底下都是發虛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難道還要跑到他面前去高攀一次嗎?

那種感覺有多辛苦,她是還沒有嘗夠吧?

是,顧顯彰自己是可以不這樣覺得,但是他不這樣覺得,難道自己就能一樣不這樣覺得嗎?人都有個自知之明,一味地追求起碼跟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合適的東西,那就顯得尷尬了。

更何況,眼下最要緊的不是怎麼跟顧顯彰重修舊好,而是在丁阿姨走了之後,她應該如何領起這個家。

還有徐周呢。

徐周不像她,生來就有父母嬌寵,而且那會兒她爸已經發跡了,徐清讓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苦。但是徐周不一樣啊,他才幾歲父親就不在了,母親也不要他。跟著自己這個姊姊,大冬天連暖氣都享受不到——是的,徐清然現在為了節約錢,連暖氣都不開——他都已經這樣了,難道自己還要讓他繼續這麼貧窮下去嗎?

徐清讓一向是不相信什麼男孩兒窮養女孩兒富養的鬼話的。以她身上不多的責任感和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看,她覺得要讓一個小孩兒有安全感,不能像她這樣,除了給他豐富的物質生活之外,就是要給他很多的愛和正確的引導。

然而很遺憾,以徐清讓現在的狀態來看,她一件事情都辦不到。

她窮得身上只剩下一萬多點兒錢,咖啡館工資還沒發,發了也不過三兩千塊,刨除水電房租和生活,一個月剩下的錢估計就只能夠徐周上一個不太好的托兒所。剩下的一分錢都存不下來了。要是生個病,感冒什麼的,連醫院都進不起。

嗯,周清揚那個死女人,她當初只顧著把徐周扔給她,什麼都沒留下,連徐周的醫保卡和身份證,還有生日,徐清讓統統不知道。

小孩子真要感冒一下,徐清讓估計自己卡上剩的這點兒錢,能立刻消失不見。

經濟上她是沒有辦法給徐周很豐富的物質條件的。那麼感情上呢?

感情上那就更不可能了。

徐清讓覺得自從她親爹去世之後她才剛剛斷奶呢,又怎麼可能,能馬上從一個小孩兒的心理狀態,成長為大人呢?

她將徐周帶到身邊,當初想得很好,她不能讓徐周重蹈她的覆轍,但是想法很美好,她有那個實力能做到嗎?

她要是有實力,丁阿姨明天還會離開嗎?

她什麼都沒有,還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徐清讓就這麼把被子一掀,蓋住了頭,心大地睡了過去。

因為心裡揣著事情,徐清讓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了。她打算去廁所洗漱,沒想到走出來一看,正好碰見裸著上身的顧顯彰,肩膀上面搭了條毛巾,應該剛剛運動完。

徐清讓看了一下他身上那讓人垂涎的腹肌,嘴角抽了抽,不痛快地翻了個白眼兒,「暖氣大了不起啊。」

說完就進了廁所。

顧顯彰一個人站在客廳裡,還有點兒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關暖氣什麼事啊!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的身材嗎?還是說徐清讓已經看習慣了所以沒感覺了?

顧顯彰自然是想不到徐清讓現在窮得連暖氣都捨不得開,他去沖了個澡,然後又出來把牛奶和早餐熱好,等著徐清讓大駕光臨。

徐清讓洗完臉出來,就看到顧顯彰已經把什麼都準備好了,坐在桌子旁邊等著她。她昨天晚上麻煩了人家一晚上,今天早上起來還要麻煩人家,縱然這個人跟自己曾經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然而徐清讓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那啥,」她表示不好意思的方式很奇怪,反正就是不好好跟人說聲「謝謝」,「你要是早這樣對待我,我也不可能跟你離婚了。」下巴還微微揚起,彷彿是在提醒顧顯彰昨天晚上說的讓她回來的話。

也難為顧顯彰了,居然能從她這話當中聽出來一點兒謝意,他不禁失笑,「那妳是覺得離婚好還是不離婚好?」

徐清讓沒有意識到顧顯彰是在側面問她對他們兩個現在關係的感覺,還認真想了想,「應該是離婚之後吧。」顧顯彰感覺自己心口彷彿中了一箭,只聽徐清讓繼續說道,「因為離婚之後我認識到自己現在只能靠自己了,不能依靠其他人。我自己要承擔起我應該承擔的東西,要是有你在的話,我肯定還會依賴你的。」她喜滋滋地雙手捧臉,「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挺能幹的。」徐清讓已經渾然忘記了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她自己想過什麼了。

顧顯彰看著她那張白裡透紅的臉,感覺心口有點兒塞。

他就想知道,徐清讓之前那麼多段感情,之所以沒有一段能夠開花結果,是不是就是因為她不會說話!

