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細胞劇增 -【海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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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17 04:01 PM

第十五章 酒瓶

  威廉本來指望能夠從那個藥房老人的嘴裡問出更多關於女巫的情報,但看樣子那個老人知道的也不比他們多多少。

  三年前來到莫特想要坐船去王都尋找工作的女孩,意外的發現這藥房在招收學徒,這就是安娜的基本情報。

  「我不太清楚她來這裡之前在做什麼,她只是偶爾說起過……說她在她父親死後就開始到處找能夠收留她的地方,擠奶工、女僕之類的她都做過,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和我的孫女實在是很像……她們都有那樣的紅頭髮,所以我就收留了安娜,除此之外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威廉皺著眉毛,一語不發的看著他面前忙碌的士兵們,他們正在檢查不久前在莫特港口附近一個隱蔽的海灣中發現的海軍巡邏艦,這毫無疑問就是在聖羅那被卡彭特他們所搶走的那一艘,目前為止船上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和卡彭特還有他身邊那兩個人連上關係的物品。

  「長官,只有兩個空的小酒瓶,我們謹慎起見也稍微辨別了一下酒的品種,好像是列支的藥酒。」士兵把空瓶子都擺在一邊的貨物箱上,「這些酒不是之前巡邏艦上有的,估計是卡彭特他們帶著的。」

  列支的藥酒……威廉這才從安娜的事情中回過神,他拿起一邊的酒瓶,隔著一段距離聞了聞瓶口,雖然放置了有一段時間,但是還是能夠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臭味,這股臭味中還夾雜著更加讓人頭暈的藥物味道。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瞬間辨別出這個酒的品種,列支是在西大洋盡頭和群島地區交匯處的一個很小的國家,那個地方盛產各種稀奇的藥物,同時很有名的就是這種擁有讓人極度不安氣味的藥酒,這種酒能夠治療精神方面的很多症狀,但更準確的說法是能夠暫時緩解這些症狀,剩下的一點就是讓這種酒有名的地方了,它的用料之中慘雜了極其稀少的維拉利蝙蝠的毒液,自然這就使得這種酒十分難得。

  他們之中有人在不停服用這種藥酒……威廉立刻把酒瓶放了下去,他嘴角微微的上揚,這樣的話就好辦了,他已經和一個會服用這種藥酒的混蛋打過交道了:「回去藥房,問那個老人,紅髮的女巫平時會不會持續喝一種氣味濃烈的液體藥物。」

  不過想想也知道應該不會是女巫,但問一下是最保險的,威廉他早就聽過卡彭特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沒想到在關於他的這麼多的傳聞中這一個竟然會是真的。

  沒過多久,士兵帶回來的消息也和威廉所想的一樣,而這時候被派去追卡彭特的人也回來了。

  威廉倒不覺得有多麼可惜:「接下來幾天都帶人在那個森林的方向巡邏,還有查查看這附近的城鎮,看見可疑的就全部抓起來。」他拿起酒瓶轉身朝自己的馬走去,上一次卡彭特出現的時候擊毀了他們身為一個國家的榮譽和威嚴,因為國王被擄走,所以從結果上來看好像是卡彭特的勝利,但威廉和他的父親巴奇都認為這只是外界人的看法。

  真正的勝利與否,是卡彭特來判斷的,既然他現在又重新出現在了這片大海上,並且一直在國境內徘徊一定是在密謀什麼事情。

  那在密謀著的事情遲早會被挖掘出來暴曬在陽光下,威廉看著手中的兩個酒瓶,他現在要去給海軍總部寫信,讓他們把那個以前抓捕海德利的時候抓住的會服用這種藥酒的罪犯轉接到莫特這邊的監獄來。

  ……

  …………

  安娜看著面前兩個在嗡嗡討論著的男人,他們就像是集市上和商販討價還價的婦女一樣,面前的小木圓桌上堆滿了只剩下肉汁和土豆泥的盤子,裝了酒的木杯堪堪的擠放在木桌的邊緣上,就算桌面已經擁擠成了這樣卡彭特和亞里還是將一些鼓鼓囊囊的布袋見縫插針的擺在桌子上。

  這些布袋裡面都是錢幣和首飾,也不知道是他們兩個多久搞來的……安娜喝著自己的那杯牛奶,老實說她真的覺得聽海盜爭論要用多少錢去買條船真的很好笑,她還以為亞里和卡彭特絕對會像之前那樣需要的東西就直接去偷……不過仔細想想也沒差,桌子上這些錢大概都是偷的。

  「都是因為你老是把錢全都給女人還有弄丟,我們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買不到!」亞里說的脖子都紅了,他不敢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卡彭特竟然還想要留一袋錢自己用,「這些可都是我搞來的!」

  「把錢給女人有什麼不對的。」卡彭特不耐煩的說:「再說了,我也沒有全部都給出去好嘛,喝酒的錢我還是留的有。」

  「那你真的是很會管理財物。」亞里喝了口酒,「我只給你留兩個金幣,這夠你和安娜用兩個星期。」

  「兩個不夠啊,都說了一袋。」

  安娜看見亞里眼神一變,估計是想站起來打卡彭特,她急忙把杯子放下:「說起來我覺得周圍的人總是朝我們這邊看……你們說話聲音好像太大了。」這當然是安娜胡說八道,因為這個小酒館裡面全都是粗魯的男人在大聲交流,根本沒人管他們。

  「行吧行吧,不過給我四個。」卡彭特看了安娜一眼,然後伸手到袋子裡面掏了四個金幣出來,「還有這一桌子的錢你給付了。」

  這幅賴皮的精打細算模樣完全就是街邊的地痞流氓。

  亞里也不打算繼續和卡彭特周旋下去,他把其他的布袋都收進包裡面:「記住,兩個星期……」亞里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安娜,恰好這個時候安娜正在吃土豆泥就沒有注意到亞里的目光。

  「……兩個星期之後起航,接下來你應該還有半年的時間去找那顆寶石。」

  卡彭特揮了揮手:「半年綽綽有餘,你別擔心太多,不然自己那邊的事情出錯了我是不會去救你的。」

  「就怕先出事的不是我。」亞里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把裡面的酒喝完,「走了。」

  「再見……」安娜目送著亞里走出酒館,她這下是要徹底和卡彭特待在一起了,難道就沒有什麼選擇是可以讓她和亞里一起走的麼……

  卡彭特笑了一下:「怎麼,這麼捨不得大副?那你就跟他一起去吧。」

  安娜唰的一下眼睛都亮了:「可以麼!?」

  「當然不可以。」卡彭特收起笑容

  「……」

  好吧,其實早該差不多猜到是這種發展的才對,安娜失望的把盤子裡面的土豆泥吃完:「說起來,你為什麼都不吃土豆泥。」她看著其他盤子裡作為配菜的土豆泥都完完整整的沒有動一口。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卡彭特把盤子推開,「吃肉就夠了。」

  那你會營養不均衡的,安娜伸出勺子把其他盤子裡面的土豆泥都舀了過來:「那接下來我們就在這裡找水手麼……?」

  「誰知道呢。」卡彭特撐著下巴看安娜一口一口的吃土豆泥,「所以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軟綿綿的什麼味道都沒有。」

  「有鹽味啊。」這男人真難搞,重要的問題不回答,怎麼都好的事情要捉著一直說,安娜覺得這麼多年來能待在卡彭特身邊的亞里真的是非常的厲害,「難道你從來都不吃土豆的?」

  卡彭特突然哈哈哈的爽朗大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我只是今天不想吃土豆泥而已,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討厭吃土豆?」

