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傾 -【他站在時光深處】《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19 12:11 AM 編輯【書名】:他站在時光深處
【作者】:北傾
【內容簡介】:
應如約外婆的手術,溫景然主刀。
進手術室前,如約怕會給他增加壓力,特別淡定地讓他不要緊張。
溫景然當時只垂眸看了她一眼,未作聲。
可接下來的整台手術氣氛凝重鴉雀無聲。
結束後,溫景然靠在牆邊,應如約觸到他冰涼的手時,錯愕地抬頭看他。
他低笑一聲,自嘲:“有點緊張,怕你哭。”
你的生命裡有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和他的遇見,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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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楔子
你的生命裡有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和他的遇見,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A市A大醫學院附屬醫院。
住院部的走廊還有些冷清,盡頭只有一束陽光沿著窗柩爬進來。那束光穿透了窗邊盤亙著的爬山虎,沾了絲絲清涼的綠。
她的腳步聲就那麼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過去。
一直到走廊盡頭,左手邊那間病房時,應如約停下來,看了眼門框——普外科一區16號病房。
她敲了敲房門,應聲推門而入。
這是間單人病房,設施齊整完善。一眼看去,菱白色的病房裡映著落了滿室的陽光,安寧又靜謐。
應如約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病床上正靠著枕頭翻書的病人。
這位病人是A市赫赫有名的房產大鱷,胃癌。住院之後,這間16號病房就猶如宴客廳,每天迎來送往不少以前只能在財經雜志上看到的人物。
如約聽這間病房的護士念叨過,說他不太配合工作。哪怕身體情況每況愈下,依舊忘不了工作,少不了應酬,攔都攔不住。
因病情越來越糟糕,手術時間安排在了明天下午兩點整。主刀醫生是病人從S大醫學院附屬醫院請來的專家,她那天湊巧輪值換班,正好錯過了和這位醫生碰面的機會。
等應如約走到病床前站定,正要開口說話,病房獨立衛生間裡忽然響起的潺潺水流聲引得她側目看去。眼角余光所及處,只掃到了一個修長的男人身影。
從百葉窗裡鑽進來的陽光灑在他的身後,一地璀璨。
應如約收回視線,放下手裡的病例,調整了下表情,對視著病人親切地笑了笑:“您好,我是麻醉醫生應如約。”
話音一落,衛生間裡的流水聲戛然而止。
應如約的耳朵不自覺地跟著一動,頓了頓,沒聽到衛生間再傳出什麼聲響,才繼續道:“因為明天手術,所以我來問一些您的基本情況,請問家裡做主簽字的委托人是哪一位?”
見病人面露疑惑,應如約翻開病例,規整地向病人敘述了一遍手術前例行通知的常規內容。
等這一番話畢,她的話音一轉,原本有些清冷的聲音溫軟了幾分:“因為您既往有高血壓的病史,圍手術期麻醉風險較大。”
一直耐心聽著的病人神色有些凝重地點點頭,剛還上揚幾分的嘴角微沉,視線越過應如約看向了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的男人:“我聽聽你的說法。”
應如約聞聲望去。
光影似把整個菱白色的病房切割成了幾塊,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一側的肩膀被陽光籠罩著,映得那身淺藍色的襯衫微微發亮。
他低著頭,正慢條斯理地擦干手。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清晰,紋理偏淡,就連手上的皮膚都略微偏白。他隨意地用手翻折起袖口,手指微微曲起時的線條感讓應如約差點移不開眼。
這是一雙外科醫生的手。
這雙手拿起手術刀時的模樣,恐怕手術室裡那些天天嚷著自己是手控的小姑娘們都會為之著迷……
畢竟,連她也無法幸免。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正灼灼地落在他的手上,溫景然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輕輕一撥袖扣。見她被袖扣反射的陽光迷了眼,他信步上前,從她的手中抽走了整份病例。
應如約被反射的陽光刺得視野一片青黑,她皺起眉,伸手就要去奪回病例。手指剛挨上男人翻折起的袖口,就被他握住,微微的涼意從她的指尖一路傳遞到心口,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從她的腳底躥起。
她抬起眼,冷凝的目光對上他低頭看下來的視線時,頓時一陣怔忪。
他眼裡的光被陽光映得細細碎碎,就像是從梧桐樹葉間落下來的,瞬間鎖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應如約還沒來得及錯開眼,他已經松開了她,那雙漂亮得有些過分的手將剛從她手中抽走的病例遞回了她的眼前。
溫景然唇角含了笑,聲音卻格外清冽:“好久不見,小師妹。”
是啊,好久不見。
應如約怎麼也想不到,她實習期第一台要跟的手術,主刀醫生居然是他——溫景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2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
深夜的機場,空曠安靜。
應如約掛斷電話後,推著行李箱從2號國際出發口一路往東而行。
夜色下,所有的標識牌都被趕來接機的車輛車燈映得有些刺眼。她低下頭,一路沿著出發口走了十幾站,才看到停在15號站台邊的那輛白色轎車。
應如約的身影出現在後視鏡裡時,甄真真也發現了她。她下車,手腳麻利地幫著如約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期間還不忘抱怨:“你箱子裡塞什麼了,怎麼那麼重?”
應如約邊關上後備箱邊一本正經地嚇唬她:“人體標本。”
甄真真嫌棄地“咦”了一聲,催促她趕緊上車。
從機場的天橋上下來,甄真真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回來了?我們都以為你會留在A市。”
應如約和甄真真是初高中的同學,初中走讀,高中同寢,六年的友情,關系好到兩個家庭都互相有來往。到大學時期,甄真真勵志要當名女警去了警校,如約則離開S市去了A市學醫。
雖然平時見面少了,但一點也不妨礙她們之間數年來的堅固友誼。
“你在這,我還能去哪?”應如約回答。
甄真真當然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順著打趣道:“看來爺對人家的寵愛是真的三十年如一日啊。”
路口紅燈,車在停止線前停下來。
應如約從口袋裡摸出幾塊水果糖,剝開一個喂到她嘴邊:“你知道我沒有當女強人的野心,那太累了。家在這,當然就回來了。”
甄真真含著糖,有些口齒不清地嘟囔道:“我還以為你是惦記你那帥得慘絕人寰的溫師兄。”
應如約剝糖紙的手一頓,隨手砸了一塊糖過去:“我跟他不熟。”
甄真真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塊水果糖,聽著車後此起彼伏催促的喇叭聲,忙踩下油門,隨口應道:“是是是,你長得漂亮你說了算。”
話落,她瞄了眼轉速表下方顯示的時間,一拍腦袋,想起件差點被她遺忘的事:“我等會得拎點夜宵去犒勞下今晚熬夜值班的同事,你坐了這麼久的飛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點?”
應如約捂著從下飛機起就有些犯鼻炎的鼻子,甕聲甕氣地答:“人都在你車上了,當然是悉聽尊便。”
於是,兩人半路折去了S大後巷的小夜街。
已經是深夜,小夜街卻依舊燈火通明。路兩邊的小食攤沿路擺了半條街,每戶攤前都掛著瓦數明亮的燈泡,吵吵囔囔的,格外熱鬧。
應如約沒什麼胃口,就坐在車裡等她。看她大咧咧坐在路邊的木凳上和老板嘮嗑,那熟稔的模樣看上去像是經常光顧的熟客。
她支著額頭,有些倦懶地數起街道上的路燈。
數著數著,遠處的路燈燈光漸漸就模糊成了幾點光暈。應如約伸出手虛點了下,剛眯起眼想要看仔細,眼角的余光就掃到了車窗外正在漸漸靠近的一個修長身影。
她忽有所感,凝神看去。
那道身影正大步地繞過車頭,刺眼的光線下並看不清他的臉,襯衫也被昏黃的燈光模糊了原本的顏色,可就是讓應如約覺得分外眼熟。
她下意識地坐正身體,目光循著他的身影。
被凝視的人似有所覺,倏然轉過頭來。那雙眼,深暗幽沉,像是深夜裡剛熄滅的燭燈,猶帶著一絲火星就這麼透過車前的玻璃直直地對上她的視線。
明明……明明中間隔著的車前玻璃顏色暗沉,應如約卻覺得他那雙眼仿佛能穿透一切。
完全空白的對視裡,除了還在流逝的時間,其余都如同靜止了一般。
那個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漸漸遠去,應如約的整個世界,寂靜無聲。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終於移開視線,邁向了停在馬路對面的那輛路虎。
“呼。”應如約這才吐出一口氣來,有些驚嚇地拍拍胸口。剛才有那麼一秒,她以為會停下腳步,然後走到她這側的車窗前。
然而事實好像只是虛驚一場。
這麼暗的光線下,他應該……看不清的吧?
她忍不住轉頭。
溫景然站在車前,拎著保溫盒,正低頭打電話。拉開車門時,車門自動感應,鎖控被解開,路虎那漂亮的LED車燈閃了閃。
應如約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一花,甄真真跟只小麻雀一樣撲到了車門邊,邊把夜宵遞進來,邊嘹亮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應如約,你當著我的面還一個勁地在看哪個野男人呢?”
同一時間,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機,忽的,嗡嗡震動起來。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躍出三個字——溫景然。
應如約的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側目看去。
原本正要上車的溫景然握著手機轉過頭,不偏不倚地就著甄真真敞開的車門,一眼,就看見了她。
——
半個多小時後,終於到家。
應老爺子一向喜歡清靜,從醫院退休後便搬了家,住進了環境清幽的御山。
雖然御山的確是一處頤養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御山別墅區離市區較遠,幾乎靠近城郊,交通並不是特別方便。
甄真真把車停在路邊,降下車窗看了眼眼前黑幽幽的,猶如陷入了沉睡的這幢別墅,戳了戳如約:“你回來跟爺爺說過了的吧?我怎麼看著他已經睡下了……”
“老人家熬不了夜,”如約解開安全帶,邊推開車門下車邊道:“我等會給華姨打個電話,讓她來開下門就成。”
甄真真跟著下車,殷勤地開了後備箱給如約拎行李,又關懷備至地把特意買給她的雞湯餛飩遞過去,然後眼巴巴地望著她。
那種眼神,就跟垂涎骨頭的小狗……看得如約毛骨悚然。
她趕緊退後一步拉開距離,警惕地問:“你想干嘛?”
甄真真咬唇拋過去一個媚眼,她本就長得可愛,做這些動作時一點也沒有矯作的尷尬,那入骨的嬌媚看得應如約也無法招架後,她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就是好奇你和溫醫生……”
她頓了頓,見如約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繼續說:“自從高中畢業後你就特別避諱溫醫生,剛才看見他也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你是不是瞞著我些什麼事啊?”
話落,怕她誤會,甄真真又趕緊豎手指發誓:“我就是擔心你,然後……順便八卦下。”
意料之中的問題。
剛才在車上時,甄真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如約早就猜到她會忍不住發問。
應如約皺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經地回答:“畢業那晚我們不是都喝得亂七八糟了嘛,還記不記得?”
甄真真立刻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記得記得,副班長酒精中毒,我們一堆人送他去醫院。那晚還真巧,正好碰到溫醫生做完手術。”
應如約一直記得那晚,她六神無主的時候是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同學,是他辦妥了所有手續,是他替她收拾好了這堆爛攤子。
他如救世主一樣從天而降,讓她印像深刻到這輩子都忘不了。
但是……
應如約嘆了口氣:“就那晚,我差點把他給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3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2
猛然知道了應如約多年秘辛的甄真真同志,一連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起初夢裡還是當年她跟在應如約身後第一次遇見溫景然時的畫面,一眨眼又夢見畢業那晚,穿著白大褂站在清冷燈光下靜靜看著如約的溫醫生,最後干脆定格在如約對溫醫生霸王硬上弓的場面上……
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甄真真睜眼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半晌,掌心濕潤的汗意微微透著幾分涼意。
她喘勻呼吸,一身冷汗地從床上爬起來給如約打電話。
應如約正在陪應老爺子修剪他的小花園,瞥了一眼哼著歌心情十分愉快的老人家,邊摘下沾了泥印的手套邊接起電話。
未等她開口,便聽彼端甄真真跟倒豆子一樣開始訴苦:“大寶貝!小甜甜!我甄真真!從警校畢業後,連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都沒怕過,結果昨晚送你回家之後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應如約進屋,把手套隨手放在門口的置物架上,端起華姨剛准備的牛奶走到陽台,坐進鋪著軟墊的吊椅上,這才淡聲提醒:“昨晚是你非要知道的。”
甄真真咬住下唇,悔不當初。
她哪知道應如約對那溫醫生避之如蛇蠍是因為對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察覺到那端的沉默,應如約低頭抿了口牛奶,含笑問道:“這就嚇著你了?”
