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日出
周橋坐在酒店的大堂吧等回復。她提出的合作條件是她佔股份51%;不答應也無妨,她現在資金困難,回去把土地和設備轉手,能拿回多少是多少,找個地方躲好,過三五年再出來。在中國每年都有私人老闆這麼幹,有關部門可能會出面接手,他們作為國外供應商能收回多少設備款就自求多福吧,本來做生意都有風險。但如果他們願意少占2%股份,情況絕對不同,5年合作下來,他們派在廠裡的人肯定能拿到一系列想要的東西,生產,管理,還有市場。
她知道自己昨天說丟下廠要跑是耍無賴,但實在拖不起了,只好甩兩句狠話逼他們表態。來了幾天每天都談,每天回到酒店和葛小永通電話,不說她也知道他在努力支撐。他是技術型人員,缺乏應付類似場合的經驗。她向父母要來的一千萬,流水般用掉了一半,這是信用危機帶來的擠兌。事實上哪有準備好100%資金來開廠的,能準備好一半錢的已經算強的,大部分都存著空手套白狼的心,和銀行借點,再和供應商欠點,投產後用利潤慢慢償還,用上兩三年廠沒倒,後面才是真正開始賺錢。
她話出口後日本人呆了,似乎沒想到她這麼無恥公然談賴賬。雙方從前合作過,對方是家族企業,資本規模不大不小,因為經營手法保守,生產的設備停留在中小型,在別人都往生產大產量機型發展的情況下有日漸衰落的趨勢。所以這回她的非標準生產線招標時,他們冒險邁了一步,以優惠價承接下她的單,也是為改型做準備。
對方在上海的代理公司的人看情況不對,連忙建議雙方明天再談,周橋擱下一句話,「不談了。明天下午我回國,要不按我說的辦,要不走著瞧。」
這群婆婆媽媽的日本人,周橋無奈地看著牆上的鐘,越來越接近不得不去機場的時間。她站起來,膝蓋處隱隱作痛,老爹的話還響在耳邊,「不要以為你曾經賺到過幾個錢就了不起,只要一天還在生意場,賠笑臉挨冷臉的事不會完。今天給你點教訓,以後你知道錢來得不容易,就不會被人耍了。做生意不講情面,最狠就是把錢拽在口袋裡還哄得別人團團轉的,手一定要收得緊。但商人又最講情面,得罪一個人,說不定就是得罪了一幫潛在客戶,你的脾氣還得好好磨磨。」
周橋提著行李下了車,走進機場大廳。來時由對方的人陪著,滿抱希望,現在不成功,只好啟動後備方案,回去和銀行扯破臉要更多貸款額度。那是更難辦的事,她想到就覺得嘴裡發苦。
換登機牌,通過安檢,周橋找到登機口。熙熙攘攘的過往客,陌生語言的廣播,還有寒冷的空調,她把外衣套在頭上擋住臉,努力深呼吸,沒什麼,大不了從頭來過。可是,她自己也知道這和從前不一樣,起點不同,爬得越高跌得越痛。
不能再想了。
周橋騰地站起來,去買了杯咖啡,苦澀的液體帶來溫熱。她大口大口喝著咖啡,又不是沒失敗過,丈夫跑了,廠也賣了,只要她還在,總能再爬起來。後來不是遇到秦雨鬆了麼,誰能說失去後不會再得到。航班開始召集登機,她扔掉空紙杯,大步走回去。不管怎麼樣,先回去再說,總有辦法的。
傍晚飛機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聽著周圍熟悉的普通話、上海話,周橋打心裡舒服。她到出口的便利店買了罐咖啡,剛打開手機響了,是對方上海代理公司的人,「周小姐真是個性急的人,我們打到酒店,那邊說您已經回中國。回到上海了嗎?」
周橋笑了笑,回敬道,「你知道像我們從工廠出來的人,不習慣坐會議室開會。」
轉來轉去,對方仍想勸她出售51%股份。周橋把那罐咖啡轉來轉去,「鈴木先生,不必說了,我喜歡直來直去,行,或者不行?」
她終於等到了。
「OK。」
砰……周橋聽到她心裡開出了朵禮花,她驚訝於自己居然還能保持著冷靜的聲音,「協議你們做,做完發到我郵箱,」直到掛了電話,她才發現滿心的歡喜要溢出來了。她控制不住在原地來回走動,要知道剛才有一刻很想放棄,是不是她做主有什麼關係,廠還在就行。幸虧沒有,幸虧堅持到了。