  安娜朝土豆泥伸過去的勺子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今天可能也不會想吃土豆泥了:「所以你撒這種根本無所謂的慌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麼……?」

  「有啊,看你們拼命壓制怒氣的臉很好玩。」卡彭特還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他現在沉浸在逗小女孩玩的愉悅之中,「土豆泥超好吃的誒!」

  安娜為了鎮定下來拿起一邊裝了酒的杯子喝了一口,她強行的岔開那個話題:「你別笑了,亞里都去辦正事了,我們也得……」

  「什麼叫正事,對於你來說我們幹的那些事情叫正事?」

  不能和他耗在這種問題上,安娜抱著必勝的決心:「該怎麼招募水手,你告訴我,我也來幫忙。」

  「得了吧,讓你這樣的小姑娘幫忙是會讓我晚上睡不好的。」卡彭特咳嗽了兩聲終於止住了笑,「你玩去就行了,不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那還不如讓我幫忙……剛剛亞里不是說你們還有半年時間什麼的麼…?時間多一點總是好的吧。」安娜扣著木桌的邊緣,「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要做什麼。」

  「那你……」卡彭特朝後仰了一點身子,眼睛打量了一圈酒館裡面的人,然而他重新靠回桌子旁邊伸手指了個方向對安娜說:「那邊那一桌的幾個男人,你過去說穆勒正在招募渴望珍寶的水手,他們如果問你是什麼珍寶的話,你就說穆勒手上有卡彭特的地圖,很簡單吧?」

  安娜順著卡彭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幾個髒兮兮的人,腰上都別著槍和鉤子,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一個醜陋的烙印,那個烙印圖案是一個絞刑繩圈,和巫師一樣那個圖案是象徵著罪犯身份的圖案。

  那幾個人正大口的喝著酒,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話唾沫橫飛的瘋狂大笑著,這種氣氛是安娜怎麼都不敢去插入的,特別是那些人看起來真的很可怕……

  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安娜得到了卡彭特的嘲笑,「知道為什麼讓你幫忙我晚上會睡不好了吧。」卡彭特說完就吊兒郎當的站起來,他把寬大的帽檐拉的很低遮住半張臉,然後朝那桌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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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0 04:20 PM

第十六章 低頭

  「所以我們就這樣一直散佈謠言就可以了麼?」安娜很不安的跟在卡彭特的身後,在過去的這幾天裡他們都鬼鬼祟祟的出沒在這個鎮上最陰暗的那些街巷和酒館之中,卡彭特是一遇見那種歪瓜裂棗的人就壓著帽子上去說那句不變的臺詞。

  「穆勒在召水手,他有卡彭特的地圖……過幾天在最近的那個港口……」

  這樣憑空胡說八道真的有人信麼,安娜滿心的不安,但卡彭特總是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不這樣你還想怎麼樣?像正規軍一樣拿著一張有女王印章的破皮紙到處強迫人充軍上船?還是去買奴隸綁上船讓他們在大海上勞工到死?」

  不管哪樣都很糟糕,安娜歎了口氣:「可是就這樣模模糊糊的說也不怎麼有效率吧,別人怎麼會信呢?」

  「幹這一行可都是靠謠言活下來的。」

  卡彭特這句話說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一時間就把安娜給唬住了,可其實卡彭特只是嫌安娜話太多一直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就隨便找了句話堵她嘴,沒想到真的堵上了:「你明白了就好。」

  「繼續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卡彭特轉身帶著安娜徑直朝大路旁邊的一條石板小路中走去,他想這裡面應該還會有合適宣傳的地方,但在轉了一會兒隻看見了幾隻野貓叼著不知道從哪裡偷來的食物竄過,一個會說話的都沒有 「往回走吧這裡面……你在吃什麼東西。」

  卡彭特轉過身後才看見一直跟在後面的安娜手裡面拿著一小袋什麼東西正不停的吃著,怪不得剛剛那麼安靜什麼話都沒有說。

  「亞里給我的炒豆……」安娜吃著豆子的嘴停了一下,然後她就看見卡彭特的大手一揮,直接伸進了那個小口袋裡面抓走了一把。

  「這是亞里買給我的……!」

  「吃一點怎麼了,你不是有一袋麼。」卡彭特把那一把豆子丟進嘴裡,「小氣死了。」

  關鍵明明是你抓太多了,哪來的那麼大張嘴,安娜鬱悶的看著袋子裡面明顯減少了大半的豆子。

  「那傢伙除了偷偷給你塞這些還有沒有塞其他的?」卡彭特一邊嚼著豆子一邊眯著眼睛看向安娜腰上掛著的另一個小布袋,「恩?」

  「沒有……」安娜急忙搖頭,但事實上之前亞里的確是偷偷摸摸的給了她三個金幣,就在她腰上的小布袋裡面,和其他一些東西放在一起。

  「這些你拿著,不要告訴卡彭特你有這些錢,藏著自己用。」亞里那時候是這樣說的,他看起來是真的非常不信任卡彭特在金錢方面的信譽。「千萬,不要讓他知道。」

  卡彭特嘲笑一樣的哼了一聲:「我看起來像是會搶小女孩錢的那種人麼?沒想到你們就是這樣看我的。」

  可是你剛剛搶了我的炒豆……!安娜好不容易憋下抱怨:「怎麼會、亞里只是擔心你一下就把錢花完了……」

  「所以他真的給了你錢,給了多少?」

  「……」一不注意竟然就這樣被套話了,安娜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比的愚鈍,但是至少不能讓卡彭特知道具體數目!

  「給、給了一個金幣……」

  「就是你們,說穆勒正在召集新的水手?」

  卡彭特和安娜的金錢對話之中突然插入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安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下意識的想要轉頭過去看看是誰在說話,但是看出安娜轉頭意圖的卡彭特伸手按住了她的頭,然後反問那個說話的人:「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實在是太滑頭了……安娜驚歎於卡彭特的演技,但是這招好像對那個人不怎麼管用的樣子,「這套對我不管用,我剛剛跟了你們一路,我看見你告訴了很多人這件事情。」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這種語氣安娜非常熟悉,卡彭特在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會說的時候就會很刻意的憋出這種讓人很不爽的語氣。

  「老實說吧,我知道你是誰,我見過你,你不可能為穆勒做事。」男人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急切,「我就說你和那些鬼東西勾結在了一起,果然沒錯。」

  「勾結?我可不太喜歡勾結這種詞語,你們為什麼都這麼喜歡用。」卡彭特挑了挑眉毛,也不再刻意的低頭好讓帽檐遮住自己的臉,他伸手把安娜拉倒身邊,這下安娜才終於看見了說話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子,是一個有些乾瘦的男人,一頭油膩膩的黑髮糾結在一起,眼睛像是魚一樣朝外鼓著,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的不好,並且能夠隱約的看見在他左耳下面被頭髮遮住的那一截皮膚上有烙鐵留下的圓形圖案。

  這個人是囚犯。

  「那你既然都說的那麼針對性了,不如順便也說說你跟蹤我的目的。」卡彭特的眼睛從囚犯的左耳下移到了他的臉上。

  那男人難聽的笑了幾聲:「我沒有什麼目的,只是聽說你最近好像是在替烏提爾找東西。」

  安娜愣了一下,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烏提爾這個名字,而卡彭特聽見這個名字之後臉上看戲的笑容也沒有了:「你知道烏提爾?」 聽見這個名字是真的讓卡彭特稍微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面前這個乞丐一樣的落魄男人只是個愚蠢的雜魚。