正常情況,難道現在不是立刻衝上來抱住他的大腿痛哭,陳述自己離開他之後,認識到的種種關於他的好麼?又或者,就算是要說「離婚之後好」,當著他的面兒不是也應該說是因為離婚之後他對徐清讓更好了麼?

顧顯彰感覺,徐清讓還挺能自我陶醉的。

他們兩個吃完飯,徐清讓給丁阿姨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已經出發了之後,她就跟著顧顯彰一起出門了。

他們匯合的時候離上車時間還早,丁阿姨不放心徐清讓,拉著她的手又絮絮叨叨地說道,「我出門之前把徐周托付給了對門那個老太太,她有個孫子,比徐周大點兒,讓她幫忙暫時一起帶著,妳回去之後就趕緊把他接過來吧,我怕到時候他們兩個小朋友玩兒久了徐周要受欺負。」

「讓讓,妳開春了之後再去想辦法聯繫一下周清揚吧,就算她不帶徐周,讓她把生活費給妳也行。要不然妳一個人帶著孩子,太艱難了。況且,周清揚是徐周的親媽,她給生活費本身就是天經地義的。」

「阿姨知道妳現在是想要趕緊立起來,但是人啊,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好。步子走大了容易摔跤,走小一點兒,雖然慢但是穩當。」

「讓讓,妳往後一個人了,沒人給妳遮風擋雨,要承擔很多妳無法想像到的東西,記得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堅強一些。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妳要是實在不想跟小顧一起,那就算了吧。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不過阿姨看小顧對妳也挺好的,但假如有比他更合適的人,妳也可以考慮。」

    ......

這一場臨別前的最後交代,終於在漫長的火車鳴笛聲中結束了,徐清讓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雖然丁阿姨家離這裡差不多一天的車程,坐飛機更快,但是她們都知道,這一去,將來可能再沒有相見之期了。逢年過節,能打個電話通通消息,已經是極限了。

從今往後,她們兩人之間的聯繫會被割斷,曾經親如母女的二人,再也找不到相見之期了。

丁阿姨眼眶也紅了,眼見著徐清讓哭,她臉上也露出相當難受的表情。她伸出手來,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讓讓啊,妳將來一個人帶著弟弟,要好好的啊。」又轉過去跟顧顯彰說道,「小顧,讓讓一個人,你多擔待些......」

顧顯彰沉默無言地點了點頭,身邊的人流裹挾著丁阿姨瘦弱的身影,徐清讓把她送到檢票口,衝她揮了揮手,「進去吧阿姨,我有空給妳打電話。」

「嗯。」丁阿姨點了點頭,旁邊的人不住催促,她終於一低頭,拎著東西朝那方狹窄的檢票口走去。

徐清讓站在外面的欄杆前面。靜靜地看著丁阿姨,丁阿姨一步三回頭,也不住地回看她,直到她走近上車通道,再也不見了。

徐清讓低下頭摀住嘴,低聲痛哭了起來。丁阿姨不是旁人,是將她從小帶大的人,可是如今她也走了。徐清讓忍不住想,要是她能成長得快一點兒,再能幹一點兒,就像顧顯彰這樣,丁阿姨也不會離開了。

旁邊人來人往,她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顧顯彰垂下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哄道,「好了,以後又不是沒有機會去看她。」

其實這話說出來顧顯彰自己也不相信。往後,徐清讓有徐清讓的生活,丁阿姨也有她自己的日子要過,兩個人在相交之後只會越來越遠,就算現在科技發達,想要見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徐清讓抬起頭,神情有些懨懨的。她耷聳著眉毛,不知道是在跟顧顯彰說話還是在跟自己賭氣,「我會把她接回來的。」

顧顯彰失笑,「妳接人家回來幹嘛?丁阿姨是回去跟自己兒子一起住,享受天倫,回來跟妳在一起那又是幹什麼?」

徐清讓一愣,是啊,丁阿姨回到她兒子身邊才是正經的,難道還能跟著她過一輩子嗎?但是,徐清讓想,假如自己再努力一點兒,那是不是丁阿姨就能離開得晚一點兒呢?