她控制住情緒,發了條短信給秦雨松,「我回來了。」然後打電話給葛小永。
聽說協議談成了,葛小永歡叫了幾聲。似乎有誰在和他說話,他停下來問周橋,「秦總在這裡,你要和他說話嗎?」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補充道,「今天是秦總來解的圍,否則那幫人真的要退場。我們保安也不多,差點沒攔住他們,幸虧秦總來了。」
葛小永邊說邊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兩聲,前天他得罪過秦雨松,在秦雨松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時候,他不耐煩地吼,「除非你帶著一千萬來,否則沒什麼要你幫忙的。」那時他沒想到秦雨松竟真的帶著錢來了。雖然沒有一千萬,但秦雨松憑三寸不爛之舌打發走了那幫包工頭。
「他說他是你的助理,你拉到了風投公司的錢,不但資金沒問題,還要擴建二期三期。加上見票即付的銀行本票,那些人信了,又是賠禮道歉,又說以後還要合作。」
秦雨松奪過葛小永的手機,「你不會介意吧?我想反正你確實在搞籌資,故意吹大一點。」
周橋問,「你哪來的錢?」六百萬啊……上班族一下子拿不出吧?
他不在意地說,「我把房子和車當了,加上找朋友幫忙,先挪給你用。」
傻瓜,周橋說不出話。
他還輕鬆地開著玩笑,「我看你這的管理亂糟糟的,太不像話了。要不你聘用我,以後你上陣拚殺,我幫你看場子。」
她脫口而出,「好啊,一言為定。」
他頓了頓,「你是認真的?」
不怕重蹈覆轍嗎?周橋自問,答案是仍然怕,但她會努力不犯同樣的錯。可他可以嗎?他有他的事業。她冷靜下來,「我是認真的,但你也認真考慮,不要一時衝動做決定。」
「讓我想想。」他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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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合作
晚上8:40的末班車,周橋特意選了靠後的座位。大巴開得很快,出了市區後一路飛馳,兩個小時後上了大橋,再有半小時該抵達目的地了。她還沒理清頭緒,想事的時候直髮困;努力平心靜氣想睡覺,卻又怎麼也睡不著。
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她曾經想過和他保持比朋友更進一步、卻又沒到婚姻的關係,純粹的,既可以滿足對人最初慾望的需要,又能夠在疲倦的時候彼此靠著聊聊天。然而隨時間的流逝,她也明白這是自欺欺人,世上沒有不變的物與事。
周橋看著窗外,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如果說城市繁星般的萬家燈火讓她感覺到人世間的美好,那麼現在的雖然有幾分寂寥,卻是寧靜的。她知道前方要去的地方,而那裡有他,還有像葛小永他們那些工作的夥伴在等她回去。她曾經在黑暗裡獨自哭泣,懷疑是否挨得過長夜,然後終於有一天看到日出東方,堅定了找回自己的決心。
大巴在下甬道時放慢速度,周橋隨著車尾的顛簸搖搖晃晃,全身要散架般的累,但有種懶洋洋的感覺,他在車站等她。她和他都試過把對方從生活中趕出去,因為再往後真正在一起,恐怕會有許多意料中的摩擦,但那次分手沒有成功。如果分手,現在就要難過,而繼續下去,即使遇到不開心也是以後的事。