  「果然,你果然和尼圖姆格勾結在一起,你身邊的這個姑娘就是那個逃走的尼圖姆格對吧……我從莫特那邊聽說了,那裡現在整個鎮上都駐紮著海軍,他們全在找你和你身邊這隻紅色的尼圖姆格。」

  「尼圖姆格?」被突然這樣稱呼的安娜不解的看向卡彭特,「那是什麼意思……?」

  「巫師這個種族本來的名字。」卡彭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現在的人很少知道『尼圖姆格』這個名字,「你好像調查了很多事情。」

  「談不上調查不過這並不重要……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不是要知道我的目的麼,我的目的就是烏提爾,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男人朝前逼近了幾步:「我雖然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是我保證,如果找到了烏提爾,那之後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東西,我保證!」

  「你真是講了個非常不錯的笑話。」卡彭特還真的就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既然你都知道了烏提爾這個名字那就再努力的自己查一查他到底躲在哪裡如何,我今天沒心情告訴你。」

  在卡彭特和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安娜是一直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卡彭特身邊當一個隱形人,所以她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被強行拉進了話題裡面……

  「……」卡彭特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剛剛一瞬間伸手將安娜從他旁邊抓了過去的男人,三個人現在呈現出了非常完美的一個威脅陣型。

  男人手上拿著一把匕首抵著安娜的脖子,另一手將安娜的身體和雙手死死的固定著讓她沒辦法掙扎:「沒想到卡彭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竟然會在這種距離之下都沒辦法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人偶爾是會有些疏忽的。」卡彭特眼睛盯著安娜脖子上的匕首。

  「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自己是人麼?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這個魔鬼,和我做了一樣的蠢事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對吧……快告訴我,不然我就把這女人殺了。」男人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你一直帶著她,你從聖羅那之後到哪裡都帶著她,我知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快告訴我!」

  安娜被勒的難受的要死,貼在她脖子上的刀已經越來越緊,血珠開始沿著刀一點點的流到了男人的手上,她不敢發出什麼聲音,怕刺激到身後那個男人,也怕引來巷子外面的人,引來人了只會讓情況更加麻煩……

  「……」卡彭特看著眼前的場景沒有什麼動作,在那個男人又朝他惡言惡語的逼迫了幾句之後他才開口:「我倒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事情,不如說是因為你實在是愚蠢才以至於做什麼事都是蠢事。」

  別刺激他了我要被捅死了……!安娜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深了,疼痛也在加劇,為什麼這群莽夫總是說話說著說著就去抓個人質,她一邊痛一邊發瘋一樣的在心裡埋怨著。

  「快說……」男人的聲音壓抑著,他幾乎是咬著牙根將詞吐了出來:「叫你快……啊啊!!」

  安娜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好像是有個什麼金色的東西朝他們砸了過來,然後一直抓著她的男人就慘叫著鬆開了手,她一感覺到沒有制約了就立刻捂住脖子朝旁邊退去,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看見就在旁邊的地上有一枚金幣還在打著滾,上面沾著一些血。

  卡彭特扔了一枚金幣過來砸開了男人的手。

  「我都說了我不會告訴你,難道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改變主意?你明明知道我是卡彭特。」卡彭特先走過去將地上的金幣撿起來揣回了包裡,然後才走到了因為疼痛而跪倒在地的男人面前,男人剛剛拿著匕首的那隻手食指和中指的關節處已經血肉模糊。

  卡彭特伸腿踩著男人的肩膀前面將他強行的推翻在了地上:「接下來就把你割傷我女人的補償拿來吧。」

  話說完,卡彭特穿著厚重皮靴的腳就重重的朝那個男人的脖子上踩去,在第二腳的時候男人就已經咽氣了,卡彭特又踩了幾腳之後才停下來,他彎腰把屍體抓起來丟進了擺放在巷子旁邊的一個木箱之中:「麻煩。」

  處理好之後他才朝一邊的安娜走去:「怎麼臉色這麼差,難道你第一次看殺人現場?別逗我了。」

  安娜低著頭不敢看卡彭特,她渾身都在發抖。

  「行了別抖了,把手拿開我看看。」卡彭特彎腰伸手抓住了安娜捂著傷口的手朝一邊移開將底下的傷口露了出來,傷口還在朝外慢慢的滲血,而且傷口周圍也有些髒,應該是那個男人身上的髒汙蹭上去了,得要清洗一下才行。

  卡彭特下意識的就伸手在腰後摸了摸,摸了個空後才想起來水袋被亞里拿走了,現在這樣頂著這種傷口走出去也太顯眼:「……」

  也沒想多久卡彭特就動手了,他低頭朝安娜脖子上的傷口靠過去。

  「你、你幹什麼……!」安娜的手放在卡彭特的肩上使勁的朝外推:「別過來!」

  「……又不是要強姦你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我幫你清理傷口!別動!」卡彭特他抓住安娜,然後埋頭開始舔舐起安娜脖子上的傷口。

  「我、我自己舔就行了你放開我……」安娜漲紅著臉胡言亂語,她還能感覺到卡彭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子上。

  「不、不要了……」

  卡彭特根本不搭理她,但這種對於安娜來說十分殘暴的清理很快就結束了,卡彭特收回了他的舌頭抬起頭:「你話真的是太多了。」他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扯了條乾淨的布把安娜的傷口給綁上。

  「以後少說點,不然嘴就給你縫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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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0 04:26 PM

第十七章 灌木

  「……」安娜苦著臉抓著她前面的馬鞍邊緣,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在處理好安娜的傷口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在鎮上搞到了一匹馬,帶著安娜離開了那裡。

  「你也別這麼低沉,起碼這個傷口還是為我們帶來了些好事。」卡彭特低頭看了看被他圈在懷裡的安娜,然後又開始笑了起來,「短時間內你終於不會再囉嗦的東問西問了。」

  分明就只是為你帶了好事,安娜還是覺得脖子那裡出奇的不舒服,剛被割到的時候還好,只是有些痛,但在傷口結疤之後那地方就總是脹脹的,還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而且一說話就會覺得十分痛苦。

  「我……我覺得……」她磕磕巴巴的說著,但話總是因為疼痛被打斷,卡彭特勒了下馬繩讓馬開始慢跑起來:「怎麼?」

  「痛……」

  「還痛?」這都已經過了大半天了,傷口早該結疤了才對,但卡彭特看安娜那不舒服的樣子是真的,就讓她在馬背上側過來坐著,然後伸手替她把脖子上的繃帶解開,一開始他以為可能是繃帶綁的太緊勒住了傷口,但解開之後就愣住了。

  安娜脖子上的傷口周圍已經開始發青,雖然血的確是止住了,但是傷口處解成的血塊是非常不自然的紫紅色。

  「該死…………」他立刻拉停了馬,剛剛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那把刀上可能塗了東西。「跟我下來。」

  卡彭特的反應讓安娜有些慌亂,但還是跟在他後面下了馬,一下去她就被卡彭特要求坐在路邊的木欄上。

  「傷口進毒了,我剛剛沒注意那個男的刀口可能猝了毒。」卡彭特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之後才肯定的告訴了安娜:「可能進的量不多但是……嘖。」

  安娜傷口的這種情況卡彭特很熟悉,這是一種很常用的毒藥,攝取足夠的量就能使人麻痹,如果是被刺傷,被刺中的傷口結疤之後傷口周圍會有劇痛,並且毒素會開始慢慢擴散直到腐蝕掉心臟,他藏在靴子之中的匕首上也塗了這種毒。