還不是,都怪她自己沒用啊。

「我以前還跟丁阿姨說,要給她養老呢。將來讓她把家人都接到這邊來住,她也答應了的。」明明知道是那麼一回事,然而徐清讓總是忍不住想要找點兒理由出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從心裡找點兒平衡。

找什麼平衡呢?大概是想證明,丁阿姨離開她,是因為她沒能力,而不是因為原本她注定就是要離開的。

前者她還能努力,有一線希望,將來或許她有能力了,丁阿姨就會回來;後者真是......永遠沒有希望。

顧顯彰一聽這話就是騙小孩子的。人家孩子老公都在,為什麼要過來跟妳一起住呢?就算妳家有錢,將來有一天她不能做事情了,也總是要回去的吧?畢竟那才是人家正兒八經的家,可惜徐清讓意識到不到這一點。或者說她就算意識到了,也抵死不肯承認。

顧顯彰好心地沒有戳破,而是轉移開了話題,「妳跟她說了妳在她包包裡面塞了五千塊錢?這麼多人,她提著東西,又是個平常不怎麼出門的,小心錢被別人順走了。」

徐清讓知道丁阿姨不會要錢,趁著剛才她去洗手間,把錢悄悄放進了她的背包裡,結果剛才她們娘倆抱頭痛哭,徐清讓一時忘記了,也沒顧得上跟她說這件事情。

「嗯。」她抹了把眼睛,鼻子眼睛紅紅的,「我等下跟她說,這會兒才上車,應該還沒安穩妥當吧。」

顧顯彰見她眼睛紅紅的,好像一隻兔子一樣,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他伸出手,拉住徐清讓,「走吧,先回去。」

徐清讓點了點頭,一時半會兒也忘記了自己跟顧顯彰離婚的「事實」,任由他拉著,往停車的地方去了。

剛剛上車,丁阿姨的電話就打來了,徐清讓正要找她呢,想也不想地就接起來,「喂,丁阿姨,我正有事情跟妳說呢。」

「我也有事情跟妳說,妳先說。」

徐清讓頓了頓,說道,「我在妳包包裡放了五千塊錢現金,妳看好了別讓人順走了啊。」

「啊,」丁阿姨聽見了有些吃驚,忍不住罵她,「妳這孩子,妳好端端的給我錢幹什麼?妳自己都沒錢!」

「丁阿姨,妳在我們家呆了這麼多年,又是把我帶大的,妳離開了,我多少要有點兒表示的。」徐清讓聲音有些低,「更何況,現在是我沒錢才給了妳五千,要是還有錢,也不止這點兒了。」

那邊傳來丁阿姨的一聲歎息,像是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徐清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道,「妳要跟我說什麼?」

然後旁邊的顧顯彰就聽見徐清讓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什麼?!妳給我奶奶打了電話叫她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ettyfreesia 發表於 2017-7-14 02:24 PM

第二十九章

顧顯彰看著徐清讓接完電話之後便一臉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車上,半晌沒出聲。

他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剛才,徐清讓好像還很驚訝——不對,應該是受到了驚嚇。

徐清讓頓了片刻,才像是有些找不著北一樣說道,「丁阿姨打電話讓我奶奶過來了。」

「妳奶奶?親奶奶?」顧顯彰眉頭皺得死緊,徐清讓還有個奶奶,他怎麼不知道?當初結婚的時候,沒有看到這麼一個人啊。更何況,徐清讓都二十五了,她奶奶年紀該多大了?丁阿姨把她叫來,是什麼意思?

徐清讓點了點頭,「嗯,親奶奶。」

這下倒輪到顧顯彰吃驚了,「妳什麼時候多了個親奶奶?!」而且他還一直不知道。

「哎呀,」徐清讓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籠罩起來了一樣,一下倒在靠背上,唉聲歎氣地說道,「一直都有。」她的表情和語氣無不在告訴顧顯彰,這件事情究竟讓她有多麼糟心,「我奶奶,哎,一直住在鄉下,這麼多年,很少進城來的。後來她年紀大了,更不願意過來了。」

哦,這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顧顯彰不知道還有這麼個人的問題......誒,不對啊,既然是她親奶奶,那「為什麼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沒有看到過她了?」據他所知,徐澤是家中獨子,底下又只有徐清讓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他們當初的婚禮那麼盛大,徐澤怎麼會不通知自己老娘呢?更何況,徐澤對其他人都能那麼好,不像是因為他媽媽來自農村就覺得面上無光的人啊。他自己還經常調侃自己是農民企業家呢。

徐清讓頗為糟心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臉偏到了一邊。

當然不是因為徐澤發達了就不想認老娘了,更不是因為徐澤覺得她丟人什麼的。那......完全是因為,徐清讓跟她親娘一樣,從頭到尾就跟這個老太太氣場不合啊!