秦雨松坐在車裡等末班車的到來。她讓他認真考慮,他認真考慮後覺得這不是好主意,他是一時衝動了。如果沒有那層親密關係,不,如果不是她,他根本沒想過離開公司到一家私人企業工作。他自認還算有兩把刷子,但兩種公司性質完全不同,到處能看到職業經理人水土不服不得不退場的前例,成功的不多。他想過他和她的許多未來的畫面,唯獨沒想過在一起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以目前彼此的性格難免要吵架。而且如果為兩個人好,他也應該有份收入豐厚而穩定的薪水,萬一她創業失敗,還可以留條退路。
即使是晚上,依然不停有車進站出站。明知道她坐的那班車不可能那麼快到,他仍然生怕錯過,認真地打量每輛新進站的大巴。
沒車時他忍不住想起在周橋公司呆的一整天。辦公室裡那些年輕的員工,上班時偷偷地吃零食,偷偷地看網頁。但他們也齊了心地幫自己的老闆解釋,「不可能跑掉,誰都有可能,反正周總不會幹那種事。」
能打發來討錢的,也要歸功於年輕面孔真誠的話,他們不會騙人。
他和葛小永吃晚飯時,因為經歷了同場風波,聊的內容也比較多,包括為什麼辭掉令人羨慕的好飯碗,跑來荒郊替周橋打工。
「最早沒想那麼多,那時還在院裡,替她做總圖。後來聊得越來越多,覺得她很有想法。慢慢的我開始嚮往,她倒是勸我不要衝動。不過當時我26,哪怕浪費10年,也有時間重新開始,所以想了段時間下定決心。現在回頭看,我仍然認為值得。」葛小永說,「秦總,留下來幫她吧,她缺一個能幹而又可靠的人來幫她,你會得到你想要的回報。」
愛和投資一樣是冒險,付出卻有可能得不到回報;但是,那付出的過程和不可推斷的結果,吸引著無數人前仆後繼。
周橋迷迷糊糊睡著了,大巴進站停下來後,才被別人的下車聲吵醒。她踏上平地才打起幾分精神,他在哪裡?幾乎是一抬頭,她發現他站在面前。來不及說話,幾乎是同時,他抱住她,而她也投進他懷裡。
緊緊的依偎在一起,貪婪地感受對方身體散發的熱量,每寸肌膚都在渴望對方,如同墨滴入水,迅速地化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開。
回到旅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親吻時,他卻放緩了速度,用舌尖輕輕地撫慰著她,雙手在她光滑的背上點燃叢叢烈火。她喜歡他堅實的胸膛,小腹。當柔軟和堅實交纏在一起,十指也緊握著,無需要眼神和言語,每一個小小的示意都能得到靈敏的回應。
從心裡瀰漫開來的癢和渴即將得到滿足,他突然停下來,認真地看著她,然後一語不發深深吻她。由濃轉淡,又從淡轉濃,在無法抑制的衝刺中他倆擁有了彼此。
秦雨松匆匆洗漱完,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可能是睡得好,雖然起得早,卻沒留下缺少睡眠的痕跡。他要回公司處理事情,「給我點時間,讓公司可以安排我辭職後的接手人員。」就當是冒險,他仍有闖一闖的資本。
他在周橋眼裡看到了猶豫,她怕連累他。但比起看著她獨自面對的辛苦,他心甘情願被連累,至少兩個人一起承擔,可以分薄些壓力。
現實永遠比想像殘酷些,和日本合作方的談判是場馬拉松。經歷無數次拍桌子和繼續會議桌前的對峙,三方在股東變更協議和公司新章程簽下字時,周橋已經能夠笑得比較平靜。反而是出納拿到美金匯入的銀行回單,激動得和同事交換了場熱烈的討論:日本人終於要來了,「那麼,二老闆是不是要成三老闆了?」章程上秦雨松擁有公司股份的15%,日方是35%。
老於世故的辦公室主任說,「笨,大老闆和二老闆本來是一家,分什麼彼此。」
出納不服氣地說,「還沒領結婚證,就還是婚前財產。」
財務主管輕咳一聲,他們瞄到兩個老闆一前一後回來了,而且他倆臉色很不好看。
周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打開電腦。秦雨松在後面,隨手關上小辦公室的門,「我理解你想放他一碼的心情,他是最早來公司的保安,吃過苦受過累。但法律就是法律,他敢勾結外人偷公司的財產,必須接受法律的懲罰。」她不理他,他從從容容地坐下,「而且人事這塊是我負責,大老闆擅自插手,很容易引起職責不分明。」