  「我要把你脖子上的這一塊都給割掉,不然毒會擴散到其他地方。」因為剛剛沒注意,現在毒已經擴散的有一定範圍了,卡彭特說著就把腰上的刀給取了下來,「很快就結束,你閉上眼睛。」

  「等……等……其、其他……」安娜慌張的按住了卡彭特的手,她脖子痛的要死但是還是拼命的在說話:「其他……」

  「沒有其他辦法了,這樣放著不管再過沒多久你就要死了。」卡彭特移開安娜的手,「就是痛而已,你能忍住的,這總比死好對吧。」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

  可沒想到卡彭特倒是先放下了刀,他拍了拍自己的頭:「我在想什麼……那裡可是脖子。」

  還好意識到了脖子不能亂切,安娜鬆了口氣:「疤……揭、揭開……」

  她不說完卡彭特也知道現在該怎麼做:「我揭的時候你別亂動,痛就抓住我。」說著他就把安娜的手抓過來繞在了自己腰上。

  安娜吞了下口水,死死的攥緊了卡彭特的衣服,沒事的……就跟拔牙一樣,痛一下就行了,她徒勞的安慰自己,然而在卡彭特揭開疤的時候還是沒用的慘叫了起來。

  「別叫!」

  慘痛的幾分鐘過去了,安娜的傷口一被揭開就朝外面流出了混雜著青綠膿液的血,卡彭特用手擠了擠,出來的就是一包發烏的血,但之後再擠就只能出來一點點。

  他就又低頭想要用嘴去吸,但這次被安娜啪的一下用力拍開了腦袋,他惱火的抬頭:「你想死啊?!」

  安娜被吼的一縮肩,但還是指著傷口:「毒……不、不能嘴……吸……」

  「那你有必要這麼用力的拍我!?」卡彭特瞪著眼睛,他現在半邊臉都是紅的。

  「對、對不起……」

  「沒叫你道歉。」卡彭特摸了摸自己的臉,「毒對我沒用,你別亂想。」

  怎麼可能沒用……啊,安娜突然想了起來,之前她才被割傷之後卡彭特就立刻幫她舔了傷口,但那個時候他就沒有出現什麼中毒的症狀。

  ……

  …………

  「這樣也只是暫時的,得馬上去找解藥才行。」卡彭特把最後一口血吐到地上,然後重新扯了根布條幫安娜重新包紮好,這個時候安娜已經徹底痛的說不出話了,她只能懵著靠在卡彭特身上,就連卡彭特說話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楚。

  卡彭特看著已經半暈不暈的安娜,多多少少覺得有些慌,要是在這個時候死了怎麼辦……烏提爾已經說了就是這個姑娘沒錯,但如果這樣想的話,那安娜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死。

  到底是哪一邊……

  卡彭特把安娜打橫抱起來扶到了馬上,他本來是想要直接去港口找亞里,因為有人知道了烏提爾的事情,並且還知道了他的目的,這下他就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已經將他的目的暴露給了其他人。

  在這種搖擺不定的危險情況下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回到海上,在海上他才是最安全的。

  但安娜受傷了,必須要找到解藥才行……

  一直猶豫也不是卡彭特的性格,他立刻就調轉了馬頭朝之前的鎮子趕去,現在傷口已經暫時處理過了,撐到太陽徹底落山是夠的,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具被扔在巷子裡面的屍體有沒有被人發現,換成其他時候的話還好,在現在這種戒嚴的情況下發現一具明顯是被謀殺的屍體。

  卡彭特多年的逃犯生涯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回去那個鎮上分明是自找麻煩,但也沒辦法了。

  安娜在趕路的途中靠著他睡著了,睡的並不安穩,她不斷的發出難受的聲音,而且卡彭特也能明顯的隔著衣服感覺到安娜的體溫高的不正常,他立刻就把外套脫了下來裹住安娜。

  這種事情還真是棘手的要死,照顧小女孩果然比當逃犯難多了……早知道之前就該全都推給亞里,他會照顧人多了,而且安娜也願意跟著他。

  在距離鎮子只剩幾裡路的時候卡彭特偏移了一點路線,他打算帶著安娜從鎮後面進去,可沒等走近就能看見鎮外的大門已經被關上,石牆上的油燈也被點的十分刺眼,門內外的看守已經全部是穿著海軍制服的人。

  被發現了,卡彭特勒停了馬,他之前在莫特替安娜搶遺物的時候就多多少少感覺到了,海軍的頭領好像是換了什麼人,嗅覺比之前靈敏太多,他只是鬆懈了一段時間就被緊咬著腳跟。

  果然做人還是要時時刻刻繃緊……

  坐著反省工作的卡彭特將安娜藏到了離小鎮不遠的樹叢裡面,他離開之前摸了摸安娜的額頭,然後搖晃了一下她的肩膀,勉強的把她搖醒了過來:「聽著,我現在要去鎮裡面給你找解藥,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回來。」

  暈暈沉沉的安娜看著面前模糊不清的剪影,她聽過那句話,也是在這樣模糊不清的夜裡。

  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動,等我們回來找你。

  卡彭特看著自己被安娜緊緊抓住的手臂,在他急躁的想要開口說鬆開的時候,安娜已經鬆開了。

  「會回來的對吧……」安娜說話的語調之中帶著十分明顯的哭腔,「別再騙我了……」

  卡彭特知道這很明顯並不是對他說的:「騙你有什麼意思,我拿了藥就回來。」他伸手摸了下安娜的頭,將一邊的灌木叢扒拉了兩下將安娜遮住。

  馬被他藏到了離安娜比較遠的地方,做好這些工作之後卡彭特就朝小鎮走去。

  ……

  …………

  卡彭特離開之後安娜一直暈暈沉沉的躲在灌木叢裡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脖子雖然不再一脹一脹的痛了,可腦袋實在是昏沉的厲害,她拼命的將罩在身上的衣服裹緊,但還是感覺冷。

  就在這種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之後,安娜覺得腦子嗡嗡嗡的嘈雜聲中摻雜了些其他奇怪的聲音進來……她努力的去辨別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人說話的聲音!

  這一下讓她清醒了不少,透過遮在面前的植物她能隱約的看見樹林外有紅色的火光,是有人舉著火把在這周圍走來走去……

  安娜蜷縮著身子不敢亂動,但火光和人說話的聲音離她這邊越來越近,說話的內容也能清楚的聽見了。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說話的聲音平穩有力:「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搜查的情況。」

  卡、卡彭特被發現了……她得想辦法、想辦法,不然她會……

  可是安娜的頭依舊昏沉,她連獨自站起來都很困難,這種情況下想要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果然沒有卡彭特在她身邊她現在什麼都做不到,安娜第一次這麼希望看見卡彭特的臉。

  就在不斷想著卡彭特的時候安娜身前的灌木叢被掀開了,她嚇得朝後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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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0 04:31 PM

第十八章 火把

  「穆勒?」威廉皺著眉毛抬頭看向來朝他報告的士兵,他現在帶領一部分部下盤踞在莫特調查卡彭特的事情,從被搶走項鍊已經過去了四天,海軍這四天一直在莫特周圍的城鎮中巡邏搜尋著卡彭特。