甄真真盤膝坐在床中央,因為沒睡好,眼底的青黑格外明顯。她打了個哈欠,語氣幽怨:“可不是嘛,我倆也算是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十幾年的交情了,我真不知道你喝醉了會這麼猛……”
如約唇邊的笑意微褪,她抬腕看了眼時間,嘟囔道:“我已經從你昨晚那副吃驚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的表情裡知道你有多震驚了。”
頓了頓,她低頭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時間還早,你還可以補個回籠覺。我喝完牛奶,等會還得陪爺爺晨練去。”
聽出如約語氣裡那顯而易見的無奈,甄真真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我記得應爺爺當初在御山置辦別墅是因為溫醫生也住那啊,你去晨練可要小心別撞見溫醫生了啊。”
應如約眨了眨眼,輕哼了一聲:“怕不能如你的意了,據我所知,溫醫生大多數時間都睡在醫院裡。”
甄真真是外貌協會的高級會員,聽甄媽說她會和應如約成為好朋友還是因為如約長得好看。
好看到甄真真這位極度討厭學校的幼齡早熟兒童每天積極的准時上學找她玩;還願意把自己最心愛的巧克力分給她吃;最瘋魔的時候天天鬧著要過生日,就為了有理由能邀請如約來家裡玩……
雖然這段黑歷史已無從考究,但據甄真真多年來對自己的了解,真實度……極高。
所以,當年甄真真第一次在如約家見到溫景然時,驚為天人。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沒少撮合過如約和溫醫生。
不過當年,溫醫生還是應老爺子的門生。應如約也不過是個為理想大學奮鬥的應屆考生……
那點花花腸子和想撮合兩人的少女心思,也只有甄真真她自己知道。
甄真真心裡頗有些惋惜,她委實很看好溫醫生和她的小如約能湊成好事,奈何現實總是讓人唏噓不已。
掛斷電話後。
如約握著手機發呆良久,直到陽光的暖意曬得她眼皮發燙,她才回過神,一口飲盡牛奶,換鞋准備出門。
應榮崢退休後就一直保持著晨練的習慣,如約一旦在家住著,陪練這回事從來都是沒得商量。
每逢放假,同寢室室友嚷著要回去睡個天昏地暗時,如約都只有嘆氣羨慕的份。
應家人丁單薄,從祖輩起便是這樣。
如約原本還有個哥哥,可惜因為身體不好,七歲那年沒能搶救回來。等後來有了如約,老爺子的寵愛也從來不是溺愛,從小便對她嚴格要求。
不論是課業成績,還是身體素質。
哪怕後來如約的父母離異,父親早逝,老爺子也沒有因為這些原因對她有過任何的放松。
眼看著孫女原本酥干的毛巾都能擰出水來了,應榮崢這才揮揮手示意如約去邊上休息一會:“我看你啊,每回來一次,體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應如約默默地喝著水,不發一言。
在A大附屬醫院實習的時候,她忙得連休息都是爭分奪秒的,哪還有時間去鍛煉身體。
沒聽見應如約說話,應榮崢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回來之後有什麼打算?”
如約沉吟片刻,回答:“我給S大附屬醫院投了簡歷,等下周的工作日應該就能收到面試的消息。”
應榮崢微抬了抬眉,眼裡暈開一絲笑意:“這麼有自信?”
這點自信當然有。
應家是醫學世家,祖上還出過宮廷御醫,榮耀一時。如今掛在客廳裡的匾額,就是那時皇帝親筆題字親賞的。
遠了不說,這往近了算。
如約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是從事醫生行業的骨干,從小耳濡目染的。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她算是比別人先邁了好幾步。
若是這樣都沒點小驕傲,她也不叫應如約了。
如約慢條斯理地擰上瓶蓋,抬起頭時笑得格外燦爛:“在A市沒人認識我,但在這裡,誰都知道我是您的孫女。沒幾把刷子,我哪敢回來給爺爺丟人。”
應榮崢被她幾句話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幾聲:“我應家的女孩就該有這種氣魄。”
話落,似想起什麼,應老爺子的表情一肅:“你前陣子不說想泡溫泉嘛,趁還沒入職,陪我這個老頭子一塊去泡泡。以後忙起來,可就沒時間了。”
應如約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爺子:“溫泉?”
應老爺子退休後,日子過得悠閑無比。
早起晨練,養養花,澆澆水,曬曬太陽,遛遛鳥。也願意講究下,花上幾個小時去廚房做幾道菜,熬一鍋湯。
如果約上了朋友,也許是邀請回家,品茶下棋;也許是去茶樓會所聽個曲,研磨時光。
總之,把日子過得快跟民國時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爺們一樣了,如裝裱在畫框裡,井井有條。
溫泉這個詞從老爺子嘴裡說出來……實在有些時髦了。
應如約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問:“爺爺,別是您有朋友開了溫泉會所讓你去捧場吧……”
應老爺子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約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對你有心了?”
應老爺子醇厚低沉的聲音就如同一記重錘,不偏不倚地擊中如約最酸軟的那處肋骨。
一瞬間,如同被喂了一口檸檬汁,酸得她牙齒打顫。
啊……
要命。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7-12-11 02:05 PM 編輯
第4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3
S市地處華東,秋季漫長。
街道兩旁的行道樹樹葉已落了近半,溫度才認真地開始逐日下降。
雨下了一整夜。
從凌晨起,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清晨,剛停。
應如約昨夜嫌房間的空氣有些滯悶,開了小半扇窗,等她早晨聽著雨水沿著屋瓦落在窗框上的聲音醒來時,地板已凝了不少滾圓的水珠,濕漉漉的一片。
她赤著腳踩上這片濕漉的地板,正欲關窗。
目光卻落在樓下院子裡停著的那輛白得很是醒目的路虎上。
那是溫景然的車。
竟是這麼早就來了嗎?
地板有些涼,未等她出神多久,從窗外卷來的涼風從她鎖骨間拂過,不遠處有樹枝被風吹得晃動,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珠子,又卷下一地枯黃的落葉。
應如約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這才恍然發覺,S市的冬天開始了。
溫泉會館有些遠,靠近鄰市,坐落在東居山的山腰上。
要走S市通往A市的高速近兩小時,下了高速大約還有半小時的路程才能到達東居山。
應如約昨晚知道行程時,愣了許久。
她的駕照是在大學時考的,可從領到駕照那天開始她就再沒有碰過方向盤一下,完全是個有證也無法上路的馬路殺手。
別說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A市,即使放假期間回了S市,也是和應老爺子住在御山。
然應老爺子出個門都講究鍛煉身體,低碳環保……家裡空曠的車庫裡只有一輛年紀快和她一樣大的自行車。
這意味著,她需要搭便車。
這便車,顯而易見的,只能是溫景然的車……
應如約有些抗拒。
她只要一想到要和溫景然待在一輛車上兩個小時之久,她就覺得喉嚨被誰掐住了一樣,呼吸困難。
可這抗拒她又不敢讓老爺子發覺,只能順從又假裝愉快地應承下來。
直到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後座,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繃著的那根弦才仿佛終於松緩了些。
她靠著座椅椅背,手裡還拿著片刻前溫景然遞來的豆漿,熱得有些燙手。
溫景然透過後視鏡看了從上車起就一直望著窗外的如約一眼,低頭扣上安全帶。
啟動引擎時,車身輕微的顫抖。
儀表盤的指針陸陸續續開始工作,機械的提示聲裡,他略有些清冷的聲音同時響起:“後面放了毯子。”
應如約下意識地看向另一側的座椅,椅墊上正整整齊齊地疊著幾條薄毯,還放了些……零食。
莫名的,仿佛此時有人正注視著她一般,如約臉上有些燥熱。
她抿了抿唇,輕“嗯”了聲,低頭咬住吸管。
一杯豆漿,喝得她有些飽漲。
雖然沒有困意,如約仍舊閉起眼睛。
溫景然正在和應老爺子談論一起病例和治療方法,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提琴的樂聲。
溫景然是應老爺子的得意門生。
應老爺子從醫一生,門下的學生眾多,不乏有天賦者,可唯有溫景然是他最為贊許的關門弟子。
就連老爺子平時教導應如約時,多半都以溫景然為例。
想到這,應如約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她當初到底是怎麼招惹上他的?
——
起初應如約還只是假寐,可到後來不知何時就真的睡了過去。
等車停下來時,她才迷茫地睜眼醒來。
車窗上蒙了一層淺淺的白霧。
她抬手抹開一小塊,一眼就看見了東居山溫泉會館正門口矗立的規派又大氣的四龍抱柱噴泉。
S市的溫泉並不多,東居山的溫泉會館是這僅有的幾家溫泉會所裡最獨特的一家。
它位於東居山的山腰,並不對外開放盈利,只針對某些名流權貴,是個私密性非常好的高檔會所。
但比起它的神秘,和針對性開放,更久負盛名的是立在正門口的這口噴泉。
幾年前,東居山溫泉會館開館前,在一場拍賣會上以高價拍下了當晚眾人爭相拍買的四龍抱柱石柱,就放在溫泉會館的門口迎客。
這種壕無人性的做法在當時引起過一片嘩然,更是為東居山溫泉會館吸引了不少關注,一戰成名。
應如約還記得,當年看到這個轟動一時的消息時是在一個晚間財經新聞上。
她抱著水果盤縮在沙發角落裡吃菠蘿,果肉還未咽下便嘟噥著評論道:“幾百萬買一尊石柱放門口迎客,不是富二代就是暴發戶。”
正在削蘋果皮的人抬眼看了看她,語氣平靜:“他叫溫少遠,做酒店服務業白手起家。”
應如約正好咬到一口酸菠蘿,忍不住眯起眼:“好巧,他也姓溫啊。”
溫景然修長的拇指按住銀輝小刀,隨手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漫不經心道:“不巧,他是我哥哥。”
應如約伸手去接紙的手一抖,那口還未咽下的菠蘿汁嗆得她死去活來,直咳得她整張臉緋紅一片。
他就在她這樣的囧樣裡,低低地笑著,絲毫沒有驚嚇到她後該有的內疚和抱歉。
也是那個時候,應如約隱約發覺,這個應老爺子格外看重的學生並沒有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溫文爾雅,溫和淡然。
——
溫泉會館的住房是溫景然提前預定的,入住方便。
此次同行的除了應如約和應老爺子以外,還有應老爺子的三兩好友,以及溫景然的幾位同事。
如約跟在應老爺子身後叫過幾位長輩,聽他們和藹地問起近況,含笑細細回答了幾句。被打趣也不害臊,只抿著唇斯文的笑。
她的性子安靜,也說不來討人喜歡的話,所以並不喜應酬這樣的場面。
就在如約打定主意努力減少存在感,在旁陪笑時,一直和大堂經理交談的溫景然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的手裡還拿著幾張房卡,目光在她臉上輕輕一掃,轉而看向應老爺子,語氣溫和地解釋道:“預定時程序出了錯,給如約安排的房間已經被人住下了,現在經理提供了幾間預選,我先帶如約過去看看。”
應老爺子了然地點點頭,揮揮手,示意如約:“跟著去吧。”
如約臉上的笑容一僵,默默地瞄了眼身側的溫景然,見他已邁開步子往前走去。向幾位長輩微微頷首示意後,這才轉了腳尖,抬步跟上溫景然。
會館大堂內空氣溫熱,暖氣充足。
他脫下的外套就挽在手彎,不知低頭看著什麼,微微彎了脖頸,只留下一個被日光襯得格外修長的背影。
穿過大廳,又經過一個敞開的紫檀木拱門。
他的速度卻仿佛加快了,明明也是信步而行,偏偏就能將她落下三五步的距離。
如約漸漸跟得有些費力,又不願意出聲讓他慢些,只能在經過拐角的時候悄悄小跑兩步,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雲淡風輕。
這麼走了不知多久,溫景然終於停了下來。
如約走近時,正好看到他雙指夾著房卡輕輕一刷,握著門把的修長手指扣下,他推開門,房間裡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就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他抬手把房卡插入卡槽,微微側頭,示意她進屋查看。
怕他久等,應如約像征性地瞄了兩眼,剛要出門,便見他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撐在門框上,擋住了她的去路:“只有這一間,沒有什麼預選。”
“啊?”應如約愣住。
溫景然低頭和她對視,目光沉靜。
耳畔隱約能聽見不知何處傳來的笑聲,以及電梯到達樓層的提示聲。
良久,他才低聲說道:“幫你解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5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4
幫你解圍。
幫你解圍……
應如約雙手支著下巴,目光落在不遠處,出神地盯著旁若無人睡在窗台的貓身上,漸漸就失去了焦距。
猶有些空白的腦子裡,仍舊回響著半個小時前溫景然低沉的那句“幫你解圍”。
她正努力地回憶著自己是不是在半個小時前,曾無意識地發出過她需要被解救的信號。
當然未果。
因為比起應付溫醫生,明顯是與和善的長輩周旋才更讓她覺得放松。
所以……
誰需要他解圍了!