周橋瞪了他一眼,越來越牛了啊。
秦雨松笑笑,「我知道他老婆快生了,也知道你答應他老婆不叫他坐牢,但此風一開,對公司沒好處。放心,他家裡我去搞定,你別內疚了。」他壓低聲音,「我不是冷血,只是我倆總歸有一個人要在公司扮壞人,就讓給我吧。不過你怎麼越來越有心慈手軟的傾向,簡直沒了當年風範,是受我的好影響嗎?」
周橋再瞪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生產日報。當初想違約不賣電的那家廠,擴建計劃因受大環境影響中止,最終還是向她供應電和汽了。真所謂在利益面前世事無絕對,有時邁過坎就是陽關大道。
秦雨松看她不說話,站起來開門出去,反正……哼哼今晚她不得不理他,因為雙方家長要為他倆的婚事見面吃飯。在共同的「敵人」面前,她和他總是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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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結局-從此後生活仍然有煩惱,但他們一直在一起
這頓飯沒吃成,下午保安鬧罷工,有個愣頭青抓起煙灰缸砸開了秦雨松的頭。周橋去了開發區,得到通知趕回來時事態已經被控制住。秦雨松血流滿面地完成了談判,她只需陪他去醫院包紮就行。傷口在額頭,處理完秦雨松又成為招人注目的外傷病號,不便出現在雙方父母面前。
「怎麼辦?」秦雨松問周橋。飯局的地點在上海,他倆現在就算趕回去也要遲到很久。兩對老人應該已經在路上,早出門的話都快到飯店了,再取消也有點不像樣。可是如果他倆不在場,老一輩的能和諧相處嗎?
周橋搖頭,她也不知道,找個回不去的理由看他們反應吧。幸好還請了周橋的阿姨作陪,好歹能有些緩衝。電話通了,她來說,他湊在旁邊聽,那邊一片熱鬧,原來老人們已經到了,正在寒暄中。周橋唯唯諾諾收下大堆關心的話,應付了過去。
「還痛嗎?」掛斷電話她注意到秦雨松的表情,什麼意思?他的眉頭抽在一處。
「不痛。這次他們怎麼那麼好說話?」秦雨松說,四個老人先後表達了對創業中的小青年的關懷和慰問,合理大度,和藹可親。
她挽住他胳膊,「不管了。他們是我們長輩,比我們懂人情世故。而且我倆都這樣了,他們也知道分寸,折騰不出什麼來。」秦雨松被她的話逗得直樂,「我倆都怎麼樣了?」周橋笑,「睡一張床、進一個門、在一個地做事,只差法律上的程序。但那有必要嗎?我無所謂。」秦雨松站住,「明天我們把證領了。」他滿臉嚴肅,周橋看看他頭上的紗布,覺得他有種就義的英勇,「也不知道在哪辦手續。再說,你這算求婚嗎?我不接受,不夠誠意。」
這還不夠誠意?秦雨松委屈地說,「你自己算,我求過幾次婚?沒誠意能一次又一次被拒絕後又提嗎?你想要什麼樣的求婚?鮮花,音樂,戒指?在空中,還是海底?」
「我不知道,得你自己想。」
在回去的路上,每過兩分鐘秦雨松問一次,「結婚吧?」
「你是復讀機啊?」
「對,我打算說滿100次,第101次你肯定答應了。」
隨你,周橋自顧自開車,還把音樂開大點,免得耳朵裡灌滿雜聲。
電台放的是首老歌,
「我會愛你,
你會愛我,
只是因為寂寞,
會愛上你因為我寂寞,
雖然我從來不說,
我不說你也會懂,
而且
感情的事你我都脆弱,
談到未來的生活,
我們對自己都沒有把握。」
秦雨松沒停過唸唸有辭,就在快到廠時一把關掉收音機,「第101次!我們結婚吧。」
周橋說,「好。」
秦雨松原以為她還要胡攪蠻纏,沒想到答應得出乎意料的爽快,忍不住看著她,「真的?」
她點頭,「真的。我們都這樣了,還等什麼,結婚就結婚。」他都為她受三次傷了。可憐的人,大概在第一次就被砸得失去理智,以至於甘心情願被砸第二次、第三次。雖然開始因為寂寞愛上的對方,但是過程和結果都還在自己手裡,所以對未來的生活,她對自己和他有點把握。遇到了對的人,不犯從前的錯,也努力不犯新的錯,就這樣吧。