徐澤的親娘,徐老太,那簡直是村中撕逼的一把好手,徐清讓年紀輕輕就能撕遍身邊,多半就是受了她的遺傳。然而,撕逼這種特性,儘管隔代遺傳到了徐清讓身上,也並沒有讓她和徐老太因為她們身上這種其他家人沒有的特質而親近起來,相反,她們兩個非常不合拍。

當然不是因為兩個撕逼高手相遇,必有一傷。徐清讓作為晚輩,縱然再胡鬧也不可能跟她親奶奶鬧起來,之所以兩人不合,深層次原因有兩個。

一個是徐老太是個堅定不移的重男輕女教教眾,堅持認為自己生了徐澤,給老徐家留了種,就是老徐家的恩人。因而看著只生了徐清讓的徐澤媳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差親自上陣,說媒拉縴,給徐澤找個二房了。

可想而知,她對徐清讓,會是個什麼態度。

另一個就是,當初徐澤為了維護自己兒媳婦,對於傳宗接代這種大事情沒少跟徐老太較勁兒,徐老太可能也知道在徐清讓媽媽有生之年,她應該是看不到孫子的蹤跡了。有那麼幾年看徐清讓的眼神好了些。但是後來徐清讓的媽媽去世了,她想要抱孫子的心又被點燃了,瞬間燃起了燎原大火,燒得整顆心透亮透亮的。

徐澤以前也不是沒有想把老娘接到城裡來住過,但因為她一來就總是跟徐清讓的母親吵架,他夾在中間難以調和,況且他也不是那麼想生二胎,徐老太對城裡生活也沒辦法太適應,後來也就回去了。

一般成功人士總喜歡修老家的祖屋和祖墳,徐澤也不例外。他把他家的祖墳祖屋修得很好,還請了人專門照顧徐老太,讓她過上了村子裡人人羨慕的地主婆生活,徐老太縱然是一個人在老家,日子過得也還不錯。況且,村上人人看徐澤的面子,對她也要禮讓三分,加上又是幾十年待在一起的老鄰居,彼此閒來無事拌個嘴,吵兩句,都比別處顯得親近,所以這麼多年來徐老太也一直住在農村,從來沒有提過要到城裡來。徐澤一家人和徐老太,在徐清讓媽媽去世之前,一直都是這樣相安無事的。

除了偶爾徐老太會到城裡來串門,過年徐澤一家人會回鄉過年,大部分時間都還是挺平靜的。

但是這種平靜,到徐清讓的媽媽去世,就戛然而止了。

徐老太這些年來一直不曾死掉的、要抱孫子的心終於又燃了起來。為了避免這次再出什麼意外,徐老太接到徐清讓媽媽去世的消息之後,連徐澤也沒有通知,就連夜收拾包袱,到了城裡。

徐澤父女根本就還沒有反應過來。

接下來,徐澤便是在自己髮妻剛剛去世之後、還沒能從這種悲傷當中走出來時,便一直夾在女兒和媽媽之間。

這個每天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這一趟出去就能變個大胖小子出來,那個眼淚巴巴的,彷彿自己是個馬上要被扔掉的小可憐。一個不答應,那個能馬上在房子裡又哭又鬧,那個也有樣學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徐澤在這種雙重夾擊之下,煩不勝煩,一段時間當中,連頭髮都掉了好多。

他見相好,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徐澤心累啊。他到公司,每天要跟人強裝笑臉,回到家,哄了親娘還要哄孩子,原本就剛剛死了老婆正是鬱悶的時候,誰知道家裡不論老的小的,沒有一個不讓他省心。徐澤為了不讓自己早禿,一發火,乾脆讓娘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然後一口氣給徐清讓報了十個補習班,讓她慢慢用智商去禍害別人。