  「是的,附近鎮上都有這種流言,說穆勒拿到了卡彭特的航海圖,現在正在召集水手。」

  那真是太巧了,威廉最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能夠順著調查的線索實在是太多了,這給了他一種……對手好像非常急躁,並且因為急躁開始不斷的暴露出漏洞。

  卡彭特在急著什麼,威廉在報告情況的士兵出去之後拉開了桌旁的抽屜,裡面是那兩個從卡彭特搶走的巡邏艦上找到的藥酒瓶,他將瓶子拿了出來,站起身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有這種流言出現是他想要的局面,威廉直接去了莫特鎮邊上的地牢,昨天晚上的時候他需要的那個罪犯已經從總部的監獄被轉移了過來,沒想到時間點會卡的這麼好。

  「又見面了,華特先生。」威廉背著手站在牢門外側,他已經讓其他守衛暫時退避了出去,「這幾天在海上過得怎麼樣。」

  「去死吧你們這些雜碎。」被稱作華特的乾瘦男人躺在潮濕的石板地上:「都去死吧……」

  「你能活到現在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幸虧你活了下來,威廉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慶倖,隨後他將一直握在身後的酒瓶拿了出來晃了晃,「我在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了這個東西。」

  說完他就將酒瓶從牢門外丟了進去,酒瓶滾了幾下剛好撞在華特的腳踝上停了下來:「你聞聞。」

  華特愣了一下,隨後就像是發了瘋一樣將酒瓶撿起來扒開瓶栓堵到了鼻子下面,他拼命的嗅著,就像是才被從岸上丟回水中的魚一樣。

  「很令人懷念的味道對麼,華特先生。」

  帶那囚犯已經顧不上威廉,他整個身心已經撲在了那個只剩下味道的酒瓶上,威廉也不著急,慢慢的等著華特冷靜下來。

  大概幾分鐘之後華特才鬆開了瓶子,隨後趴在地上乾嘔了一陣。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華特終於從地上坐了起來,在嗅過那個酒瓶之後他的精神看起來比剛剛好多了。

  「這是從卡彭特待過的船上找到的,他也在服用這個藥酒。」威廉盯著手上剩下的另一個酒瓶,「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多一點關於這個東西的事情,這酒對於你們來說是像是抑制劑一樣的東西對吧?」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放我走麼。」

  「當然不會,但是你告訴我的話,我就將這個瓶子裡面裝滿你喜歡的酒送給你。」

  華特難聽的笑了幾聲,他的笑聲中還慘雜著咳嗽:「對我來說是,卡彭特我不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一點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華特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確定,在以前你們拷問的時候我也說過,我只知道卡彭特他和尼圖姆格攪渾在一起。」

  「那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情的。」

  「海德利說的,我只是不小心聽見了,那時候他是正在和一個突然到船上來的人說話,這個事情我已經告訴過你們很多次了。」

  「那個人是誰。」

  「烏……什麼的,我聽不太清楚。」

  威廉想起半年前他逼問海德利的時候,那個男人根本不鬆口透露一點事情,拖到刑期之後不得不將他吊死了:「我也覺得很可惜,你們船長的嘴就像是被他自己縫上了一樣。」

  但縫上了自己的嘴也沒有用,威廉笑了笑,華特現在說的這些東西在半年前對他們來說只是廢話,換到現在就不一樣了,這個時候威廉是真的開始慶倖華特活到了現在:「烏提爾,是這個名字對麼。」

  「……!」華特瞪大了眼睛,「烏提爾……烏提爾!是這個,烏提爾!沒錯,沒錯!」

  「你為什麼會知道?」華特看著威廉的眼神明顯變化了,長時間徘徊在死亡周圍的他感覺到了一些什麼,「為什麼?」

  「烏提爾就是和卡彭特一直保持聯繫的那個尼圖姆格。」威廉他現在所說的話只是憑藉之前尋找到的零散線索而拼湊出來的,因為他現在並不需要什麼實實在在的證據,他只需要用一些話來誘導面前這個依賴藥物……的囚犯就行了。「應該就是他一直在給卡彭特提供這些東西。」

  列支的藥酒因為用料,所以十分稀少,這一點威廉相信華特是比他要清楚的。

  「我能說的都說了,你會把酒給我的對吧?」華特像是抓住了什麼生機一樣爬到了牢門前,伸手抓住了鐵欄:「你會給我的吧?」

  威廉斜了一眼華特,然後轉身朝牢房邊的階梯走去,絲毫不理會背後華特拼命的追問。

  當他走出地牢的時候還能夠聽見華特的吼叫。

  「長官,今天晚上真的要按照……」走在威廉旁邊的獄卒小心翼翼的問:「我不太確定,真的要故意放走那個囚犯麼?」

  「這是命令。」

  於是第二天早上,威廉聽到了華特從地牢逃走的消息,「接下來幾天嚴密的注意周圍城鎮出現的屍體,不出意外肯定會是這個人的屍體,只需要在他屍體附近的區域搜索就行了。」

  無論如何都會有一些收穫,他相信一個瀕死的人在發現還有希望的時候會做出的事情,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接下來的時間中他就在搜查和等待中度過,終於在華特逃走後的兩天,他的屍體出現在了離莫特不遠的另一個鎮上。

  竟然會出現在這麼近的鎮上,這一點讓威廉感覺到十分的恥辱,在發現屍體之後他立刻就趕了過去,那時候臨近傍晚,發現屍體的是幾個在玩捉迷藏的小孩。

  「……」威廉蹲在華特的屍體邊觀察著,這巷子裡面還找到了一把沾著乾枯血跡的刀,華特屍體上的傷口包括手指上的全都是是壓裂的傷口,並不是刀傷,那麼刀上的血有一定的可能是別人的。

  真希望是卡彭特的血,最好是讓我在鎮外搜索的時候就看到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路邊,那樣事情會輕鬆很多,威廉偶爾會這樣想想,仔細算算因為這些惡棍他已經將近兩年沒有休假了。

  「今晚鎮上戒嚴,七點鐘之後全部都必須待在家裡鎖上門。」威廉站起來對士兵下令,「鎮上所有通往外面的大門全部降下來,只留一扇小門我們用。」

  隨後威廉讓人分成了兩撥,在天黑的時候他帶著人從鎮中出來在外面搜索,一部分人留守在鎮上。

  但讓威廉再一次意外的是,他才帶著人從鎮中出來搜索沒多久,就有士兵發現了一匹被拴在樹林深處的一匹馬,明顯能夠看出這匹馬是被人藏匿在這裡的。

  威廉翻身下馬,在進樹林之前他吩咐一個在馬上的士兵:「立刻回鎮裡通知,讓他們馬上在鎮上搜查,每家每戶,全部都找。」

  雖然他們現在看見的情況很可疑,但威廉還是不會大意,他依舊派了一小隊人順著路騎馬朝前走,而他帶著剩下的人在樹林中鋪天蓋地的翻找著。

  過去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什麼收穫,的確馬這種動物藏在樹林裡面是非常容易找到,但如果換做是人的話就不一樣了,聽命威廉的士兵有一些開始動搖,他們覺得也許這個時候朝前走才是正確的。

  「長官,這裡沒發現,我們還是繼續朝……」

  「繼續朝裡面搜,馬還在這裡,他們走不遠。」威廉根本不理會其他人的判斷,這時候他又朝旁邊的一個士兵說「你,去找鎮裡的隊伍,我需要鎮裡面現在搜查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在樹林更裡面的地方傳來了騷動,威廉立刻朝騷動傳來的地方跑去:「怎麼了。」

