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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8-2-19 12:02 AM

第105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04

  除夕夜被翻來覆去守了好幾遍的人,只在臨睡前朦朦朧朧地聽到了遠山上寺廟師傅撞響的鐘聲。

  讓她精疲力盡的始作俑者在她耳邊,低聲地道了句:“溫太太,新年好。”

  忘記有沒有回應了,只記得今早醒來睜開眼,有溫潤的天光透過窗簾落在地板上。

  萬籟俱靜,她盯著那抹光出神良久,身後觀察了她一會的人開口問:“起來還是再睡會?”

  應如約循聲看去。

  溫景然倚在床頭,手指夾著書頁和書脊,正在看書。他那側的台燈燈光調到最暗,難得的……見到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絲框眼鏡。

  他側目,見她盯著眼鏡瞧,順手取下擱在床邊。手裡的書也被倒扣在了腿上,他傾身:“老爺子在等你一起吃早飯, 晚點再睡,嗯?”

  應如約仍舊有些混沌的腦子在捕捉到“老爺子在等你一起吃早飯”時,瞬間清明:“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溫景然仰頭看著幾下掀開被子起來,從他腿上跨過去,慌慌張張衝進浴室的人,微挑了挑眉,低聲回答此刻已經聽不到他說話的人:“還不是因為舍不得……”

  應如約花了幾分鐘洗漱,潔面,快速收拾好自己,和溫景然一起下樓。

  意外的是,除了坐在客廳看報紙的老爺子以外,客廳裡還坐了一位年輕男人。聽見動靜,他轉頭,僅是一張側臉,眉目神韻和溫景然就有四分像。

  應如約怔了怔,悄悄扯了下溫景然的袖口,悄聲問:“你二哥溫景梵?”

  溫景然一笑,算是默認。

  溫景梵來了,隨安然自然也來了。

  相比較今天才算正式見面的溫景梵,應如約對之前在梵音寺就有過一面之緣的隨安然更加熟悉一些。

  許是看出應如約有些拘謹,隨安然把牛奶遞給她時,低聲問她:“還記得我嗎?”

  “記得。”應如約對她頗有好感,只是隨安然看著和她差不多年紀,她那聲“嫂子”怎麼也叫不出來,正無措著,她主動解圍:“跟景然一樣叫我安然就好。”

  應如約點頭,在她溫和的笑意裡默默紅了耳朵。

  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手足無措。

  面對溫老爺子,她是做足了准備的,所以一舉一動都能做到落落大方,不露怯也不藏拙,盡善盡美。

  可妯娌之間該怎麼打交道……她就完全沒有經驗了。

  “本來,我昨天就該來的。”她小聲的,盡量把聲音壓得最低,不去影響兩個男人的交談:“往年過年,沒有特殊安排,我和景梵都會來這裡。今年是例外……”

  她瞄了眼肚子,彎起眼:“A市今年雪下得密集,出行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只能今天趕早,來歡迎下你。”

  “謝謝。”應如約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新年快樂。”

  飯後,溫景梵和溫景然在客廳陪老爺子小坐。

  隨安然就帶著應如約去小客廳敘話,說是小客廳,其實就是個有落地窗的小陽台。

  說是隨意聊聊,就真的是隨意聊聊。

  兩個人從A市今年反常的大雪聊起,聊到A市有那些適合游玩的景點時,隨安然輕拍了下額頭,失笑:“我忘記你大學就是在A市念的醫學專業了。”

  於是,兩個人的話題又換到了醫院,彼此的工作,格外投機。

  溫景梵進來數次,都沒能打斷她。

  不知道第幾次無功而返後,倚在門邊的溫景然不懷好意地笑看著他:“和我老婆搶人?不太好搶。”

  ——

  晚上,吃過晚飯後,溫景梵和隨安然返程回市區。

  隨安然明早有產檢,住這裡,太不方便了。也直到這時,應如約才知道,隨安然今天過來,是特意陪她的。

  溫景然被冷落了一天,等到她回房,已經洗完澡穿著浴袍在看書了。

  書還是早上那本書,已經快看完,被他用手指壓住的書頁薄得只有淺淺幾張。

  忽然安靜下來,仿佛今天一天的熱鬧都是她夢境裡的一幕戲一樣。她站在門後,看著燈光下的溫景然,一下子湧上來的倦懶讓她動也不想動。

  她蹭掉鞋子,掀開被角鑽進去,攬住他。

  溫景然本就靠著床沿,她鑽進來側身躺著,看著隨時都會掉下去。他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胸前。

  應如約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平穩又有力。她低眸,目光落在他翻看的那本書上。

  素白的書封,鉛字清晰,不知道講了一個什麼故事,書從包裝到排版都簡潔得沒有一絲花哨的東西。

  她看了幾行,就沒了興趣,仰頭去看他:“怎麼不戴眼鏡了?”