然而徐清讓和徐老太的梁子也就因此更深了。

說更深,那實在是因為徐清讓跟徐老太以前就有梁子。

她們婆孫兩個,曾經因為徐清讓的性別爭吵過無數次,徐老太還因為徐澤不生二胎對徐清讓媽媽頗有微詞。徐清讓見不得她媽跟個小白花一樣成天被她奶奶欺負,仗著自己熊,在她媽還在那會兒就跟徐老太幹過幾架。加上她本身就嬌氣,剛剛到農村的時候各種不習慣,徐老太看不慣她那副矯情模樣,當著徐澤說過她好多次。誰知道徐清讓雖然腦仁兒小,做正事不行,但是記仇卻是一等一的,徐老太以為她年紀小不懂事聽不懂,哪裡曉得,她跟徐澤說的那些,全讓徐清讓給記下來了。

她覺得那是為了徐清讓好,徐清讓卻覺得她是因為自己是個姑娘,她看不慣,所以借此機會跟徐澤告狀,好讓她媽媽生個兒子。

婆孫兩個原本就互相看不順眼,更別說,徐清讓後面還三番五次地想辦法破壞她抱孫子的計劃。

在徐老太眼中,誰也沒有她那個連毛都沒有看到一根兒的孫子重要,哪怕是徐澤。徐澤的人生目標,除了要功成名就之外,就是要讓徐家後繼有人。徐清讓一個毛丫頭,根本就不能算。

自從徐老太那一次被送回家之後,因為徐清讓不許,她再也沒有來過城裡。有的時候徐澤也很無奈,三番五次想要跟她講道理,告訴她那是奶奶,是把她爸爸一個人帶大的奶奶,然而徐清讓跟聽不懂人話一樣,始終覺得那個人是多番刁難她媽媽、後來又刁難她的老巫婆,才不是什麼跟她血濃於水的奶奶。

時間一長,徐澤也就不說了。隨著徐清讓長大,被送去了國外,他倒是把徐老太接到城裡來住過幾段時間。但是都不長,一來是因為徐老太不喜歡城裡,徐澤工作忙,走了時候家裡就剩下丁阿姨一個人,她感覺寂寞,二來則是因為,她可能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孫女並不歡迎自己。為了不讓兒子夾在中間為難,也不讓自己看上去那麼討人嫌,徐老太每次住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離開。

因為兩個人之前的那些「恩怨」,徐清讓結婚,哪裡還會讓她來?

算起來,徐清讓也有幾年沒有見到她了。

她總認為徐周才是自己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誰知道原來在鄉下,還有個徐老太。

徐清讓有些懨懨地將頭靠在車窗上,神情有些抑鬱。她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加上年齡又比以前大了幾歲,也要懂事一些了。徐清讓覺得,以前自己也有好多不對的地方,不管怎麼樣,徐老太那是她爸爸的親媽,辛辛苦苦把她爸爸帶大。徐清讓的爺爺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全靠徐老太一個人。就算她對自己不客氣吧,重男輕女吧,但有的時候也不應該那麼計較。

假如,將來有一天她的孫子這樣對待她,她也會感覺到傷心的。

但是——

即使是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當初的錯誤,徐清讓依然不願意徐老太過來!

不為別的,就從她們兩個短暫相處的那一段時間來看,她們的確不適合住在一起。

徐老太看不慣徐清讓嬌氣,徐清讓也看不慣徐老太一天到晚什麼都要管。以前還有個徐澤在旁邊做調停,現在徐澤沒有了,就剩下徐清讓和她硬槓,她真的不敢想會發生什麼事情。

哦,還有,以徐老太對孫子的那種狂熱程度,徐清讓害怕將來她過來了,會十分寵愛徐周。

可她明明前腳才下了決定,一定不能讓徐周重走她的老路!

她一來,跟拖自己後腿,有什麼分別?!

眼看徐清讓臉都皺成一團了,顧顯彰也彷彿感覺到了她的苦惱,問道,「丁阿姨究竟怎麼跟妳說的?」徐清讓跟她奶奶合不來這件事情,丁阿姨不可能不知道。她知道還要那樣做,說明其實有她的考量。

丁阿姨說了什麼?