  「長……長官!!」看見威廉走過來的幾個士兵下意識的就朝兩邊讓去,露出了他們剛剛發現的東西。

  一個背靠著樹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她似乎連完全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都微微的顫抖著。

  威廉將手上的火把遞給旁邊的士兵,然後走上前去單膝跪在那個小女孩的面前,女孩的脖子上纏著幾圈布條,布條上面浸的有一些血跡,但已經都乾掉了。

  受傷了。

  她身上裹著明顯身材不合的外套,當然這些都不是在證實她身份的東西,威廉伸出手將女孩頭上扣的嚴嚴實實的皮革帽摘了下來。然後又扯開她的外套和裡面的領子。

  薑紅色的頭髮,和鎖骨上屬於巫師、尼圖姆格的烙印。

  「初次見面。」

  威廉站起身,低頭看著呼吸微弱的女孩露出了微笑:「安娜・派翠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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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0 04:45 PM

第十九章 老鼠

  雖然抓到了紅頭髮的女巫,但是鎮子周圍始終找不到卡彭特的蹤影。

  「看起來就是被利用之後丟棄掉了。」副指揮站在威廉旁邊,他對剛剛威廉的指揮有非常大的意見,「卡彭特故意將馬和女巫放在那裡引誘我們,事實上他肯定早就已經逃遠了,如果剛剛讓大部分人朝前追而不是停留在樹林裡面的話肯定已經找到了。」

  蠢貨,威廉不想開口解釋,卡彭特在覺得棋子沒用之後,會不會留活口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用想,所以他會把依舊活著但是已經沒有行動能力的女巫藏在樹林裡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也應該多考慮一下各種情況。」副指揮輕飄飄的說,他是很看不慣這個靠他的總督父親爬到少將位置的男人,但撕破臉對他也沒好處所以只是點到即止,「不過能夠抓到女巫也是非常好的。」

  「嗯,那時候是我沒有考慮到位,接下來你就帶人繼續在周邊搜查。」威廉不想多說話,立刻把副指揮給支走了,他看著被拷在床上依舊昏迷中的安娜,她的傷口已經敷上藥處理過了,治燒的湯藥也喝過。

  替安娜治療的是他們隨行的軍醫,傷口威廉也特地讓軍醫檢查了一下,「有輕微的中毒現象,但之前應該有人替她暫時性的處理過。」

  威廉思考著坐到了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幫她處理傷口的人應該就是卡彭特,會處理傷口也就是說明了這個女巫對於他的價值還沒有消失,而女巫會被藏在樹林裡面的原因他大概的也猜到了一點點。

  因為安娜無法行動,所以卡彭特只能將她藏在那裡,然後自己一個人潛到鎮裡找藥物,雖然威廉不太明白為什麼他們一開始被毒刀割傷的時候不治療……

  不過這不影響大局,他現在只需要明白安娜對於卡彭特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那就相當於握住了狗繩的一端。

  ……

  …………

  暖黃的燈光,簡陋的木質天花板,安娜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些,按理說一個曾經燒暈的人之前的一些記憶可能會很模糊,就像是喝醉了酒清醒過來不怎麼記得一樣,但安娜卻發現自己記得非常清楚。

  她開始冒冷汗。

  「終於醒了。」

  安娜不敢轉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人,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我、我……是誰?」

  「安娜・派翠克,卡彭特身邊的紅髮女巫,之前在莫特的一家小藥鋪中當了三年學徒,之後隨卡彭特活動,或者說這三年期間你都一直在替他做事情吧?」威廉坐在椅子上翹著腳好整以暇的看著瞳孔驚慌到渙散的安娜,「對了,禮節問題,我的名字是威廉・諾布朗。」

  只有名字和當了三年學徒是對的,其他全錯了,安娜開始咳嗽了起來,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捂住嘴但發現手上有非常沉重的東西限制了她的行動,腳上也有。

  「都是灌了龍血燒制的鐵鍊和枷鎖,對於女士來說有些粗暴了,但也沒辦法。」

  安娜腦子發懵,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繼續裝失憶是一個愚蠢的辦法,而這些海軍肯定想要從她嘴巴裡面撬到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才對。

  「怎麼了,身體還不舒服?」威廉站起身走到了床邊,低頭看著安娜:「哪裡不舒服。」

  這下安娜也終於看清楚了這個每說一句話都讓她冒冷汗的男人長什麼樣子,他英俊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帶著溫和的微笑。

  「頭……還有些痛。」安娜被那微笑嚇得下意識回答了:「……恩、一點痛。」

  「那就好,只是痛的話就沒問題了。」威廉說著不明不白的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翹起腳,「如果接下來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還要繼續裝做什麼都記不得,我就會考慮把你身下的床換成其他的東西。」

  「……」安娜覺得自己要窒息了,蓋在被子下的手不停發著抖,她很想說自己就算沒有失憶也什麼都不知道,但冷靜下來想,正是因為這個男人認為她知道一些什麼關於卡彭特的事情,她現在才能睡在床上,說到底現在是『卡彭特身邊的女巫』這個身份保護了她,不至於一被抓住就立刻死刑。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幫助卡彭特的目的是什麼。」

  「我……我沒有什麼目的。」

  威廉還是看起來很溫和的笑著:「雖然我這樣說會顯得有些無賴的感覺,但我比你所看起來的還要有權利。」

  安娜不明白威廉所說的這個話是什麼意思,只能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的目的只是弒殺了王室的卡彭特,我知道你可能因為被打上了巫師的烙印所以乾脆自暴自棄的跟隨他,這看起來的確很合理,畢竟沒有人想被火焰活活的燒死。」

  「所以我可以給你開出一個報酬,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卡彭特的所有事情,只需要你知道的就夠了,你最近協助他做了什麼,他有沒有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他和誰見過面,如實的告訴我,我就給予你應得的報酬。」

  自暴自棄的跟隨他……安娜有些發怔:「報、報酬是什麼?」

  「我幫你將烙印消去,然後給你一張通行證和兩袋金幣,你可以拿著它,去大海另一頭的國家重新生活,沒有人會再來找你。」

  騙人,說出卡彭特的事情之後他肯定會殺了我,這種陷阱到底是哪種蠢貨才會踩上去,安娜心中莫名其妙的急躁了起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況不管怎麼樣好像都死定了。

  「如果你是在擔心你告訴我之後就會被立刻殺掉的話……確實我曾經這麼做過很多次。」

  等等,真的有踩這種鉤的蠢貨……?