  溫景然翻過一頁,淡聲回答:“你早上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好,所以不戴了。”

  不友好?

  他哪裡得出的結論?

  她只是很少看到他戴眼鏡,多觀察了幾眼而已。

  “都聊了什麼?”他放開書,只剩幾頁沒看也不管了,他身子往下滑了寸許,攬著她鑽進了被窩裡。

  “聊了很多很多……”

  溫景然“嗯?”聲,有些興趣:“比如?”

  “比如你不是溫家最晚成婚的人。”應如約笑起來:“再比如,你們溫家的人好像都特別喜歡閃婚,安然是這樣,聽說時遷也是。”

  說到時遷,應如約其實好奇了好久:“我不好意思問安然,怕她覺得我太八卦。昨晚我們剛進屋的時候,不是聽到時遷和老爺子爭論傅征和傅衍嘛,這之間是有什麼兄弟相爭的故事嗎?”

  溫景然曲指彈了一下她的鼻尖,無奈笑道:“這就不得不說到老爺子的專政專制了。”

  應如約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傅家和溫家有生意往來,關系不匪。傅征和傅衍是堂兄弟,不過兩家路數不同。傅征是現役海軍,老爺子有大愛大義的英雄情節,所以格外屬意傅征。不過沒等老爺子安排兩人見一面,時遷就把傅衍帶回家了。”

  真可惜……

  還以為會有豪門的兄弟相爭戲碼。

  她不說話,溫景然反而催她:“還有什麼想問的?”

  應如約搖頭,正打算推開他去浴室洗澡,剛一動。溫景然攬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緊,緊接著,他長腿一邁,嚴嚴實實地壓住她的雙腿。

  一個天旋地轉後,他已經壓在她的身上,眼裡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看著她,沉了聲音問:“故事講完了,報酬呢?”

  應如約:“……”報個球!

  腰到現在還酸著,腿間也一樣不適。

  她盯著溫景然那雙眼看了許久,確認他是認真的,大腦空白了一瞬,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剛才看的是什麼書?”

  “還想聽故事?”溫景然挑眉,指腹從她眉間拂過,拂走她的倦色後,擁著她換了個姿勢,倚著床頭把那本書重新拿起來。

  “不算出版物。”他把書頁合起,仔細小心地拆開包在書封外的封皮,讓她看清真正的封面。

  空白的紙上,有流水一樣的毛筆字,占據了大半封面。

  他把書重新翻開,從目錄開始給她講解:“是有關03年爆發的非典疫病。”頓了頓,他彎唇,笑容卻有些淺淡:“但更像一冊生存筆記。”

  應如約頓時沉默。

  03年非典爆發時,她還小,華姨還沒到應家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疫病剛開始爆發的時候,S市還很安全。

  那天放學,她看見應爸爸出現在她的教室門口,還來不及驚喜,就看到他手上拎了個小行李箱。

  她被應爸爸牽著一路到辦公室,見到班主任。

  她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對班主任說了那樣一番話:“我們家一家都是醫生,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都要留在醫院,為病人也為醫護人員爭取打開一條綠色通道。一旦S市出現一例非典患者,醫院都會變成最危險的地方。如約實在沒人照顧了……”

  那應該是她第一次察覺爸爸身上肩負的重任。

  她不敢說話,掉眼淚也不敢,乖乖地接過自己的行李箱,看著爸爸半跪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地模樣,還要安慰他:“我會聽老師話的,爸爸你早點來接我。”

  後來,第二天學校開始戒嚴,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

  應如約的學習環境封閉,只是發現教室開始每天中午要撒上消毒液,每天聽到的都是同學上學後交流哪裡哪裡發現了幾例確診,死亡人數又升高到了多少,誰誰誰家的誰被醫院隔離。

  所有人人人自危。

  “A市當年是重災區。”溫景然翻著書:“時間有些遠了,記不清學醫是之前還是之後的事。”