領到紅本子後,秦雨松很鄭重地租了只保險箱,專門放屬於他的那本。他交了50年租金,並且在幾個月後不小心把鑰匙掉江裡了。反正辦理房產證土地證什麼的,有周橋那本也夠用了。至於兩本一齊要用上的場合,應該不會再有。
秦雨松努力地不抱怨,偶爾才發牢騷,比如廠裡的一把手太不注意自己身體。然後那個廠裡的一把手聽他這個家裡一把手的話,乖乖地早睡早起正常吃三餐,直到有天大叫發福了要減肥。她跑了半個月步,發現有種肥減不下去-孕婦的肚子只會越來越大。至於哪次種下去的,是自駕游那次,還是回家探親那次,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雖然生活時不時仍會有點小意外,憑他倆第二次進入圍城的勇氣,大致能應付過去了。
有天周橋問秦雨松,是什麼時候看上她的。
「這還用問?當然第一面就看上了。」無論她現在重了多少,他都記得晨曦裡她閃著淚光的雙眼,那樣美那樣悲傷,讓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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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關於富二代的杞人憂天
周橋第一次吐的時候,以為自己吃多了。她和食堂的阿姨說過很多次,她的菜和其他員工一樣多就行,不要填鴨似的放雙份。不過這些都白講了,按秦雨松說法,「你到外頭吃,別難為他們了。」外頭沒自己廠的食堂方便,周橋中午吃了一雞小腿兩排骨三肉丸、還有大量青菜白菜,只因捨不得浪費。
晚上秦雨松端出奶湯鯽魚,周橋胃裡冒出股氣,狠狠打了個嗝。
秦雨松心虛地先嘗了口,試過有底了,「還行啊,我拿啤酒燒的,不腥氣。」他舀了碗給她,「試試我手藝。好不好喝?」
面對期待的眼神,周橋說,「好喝。」一口喝光了。
餓了能再吃點,太飽怎麼辦?周橋坐立不安,只覺得從胃裡往上都滿了,尤其喉嚨口正飄著眾多菜餚,但又不能真的拿把湯匙來一一舀掉。偏偏他倆難得在家開次伙,秦雨松興致上來,燉了鍋牛肉作明天的主菜。臨睡前他用原湯煮出一小鍋牛肉粉絲湯,裝在碗裡討好地送到她手邊。周橋聞到香菜和胡椒粉,也不知道消化系統哪部分下了指令,頓時五內俱沸,奔進洗手間吐得收不住嘴。
「一定是午飯吃多了,明天會有胃口的。」周橋信誓旦旦,表示不辜負秦雨松的勤快。
可惜第二天情況更差,周橋覺得餓,但吃兩口又撐。這什麼情況?她打算好好地清腸幾天,看來攝入油脂太多,影響到正常食慾了。
誰知也就一餐沒吃,餓得她四肢無力雙眼發花。
下午她到處翻吃的,好不容易找到包蘇打餅乾,和著白開水猛吃一通。吃完剛舒服了十幾分鐘,她又直打噁心,奔進洗手間吐了。
這是病,得治,第四天周橋去了醫院。
十月病,不過離好只差七個多月了。
「我懷孕了?」周橋不敢相信,總共兩次沒加防護,這也太巧了吧?「這種沒胃口想吐的情況多久會好?」
一般三個月後就好,也有人直到生下寶寶才好,當然還有人從頭到尾沒反應,這很難說。
又過了三個月,周橋總結出醫生的意見,一般都是:每人情況不同,很難說。
秦雨松背著周橋向醫生咨詢,她情緒低落,偶爾還會哭,有什麼辦法?醫生還是套話,激素水平變化的結果,家人要給孕婦充分的愛與關懷,解除疑慮,輕裝臨產。
好吧,秦雨松試著安慰太太。
晚上聊天,他把她放在自己膝上,「那天你躲在洗手間哭,有心事幹嗎不和我說?」
周橋搖頭說沒有。
秦雨松進行合理推斷,「沒胃口,所以不開心?」
搖頭,「有期徒刑」而已,她有這個承受能力。
「變胖了不開心?」
搖頭,正常生理現象,不是永久的,不怕。
「身體不舒服,容易疲倦?」
搖頭。