  威廉看著安娜雖然有些害怕但依舊沒怎麼動搖的臉色,知道了光是這種程度的誘餌還不夠:「收養了你三年的那個老人……」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安娜的臉。

  安娜聽見威廉提起老人的時候,心臟已經快跳出胸口了,她很想立刻替老人反駁,說他和這些事情都沒有關係,但這樣做反而會暴露出藥房的老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這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更加麻煩,所以她儘量讓自己表現的不在意。

  威廉看安娜沒有什麼反應,但他不覺得自己試探的方向錯了,因為就算是自己收養的女孩被發現是女巫並且抓起來之後,這個老人任由其他人處理了安娜所有的物品,唯獨剩下了那對戒指,並且在之後被他們發現的時候也在維護著,老人和安娜之間的關係絕對是如同親人一樣。

  「他撒謊說那對戒指是他的所有物,就是你現在掛在脖子上的東西。」威廉抬手指了指安娜的胸口,「雖然我現在暫時沒有管他,但也可以隨時隨刻讓人對準他的心窩子開一槍。」

  安娜乾癟癟的笑了幾聲:「那是因為這對戒指上附著的有巫術,我那時候以為自己真的要被燒死了,就想只留下這對戒指也好,因為它們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就施了巫術,讓它們待去了安全的地方,並且得到它們的人也會盡可能的保護它們不被損毀。」

  威廉眯著眼睛,安娜說的這些話有一定可能是真的,想要驗證真假的辦法也很簡單。

  「……」安娜看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威廉,他走到門口拉開了門,安娜這個角度看不見威廉在和門外面的誰說話,但是能夠聽清楚。

  「莫特的那個藥匠沒用了,立刻讓人回去對他……」

  「等一下……!!」

  伴隨著喊叫聲的還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威廉知道真假分辨出來了,於是對士兵的命令也改變了:「剛剛的你就當沒聽見,繼續守崗。」

  他關上門走回房間,而安娜因為剛剛著急的動作帶著鐵鍊摔到了床下,她正拼命的咳嗽著。

  「好不容易燒退了,不能著涼啊。」威廉說著將安娜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放回床上,「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

  「我、我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殺掉爺爺,他真的和這些事情什麼關係都沒有,我說完之後殺掉我就可以了,火刑絞刑什麼都好,求你了……」

  效果比想像中好太多,威廉點頭:「我答應你,說吧,關於卡彭特的事情。」

  安娜拼命憋著眼淚,卡彭特那個混蛋……說什麼在他身邊就是最安全的,還說什麼拿了藥就回來……

  「卡、卡彭特一直在讓我替他準備能夠在海上吹起順風的巫術袋。」安娜紅著眼眶開始胡說八道,她雖然的確是知道一些卡彭特和亞里在做的事情,但為什麼真的要告訴威廉,她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那對戒指,反正說完就是死,現在只要把假的說的像是真的就行了。

  「在納比爾海峽那邊停有很多卡彭特的船隻,但那是很久之前我看到的,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將哪裡當成據點……但你們可以去看看,還有……」

  「烏提爾。」

  「……恩?」

  「烏提爾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威廉看著安娜

  又是烏提爾,安娜頓了一下:「我沒見過他,但是聽卡彭特提起過,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不過我想卡彭特還沒有信任我到亞里的那個地步所以我知道的都不是很多。」

  威廉若有所思的恩了一下:「那麼卡彭特一直在喝列支藥酒的原因,你知道麼。」

  「列支藥酒?」安娜剛想說這個她不知道,也沒見過卡彭特在喝,但突然之間她腦子裡面有什麼東西被鉤了出來。

  藥酒,列支特有的有血腥臭味的藥酒。

  混雜著藥味的血腥味。

  「這裡有幾隻爛掉了的死老鼠。」

  不停灌酒的卡彭特。

  ……安娜記起來了,之前離開門徒島的時候,卡彭特的確是在甲板下做什麼事情,那下面有一股奇怪的腥臭味,腥味裡面又有十分濃重的藥物味道,現在仔細一想,那個味道和藥學書上記載的列支藥酒的描述是完全一致的。

  卡彭特那個時候,是在甲板下偷偷喝藥酒……!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回到甲板上又開始拼命的灌普通的酒,安娜那時候被卡彭特趕進了房間所以之後的事情她不清楚,而且第二天出去看卡彭特也沒有什麼異常,所以這件事情她就當做不怎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糟了,她好像真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不清楚,我沒有看見他喝過那種東西……」回答的時候她盡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心虛,而所幸威廉好像也沒有看出來什麼,他只是一個人抿著嘴在思考些什麼。

  隨後威廉也沒有再多問安娜,他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你今天就先休息。」

  「休息……?」不殺我麼?

  「對,休息。」

  在安娜木楞的注視下威廉離開了房間,她不知道威廉主要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並不是能從她身上獲得多少的情報。

  「卡彭特絕對會來救她,或者殺她,安排人時刻監視那個房間。」

  而是她作為魚餌,會為他帶來的收穫。

  ……

  …………

  威廉離開後,安娜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嘗試將兩隻手上的鐵拷給扯下來,這副慘雜著龍血的鐵拷只要貼緊皮膚就會帶來強烈的灼燒感,如果再多帶幾天她的手腕和腳腕處的皮膚大概就會消失不見了。

  「……嘖。」

  安娜不管怎麼樣將手掌緊緊的縮在一起,鐵拷都無法越過大拇指下的那一節地方,想要這樣強行取出來的話只有忍住被鐵拷擠裂血肉的痛苦,而且看鐵拷大的小,安娜估計自己左右手的大拇指都保不下來。

  就在安娜還在研究自己手上腳上的鐵拷的時候房間門被重新打開了,進來了兩個背著火槍的士兵,他們也不看向安娜,只是徑直走到房間裡面的一個地方站好。

  這下更好,她完全失去掙脫的機會了……安娜目光無神的躺在床上,在她房間裡面的守衛已經輪換了一次之後她才終於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叫醒她的是隨行的軍醫,安娜迷迷糊糊的也不太清楚現在的時間是多久:「換一次藥。」軍醫的口氣不是很好,而且替她拆開繃帶換藥的動作也很粗暴。

  大概沒有上面『必須讓她活著』的命令這個軍醫就會直接下手掐死她了,在換完脖子上的藥之後,軍醫又把在一邊桌子上放著的一碗深綠色的藥湯遞到了安娜面前:「喝完。」

  「……」安娜小心翼翼的喝著藥湯,而那個頭髮已經花白,帶著小圓眼鏡的老軍醫在安娜喝藥喝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冷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從軍之後竟然要治療女巫,真是讓人噁心。」

  安娜低頭安靜的喝著藥。

  「我可不是為了你這種人才學醫參軍的,為什麼像你們這樣如此醜陋的生物會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軍醫在安娜把藥湯喝完後還在不停的說:「我在六歲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和兄弟姐妹,村子也全毀了,就因為你們。」

  「我也在六歲的時候失去了雙親,因為你們。」安娜把喝空的藥碗扔到了地上,木制的碗在地上滾了幾圈不動了,在安娜房間裡面的士兵因為她的舉動瞬間就將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安娜。

  「不准再亂動了!」舉槍的士兵警告著安娜,屋內的響動在外面守崗的士兵也聽得非常清楚,立刻就有人去向上級報告了。

  「讓人噁心的東西到處都有。」安娜沒有搭理警告她的士兵,她正臉色發青的盯著軍醫,她的手死死的攥著被子,「就算骨頭裡都發臭了也裝作是人的樣子到處走。」

  事情發生沒過一會兒威廉就推門進來了:「怎麼,讓你們看護一個發燒的小女孩都沒辦法看好?」

  「長官……她把藥碗……而且還侮辱海軍的榮譽!」軍醫氣的眼睛瞪圓,「所以女巫就該拷去地牢之中!治療她還不知道感恩,野獸也比這個強!」

  「野獸可不會告訴我關於卡彭特的情報,冷靜一下,先出去吧。」威廉走過去拍了拍老軍醫的背,「況且一個囚犯的感恩能夠替你帶來什麼。」

  等軍醫帶著藥箱出去之後威廉才看見了地上已經空掉的藥碗,他笑了笑對安娜說:「你還知道把藥喝完再扔,挺不錯的。」

  安娜低著頭不搭話,她因為憤怒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著,看安娜不說話威廉也沒有再說話,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下午了,他本來以為卡彭特會在前天晚上的時候就來將安娜處理好,但是守了一晚上事情根本就沒什麼進展。