小廚房咕嚕嚕泛泡的煮茶聲裡,她鼓起臉,有些郁悶得嘆了口氣。
她也就敢悄悄腹誹,站在溫景然面前慫得就跟見到了貓的老鼠,只恨不得抱頭鼠竄。
“嗒”的一聲輕響。
如約回過神,在滿目氤氳的白霧裡端起煮開水的茶壺走到桌前,准備給正坐在院子裡下棋的幾位長輩泡茶。
東居山除了這溫泉會所久負盛名以外,還有一個相比較溫泉會所略微低調些的茶園。
東居山茶園裡種的茶樹只產一種茶葉——東居雪尖。
東居雪尖每年的產量並不多,除了特供,便只有這東居山的溫泉會所裡才有供應。
據說就是這東居雪尖,每年也吸引了不少品茶人爭相前來。
如約拈起一片茶葉含進嘴裡,用牙齒細細地磨了磨。
她不喜喝茶,對茶葉也沒什麼研究,除了嘗到了茶香和略微帶著苦意回甘的茶味,還真是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扯開錫紙包裝,指尖掐住被撕開口子的那道棱角,小心地往茶杯裡倒了適量的茶葉,看著那翠綠如雀舌般的茶葉鋪了一層在杯底,這才拎起茶壺注上水。
說來慚愧,老爺子平日裡泡茶喝茶都極有講究,她雖耳濡目染地也會一些,但真的秀技時,手拙得不行。
等泡完茶,如約又在應老爺子身後坐了片刻。
還沒等一盤棋局分出勝負,應老爺子仿佛才發現她還在這,揮手便趕人:“你留在這陪我們這些老頭子有什麼意思,去找那些年輕人玩玩,省得小小年紀就變成了小老頭。”
如約:“……”
可是那些年輕人……她都不認識啊。
關上門,如約背靠著牆壁思想鬥爭片刻,實在提不起和完全陌生的“年輕人玩玩”的想法,徑直回了自己房間,准備下星期的筆試。
至於泡溫泉麼,她的房間外就有一池熱氣裊裊的溫泉水,實在適合她這種不適應熱鬧場面的客人。
就在如約准備換了衣服去溫泉裡泡一會時,屋內門鈴聲清脆響起。
她狐疑地扯回已經翻卷到胸口的毛衣,又對著鏡子理了理被衣服勾亂的頭發,幾步走到門後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眼。
同一時間,似有所覺察一般,屋外的人抬起眼,目光徑直落在門外的貓眼上輕輕一瞥,一手虛握成拳,湊到唇邊輕咳了一聲:“是我。”
如約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她握著門把在心裡建設良久,才拉開門,微笑地看向正站在門外的溫景然。
……
這個時候是不是得稱呼他一聲?
那該叫什麼?
總不能連名帶姓叫溫景然,她不止年齡就連輩分都和他差了一輩。
叫師兄?
他又不是她正經的師兄,只是爺爺的學生而已,叫得這麼親密還不如殺了她……
叫溫醫生?
她又不是找他看病的,太生分明顯就是挑事啊……
就在如約滿腦子亂紛紛的糾結該怎麼和溫景然打招呼時,後者已經把手中的果盤遞給了她:“本來要端給老師的,不知道是出去了還是沒有聽見,沒人開門。”
應如約松了一口氣,自然地接手過來:“那我送過去。”
“不用。”他垂眸看著她,似想說些什麼,剛啟唇,便虛握了拳頭側過頭去輕咳了幾聲。
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眼底的倦色明顯得讓應如約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皺眉,下意識開口問道:“你沒有休息好嗎?”
“嗯。”溫景然輕嗯了一聲,很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聲音沙啞:“剛下手術,只睡了三個小時。”
如約雙目圓睜,有些不敢置信。
只睡了三小時?
那後來還開車近兩個多小時……
可當時,他真的沒有表現出一點疲倦來啊。
“他們都在我房間裡鬥地主,本想來老師這裡清淨下……”後面的話他沒說完,應如約也知道是什麼了。
她遲疑地望了眼隔壁緊閉著的房門,一時竟是無話。
手裡的果盤顯然是剛切好沒多久,盤底略帶了幾分冰涼的潮意。
如約蜷起掌心,看著溫景然半晌,終於妥協地往後退了一步:“那……你在我這邊睡一會吧,我正好要准備下個星期的筆試,沒有關系。”
說到最後,不知是有幾分心虛還是有幾分害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那小半句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溫景然的目光落在她低垂著的眼睫上,她的睫毛濃密,在玄關燈光下如打了一層暗影,乖順地鋪在眼瞼下方。
她有些不自在。
或者說,很不自在。
他勾了勾唇,不動聲色地壓下眼中漫開的笑意,仍舊用疲倦又沙啞的語氣道:“很吵。”
如約眼睫一顫,抬起眼看他。
雖然這一句話風馬牛不相及,她卻聽懂了。
溫景然是在抱怨他的同事們太吵……
莫名的,仿佛被這兩個字輕輕地擊中了軟肋,她有些想笑,可當著當事人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只得忍耐地抿了抿唇,摸著鼻尖示意他先進來。
如約的房間空間很大,臨著院子的屋內是原木設計的小客廳,靠牆處擺著寬大又舒適的布藝沙發。
層疊的光影裡,沙發如同籠上了一層輕紗,被分割出恰好的兩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如約的目光落在沙發上轉悠了兩圈,正為難怎麼開口讓溫景然委屈些就睡這個沙發,還在措辭間,便見他四下看了眼,徑直往沙發走去。
“我就睡這。”他坐下,“再給我條毯子。”
如約“哦”了聲,腳卻邁不開了。
幾分鐘前,她原本是打算泡個溫泉放松下,根本沒料到會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所以,那件打算泡溫泉時換上的分體式泳衣此刻正大喇喇地甩在沙發扶手上,不偏不倚,就掛在溫景然的左手邊。
啊……
如約有些絕望的閉起眼。
她當初為什麼會想不開要買比基尼?
顯然,她崩潰的情緒太過明顯,溫景然抬眼望了望她,有些不解:“很為難?”
如約搖頭,順手開了櫃子抱出毛毯。想了想,又繞到臥室拎了只枕頭。
然後,遞給溫景然時,裝作很自然地把泳衣收起來,若無其事的回了趟臥室。
這一系列的動作她在腦子裡設計了好幾遍,真正執行時也毫無差錯,除了不自覺挺直背脊,腳步有些僵硬以外,她自認這次偽裝還是頗為成功的。
她低頭看了眼指尖有些沁涼的泳衣布料,仍掩不住沮喪地埋住臉。
她發誓,溫景然一定看見了!
那廂應如約還在平復心情,這邊溫景然是真的有些疲憊,准備小憩片刻。
他鋪開毯子蓋住腰腹,微側了身子,修長的雙腿架上沙發扶手。明明足夠寬敞的沙發,倒被他睡出了幾分狹仄感。
溫景然閉上眼。
有光線落在眼皮上,些微的刺眼。
他抬手蓋住眼睛,滿目漆黑中,她輕輕的腳步聲像墊著腳路過的貓,小心翼翼。
他忽的,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個肩帶。”他嗓子啞著:“好像有些松了。”
肩帶?
什麼肩帶?
應如約握著水杯,莫名地看了眼溫景然,直到看到他唇邊那抹有些惡劣的笑容時,轟的一下,整個大腦像是一同綻開了千束煙花,四下轟鳴。
她握著水杯的手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良久才克制地平穩了聲音,若無其事地“哦”了聲。
隨即,她再也沒有刻意放輕腳步,泄憤一般,踢踏著拖鞋邁進了院子裡。
身後,她未曾留意的人,悄悄彎了唇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6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5
小客廳外的院子,盛開著一樹海棠。
花色艷麗,隔著溫泉水氤氳的熱氣,遠遠看去像是開在春天的桃花,一簇簇,格外鮮明。
海棠樹下有一樹樁形狀的矮幾,就放置在溫泉池邊。
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讓水濺到,又能讓至身溫泉裡的人能夠置物取物。
如約到院子裡是打算取回擱置在溫泉池旁的香薰燈。
這香薰燈原本是她打算泡溫泉時舒緩精神用的,但現在……無論她之前是怎麼計劃打算的,在溫景然敲門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應如約認識溫景然是在她16歲那年。
那天一月一元旦節。
她已經忘了具體什麼原因,依稀記得華姨煲了雞湯,又蒸了餃子。
她獨自一人,聽著客廳裡新聞主播的聲音,坐在餐廳裡吃著華姨蒸的餃子。
偌大的屋子裡空蕩蕩的,她點亮了所有房間的燈,仍覺得寂寞難忍。
隱約能在電視聲音稍低時聽到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和孩童吵鬧撒嬌的聲音。
客廳裡掛鐘整點響起時,發酵已久的委屈徹底擊垮了她,她遮著眼睛,哭得不能自抑。
從記事起,如約就知道,她的家庭和別人不一樣。
她的父母總是很忙很忙,她總需要獨立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礪她成長的歲月裡,她漸漸就學會了咬牙堅持。
遇到困難,她的第一反應永遠不是哭泣,而是解決。
所以再如何委屈,她在發泄過後很快就想到了解決方式。
她把華姨蒸好的餃子重新加熱,盛在分層的保溫盒裡,騎著自行車去醫院送飯。
那年的S市很冷,她騎車經過半座城市,沒戴手套的手指凍得發僵。
她抱著保溫盒邁進應老爺子的科室時,只有一個年輕男人背對著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長,又身著白色大褂。此刻因為他抬手翻閱文件夾的動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緊,露出緊致的腰線。
她下意識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等如約輕手輕腳地退出門外,仔細地確認過標識後,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問道:“請問,應醫生去哪了?”
聞聲,背對著她的男人轉過身來,修長的手指還握著幾分文件,骨節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約把目光從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臉上,微微有些發怔。
相比較學校裡那些還未長開的男生,這個男人面容英俊,輪廓分明,清俊的氣質把他襯得格外出塵。
尤其他還穿著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這件簡單又神聖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難得的,失語了片刻。
“應醫生還在手術。”他的目光在她還未退去紅腫的眼睛周圍停留片刻,溫聲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屬?”
“我……我不是。”如約和他對視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釋:“我給爺爺送點餃子。”
顯然是沒料到如約會是應醫生的孫女,溫景然停頓了幾秒,轉身把文件放回原處。
如約又一次看見他抬手時,背影勾勒出的緊致腰線。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熱地低頭盯自己的腳尖。
然後就聽見他關好櫃子,幾步走近的腳步聲。
“我叫溫景然,是應醫生的學生。”他低頭,為配合她的身高還微微彎了腰:“你怎麼過來的?”
那種耐心溫和的語氣……
就像是對著一個……還沒有自主行動能力卻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約眨了眨眼,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騎車。”
“手術剛開始沒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懷裡跟寶貝似的保溫盒:“我幫你轉交吧?”