秦雨松繼續猜,他父母應該不是問題。已經婉拒雙方老人的好意,由他們自己來顧管孩子;公司?一切正常。或者他?據說有些孕婦會討厭造成懷孕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問,「不是因為我吧?」問完他趕緊摀住她的嘴,「別說,你點頭或者搖頭。」剛說完他又後悔了,連忙用另一隻手扶住她下巴,不讓她有點頭的餘地,「我們都要有孩子了,雖說你一個人養大孩子也沒問題,但成長的過程中沒有父親的指導,孩子多少會有心理……」
周橋努力掙脫他的魔掌,「你在胡說什麼!」
「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哭?」
周橋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好半天扭扭捏捏地說,「將來我們的孩子也算個小小的富二代。你看報上的新聞,二代的多半沒什麼出息,我想到要是她好吃懶做不求上進,我們該怎麼管?可能管了也沒用,越想越難受,眼淚就流下來了。」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秦雨松無語,失笑。但是,慢著,似乎也不是沒道理……他也陷入了深遠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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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麻袋裡的年終獎
又是一年年末,公司有一半員工來自五湖四海,因此春節假期從農曆二十七開始,年初七結束。在放假之前,人人關心、處處議論的就是年終獎。三年來公司上下齊心協力,總算在今年下半年扭虧為盈,老闆說了,除正常的年終獎外,對貢獻突出的同事有特殊獎勵。
獎項有:最佳建議獎,金額為人民幣1萬。參與者是全體員工,每人把自己對公司的建議發到秦總郵箱,公司將從中選出最佳者。
獎項還有:最優秀員工獎,金額為人民幣5萬。參與者還是全體員工,匿名投票,選自己也行。既然是「最」,名額只有一位,票多者得。
最後還有一個獎,是沒有懸念又最豐厚的,中層管理人員的年終紅包。
周橋想把發獎金的美事交給秦雨松,他不同意,「還是你來,董事長適合做好人。」他這個「靠女人的中年白臉」在旁邊負責拎包就行了。至於被人說三道四,他早已想開。誰人背後無人說,而且周橋比他更慘,在傳聞中她已成為類似於母老虎與狐狸精的綜合體,隨時能視需要變身。
據路透社消息,周橋結過三次婚,每次都從前夫手裡得到大筆財產,最後倦鳥歸林,便宜了姓秦的傢伙。
人人愛奇遇啊。
隆重的日子終於來臨,早上秦雨松拿出他從前的西裝,沒發福也沒少肉,穿在身上依然十分妥帖。他邊吹乾頭髮,邊享受周橋欣賞的目光,誰說夫妻做久了沒感覺,偶爾換換形象,這不又有新鮮感了。
他倆的寶貝,大名秦一周,芳齡21個月,見到爸爸和平時穿的不同,非要坐在他身上吃早飯。秦雨松喝著他的咖啡,吃著他的麵包,忍不住有兩分感慨,女孩子就是喜歡外觀,連女兒這麼小都懂得職業范的迷人。
秦雨松微微害羞,裝作沒發現老婆目不轉睛的注視。
幾分鐘後秦一周放下她的麥片,「吃飽了。」然後一溜煙跑了。秦雨松目送她上樓梯,看她穩穩到了樓上才收回視線,然後又看到老婆深情的目光。
她說,「換件衣服出門。」
他這才發現,西裝領口的麥片糊,「秦一周!」
秦總仍然穿著往日的毛衣和羽絨服出現在公司,做人更重要的是內涵。
下午發中層獎金,秦雨松從車間回來,被周橋辦公桌下的東西嚇了跳。她腳邊有8只藍紅白條編織袋,有鼓有癟。
「幹嗎?」
周橋拎起一隻,打開給他看,全是整疊的人民幣。這種視覺刺激非同小可,連秦雨松都吃了驚,「全是現金?」獎金最多的是葛小永,難道今天他要扛一麻袋現鈔回去?