  他用指腹磨蹭著她的臉頰:“有些遺憾當年沒能站在第一線,看完這本書後又想,如果當年我真的是前鋒,恐怕就沒有我跟你的以後了。”

  “我當年在老師家住了很久,偶爾能和爸媽通上電話,但很少。”她知道他們很忙,也習慣了等他們的電話,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

  她對當年的事所知也甚少,那時年幼,那件事在當時對她的衝擊是很大,就像是海上忽然來了一場暴風雨,雨過天晴。

  她不會想著去在意暴風雨來臨時,守在堤壩上的人做了什麼,是否被洪流卷走,她關心的是天晴以後,她就能回家了。

  應如約覺得很惆悵,情緒低落:“像03年這樣的疫病,說不准什麼時候又會爆發。”

  那時候,她們在崗在位的所有醫生,就是前線。

  有第一時間被感染的危險,也是最後一道消滅病毒的屏障。

  “如果啊……”應如約仰頭看著他:“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你得答應我,做什麼決定都別瞞著我。”

  她不小了,知道承擔後果,也能承守堤壩。

  她不能用自己去約束他,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們都需要在第一線面臨各種選擇,或面臨生死。

  她只希望自己不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所有的選擇她都想風雨同舟,共同面對。

  他的信仰,已經不止是他一個人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2-19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19 12:09 AM 編輯

第106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05

  年初二,大風。

  雪斷斷續續下到傍晚終於晴了,夜色卷了邊,露出一絲透亮的藍來。

  老爺子吃過飯在陽台抽了根煙,望著天色對屋裡抱著書看了一天的應如約道:“明天天該晴了,你讓景然帶你出去玩玩。”

  從除夕夜回來那天起,A市的天氣都算不上太好,斷斷續續的雪,凜冽的風。還沒出年假,電視台已經開始播報各地開年有些不太樂觀的天氣情況。

  北方山區的邊境小鎮,雪災嚴重。眼看著,這冷空氣一路南下,若是這幾日還這麼不停的下雪,A市很快也要變成被低溫,暴風雪肆虐的災區了。

  溫景然倚著沙發靠背,在削蘋果皮,聞言,覷了眼專心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應如約,提醒:“爺爺跟你說話呢。”

  應如約回神,“啊”了聲。

  “明天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溫景然把削好的蘋果切塊,用小刀的刀鋒挑起,怕割到她的嘴唇,指腹壓著一側刀鋒,喂給她:“滑雪場?登山?”

  老爺子推開落地窗邁進來,“嗤”的一聲,笑得諷刺:“難怪一大把年紀了才找到老婆,連著下了幾天的雪,你領你媳婦去爬山,這山上的道能走?”

  溫景然沒理他,又切了小塊蘋果,壓著刀鋒喂給她:“那就滑雪場?”

  溫老爺子冷哼一聲,顯然是和他抬扛抬到底了:“滑雪場天寒地凍的,能有什麼情調?”

  應如約夾在中間,尷尬得不行。

  去哪對於她而言都沒有關系,她和溫景然之間通常她都是習慣性服從安排的人。說好聽點是隨遇而安,說難聽點就是毫無主見……

  她眼巴巴看了眼溫景然,尋思著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

  幸好,有個救場電話及時進來。她內心歡喜,連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也沒在意,接起湊到耳邊。

  對方仿佛對應如約這麼快接電話有些詫異,呼吸聲微頓,嘀咕了句什麼,在應如約先開口詢問時,自報家門:“是我呀,曹星。”

  應如約一怔,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曹星是A大附屬醫院麻醉科的醫生,和應如約同批實習,最後留院的。

  她回S市後換了一次手機號,平日裡關系不錯的前同事都互相留有微信聯系,A市和S市相距甚遠,電話聯系實在少數,是以換號碼後應如約並沒有大張旗鼓地群發通知。

  而曹星,就屬於關系平平,雖沒交惡卻並不親近的前同事。

  應如約在職期間,工作需要和曹星互加過微信,後來回了S市清理掉了一批不聯系的名單,曹星就在其中。

  是以,大年初二的晚上接到曹星的電話,應如約實在有些意外。但很快,她就鎮定下來:“曹星。”