應如約難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著保溫盒好一會,甕聲甕氣道:“你愛吃餃子嗎?”
溫景然怔住。
如約把懷裡的保溫盒遞給他:“等久了餃子就要涼了,給你吃吧。”
溫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濕,微紅著鼻尖,那努力隱藏的失望略帶了幾分哭腔,一副隨時都會哭出來的表情。
如約的確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湧的淚意隨時想要衝破她的防線。
她把臉埋進圍巾裡,也不等他伸手來接保溫盒,徑直放在了桌上,轉身便走。
她穿過光影略顯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樓梯。
就停在樓下的自行車不知被誰碰倒在地,纖細的腳撐彎折。
她幾步跑過去,剛彎腰去扶車,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來握住了車把。
溫景然替她扶起車,又檢查了一遍剎車和腳撐。
等如約接過車把,他抽出剛順手塞進口袋的一副手套遞過去:“戴上吧。”
如約抬頭看著他,一眼就看進了深幽的夜色裡。
從那天起,她知道爺爺有一個叫溫景然的學生。
也是從那天起,這個有著好聽名字的人,一步步走進了她的世界裡。
如果……
如果沒有高中畢業那晚發生的事。
如約想,他們依舊能保持初識時,那純粹的相處方式。
如約把香薰燈放在小客廳裡的高台上。
她輕敲了敲放著火柴的小紙盒,抽出一根火柴劃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聲裡,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卻半點沒有劃出火焰的意思。
她輕“咦”了一聲,又連續抽了幾根。
無一例外的,全都點不著。
正煩惱著,身後沙發傳來悉索的聲響,不等應如約回頭去看,身後已伸出一只手來,抽走了她指間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從褲兜裡摸出打火機,“想點什麼?”
如約有些發愣:“我吵到你了嗎?”
“沒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隨手擺置在高台上的小東西,順手越過她的耳朵,去拿蠟燭。
如約不自在地往一側挪了挪,看他用火機點了蠟燭,忍不住問道:“你抽煙?”
“偶爾。”溫景然看著因她氣息而微微晃動的青藍色火苗,指尖托著蠟燭兩端放進香薰燈的托盤下方。
就連那打火機,也被他隨手和她的香薰燈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如約轉身,擰開薰衣草精油往碟子裡滴了兩滴:“這個能助眠。”
水滴聲清脆,同時漫開的除了滴入碟子驚起的漣漪還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實,比起薰衣草精油的香氣,如約更喜歡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數時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約聽到身後他回到沙發上的聲音,這才邁開步子,去臥室裡抱她的電腦。
主臥沒有書桌,如約想用電腦還得回到小客廳。
她磨磨蹭蹭地從包裡取出充電線,估摸著溫景然快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抱著電腦坐到了小客廳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滿身。
明明沒有陽光明媚,也沒有陽光溫暖,卻依舊能夠驅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著院子裡花開正艷的海棠,心想:這個下午很快就會過去了。
沒等她的自我安慰生效,安靜得只有電腦運轉時有輕微聲響的房間忽然響起他的聲音:“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可依舊悅耳。
如約心裡的弦被他輕輕撥響,雜亂嗡鳴了一陣才重歸寧靜。
她的手指落在鍵盤上,左右滑動了下。
良久,應如約才語氣平靜地回答:“爺爺在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7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6
應如約為什麼會想當醫生呢?
她出生在醫學世家,祖輩遠了不說,近的從爺爺奶奶起,便是醫生。
應老爺子年輕時應友人相邀去劇場看舞台劇,結果當年那場舞台劇的名字也沒記住,整場舞台劇光顧著看坐在前排的應奶奶了。
當年S市有兩個醫院,一個就是現如今的S大附屬醫院,一個是S市中醫院,都極負盛名。
就連兩家醫院的選址,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默默地打著擂台。
應老爺子對應奶奶一見鐘情後,也不管旁人怎麼看,每日盡早去接應奶奶下班。
他一個拿手術刀的人,每天沐著夕陽出現在中醫院院門口的老槐樹下,手裡揪著一枝花傻樂傻樂地等著她,沒多時就把應奶奶的心捂化了。
應奶奶當時是S市出了名的大美人,別說來說親的人能踏破她家門檻,就是相中應奶奶主動追求的人那也是不勝枚舉。
可讓應奶奶決定嫁給當時有些木訥肅謹的應老爺子,還發生了一件事。
應奶奶是中醫院婦產科的醫生。
一日急診送來個渾身是傷,幾乎半條命快沒了的小女孩。
也不知這些傷是誰虐待而至的,只知道這孤女自小是個啞巴,口不能言,年紀又小。就是有些委屈想要找人控訴,都無從說起。
應奶奶心腸軟,最看不得這些事。
陪了幾日床後,就想收養了這女孩,這在當時是掀起過不小波瀾的。就算是應奶奶的家人也是無法接受,可就是在眾人皆反對時,應老爺子不聲不響地替她照顧著這個女孩,直接用行動承擔起了她的決定。
雖然沒過多久,這女孩的母親因受良心譴責回來領走了女孩,可應老爺子的做派是著實真切地打動了應奶奶。
沒過多久,應奶奶便嫁給了應老爺子,婚後多年,只留下應如約父親一個獨子。
如約還年幼時,曾經在如今已經成為舊址的中醫院門口寫過作業。
那時候的醫院規模還不大,緊張地只能分出必要的科室和病房,就連小院子也沒有。
唯一能供病人休憩的地方,只有醫院門口的槐樹下,那裡擺著石桌石凳,是如約小時候最喜歡待著的地方。
那時候華姨還沒來應家,父母雖忙,但還有爺爺奶奶能一同照應。
如約的小學離中醫院最近,每日放學後如約都會到中醫院等奶奶下班。
她就在槐樹下邊寫作業邊等,每每寫到昏黃的路燈亮起,奶奶就能下班了。
那時候還不普及轎車,應奶奶就騎著自行車捎她回家。
那漫長的回家路上,如約總會央著奶奶說說她和爺爺當年的事,再不濟也要聽一耳朵父母的。
久而久之,她知曉的事情幾乎比當事人能記得的還要更多些。
後來……
後來應奶奶癌症過世,如約那時只有十歲。
還是一個對生死有些懵懂的年紀,便失去了至親的奶奶。
她就記得那日午後,她午睡醒來,看見應奶奶看著窗外的槐樹出神。
應奶奶那時精神已經有些不濟,如約為了給她轉移注意力,就問她:“奶奶,你說如約長大以後也當醫生好不好?”
應奶奶回過神,摸著她的腦袋,微笑道:“你們爺孫兩倒是一個鼻孔出氣。”
話落,她不知是想起什麼,語氣悠遠:“當年你爺爺贊同我一個未婚的女孩家收養那個女孩時,我問過你爺爺,別人都不能理解我,你是不是為了討我歡心才附和我的?”
如約眨眼望著她,一臉的好奇探究。
應奶奶低頭望著她笑:“他說不是,只是他比別人多了一顆醫者心,這顆心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能善待我。”
如約那時聽得一知半解,懵懂地點點頭。
許是也覺得自己的話對於應如約而言過於深奧了些,應奶奶輕輕一哂,曲了手指輕刮了刮她的鼻尖:“以後我們如約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找個會哄你開心的,不要再找那種木訥又不識情趣的男人了。”
如約仍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當聖旨一樣領命了。
那天之後過了沒多久,應奶奶就撒手人寰。
離去前除了必要交代的事,只叮囑小輩:“別讓他一個人。”
這個他,說的是應老爺子。
自那天起,如約曾和應奶奶說過要當醫生的話就如同一個要履行的承諾。
她時時刻刻備戰著,從不敢松懈。
所以她回來了,在日漸孤單的世界裡,回來了。
溫景然是知曉一些應家的情況的,細數下來,從他叫應老爺子老師起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
他看著應如約從16歲還有些單薄的少女成長到如今,關於她的,無論哪一面,都記得清晰又刻骨。
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年,他忽然就對這女孩上了心。
他抬手擋住眼睛,接著這個姿勢擋住從落地窗外湧進來的日光。
他沒分神去看就坐在不遠處的如約,但即使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他也能想像的出來,她那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
昨夜凌晨結束的手術,下手術後溫景然就在值班室休息了一會。
值班室只有他一個人。
他倦極躺下,望著窗外寧靜的夜色,久久沒有睡意。
腦海裡總是掠過前兩日在S大後巷透過車門看到的她的眼神。
他買完夜宵經過那輛車,隔著貼了車膜的車窗看進車裡時,雖朦朧看不清,但心裡卻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強烈得讓他忍不住停下腳步。
這座城市有關她的回憶太多,他總能時不時就會想起她。
唯有前天,他站在車前,心裡那麼清晰地覺得她就坐在車裡。
所以他撥了電話,看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甄真真,像小鳥一樣撲棱著手臂飛過去,拉開車門叫了她的名字。
隔著一條街,他看著她如受驚小鹿一般的眼神,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軟。
那個電話沒等她接起,他便隨手掛斷。
他比她大了四歲,算輩分都能算上叔叔輩,是該讓著她些。
他想著想著,漸漸就有了睡意。
可即使睡著,睡意也淺,似夢似醒地閉了三個小時的眼睛,等鬧鐘響起時,沒有任何猶豫的便起來穿衣。
路過老街,隨手帶了她喜歡的豆漿。
經過超市,又忍不住停車去買了幾包她愛吃的零食。
等終於到了御山,他把車停在院子外面,折回去取了條毯子。
溫景然知道,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
他喜歡應如約。
不知何時何地開始的,卻漫漫無期的那種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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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如約也曾有過失意的時候,那是畢業前最後第二次模擬考。
因老爺子大病的緣故,她心思都不在學習上,高三整個學期裡都再找不出第二個比這次還要差的成績。
在學校挨過批後,如約去醫院看應老爺子時興致都不太高。
應老爺子就如約這麼一個孫女,平日裡對她再嚴厲,那心裡對她也是極為疼愛的。
估摸著是學校裡有事鬧得不愉快了,也沒主動提及,正想趁她去洗水果時叫溫景然去旁敲側擊下。
不料,沒等應老爺子把溫景然等來。就見如約拿著蘋果,臉紅得快比手裡的蘋果還要紅潤了。
他正要探究,便見如約身後跟著的溫景然,顯然心情極好的模樣,微微笑著,眼神明亮。
應老爺子有些郁悶。
他記得今天有病人家屬挑刺找事,他這沉穩的學生處事明白,雖輕松化解了這件事,但今日的心情尤其不好。
怎麼這一會功夫,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看上去都沒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8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7
溫景然這覺一睡就睡了好幾個小時。
等他醒來時,已日沉西山。天空沉寂安靜了下來,周圍被夜幕包攏著,顯得格外清寂孤涼。
他在如水般的傍晚暮色裡坐起來,擱置在小客廳高台上的香薰燈已經滅了,但空氣裡仍有薰衣草的淡香絲絲縷縷,沁人心脾。
他側耳聽了聽屋內的動靜,很安靜,就連呼吸聲都沒有重疊的頻率。
溫景然掀開毛毯站起來。
暮色的余光從落地窗外透進來,他穿過那片光影,徑直走到香薰燈前。
香薰燈內裡的蠟燭還有一半沒有燃燒干淨,燭油被高溫融化又漸漸凝結成蠟油,奶白色的鋪陳在小罐子裡。
應該是她吹滅的。
他移開目光,走到玄關時,拉開櫃門,彎腰看了眼鞋架的底端。
應如約有個習慣,空著的鞋架她會優先把換下來的鞋子放在鞋櫃最底端的中央,不偏不倚占著中線。
這會,鞋架的底層,只放著會所裡准備的拖鞋。
看樣子,她出門去了。
溫景然想起香薰燈裡還未完全凝結的白色蠟油,嗅著房間裡仍有跡可循的薰衣草淡香,再看著這雙擺得整整齊齊正好壓著鞋櫃底層中線的拖鞋。
想著應如約應是看他快醒了掐算著時間出門的,一時之間,倒不知該擺出一副什麼表情來。
到底是棋錯過一招,如今真是有苦難言。
他直起身,沒再回頭,扣下門把就准備出門。
已經走出房間正打算關門,臨了,想起什麼,轉身望了眼房間門口的卡槽。
如他所料,她的精明細致裡永遠都會有個百密一疏。
他抬手,順手從卡槽裡抽走她的房卡,握進了手心裡。
——
晚上六點時,如約接到應老爺子的電話指示,讓她先行去松繪廳集合吃飯。
這倒是意料之中。
這次出行人數眾多,有年長的長輩又有同齡的同事,組局是必然的事。
松繪廳是東居山會所裡高檔的小宴客廳。
入門先是一組刻漆銀底的松鶴同春屏風,一共十扇屏,銀色質地的屏風在屋內初點的燈光中,格外流光溢彩。
松繪廳內已落座了不少人,隔著屏風能聽到就近在耳邊的說話聲,不知誰說了什麼惹人發笑的話,屋內一靜,隨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笑聲,不絕於耳。
應如約繞過屏風。
松鶴同春的屏風後就是一個餐桌,此時餐桌的下席已三三兩兩坐了個半圓。
聽見屏風後的腳步聲,眾人的笑聲一止,俱抬頭看了過來。
溫景然倚著身下的座椅,手中已端了酒杯,杯中一淺灣的紅酒被他輕輕晃動著,沿著透明的杯壁畫出一道又一道的月牙灣。
他隨之抬眼看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停留,站起身,拉開他倚著的那個椅子示意她過來坐。
忽的,特意壓低的交談聲沒有了,余音回蕩的笑聲不見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格外一致地看著她。
那種探究的,打量的眼神,懷著各異的情緒悉數落在她的身上。
眾目睽睽下,他雖然什麼都沒說,可這樣明顯邀請的動作又仿佛把什麼都說了。
溫景然卻似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瞬詭異的靜謐,只安靜地凝視著她。
那眼底有促狹的,漫不經心的笑意。
睡醒後他大概去洗了個澡,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灰色的毛衣把他的面容襯得格外柔軟。
即使他這會笑的並不那麼善意,看著也格外得衣冠禽獸。
有那麼一刻,如約惡劣地想,這算不算是他為了下午被她丟下的捉弄?