徐清讓回憶了一下。哦,丁阿姨說了,徐老太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還很好,一時半會兒應該倒不下來。徐清讓一個人帶著孩子忙不過來,徐老太能分擔一部分她身上的壓力。還有,徐澤去世了,他們當初忙,加上事情又突然,也沒能想起跟徐老太去個信兒,她也是那天丁阿姨跟她打電話才知道徐澤已經不在了的事情。徐澤不在了,徐清讓身邊就剩下徐周和徐老太了,應該把她接過來一起的。更何況,如今徐澤去世,徐清讓理應將徐老太接過來,好好奉養,將來為她養老送終。

她要是不答應有意見,那就是不想奉養老人,不想承擔原本屬於自己的責任。

不得不說,丁阿姨實在是太瞭解徐清讓的尿性了。再苦再累她能跟一個人硬抗,哪怕姿態並不好看。徐周沒人帶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多給點兒錢就行了。徐清讓現在經濟潦倒,但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依照徐清讓跟徐老太兩人的關係,她還真的有可能讓徐老太一個人回去。但是把這件事情說成責任,那就不一樣了。

徐清讓現在最介意的就是別人說她沒有責任心,拿責任來壓她,徐清讓根本就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

所以,徐清讓現在十分苦惱,從感情層面來講,她是十二萬分個不願意讓徐老太過來的。但是從理智層面來講,她又不得不讓徐老太過來。

哎,還真是......

真是讓她左右為難啊。

看到徐清讓在那裡唉聲歎氣,顧顯彰忍不住笑了笑,「丁阿姨有沒有說妳奶奶什麼時候過來?」

徐清讓搖了搖頭。能不來就不來吧,她並不是很想面對這個曾經帶給了她很多不愉快記憶的奶奶。

「那不就行了。」顧顯彰十分心寬地說道,「先回去吧,徐周一個人在家呢。等妳奶奶到了再說,況且,也只是跟她相處而已,她是妳親奶奶,總不可能把妳怎麼樣的。」建徐清讓還是怏然不樂的樣子,顧顯彰伸出手來摸了一下她白嫩的耳垂,「妳現在擔心也沒用,該來的總會來。」

徐清讓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顧顯彰昨天晚上幫了她的忙,今天早上一大早又起來跟著她一起去了火車站,徐清讓覺得說什麼都應該好好謝謝人家,便讓顧顯彰一起回家吃飯了。

......雖然顧顯彰原本就沒有打算走。

她在門口小菜場裡買了點兒小菜,加上徐周三個人,應該是夠了。想了想,又買了點兒水果,這才跟顧顯彰一起進了小區。

剛剛走下電梯,就聽見徐周的尖叫聲。徐清讓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要跑過去看看,徐周就爆發出了一聲嚎啕。她連忙走過去,就看到對門那個老太太的孫子正拿了個塑料火車,猛地砸徐周的頭。

那老太太原本是雙手抱胸,冷眼看著的,見徐清讓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顧顯彰,連忙拉過自己孫子,衝徐清讓說道,「哎喲姑娘,可真不好意思,小孩兒打架。」說完將那個小火車從她孫子手上拿了下來,「我看妳也回來了,」她伸手推了一下徐周,「就把小孩兒領回去吧。往後可別把孩子扔我們家了啊,我一個人都帶不過來呢,妳看小孩兒又鬧矛盾,把妳家小孩兒打壞了怎麼辦?」

笑容跟浮在水面上的紙一樣,要有多不誠心,就有多不誠心。

徐清讓一滯,正想找人家分說,奈何人家已經把門關上了,任由徐周一個人在門外哭。

徐清讓知道,這死老太婆是覺得徐周到了她家就應該規規矩矩跟個小媳婦一樣,她孫子愛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畢竟估計當初丁阿姨走的時候也沒有給過她什麼好處,兩個孩子一鬧她心裡正煩,就讓她孫子打徐周出氣了。誰知道正好被徐清讓回來看見,她被抓了個現行,臉上掛不住,就先倒打一耙。

但是,她可能是看徐清讓長得柔柔弱弱的,卻不知道這人以前是個有名的潑婦。見那老太婆二話不說將門一關,徐清讓一把扯開徐周,就要「咚咚咚」地就開始錘門,顧顯彰卻一把拉住了她,「算了,妳這樣跟她硬槓上,沒什麼好處的。什麼時候換個方式解決就行了。」