  那端女人聲音嫵媚,笑聲不斷:“你真是沒良心,回S市後連微信都把我刪了。更別說聯系方式了,什麼都沒給我們這些老同學留。”

  隔著手機,應如約也被數落得有些尷尬,她輕咳了一聲,草稿也沒打的撒謊:“哪能,我回S市後換手機卡了。微信重新登錄的時候所有信息都沒了,後來找工作也忙,上班後更忙。”

  溫景然側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他聽出她在打官腔,在撒小慌,沒出聲,切細了蘋果又給她喂了口。

  老爺子避嫌,從果盤裡撈了兩個蜜橘,揣進口袋裡就晃悠悠地上樓了。

  曹星又笑起來,有樂聲若有若無地傳來,她“誒”了聲,也不再寒暄,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現在在A市?正好我們明天有個聚會,你帶上你先生一起來啊。”

  應如約皺眉。

  幾乎是瞬間,有簇無名火從胸腔燃起,讓她整個情緒有點不快。

  她穩了穩聲線,不顯山不露水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A市?”

  “貴人多忘事。”曹星嘟囔:“我們A大附院下半年不是外派了醫生去你們醫院交流學習麼,你別把人想的都這麼落伍成麼,加個微信要個電話,再找個你們醫院的醫生護士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曹星撇了撇嘴:“我可聽說了,我們醫院院寶級的男神去S市了,你都沒特殊關懷。”

  溫景然離得近,聽筒裡的聲音幾乎聽得一清二楚。

  他抬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應如約,喂得只剩下果核的蘋果被他隨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他抽了幾張紙巾擦干淨手,把此時渾身都不自在的人抱到腿上坐著。

  應如約掙扎,又不敢太大動作,被按住雙腿動彈不得,只能虛張聲勢地瞪了一眼溫景然,若無其事地繼續聽曹星說話。

  “你還在A大附院的時候,我們一直都以為你會和沈醫生在一起。結果沒想到……”曹星不無可惜地嘖了兩聲,連語氣裡的愉快都不掩飾,繼續笑著說:“今天知道你結婚的消息,我們都在猜,沈醫生提前回A市是因為受了你的刺激。”

  應如約皺眉,正想解釋,曹星又一副“不聊了不聊了”的態度,轉了話題:“你明天下午一起過來吧,我們大家都等著你呢。大過年的你們估計也沒什麼事,回來跟我們這些老同事聚聚呀,聽說你先生是很有名的外科醫生,正好大家一起交流交流,也讓我們看看。”

  應如約反感,側目看了眼心不在焉捏著她耳垂的溫景然,挑了挑眉,問:“我以前的同事想邀請我們明天去參加聚會,你去不去?”

  溫景然了解她,她要是真的有興趣的話,不是這種處理方式,當下道:“你忘了?我們明天下午正好有事。”

  曹星已經先一步惋惜了:“真不巧……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一起過來嘛,你不會連這點話語權都沒有吧?”

  應如約氣樂了:“抱歉,其實是我對聚會沒興趣。”

  她一句話嗆嘚曹星一時接不上話,半晌才干笑著掛了電話。

  溫景然對她在A市的交友關系並不清楚,看她掛完電話還皺著眉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曲指刮她的鼻尖,打趣:“我就這麼見不得人?”

  應如約搖頭,環住他的脖頸輕蹭他的下巴:“我這麼寶貝你,才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見到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這個人是我以前麻醉科的同事,沒多少交情。打電話來估計也是因為從哪聽到我結婚了,才想著明天聚會看看我嫁了一個什麼人。她有過先例,我們院有個護士結婚後去當家庭主婦了。後來日子過得不太如意,去別的醫院面試被曹星知道了,在群裡嘲笑了好幾天。”

  溫景然摸了摸她的頭。

  明明他什麼話也沒說,可就是這麼一個安撫的小動作,讓她整顆心都柔軟了。

  她彎唇笑起來,仰頭看他:“可惜了,我嫁的人是你。真帶你去見她們,曹星會很受打擊。我心軟,不做這種讓人失去人生樂趣的事。”

  她拐著彎的誇他,這種討好的小姿態逗樂了溫景然,他掌心覆在她纖細的脖頸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失笑:“我平時就這麼教你的?”