畢竟,她見識過溫景然的小心眼。
於是,就在如約邁開步子,打算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對峙時。
溫景然莞爾道:“這位是我小師妹,應老先生的孫女。”
原本凝滯著的氣氛像是扎口後被解開的氣球,呼的一下,又流動起來。
本來就很多人在好奇應如約是誰,畢竟溫醫生不近女色是S大附屬醫院遠近聞名的。
別說能看到有女孩從他的車上下來了,就是平時在醫院裡工作,周圍那麼多花枝招展的女護士,女醫生,女病人……也沒見溫醫生多看兩眼。
總是溫文爾雅,不遠不近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難得見到一個他親自帶著看房間,親自送果盤,親自拉椅子殷勤備至的女生,自然好奇得屏息凝神,深怕一不留神就錯過了重要信息。
結果……
結果只是小師妹。
溫景然是應老先生最後收的一批學生,平日裡溫景然對他這位老師的敬重眾人也都看在眼裡,這會對老師的孫女熱情些,一時也沒人再多想,紛紛轉移了關注點,詢問如約。
例如:“作為德高望重的應老先生的孫女有何感想啊?”
再例如:“有溫景然這樣一位出色的師兄,你又有何感想呀?”
感想?
她能有什麼感想?
但畢竟是第一次正式會面,應如約很認真地回憶了下,一本正經道:“師兄太出色,總是會被比較。”
一干想聽些八卦的人嘆了口氣,提醒道:“別整這麼官方的回答啊,你認真想想,就沒別的感想了?”
還要想啊?
如約絞盡腦汁,又道:“師兄太優秀,我除了要多做很多的試題,連師兄的學校也不敢考啊,就怕被老師寄以厚望後發現我其實只是個廢柴?”
這麼努力的自黑,應該能滿足大家了吧?
果然,眾人樂呵地笑了一陣,也就不為難她了。
如約剛松了口氣,余光瞥見身側的光影一暗,轉頭看去,就見溫景然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扶在她身後的椅背上,微低了身子在距離她一臂之間的位置,平視她:“這麼說,你要考A大是因為我在S大?”
咦?
她只是隨口說說的呀。
當年她懷揣著一顆要出國留學的心,本就繁重的學業便像一座大山壓頂而下,她從清晨睜開眼那刻起就如繃緊的弦。
而她的每一天,就像是盤旋轉動的陀螺,一刻都沒有停歇。
也許是自小跟著應老爺子的原因,如約從小就不會哭訴委屈。再棘手的情況,她下意識的反應也是自己解決。
想出國,想提升專業成績,她就拼命地給自己加砝加碼。
學習壓力過重,她也只會咬牙堅持。
那段時間她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幾欲滅頂衝垮她,還是溫景然最早發現她的不對勁,及時地點醒了她。
後來,老爺子生了一場病,起身盛飯的功夫,便不省人事地暈了過去。
如約嚇得六神無主,等這次事件過去,便歇了要出國深造的念頭,這才選了A大的醫學院。
她以為,溫景然應該比所有人都知道她去A大醫學院的原因。
所以,應如約眨了幾下眼,一臉純良地回視他:“師兄你不知道嗎?”
難得再見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溫景然勾唇一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輕輕地敲了兩下,又問:“誰拿你和我比較了?”
應如約語塞。
是不是她說了是誰後,他又要追根究底地問比較了什麼……
甄真真拿她和溫醫生比過五官,得出的結論是,溫景然的五官無論是單看還是組合在一起看,都完美無瑕,宛若創世神一刀一斧雕刻的。
至於如約輸在哪……她至今也不知道。
比起甄真真這個膚淺的外貌協會,應老爺子自然內涵許多,比過綜合素質,心理素質,為人處世……
反正只要是溫景然,他就哪哪都看得順眼極了。
有時候,甚至是如約都為應老爺子惋惜,怎麼溫景然就只是他的學生,而不是他的親孫呢?
另一邊,在屏風前端詳松鶴同春的應老爺子和友人透過那屏風曲折面的縫隙看內廳良久。
友人羨慕:“你這學生和如約的關系挺好啊。”
言下之意,頗有曖昧。
就差直白地點撥應老爺子:“你看你那十佳得意門生和你那寶貝孫女頗情投意合,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下把和學生的師生情升華一下了?”
豈料,應老爺子輕哼了一聲,不作任何表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9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8
酒足飯飽後,微醺的酒香裡,同事間平日裡交存的戒心仿佛都消彌了不少。
氣氛一松緩隨意,便很容易滋生一些私人的話題。
起初,礙於應老爺子等眾位位高權重的長輩在列,飯局剛開始還一本正經地討論學術,交流病例。間或有人歪題,也只是唏噓下某些極為個性典型的家屬。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風向一變,從醫生職業風險過渡到了醫生目前的就職情況。
理所當然的,席間唯一一位不隸屬於s大附屬醫院的應如約就成了眾人的關切對像。
溫景然的這些同事,性格熱情,又善活絡氣氛,即使是這種明顯想要八卦下的氛圍裡,也讓如約生不起半點排斥之心。
如約放下蟹殼,邊用濕巾擦著沾了油膩的手指,邊笑道:“我不想離家太遠,已經給s大附屬醫院遞了簡歷。”
眾人紛紛附和,一部分人安利醫院的福利措施和辦公環境,一部分人則打趣溫景然:“小師妹一來,你這做師兄的可要幫襯著。”
溫景然正敲碎了一根蟹螯,他手指修長,不知是否因長年消毒的原因,手上的皮膚如白玉一般,此刻那總是纖塵不染的手指沾了少許蟹螯金黃色的潤澤,看上去竟格外誘人。
他慢條斯理地把剝了大半蟹殼露出完整一簇蟹肉的蟹螯放入如約面前已堆積了不少蟹殼的碟子一側,然後抬起眼,看向她。
那眼神清亮,一眼不錯地望著她,隨即往她手邊的濕紙巾瞥了眼。
如約立刻會意,大方地把整包濕紙巾都遞了過去。
應老爺子輕咳了一聲。
如約側目看去,便見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收回落在這處的目光,一本正經道:“如約性子不夠沉穩,若真的到附屬醫院當職了,盡管鍛煉她。”
如約默了默,決定這種時候她還是不要講話的好,撿起溫景然放在她碟子干淨那側的蟹螯默默咬了口。
蟹螯蟹肉飽滿,入口便是滿齒留香。
她滿足地眯了眯眼,就著手邊的橙汁,輕抿了口。
後來再有人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
她碗側的碟子裡總有剛剝好的鮮嫩蟹肉,手邊的橙汁也總是每次快見底時,又重新滿上。
原本她今晚食欲不佳,根本沒吃下多少東西。飯局後半段倒是就蟹肉和橙汁把自己喂了個半飽。
吃飽喝足,如約心情很是愉快,毫不吝嗇地和溫景然道謝:“謝謝師兄。”
溫景然空腹時喝下的那杯紅酒,酒勁有些微的上湧。
他從褲袋裡摸出一包香煙,手指微曲,輕輕扣了扣煙盒的一側,敲出一根香煙來。隨即,他微微眯起眼,抽出那根香煙越過她的肩膀遞給了如約身旁坐著的那位男同事。
對方接過,笑著看了眼如約,目光落回溫景然那時,抖了抖口袋:“溫醫生,借個火。”
溫景然下意識地去摸索口袋,除了一張泛著涼意的房卡以外,意外的,並沒有摸到他的打火機。
他微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如約。
那眼神幽深如剛熄滅的燭火,隱隱亮著一簇熄滅前的火焰。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她,一路看進了她的眼底。
然後溫景然笑了,他勾起唇,微眯了眼越過她看向身後:“火機沒帶。”
如約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雖然溫景然什麼也沒說,但那個眼神的深意卻簡單又深刻。
她記得,下午的時候,點香薰的火柴放在溫泉池旁受了潮擦不燃。溫景然那時候樂於助人地貢獻了他的打火機替她點了香油蠟燭,順便把打火機放在了香薰燈旁。
不出意外的話,那個打火機,還放在那裡。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
那眼神看著就跟打火機被她拿走了一樣。
“會所西區。”溫景然抽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含糊道:“螃蟹偏涼,你吃這麼多胃會不舒服。會所西區是娛樂區,可以消消食。”
如約莫名其妙地哦了聲,並未當回事。
等飯局散場,如約送應老爺子回房後,在自己房間門前摸著空空如也的口袋時,忍不住捂住臉,格外絕望地低嘆了一聲。
她這些年,怎麼光長了胸圍,不長腦子呢……
於是,本該沐浴著海棠花香泡著溫泉消食的人,認命得穿過大半個東居山溫泉會所去西區的娛樂區找人。
如約下午出門踩了踩點。
西區的娛樂區離公共的溫泉池很近,有為小孩單獨隔開的游戲廳,也有成年人會把玩的玉石麻將。
溫景然就站在游戲廳裡一架游戲機前,目不轉睛地隔著玻璃看著推幣機一前一後地移動著,好像光是這麼盯著就能掉下游戲幣來一樣。
如約並沒有急著過去。
今晚的溫景然仿佛和她所認識的不太一樣,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頭的原因,哪怕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如約在滿臉堆笑的服務員那兌換了兩小袋游戲幣,掂量掂量了重量,這才走過去,把游戲幣遞到他眼前。
如約很少見到溫景然碰酒,很多時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像都是穿著白大褂,清冷又專業的醫生形像。
他沉穩克制,很少沾碰會另他神智不清的東西。
所以,有關他喝醉的記憶便格外的清晰深刻。
那是幾年前了,具體是幾月,如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大學那年放寒假。
甄真真去機場接她。
那時候的如約已經不再伸手問應老爺子要零花錢了,手頭緊湊,便買了近晚上十一點的特價飛機票飛回s市。
甄真真在警校裡當孫子當了許久,早就憋悶壞了,接到她就直奔酒吧揚言要過一個意義不同的成年禮。
這種時候,應如約怎麼也不敢放甄真真一個人夜不歸宿。哪怕困的不行,也硬著頭皮陪她去了酒吧。
不料,遇到了溫景然。
如約至今仍記得,哪怕他醉意上湧,連話都不愛說了時,那雙眼睛想要威懾人時,依舊輕而易舉。
那如燃燒後灰燼一般深邃的雙眸,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下,凶煞得如同下一秒就能夠張嘴把她吞噬了一般。
甄真真的勇氣瞬間被嚇退了,她手足無措得來回打量著溫景然和應如約,結巴著問道:“這算不算是被抓現形了?”