徐清讓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除了那天她去找工作被那個咖啡店店員莫名其妙耍了一頓,其他時候就再也沒有人敢這樣對她了。眼見她還要繼續,顧顯彰乾脆一把將她和徐周抱起,直接拖回了對面。

「幹什麼攔我?難道徐周被打了,就這樣算了嗎?」回到家,徐清讓還在憤憤不平,「今天早上丁阿姨走的時候明明把徐周托付給她的,她既然不想帶,幹什麼當初要答應下來?莫名其妙。」

「她有那麼莫名其妙,妳能把她怎麼辦?再說了,妳跟這種人計較什麼?計較不過來的。今天一時舒坦了,明天她往妳面前一躺,說她心臟病高血壓被妳氣出來了,妳怎麼辦?」

顧顯彰一邊將徐周抱起來在懷裡不停地顛著,一邊對徐清讓說道,「好了,跟她那種人計較,不值當。」他推了徐清讓一把,「快去做飯吧。」

徐清讓不情不願地提著口袋走進廚房,還不時回過頭來罵徐周,「人家打你,你怎麼不還手啊?不會還手也別任由人家打啊。我看你平常挺機靈的,你怎麼回事?」

徐周懨懨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顧顯彰為了避免徐周將來跟徐清讓的性格一脈相承,連忙將徐周帶離了現場。

中午炒了一個絲瓜,一個茄子釀肉,一個小炒肉,然後一份小菜湯,稱不上多好,但是家常菜也不過是這樣了。

徐周現在會自己吃飯,只是還有點兒不太習慣,還好周清揚當初給他帶了不少東西,所以練習筷什麼的都不用再去買,要不然又是一筆開銷。

顧顯彰將硅膠圍裙圍在徐周脖子上,有點兒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我覺得他們小孩兒的東西還挺好玩兒的。」起碼這硅膠圍裙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那你要不要也圍一個試試?」徐清讓涼涼說道,「他那兒還有好幾個,可以分你一個。」

徐周聽到有人要分他東西,連忙叫了起來,「虎!虎行!」口齒不清,說得倒挺起勁兒的。

顧顯彰看了他一眼,感覺自己有點兒擔心,「他為什麼三歲了還是說話說不清楚?」

徐清讓聽了想了想,也覺得三歲多了說話還不清楚有點兒發育遲緩了,擔憂道,「該不會是周清揚知道他發育遲緩,所以把孩子扔給我吧?」

「我覺得不是。不是說男孩子發育本來就晚麼?」顧顯彰想了想,「應該是地包天惹的禍。」

徐清讓一想,覺得有道理。連忙扒拉開徐周的嘴巴,仔細觀察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觀察出了個什麼來,總之就是下了決定,「抽空還是帶你去看看吧,可別將來成了結巴。」

徐周感覺心好累。他只是說話說不清楚,大了就好了,這兩個自己沒有孩子,就把他拿來當試驗品。

他怎麼運氣這麼不好?

徐周將嘴裡的肉吞下,努力咬准字,「我、說話、很好!」

奈何兩個大人已經不再繼續上面這個話題了,顧顯彰問她,「如今丁阿姨走了,徐周妳一個人打算怎麼辦?」

「進托兒所吧,我問了,門口那家托兒所最便宜的兩千一個月。」然而這樣一來,她的工資除掉房租和徐周的學費,她還要倒貼錢。

顧顯彰顯然也是知道這個情況的,他想了想,說道,「要不然這樣吧,妳問問對面那個老太婆願不願意幫妳看孩子,每個月給她錢就好了。」

「她?」徐清讓捧碗的手一頓,「不行吧,那徐周得被打成什麼樣子?」

「她今天不待見妳,是因為妳沒給她錢的緣故,等妳給了錢,看在錢的份兒上,那就不會了。反正她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顧顯彰說得胸有成竹,「妳是她客戶,她怎麼會得罪妳呢?」

「那得給多少錢?」徐清讓還是覺得不太可行,「別到時候還不如去托兒所呢。」她還不得不低下頭,嚥下這口氣。

「不會的。」顧顯彰倒是說得頭頭是道,「她這樣的人,眼皮子淺,不需要太多錢就能擺平的,不信妳等下去試試看。」

吃完飯,徐清讓去洗碗,顧顯彰把徐周哄睡著了,然後看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她,拿了一袋垃圾,打開門走了出去。

敲的,卻是對面那個老太婆的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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