  ——

  初四那天,A市徹底放晴。

  一大早的航班,吃過早飯,溫老爺子派司機去送,他止步在院中,目送著車走遠才一步一步走得極慢地回了堂屋。
  辛姨剛收拾完廚房,見老爺子形容落寞,開口問:“小兩口走了?”

  老爺子沒精打采的嗯了聲,回頭看了眼早就看不到的車:“走了。”

  辛姨看著不忍,上前扶他:“S市也不是很遠,你要是真想這小兩口了,隨時可以過去。我看景然這熱乎勁啊,指不定年底你就要坐飛機去看娘兒兩了。”

  辛姨慣會哄他,幾句就把老爺子哄高興了。

  剛才還孤單得身形蕭索的人,笑起來,面上才有幾分人氣,他拄著拐杖往裡走,邊走邊道:“好,等年底坐飛機去看他們一家三口。”

  ——

  飛機在S市落地後,拿了行李,從地下停車場取了車。

  沒時間回家放行李,兩人在醫院附近解決午飯,回去換班。

  也是巧,兩方剛交接結束,急診就收了個車禍病人。

  沈靈芝給患者做完必要檢查後,邊准備手術邊道:“過個年,吃壞腸胃來看診的患者尤其多,不是暴飲暴食就是在外面下館子吃得太油膩。大年初一還有個酒精中毒的差點沒救回來,車禍也沒少收,春節高速免費,出行的家庭多,都趕著過年免路費出去玩。昨天就有個在緊急停車道超車出車禍的,一家三口,小孩還沒我腿長……”

  沈靈芝嘆了口氣,神色不忍:“爸媽都沒救回來,只剩下孩子一個。爺爺奶奶都在Q市,現在還沒到。李曉夜都快成專職奶娘了,上下班都守著那孩子。”

  所幸,這次的車禍患者情況看著危急,手術卻很順利。

  沈靈芝忙完這台手術,幾乎有些虛脫,她摘下口罩,額間還有冷汗,臉色有些蒼白,唇角卻噙著笑,笑眯眯看著她:“怎麼樣,還順利不?”

  “挺好。”應如約彎起眼睛,挽著她往回走:“沒見老爺子之前心還懸著,又是擔心老人家不喜歡我,又擔心老人家意見頗多要怎麼討好。現在好了,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當人家太太的感覺了。”

  “哈哈。”沈靈芝毫不客氣地嘲笑了她一會:“我還以為你有應老先生和溫醫生的撐腰,沒有什麼怕的。”

  許醫生和溫景然走得近,所以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溫景然的家世背景,就算是平時,一個開路虎攬勝的醫生……怎麼都不算低調吧?

  那他背後有什麼樣的背景,都不用特別驚訝了。

  “對了。”沈靈芝拉住她:“溫醫生今晚訪談直播吧,什麼台來著?”

  “S市的影視頻道。”

  應如約陪應老爺子吃過晚飯,匆匆回家守直播。

  怕錯過預告,她就盤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邊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是一連串的消息轟炸。

  她沒空理,好不容易熬過廣告,聽到訪談節目的旋律響起,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比他還要緊張。

  擰開瓶蓋水,她咕咚喝了兩口,聽主持人報完幕念完台詞,又介紹他的履歷。

  心咚咚咚的跳著,等掌聲響起,鏡頭切換到他。

  他隨意坐著,察覺到鏡頭切過來,微笑,官方地打了個招呼。

  相比他的從容淡定,還年輕的女主持人好像要更緊張一些,剛開場就在和他對視的幾眼中頻頻笑場。

  提問的問題,應如約一個也沒記住,全在看著他,看他或禮貌微笑著給主持人解圍,或是認真地傾聽主持人的提問,哪怕事先他已經拿到台本看過那些問題。

  醫鬧為主題的訪談,不少會談到不久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薛曉自殺事件以及余榮梁主導的那場醫鬧。

  主持人提問後,溫景然沉默了幾秒後,回答:“患者那台手術,我和我太太都有參與。事情經過,醫院官博已經做過澄清,我不再陳述。我的立場就是任何不道德蓄意破壞醫患關系的人,其心可誅。”

  這句話,他對她也說過。

  無論是當時對她說的,還是現在站在電視台的直播間對億萬觀眾說的,同樣擲地有聲,堅定有力。

  直播間有短暫的沉默,隨即便是如雷般鼓動的掌聲。

  掌聲微歇,主持人微笑著繼續提問:“剛才我們聽到溫醫生你提到了你的太太,結婚多久了?”