如約淡定:“何止。”
還有夜不歸宿呢。
甄真真很是發愁,回頭溫景然會一狀告到老爺子那,或者三言兩語得參她一本,她就該有一個寒假進不了應家的大門了。
但顯然,那晚的溫景然醉得厲害。
他拎著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去了洗手間的洗手台後,把驚嚇過度的兩人晾在一旁,開了冷水,掬水洗了一把臉,勉強維持著神智把人挨個送了回去。
如約是真怕溫景然跟應老爺子告狀,不敢這個點回家,又不想讓溫景然看出端倪來,一路上都在努力地說服他。
他起初還不耐煩,可漸漸的,在她豁出老臉去哄他時,終於眉頭微松,露了幾分笑意,雖淺淡得像是飄入湖中心的一片樹葉,可在如約的心底激起的漣漪仍舊如同驚濤巨浪。
平時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原來醉酒後哄著便如還是頑齡的小孩。
那種成就感,就快比上如約回回都領著獎學金了。
這麼想著,如約忍不住彎了彎唇,先摸出一個游戲幣放進推幣機裡,看著游戲幣磕磕碰碰的一路墜入底下,“鏗”的一聲脆響,她的眼睛也隨之一亮,轉頭看他:“我再投一個幣,如果能推下游戲幣,你就把房卡還給我,好不好?”
掂量著手中游戲幣分量的人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輸的賭注呢,是不是隨我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0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9
他的雙眼幽亮,如同漆黑夜色裡亮起的燈光,柔和卻明媚。
如約幾乎被卷進這樣的眼神中,她微微一怔,有些驚惶地避開他的視線,認真地看著推幣機一前一後的推移著。
完全記不起自己半分鐘前,說了什麼。
“想好了沒有?”他微俯低了身子,拉長尾音輕“嗯”了聲。
如約郁結。
一定是溫景然酒喝得還不夠多,這個時候還記得不讓自己吃虧。
把話收回肯定是來不及了,如約歪著腦袋認真的想了想,問道:“你想要什麼賭注?”
“我對你所求不多。”他屈膝勾過身後的高腳凳,順勢坐下。
溫景然身材挺拔,比如約要高出一個頭來,筆直站著時,哪怕什麼也不做,光是這居高臨下的目光就讓如約倍感壓迫。
這會一坐下,周身的壓迫感頓減。
如約心頭一松,耐心地等他把話說完。
“你要房卡,我要一把鑰匙。”他抬眼,眼底折射出的光線襯的他那雙眼珠如深棕色的琉璃,清透見底。
應如約有些懵:“什麼鑰匙?”
她研究生剛畢業,目前又是個無業游民,一沒存款二沒家底的……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鑰匙珍貴到讓溫景然都惦記著。
“等我要的時候,你取給我就行。”他低頭悶笑了一聲,催促:“現在開始?”
莫名其妙就被溫景然反客為主的如約頓了頓,垂死掙扎:“那……看誰掉下的游戲幣多。”
溫景然絲毫不介意她臨時更換游戲規則,莞爾著示意她優先。
應如約瞥了眼眼前的推幣機,又瞄了瞄興致頗濃的溫景然,更加郁悶了……
她總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坑,正在努力不懈地往下跳的錯覺。
如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摸出兩個游戲幣,明目張膽地借著游戲規則不明確的漏洞一口氣往推幣機裡投了兩個游戲幣。
清脆的落幣聲裡,推幣機運作的輕微嗚鳴聲隱約可聞。
應如約目不轉睛地看著落入機內的游戲幣被推入幣池中。
隨即,她眼皮一跳。
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枚游戲幣被推搡著疊加在了其他游戲幣裡,那欲落不落垂掛在邊沿的游戲幣絲毫沒有被撼動的跡像。
還沒等她醞釀出沮喪的心情,一枚從另一側落下的游戲幣,哐當一聲,被推入幣池中,嘩啦啦地擠下了好幾枚硬幣。
滿室寂靜中,這聲音如同撼山擲地。
如約捧著擠落的游戲幣,壓根按耐不住驚喜,彎了眉眼一個個反復數了好幾遍。
那架勢就跟手上那四枚游戲幣能被她越數越多一樣。
畢竟這可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幾次進出游戲廳玩推幣機最大的一次收獲了。
溫景然挽起了袖口。
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得有些高,暖氣從四面八方調度而來,悶熱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指尖把玩著一枚游戲幣,認真專注得研究了下投幣路線以及墜幣時的角度,在應如約還猶自沾沾自喜時,他抬手,把游戲幣投了進去。
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他線條流暢的小臂,手腕骨節分明,就像是一件天然雕琢的藝術品。
應如約不免有些羨慕,這種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該是多得老天厚愛才能處處精致啊。
她的感慨剛落,耳邊接連一陣嘩啦啦的落幣聲響起。
如約看著疊加了她游戲幣的幣池“塌方”,有些欲哭無淚。
房卡沒了……她還賠進去一把鑰匙。
仿佛是嫌此時此刻對她的打擊還不夠,溫景然手肘撐著推幣機,側目凝視她。
一息之間,無數個應對念頭從如約的腦海中飛速掠過。
但最後,她仍舊認命得低垂下腦袋,乖乖認輸。
溫景然看她眼中對那推幣機恨不得拆之為快的神情,抿了抿唇,抑制笑意:“那房卡還要不要?”
應如約搖頭。
她還是去前台找服務員開房吧……她可沒有第二把鑰匙可以當賭注了。
想歸想,應如約心裡還有些不服氣:“溫景然,你不覺得你這樣不太厚道麼。”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在應如約的觀念裡,長幼有序,溫景然既是年長她四歲的前輩,也是跟著應老爺子混了個師侄備份的“師兄”。
她總覺得,他那被她咀嚼了無數遍仍覺得格外好聽的名字一字不落地說出來是不太尊重的行為。
溫景然抬眼,眼神專注地望著她。
那無聲的眼神,卻讓如約瞬間感受到了來自於他身上的壓迫。
她氣勢一弱,再開口時只是嘟囔道:“我好心收留了你一下午,你……”
聽起來,好像的確是他的錯了?
溫景然沉吟半晌:“那你躲著我做什麼?”
“啊?”這樣直接的提問問得應如約一個猝不及防,她語塞了幾秒才磕磕絆絆地回答:“我看了一下午的試題,有些悶……”
應如約頓了頓,見溫景然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補充:“就隨意地到處走了走。”
溫景然微揚了揚眉。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想要什麼總是格外明確,也不愛拖泥帶水。但裝起傻來,也一向如此,讓你明明知道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戳穿她的辦法。
“來S市那晚。”他頓了頓,故作漫不經心地提道:“想跟我劃清界限?”
呃……
這件事應如約做的的確有欠考慮。
哪有人躲債躲得人盡皆知的?
她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開了好。
心頭的這個念頭落地,她也不再維持垂手而立猶如犯錯被審訊的姿勢,半倚著推幣機,微笑道:“甄真真你應該認識。”
溫景然點頭。
十次裡有九次應如約干壞事時,都有她參與的份,實在很難讓他不對這個女孩印像深刻。
應如約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珠子,很不講義氣地把鍋甩給了毫不知情的甄真真:“真真很欣賞你。”
嗯……這句話可是真的,她半點沒摻假。
溫景然坐正身體,凝視她的雙眸微微蘊了幾分連如約也看不懂的幽邃復雜。
鋪天蓋地的威壓裡,如約硬著頭皮,繼續一本正經的胡扯:“我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煩,才……才沒有下車和你打招呼的。”
溫景然抿唇。
被她兩句半真半假的話誤導了方向,擰著眉,神色難辨地看著她。
如約無奈地舔了舔唇:“我不想讓你覺得為難,也不想破壞我和真真之間二十多年的感情。”
溫景然終於聽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低頭時目光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如約被他那一眼掃得心頭發涼,強忍住不敢和他對視的心情,格外積極地回視他。
然後,她聽見溫景然哂笑一聲,那笑容妖孽,一字一句對她說道:“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怎麼做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1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0
這種事?
哪種事?
應如約把腦袋埋進柔軟馨香的被窩裡,有些煩躁地裹著被子在大床上滾了好幾圈。
直到感覺被窩裡的新鮮空氣漸漸消耗殆盡,她才探出頭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齊肩發,側臥著蜷縮在床邊,出神地望著點著燈的小院子。
燈光昏黃,就像是點在夜歸路上的照明燈籠。有風四起時,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風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裡的溫泉池旁,光線把仍舊氤氳著的溫泉池襯得如同瑤池仙境,白霧翻湧仙氣彌漫。
應如約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難為她來的是東居山的溫泉會所,卻連溫泉水都沒沾過幾滴。
已近凌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便如約沒有睡意,也實在興不起去院子裡泡溫泉的想法。
S市變溫時,日夜溫差相距大。
正午時分如果還能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臨時,就不得不多加兩件衣服才能御寒。
這會屋外樹影搖曳,隱約能聽到做過隔音的房間外東居山山林間咆哮的風聲,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可屋內卻安靜得如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切看起來歲月靜好。
應如約裹緊了被子,覺得這會有些變天的東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著淡定,其實心裡一直暗湧著驚濤駭浪,那海浪一潮高過一潮,吵得她無法入睡。
應如約認識溫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為收下過他的手套,最後還不慎弄丟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無論有沒有抱著拿人手短的心態,她都覺得溫景然是個待人溫潤的謙謙君子。
他謙和耐心,沉穩嚴謹,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實在博人好感。
有一陣子,應如約很喜歡和他打交道。
她的難題,躊躇,他總能輕而易舉地幫她化解。
可後來,如約漸漸就發現,溫景然並不是所有人以為的那樣溫潤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氣,他也有他的惡劣。
他的溫和也僅僅是溫和,他對人的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所以漸漸的,他說的話如約往往要想好幾遍才能確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著圈子想清楚期間的利害關系。
她沒有溫景然的段數,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久而久之,她開始對溫景然敬而遠之。
這樣的相處太累,而她疲憊沉甸的心只想要一個能供她棲息的港灣。
其實……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還有一顆懷春少女心的如約是有幻想過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溫景然在一起。
可這種可能幻化出的畫面,不是她永遠落後他幾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後,就是他遠遠立在醫院走廊盡頭遙不可及的模樣。
等到後來,她就再也不去想這種未知的可能了。
那樣遙遠的人,她不願他屈就,也不願自己妥協。
維持這樣和諧友愛的師兄妹關系是如約最想看到的事。
可這次回來後,她隱約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但到底哪裡不同她又實在說不出來,這種困惑和不安揪著她的心口,難以發泄。
不想了。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木板上,去點香薰燈。
寂靜的夜色裡,她的腳步聲輕而小,就像下午看見的那只貓踮足越過瓦片時那樣。
如約沒找到小客廳裡的電燈開關,就著院子外昏黃的燈光摸到熏香燈,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時,盒身微涼的溫度讓她微微一怔,轉眼就看到了溫景然下午隨意放在燈旁的打火機。
那個……溫景然借火時才發覺留在她房間裡的打火機。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後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貫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燈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帶了幾分痞氣的似笑非笑……
要不是,要不是如約知道他是什麼人,她該覺得溫景然那個眼神是在調戲她了。
她“哢噠”一聲打起火,把香油蠟燭點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著青藍色,如約恍了恍眼,把蠟燭塞進香薰燈的內層裡,又旋開精油點了幾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裡,她抱膝坐在手邊的沙發上,卷了隨意堆在一側的薄毯披在身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香薰燈裡舔著蠟燭的火苗。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了困意,卻連回臥室睡的力氣也沒了,歪著腦袋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夢半醒間,她想起東居山西區那格外安靜的游戲廳,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幣機好像還是因為溫景然。
應該是高三那年。
路過轟鳴作響格外熱鬧的游戲廳時,他忽然停了車,轉頭問坐在自行車後座正掛著耳機做英語聽力的應如約:“要不要去看一看?”