「對。」
反正……沒誰嫌藍紅白袋土,每個被叫進來的都把自己的那份拎走了,辛苦一年,應得的回報。
周橋做完好人,又輪到秦雨松做壞人,有獎有懲,今天也是不符合公司要求的管理人員走路的日子。幸好被辭的只有一位,秦雨松用清潔阿姨送來的毛巾擦身上,幸虧去車間時用工作服換下了羽絨服,不然對方這麼大杯水潑過來,衣服得濕一大片。
看著秦先生狼狽的外表,周橋陷入了沉思,這算好事還是壞事,眼看這位仁兄穿衣直奔舒服度為第一而去,離美貌和時尚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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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迎財神
開廠的人難免都有些神神道道,每年迎財神是件必做的事。
初四在秦雨松父母家吃過晚飯,周橋開車,一家仨口回南通。
沒辦法,秦一周非要和爸爸坐一起,還不許車裡有其他聲音,不然會影響她唱歌。
「爸爸,我給你唱『別看我是一隻羊』…」
做爸爸的趕緊鼓掌,「好啊。」
「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秦一周奶聲奶氣唱起來,周橋突然想到羊羊羊的廣告,撲哧笑了。小朋友不樂意了,努力翻出兩個小白眼,「媽媽壞。」秦雨松摸摸她細軟的頭髮,「媽媽不就笑了下,哪裡壞了?媽媽聽見寶寶這麼說,心裡難受,一會沒力氣說故事了。」
秦一周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媽媽我收回剛才的話。」
周橋哼哼兩聲,「晚了,媽媽很生氣。」
秦一周轉過頭,觀察爸爸的臉色。爸爸聳聳肩,雙手攤開表示無能為力,還火上澆油,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們家媽媽最大。」秦一周兩條小眉毛湊到一處,想了個辦法。她摩挲著媽媽的頭,「好媽媽,不生氣了噢,乖,給你根棒棒糖。」說到做到,她從口袋裡掏出根棒糖,剝掉糖紙後遞給周橋,「媽媽吃棒棒糖。」
周橋含著糖含含糊糊地說,「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秦一周鬆了口氣,學爸爸的樣子聳了聳肩,「你們大人啊,有時就像小孩子,我才不信你真的生氣呢。」
秦雨松忍住笑,「為什麼這麼說?」
秦一周認真地回想,「前天你把媽媽氣著了,她還說要不理你,後來轉身就忘了。」
秦雨松想起來了,那天是在周橋娘家,他和她說年初三回上海不住酒店,住父母家。兩人趁小傢伙跟外婆去吃點心了,唧唧咕咕斗了會嘴,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他尷尬地笑了笑,「爸爸媽媽不是吵架,有時候意見不同,小小地討論。」
秦一周抱住秦雨松的手,把臉在他臂上蹭,「爸爸,媽媽是女生,你要讓著她。」
秦雨松噢噢噢。
在加油站加完油,周橋回頭看了下,父女倆頭靠頭睡著了。按婆婆的說法,秦一周活脫脫縮小版的秦雨松,眉毛、鼻子,還有嘴巴,無一不像。婆婆還勸她趁年輕再生一個,兒子像媽,準是個俊俏的小男孩。
不生了,周橋看著女兒胖乎乎的小臉,集中精力養好女兒是真的。這個春節,小傢伙懂得祝別人新年好了,收了一大疊紅包和長輩的心。
回到自己的家,秦雨松抱起女兒,想把她放床上去。誰知小傢伙醒了,抱住他脖子,「爸爸,我要看媽媽放炮仗。」周橋捏捏她的小面孔,「去年哪個屬小狗的聽見鞭炮聲哭了?」
秦一週一本正經地說,「那是我小時候的事。現在我長大了,不怕了。」
得,你個小豆丁去年的事就是童年往事?
一起去。
到了廠周橋先把準備好的紅包發給值班的人,祝所有人新年新氣象,事事順心。
午夜十二點剛過,先是砰砰的二踢腿,再是劈里啪啦的百子鞭,最後是煙花。
絢麗的彩花綻放在夜空中,周橋拍了拍身上,回頭找爺倆。
後面沒有,兩人在前面,嚇了她一跳:秦一周出息了,準備放煙花了。
秦雨松俯在女兒身邊講解,明珠彈,得握住中部,斜朝上對著空地。
蓬的一聲,又是一聲,秦一周癟了癟小嘴,沒哭。
作為「大孩子」,她堅持到放完了,才撲進媽媽的懷裡。
過了半天「勇敢的秦一周」抬起頭,睫毛掛著淚花,笑呵呵地對秦雨松說,「爸爸,明年我要放二踢腳!」
好個宏偉的志向。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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