  “不久。”溫景然笑起來,目光從女主持人的臉上落在鏡頭上,仿佛知道應如約此刻一定在看,那雙眼似能透過鏡頭尋到她一樣。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上是應如約下車前給他戴上的結婚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女主持的視線在鑽戒上停留了幾秒:“幾天前,微博一個大V發起的話題評論裡有一位博主曬出了你的側顏洗手照,被不少網友轉載傳播,熱搜量至今高居不下。這件事對你和你的太太有影響嗎?或者問,那麼多小迷妹稱呼你夫君,你太太有吃醋嗎?”

  現場的觀眾都笑起來,很是喜歡主持人問及的私人問題。

  溫景然抬眼看了眼鏡頭,這回眼裡都有了不少笑意:“這件事就是這位正宮做的,她沒料到會引發這種後果,愧疚得都忘了吃醋。”

  他的眼神好像真的穿透屏幕,就落在她的身上。

  應如約莫名耳熱,兜手往臉上曬著風,嘀咕:“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出賣了你。”

  訪談已近尾聲,從剛開始了解醫生的工作,日常,到具體的舉例,談及沉重的醫鬧,和醫鬧事件的後續處理。再漸漸轉向針對他的私人問題,最後的最後,主持人壓下台本,出其不意地提出:“剛才我看到我們導演在觀眾台用馬克筆給我發了一個新指令。”

  她含笑,吊足了觀眾的胃口,才不疾不徐道:“無論是我們的場內觀眾還是場外觀眾都對溫醫生你和太太的日常相處很感興趣,我們現在連線下溫太太可以嗎?”

  溫景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思忖幾秒後,欣然點頭:“可以。”

  他在主持人遞來的白紙上寫下應如約的號碼,聽著導播台開了擴音的嘟嘟聲,微低了頭,等電話接通。

  應如約全程盯著直播,從主持人提出這個提議開始,她就開始緊張得不能呼吸,手機鈴聲響了數遍,她都沒能伸出手去。

  漫長的心理建設後,她終於接起,聲音不復現在緊張的心緒,格外的平靜:“喂?”

  現場安靜下來,等著溫景然說話。

  他看著鏡頭,微笑著:“是我。”

  “我知道。”應如約放輕呼吸聲:“我有在看直播。”

  觀眾席有人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應如約的淡定頓時在口哨聲裡崩盤,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裡的他,求助:“我要說些什麼?”

  有善意的笑聲響起,連溫景然也勾了勾唇角。

  他坐直了些,尋到鏡頭,毫不在意現場是在直播,問她:“我等會就回來了,餓不餓?”

  喂……

  在這種場合說這些真的合適嗎?

  她紅了耳朵,咬了咬下唇,才鎮定自若地回答:“餓……”

  “想吃什麼?”

  “腸粉,餛飩。”

  溫景然繼續旁若無人的問:“多加點醋?酸蘿蔔要不要?”

  連主持人也笑起來,正考慮著要不要打斷他時,便聽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忽低了聲音,指點她:“你現在去玄關,鞋櫃最下面放了個快遞盒,你去拆開。”

  應如約一頭霧水,但仍舊乖乖聽指揮,小跑著到玄關,找到快遞盒,拆開。

  溫景然聽著聲音,確認她已經看到東西了,問:“看到了?”

  主持人好奇的追問:“是什麼?”

  應如約一張臉頓時紅透了:“是口紅。”

  這次不等主持人再問,她捂著咚咚跳的心口,壓抑著到了嗓子尖的所有情緒,噗嗤一聲笑出來:“溫先生,這是?”

  “欠你的。”他低聲笑起來:“面試那天,我擦掉了你的口紅,說考官不喜歡……”

  他頓了頓,聲音又清又淺:“其實那位考官,很喜歡。”

  那一刻,他的眼裡就像是有光,不似月的清輝,也不似星辰的璀璨,是時光深處,最深最深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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