雖然是問句,但並沒有詢問她意見的意思。
他停了車,拎著她書包的帶子就順便把她拎了進去。
那時如約還穿著學校的校服,她滿腦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進入游戲廳場所,哪怕她很快就要過18歲生日了。
吵鬧的音樂聲和節奏感極強的鼓點聲全部混雜在一起,她聽不清溫景然交代了她什麼,杵在就在游戲廳門口不遠的推幣機前。
等溫景然換幣回來,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推幣機,順手把一小竹籃的游戲幣遞給她,然後指了指她的校服,戲謔道:“你打算穿著這身校服招搖過市?”
如約這才反應過來,燒紅著臉,手忙腳亂地脫了校服外套塞進背在身後的書包裡。
等那一小竹籃的游戲幣都消化在了推幣機裡後,如約摸著空了的竹籃,放松的理智這才回來,那虛度光陰沉迷游戲的罪惡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樣湧上來,把她徹頭徹尾淹沒。
要回家的想法還沒等她提出,溫景然順手褪下她的書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長的手指輕推了推她的後背,示意她去看隔間裡,掛著標靶的射箭。
“你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帶你回家。”
然後,等如約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射箭場裡,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標志線前。
她是一點也不會啊……
看場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她笑著走上前,示範了下站姿,三言兩語指導過後,回頭看了眼幾步外的溫景然,笑道:“他每回來都能搬空我的禮品台,你跟著他來的,怎麼一點都不會。”
她……應該會嗎?
如約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回去要跟應老爺子告狀的事,好好的半個休息日,全被溫景然耗在了游戲廳裡。
這不是帶壞她嘛!
她心裡碎碎念著,手上動作卻不含糊,憑著感覺射出一箭。
那弓箭滿弦,本該虎虎生威的利箭卻猶如虛張聲勢的大貓,箭一離弦就徑直墜落到不遠處的地面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如約還來不及紅個耳朵羞愧一下,腦袋上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溫景然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從她緊繃的肩線拂過,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壓了回去。
做完這些,他側目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無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壓上她握著弓箭的五指,仔細地一一做了調整。
用無聲的,溫和的方式訓導她。
等調整完她握弓的姿勢,溫景然極耐心地親自幫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雙手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拉開了弓弦。
在“咻”的一聲離弦聲裡,他低聲道:“拉滿了弦的弓用錯力,只會像泄氣的皮球。”
“應如約。”他頓了頓,垂眸和她對視:“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是斷弦,就是墜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2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1
那是比第一次坐他自行車後座還要讓應如約覺得面頰滾燙的親密接觸。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他的掌心覆蓋著她的手背。
溫熱,有力。
拉滿弦時,他的手指用力,微微緊繃時的力量和離弦後那放松的動作,就像是電影鏡頭的慢動作,在她眼前一點點鋪陳而開。
他襯衫的領口蹭到了她的耳後,柔軟的布料依舊讓她耳後有些微發癢。
應如約忍不住避了避。
因將就著應如約的身高,溫景然微微彎了腰。
呼吸時,那溫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耳側,像夜風過隙,悠悠蕩蕩。
那低沉的,屬於成熟男人的聲音,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敲開她的心防,一直飄了進去——“應如約,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是斷弦,就是墜箭。”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回蕩著回音,像是延綿不絕的海浪。
怎麼有人講個道理還能這樣七拐八繞,偏偏這樣的方式讓應如約連半點排斥和反抗的心理都生不起來。
好像只能乖乖聽話。
香油蠟燭燃燒殆盡後,火星舔著最後一滴香油,在夜色裡搖晃著發出一聲“哧”聲,有煙霧在漸滅的火星裡四散開。
燒了小半個小時的蠟燭終於熄滅,而沙發上窩著的人思緒漸沉,終於睡了過去。
——
一覺醒來,天色大亮。
應如約揉著落枕的脖頸,單手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敲字: “我一覺睡醒可以去知乎答題了了,就那種睡一夜沙發醒來落枕是什麼感受。”
甄真真收到微信,掩嘴笑了幾聲,翹著腿回道:“這種問題多沒意思,你就得去提供下有個帥哥師哥的感受,怎麼對帥哥師兄霸王硬上弓的心得。”
應如約嘆氣。
她覺得她和甄真真這二十多年的友情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自打甄真真這小妖精知道了她高中畢業那晚險些把溫景然強了之後,幾乎天天都要拿這件事來刺激她蒼老的心靈。
良久沒收到應如約的回復,甄真真起身去倒了杯茶,又問:“你今天應該就要回來了吧?這兩天的單獨相處就沒發生什麼讓你印像深刻念念不忘的事?”
應如約翻了個白眼:“還真是讓你失望了,並沒有單獨相處。”
甄真真眨了眨眼,微笑:“這麼說,雖然沒有單獨相處但還是有印像深刻念念不忘的事了?”
應如約腦子裡忽然掠過溫景然站在推幣機前似笑非笑睨著她的眼神,頓時渾身一凜,連忙岔開話題:“瞎說什麼,你一個人民警察能不能多關注點社會民生問題。”
甄真真撇嘴:“除暴安良是每日要做的事,但閨蜜的終生幸福也很重要啊。像我這樣優秀傑出的美少女警察,兩手抓又不是難事。”
說到這,應如約忽然想起一件事,沉思片刻,問道:“咳,是這樣。我一個朋友為了和一個男人劃清界限,就誘導男人說自己閨蜜對他有意思,結果那個男人說了一句\'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嗎\',她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正愜意喝著滿香水果茶的甄真真大怒,她拍桌,直接發了語音:“應如約你還是不是人,你這不是賣我嘛!我以後見到溫醫生還怎麼安靜地做個小迷妹?”
秒被拆穿的應如約揉著僵硬的脖頸,有些心虛。
“你個白眼狼,枉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就是這麼對我的?關鍵時刻拿我當槍使,別人就算了,關鍵是溫醫生啊……哎,等等,你要跟溫醫生劃清什麼界限?”
應如約:“……”
“好好好,我不問你要跟溫醫生劃清什麼界限了,你想好今晚在哪給我賠罪吧,等我消了氣我再告訴你溫醫生這句話什麼意思,哼!”
應如約聽著從揚聲器裡傳來的氣壯山河的輕哼聲,頓時覺得她這會不止脖頸疼,現在就連腦袋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
從東居山回程到S市比來時快了不少。
天色已經不早,如約沒有回御山,而是直接在經過市區時就下了車,打的去定好的餐廳。
甄真真已經到了,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木桌上把玩著杯子,聽見服務員引導的聲音這才懶洋洋地抬起頭來,用格外幽怨的眼神望著匆忙趕來的如約。
每次她一擺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如約就會立刻舉手投降,這次也不例外,她很是爽快地先開口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腦子短路了。”
甄真真介意得才不是這個,她向來是心比天大的主。
面上維持著可憐兮兮的幽怨表情,甄真真撅起嘴,嬌嗔:“到底怎麼回事,你都把我拖下水了,還不打算給我講一遍發生了什麼事嘛?”
如約無奈,想了想,就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大致的概括了下。
溫醫生的眼神啊,說話語氣啊,挽袖子的動作啊……她一概忽略,埋在了心底裡。
甄真真聽得入神,支著下巴想了半天,一臉猶豫道:“我怎麼覺得溫醫生那句話的意思是……你閨蜜喜歡我這種糟心事,還需要我教你幫忙解決?”
她有些不太確定,翻來覆去想了幾遍,神色凝重:“如約,你跟我說的差點把溫醫生強了,是不是……沒有差點這兩個字?”
如約一口水嗆到,頓時咳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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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如約剛入職時,S大附屬醫院的單身男醫生們都猶如打了雞血,興奮不已。
不料,還未等到單身男醫生們拿出撩妹十八招來攻克這位新來的漂亮麻醉醫生,他們就發現……
午飯時,和應醫生一起吃飯的是溫醫生。
下班時,送應醫生回家的是溫醫生。
上班時,和應醫生一起出現在停車場的也是溫醫生……
至於溫醫生……
形像好,氣質佳,簡直就是全醫院單身男醫生的公敵。
說好的溫醫生和應醫生只是單純的師兄妹呢?
這跟說好的不太一樣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3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2
如約收到S大附屬醫院的面試通知時距從東居山溫泉會所回來好幾天了。
她對S大附屬醫院志在必得,這幾日便也沒忙著往別的醫院投簡歷,安心地在家等著通知。
早上陪老爺子“沾花惹草”,下午跟華姨學做蛋糕點心,按照甄真真的話來說,如約這幾日過的那就是她以後的退休生活。
所以,如約收到面試通知,先松了一口氣的人反而是甄真真。
“星期五面試啊。”甄真真吮掉指尖的奶油:“你要不要去問問溫醫生,讓他給你打探下情況?”
應如約往盒子裡鋪上最後一層奶油,側目看她:“打探什麼情況?”
甄真真恨鐵不成鋼的“嘖”了聲:“你不得知道這次醫院到底有幾個名額?你不得摸一下競爭對手的底細?又不是讓你賣身求榮去走溫醫生的後門,你反應這麼大干嘛?”
話落,似乎是覺得數落得還不夠過癮,甄真真輕推了下如約的額頭:“我知道你對自己有信心,但現在這個社會,除了拼實力還拼人脈關系。我現在就能拍著胸跟你保證,像S大附屬醫院這種地方肯定有靠關系進去的。”
她的目光在如約面前已經成品的水果千層上打量了一圈,撐著扶手就從沙發上坐起來,興奮道:“正好,你就提著自己親手做的水果千層去慰問下溫醫生,好讓醫院的人知道你也是有後台的。回頭面試時想把你刷下來還得看著溫醫生的面子思忖思忖。”
應如約覺得甄真真一定是昨晚出警時腦子進水了,說的話沒一句能讓她聽得懂。
她寶貝似得把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水果千層放進冰箱裡,從廚房出來時,順手端了一盤做水果千層留下的邊角料:“你一個直面人性黑暗的人民警察怎麼思想還這麼天真單純?我做個水果千層就能勞駕油鹽不進的溫醫生給我當後台了?做夢呢吧!”
而且重點根本就不是溫景然給不給她當後台好不好?
她是去面試,又不是去攀比人脈的。
甄真真咬著甜酥酥的芒果,笑得眯起眼來:“別人一個水果千層當然不能勞駕溫醫生,但是你不一樣啊……”
“打住。”如約立刻打斷她,義正言辭道:“我不會給溫醫生送水果千層的,更不需要他給我透底開後門。再說了,他也不會這麼做的。”
甄真真了解溫景然才多少?
當年副院的女兒看上溫醫生,倒追時可是花了不少力氣的。每天清晨都會帶一捧鮮花給溫景然淨化空氣,結果呢?
結果那些花轉手就被溫景然送了病人。
這送花不行,自然就得換招數了。
副院的女兒是出國留洋回來的高材生,在國外這幾年思想也潮流先進,除了日常殷勤,投遞各類音樂會門票,電影票等等,還每天堅持開車送溫景然回家。
溫醫生是怎麼回應的?
他跟如約借了自行車,天天自行車上班,愣是沒給一次機會。
後來聽說,副院的女兒什麼辦法都試了,偏偏溫景然油鹽不進,這事當時還是S大附屬醫院最大的八卦消息,每天更新一集。
快全劇終時,那副院的女兒終於不負眾望得放了一記大招。
以溫醫生的前途做賭注,逼溫景然和她交往。
簡而言之,從了就平步青雲,不從就再無前途。
嗯……
可溫醫生是什麼人?
他即使不做醫生也前途無量,怎麼可能會受這種威脅。
後來,應如約聽到的故事結局就是,副院的女兒辭職出國,副院……也提前退休了。
出於職業道德,他從來不收受病人家屬遞的紅包。出於個人原則,他也從不向任何不公正低頭。
這樣一個人,她才不要去自討沒趣。
——
溫景然查完房,正欲回辦公室,忽然想起什麼,問同行的另一位醫生:“今天是星期三?”
猝不及防被提問的魏醫生怔了下,連忙點頭:“是啊。”
溫景然抬腕看了眼時間,略沉思了片刻:“你先回去吧,我去人事科走一趟。”
人事科?
魏醫生一頭霧水地看著溫景然走遠,搖搖頭,徑直回了科室。
途徑護士台的時候,魏醫生回頭看了眼偶有護士經過的走廊,腳步一錯靠向護士台,手中的鋼筆輕輕地敲了敲桌面,引得低頭輸入訊息的護士抬頭看過來。
護士的目光錯過魏醫生看了眼他的身後,笑道:“溫醫生呢,又被哪個病人纏住了?”
“沒。”魏醫生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溫醫生去人事科了,最近應聘的有溫醫生的熟人?”
這護士是院裡有名的百事通,想打聽什麼,一問便知。
果不其然,那護士煞有其事地四下張望了下,也壓著聲音道:“這次面試溫醫生旁聽,以前這種事溫醫生都是能推就推,這次實在反常。”
魏醫生倒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反常的。”
護士“嘖”了一聲,一副“這你就不懂行情”的表情睨著他:“我打聽到了,這次面試的有個女醫生是溫醫生的小師妹。”
“小師妹?”魏醫生咋舌:“不是說溫醫生是應老先生最後一位學生了嘛,怎麼還出來個小師妹?”
護士輕笑了幾聲,得意道:“像你們晚來的醫生都不知道,應老先生有個孫女,也是學醫的。就前幾年,這應姑娘也來過醫院,後來應老先生退休了她也來得少了。溫醫生的小師妹,說的就是她。”
魏醫生眼神亮了亮:“真的?”
那護士看他神情,撇了撇嘴:“你不信還問我干什麼。”
話落,她似又想起什麼,補充道:“上個周末,溫醫生調休。帶小師妹和幾個同事去東居山那個很有名的溫泉會所了,你看他這麼上心就知道,他這小師妹他很看重啊,不然還沒面試呢就組了個飯局給她引薦了好幾個醫生。”
這事魏醫生倒是知道,去的除了胃腸科的同事,還帶了小許的未婚妻麻醉科的醫生。
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點點頭,收起筆:“有什麼進展回頭跟我說啊,我先回科室了。”
護士立刻揮揮手,低頭繼續在電腦上錄入信息。
——
應老爺子下午約了朋友去公園遛鳥,眼看著黃昏將至,如約正欲給老爺子去個電話,剛拿起聽筒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
如約狐疑地往院中張望了眼,頓時面如土色。
院中空地上正停著一輛白色的路虎,車燈還亮著,蹭亮的車身倒映著未暗的黃昏,竟有那麼一絲舊時光的味道。
華姨也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引擎聲,邊端著燒好的菜出來,邊問:“如約,是誰來了?”
“是溫醫生。”應如約不那麼樂意地迎出去,走到玄關,又想起要讓華姨加幾個菜,等她折回廚房交代完再出來時,溫景然落後老爺子幾步已經走了進來。
面面相覷地對視了幾眼後,應如約老實叫人:“爺爺,溫師兄。”
後者目不斜視,微微頷首。
那表情,再冷幾分,應如約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等應老爺子去廚房要親自做個菜後,他接過如約端來的龍井,在四下無人的客廳裡,學著她剛才那一本正經的語氣,忽道:“小師妹。”
如約“啊”了聲,一抬眼,只看見了他滿眼淺淡的笑意。
怎麼今天一個兩個的……好像都愛拿她打趣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4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3
早些年,溫景然還在應老爺子門下的時候,因為平日裡對應如約多有照拂,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老爺子憐惜,總愛招呼溫醫生來家裡吃飯。
華姨那時候已經在應家做工了,因為溫景然的緣故,還特意跟她姊妹學了A市那邊的菜系。
等後來應如約去A大上學後,應老爺子總抱怨家裡只有華姨和他兩個人太過冷清,每每一邊埋怨如約不在S大的醫學院上學,一邊叫上溫景然回家喝點小酒。
有那麼幾次,應如約給應老爺子發視頻通訊的時候,還看到過溫景然。
一次是坐在單人沙發上給應老爺子削蘋果,一次拿著透明的小盒酒瓶淺酌。
照理說來,像溫景然這樣時常過來吃飯的情況,應如約應該早就習慣了。
但奇怪的,她今天總覺得渾身別扭得不行。
總能想起甄真真白天時說得那些話,明明那麼不著調,她也否決得很認真,可看到溫景然,她腦子裡就忍不住冒出“抱大腿”這種念頭來。
枯坐了半晌,如約到底沒坐住,手裡剛剝了一瓣皮的橘子也不剝了,隨手擱在桌幾上,起身去廚房溜達溜達,透口氣。
每回她在溫景然身邊待上十分鐘後,她就會忍不住想,溫景然那些病人在這麼有壓迫感的醫生面前真的能夠好好看病?
日暮西沉時,老爺子加的菜終於出鍋。
華姨端了飯菜,添了碗筷,忙活完也被叫著坐下來一起吃飯。
四人對坐,飯桌上安靜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輕響。
華姨是應奶奶的遠方親戚,其實仔細算下來,也就是祖祖祖輩有那麼些牽連,到如今過了幾代,早已淡了血脈。
但應奶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華姨年輕時遇人不淑,走投無路時靠應奶奶雪中送炭救濟過。後來應奶奶去世,老爺子想著如約還年幼,家裡不能沒人照顧,便請了華姨過來燒飯打掃,這一請就是數十年,早已如家人一般親近。
這會見飯桌上氣氛沉悶,華姨給應老爺子盛了湯,笑道:“老爺子前些日子還笑如約笨手笨腳,做個菜還能燙著手,今天怕是要讓老爺子刮目相看了。”
應老爺子果真來了興趣,睨了眼安靜埋頭吃飯的如約,問道:“她又跟你學了什麼?”
“水果千層。”華姨道:“做得像模像樣的,我看啊不比外面賣得差。”
“也就你會誇她。”應老爺子輕笑了一聲,似想起什麼,筷子一停,問道:“我聽景然說,你進面試了?”
被點名的人抬起頭來,快速地咽下口中的咕咾肉,回答:“下午收到的。”
話落,應如約忍不住輕瞥了眼慢條斯理挑掉魚刺的溫景然,嘟囔著抱怨:“我還想親自告訴爺爺的。”
聲音雖輕,可在座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正專注挑刺的溫景然手中筷子一頓,那精密得如同一場手術一樣的動作停下來,他側目,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應如約,淡聲道:“面試而已,你還想把這個當驚喜?”
不等如約辯駁,他把剔掉魚刺的魚肉踢到碗邊,不鹹不淡地又補充了一句:“出息。”
輕飄飄的兩個字,刺得如約面紅耳赤,想辯解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辯解又覺得不甘心。
況且應老爺子就在上座,由不得她撒潑耍賴發脾氣。
這麼一想,剛甜到她心口的咕咾肉仿佛都沒了味道,如約鼓了鼓嘴,打定主意今晚在溫景然走之前都不要給他好臉色瞧了。
不過……
應如約的沒有好臉色也就是在收碗筷時冷哼那麼一聲;端茶經過溫景然身旁時橫個眉豎個目;坐在沙發上視線相對時抓緊時間先嫌棄地移開目光。
就這點攻擊力,給溫景然撓個癢都不夠……
挫敗的人窩在沙發上,捧著華姨剛煮好的菊花茶輕抿,邊豎著耳朵聽溫景然和應老爺子閑聊。
說來也是奇怪,應老爺子這麼一大把歲數了,平日裡也不愛玩電子設備,少有的流行用語還都是跟著嘴快沒把門的甄真真學的。
可就是這樣,不管溫景然是和應老爺子談論病例還是瑣碎的閑聊,都毫無障礙。
哪怕是華姨突然插嘴問一句今天的菜價,他也能回答出個一二來……作為一個日理萬機的醫生,這個技能的掌握直到現在都讓應如約覺得匪夷所思。
老爺子正說到下午在公園遛鳥,話音一轉,說道:“公園竹林後頭那塊空地擺了桌子,放了飲料糕點,折騰得就跟野餐一樣。結果我過去一湊熱鬧,才發現是相親大會。”
應如約揚眉,低頭呷了口菊花茶,笑眯眯的繼續聽。
溫醫生今年三十歲了,叫應老爺子老師也叫了快十年。可這麼多年裡,別說看到他交女朋友了,就連院裡前輩上司給他安排相親,他都一概拒絕。
三十而立的年紀,和溫景然同科室同齡的醫生不是准備抱二胎就是在生孩子……誰也沒有像溫景然這樣,清心寡欲得都能出家當和尚了。
應老爺子平時不太愛管閑事,但今天麼……總覺得身為老師還是要說上那麼幾句:“你老大不小,是該考慮考慮婚姻大事了。要是不考慮娶A市的姑娘,盡管跟老師開口,我幫你物色物色本地的。”
“是不打算娶A市的姑娘。”溫景然抬眼,眼底笑意溫和:“老師不用著急,如果我有看上的姑娘,還得經過你的同意。”
應老爺子沒聽出弦外之音,擺擺手,輕斥道:“這可不合禮數。”
一直裝作認真看新聞的如約忍不住側目。
溫景然低著頭,唇角含笑。
他正在削蘋果,修長的手指壓著鋒利的小刀,緊貼著蘋果的果肉慢條斯理地剔掉表層,那接連不斷,薄厚相同的蘋果皮貼著他的手背卷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唇邊笑容未收,就這麼直直地回視她。
那眼神清亮,像是黎明前最後的一縷星光,明亮得連晨霧都無法遮掩光芒。
如約微愣。
她怎麼覺得……
溫景然的這個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啊……
——
溫景然要走時,應如約送客。
溫景然在S市的住處有兩處:醫院,御山。
毋庸置疑,醫院絕對是溫景然住的最多的地方,有時候經常下完手術後就已經是深夜或者凌晨。
這種時間點,若是隔日還要上班,只會想著爭分奪秒地休息,哪還會驅車千裡迢迢地趕回離醫院的確有些遠的御山?
至於御山,作為S市高檔的別墅區,的確適合居住。
當年溫景然看過樓盤決定買下御山別墅的時候,如約還咋舌現在的醫生工資高得能買別墅了……
結果後來才知道,溫醫生手上玩著幾支股票,還摻和了不少溫家的投資。
應老爺子退休後,搬來跟溫景然做鄰居。
兩戶中間隔著數棟,不遠不近,散個步的距離,就能回家了。
應如約送客送得潦草,連正門沒都出,送到玄關,踩著門口的地毯站得筆直。只有臉上的笑意真心實意,寫滿了“你終於要走了”。
這種情緒明顯得溫景然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於是,如約眼看著溫景然拉開門毫不猶豫地就要走出去了,她揮著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又見他轉身,朝她勾了勾手指。
路燈的燈光下,他逆光的笑容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清亮得對上來。
如約一怔,不情不願地踮著腳走過去:“師兄還有何吩咐?”
“下午我去了趟人事科。”他垂眸,聲音不疾不徐道:“麻醉科只有一個招收名額。”
應如約終於正色:“只招一個?”
溫景然不動聲色地又拋出一個誘餌:“面試的麻醉醫生不止你一個。”
一般情況下,應如約聽完之後大概會嗤之以鼻。
她學歷高,專業又過硬,再加上耐勞吃苦的良好品質,她在這方面對自己很有自信。
可溫景然這番話,說得欲言又止,欲語還休的……聽得她小心髒跳動得都有些不規律了。
難道她這回遇到勁敵了?
這麼想著,腦子裡又蹦出下午甄真真苦口婆心勸說她的畫面,應如約一個激靈,正欲厚著臉皮打探打探情況,結果回神一看,溫景然已經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裡。
如約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等一下!”
車裡的人回眸看來,隔著反光的車窗玻璃,應如約並看不清溫景然的神色,她站在門口,指了指屋裡,重復道:“等我一下。”
應如約急忙跑進廚房裡,肉疼地取出做好後連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層蛋糕,隔著紙盒的透明隔膜看了好一會,最後一咬牙,拎著就去送禮了。
目睹一切的華姨和跟過來看情況的應老爺子面面相覷,良久,華姨狐疑問道:“這千層蛋糕原來是送給景然的?難怪誰也不給碰……”
——
半個小時後。
甄真真接到一通私人電話。
電話那頭,應如約咬牙切齒:“甄真真,早知道我就把那個千層蛋糕喂給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