  也許今晚會有些進展,如果還沒有的話他會再考慮一下安娜該如何處理,是留在莫特那邊的監獄還是押送去位於王都的海軍總部監獄。

  威廉彎腰將地上的碗撿了起來放到一邊的矮櫃上:「生病的時候發脾氣對康復沒有好處的,你還是趁著能有枕頭和被子的時候多睡一會兒吧。」

  「……」安娜終於抬頭看了一眼威廉,這個男人不論什麼時候都讓人感覺非常奇怪和不安,因為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為什麼還要留著我。」

  「因為上面的命令。」威廉睜著眼睛瞎說,其實他現在就是這片區域最上面的人。「你和卡彭特之間的關係好像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緊密一點,所以打算在你病好了之後就將你移交給監獄看管,那裡面的負責人會讓你把所有記得或者不記得的事情都說出來的。」

  「好了,你們繼續看著她。」威廉對屋內的看守說:「等軍醫第二次來替她換藥的時候也稍微看著點,不要總是發生口角。」

  「是,長官。」

  安娜愣了一下,但威廉在還在她的床邊她不敢有什麼顯眼的反應,所以在等威廉出門之後她才將目光投向剛剛回答威廉的士兵,很巧的是那個士兵也正看著她,臉上還帶著爽朗的笑容。

  這讓安娜更混亂了,這個士兵剛剛說話的聲音分明和卡彭特很相似,但臉卻……並不是卡彭特。

  看什麼看,就是我啊。

  「…………!!」安娜木楞的看著士兵,他剛剛清清楚楚對她做了嘴型,怎麼會這樣……他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臉還不一樣了。

  房間的另一端還站著一個士兵,安娜就看著卡彭特突然朝那個士兵跑去,在士兵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就用兩隻手緊緊扣住了他的頭兩側,然後用力的朝旁邊一扭。

  房間中響起了不大不小的一聲讓人感覺極度不舒服的『哢嚓』,那個士兵的頭就軟趴趴不自然的垂在了肩膀上,癱到了地上沒氣了。

  「為什麼你會……」安娜急忙的從床上爬起來小聲的對卡彭特說,而卡彭特也摘掉了海軍的寬大帽子扔到地上朝她走過來:「什麼為什麼,我一直在這裡,昨天晚上你門口站崗的就是我。」

  卡彭特剛走到床邊安娜就撲到了他胸口上,卡彭特也沒想到安娜會突然這麼熱情的對待他所以差點沒有接住半個身子探出床的安娜,他抓著安娜的肩膀將她扶回床上:「這麼激動幹什麼,投懷送抱還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能做的。」

  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這個人就是卡彭特之後安娜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安心感給淹沒了,她一隻手依舊抓著卡彭特的胳膊:「我、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有麼?我看你剛剛脾氣挺大的。」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檢查著安娜手上的鐵拷,鐵拷周圍的皮膚已經紅腫的非常厲害了,但他暫時還沒有辦法將鐵拷取下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吃了藥之後。」

  「……還好、脖子那裡已經沒有奇怪的疼痛感覺了。」安娜乖乖的回答。

  「嗯,那就走吧。」說著卡彭特就像是扛沙袋一樣將安娜扛到肩膀上,「本來還打算等你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再走的,但是看來現在走也沒問題。」

  「……什麼叫等我吃完晚上那一次藥。」安娜突然感覺事情不對,「等到晚上的話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啊!」

  「怎麼會出事情,你的身份多安全啊。」卡彭特笑了幾聲,「又是誘餌又是情報源的,不過我也是找不到更合適的辦法才把你送到軍隊手裡面治療的,誰叫當時的情況這麼緊急,晚一點你還沒被毒死就要發燒發到死了。」

  「啊……?」卡彭特突然說出的話讓安娜的大腦都停止轉動了。「什麼送到軍隊治療……你說我是你送進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的話不就不行了麼,而且當時的情況我也沒辦法給你詳細解釋啊。」卡彭特一邊說一邊扛著安娜朝房間側面的窗戶走去,他開了一點小縫隙朝外看去,窗戶離地大概有兩層樓那麼高,下面是一條在房屋背面的小巷子,窗戶下面右邊一點有個小棚子,巡邏的士兵現在只有三個。「總之我是想你被海軍抓去之後他們肯定能夠立刻認出你的身份,然後會為了我的情報治好你,這不就是方便我了麼。」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你也太亂來了一點吧……!」

  「的確是有些魯莽,因為那個海軍的少將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那麼一點,他把你當做誘餌知道麼,這一步他是算對了的,所以我們兩個現在的處境依舊非常危險。」卡彭特說著很喪氣的話,但臉上卻像是爽朗的笑容。

  「搞不好會真的死在一起。」

  「你別笑了這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就在安娜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嘩的一下把窗戶推開,帶著她從二樓跳了下去,突然襲來的失重感讓安娜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不會大叫出聲,接著他們兩個就掉落到了窗戶下面的大棚上,大棚直接被從支架上扯破卡彭特和安娜也落到了地上。

  這巨大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周圍在巡邏的士兵,卡彭特從腰上拔出匕首朝正抬起槍對著他們的士兵猛的扔去,一點偏差都沒有,匕首直直的命中了目標的脖子,安娜也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但因為手上和腳上的鐵拷她的動作十分笨拙,還沒穩住身子就又被卡彭特扯起來扛到了肩上。

  「你猜我們逃不逃得出去。」

  逃不逃得出去我都認了,安娜在卡彭特的肩膀上徹底的放棄了思考。

  另外一個士兵朝巷子外跑去試圖通知更多的士兵,卡彭特沒管他,帶著安娜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

  …………

  到底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威廉半跪在地上檢查著房間地板上士兵的屍體,他的頭被整個擰到了背後,一眼就能看出來殺死他的人手法非常老練,這種殺人的方式估計已經用過無數次了。

  他歎了口氣伸手將士兵依舊睜開的眼皮抹了下去:「用布包上放去地窖,今天傍晚應該有從王都來的船,讓他們將犧牲的士兵都帶回去交給親屬。」威廉從地上站起來,他記得在剛剛他離開房間的時候,這裡面是有兩個人在站崗。

  而現在另外一個本應該在站崗的士兵連同安娜一起消失了,毫無疑問那個消失的士兵就是混進來的營救安娜的人,可能是卡彭特,也可能是他那一邊的什麼人。

  「鎮上通往外面的門都有人看守,他們逃不出去的。」副指揮站在房間內的窗戶口探頭朝外看,他臉上帶著勝利一般的微笑,「果然釣上了大魚。」

  果然是個不可思議的蠢貨,帶走安娜的那個人有能力這段時間一直隱藏在他們海軍的隊伍之中,絕對是有把握逃走才會在這個時候帶著安娜逃跑,可以說是釣上了大魚也可以說是放跑了,威廉歎了口氣,但也不去反駁副指揮:「你們跟我回莫特!」他帶上一隊人急急的走出了房間,在莫特的藥房老人對於女巫來說非常重要,他一定要先卡彭特一步把老人控制起來。

  ……

  …………

  「我想我得回莫特一趟……」

  此時卡彭特已經帶著安娜離開了小鎮,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悄悄的在鎮子背面圍牆的一角開出了一個可以剛好可以供他鑽出去的洞,開好洞之後他就用一邊的幾個編制的草簍將洞口隱藏了起來,早上的時候他也摸清楚了這周圍士兵巡邏和換崗的時間。

  所以就像是威廉所想的一樣,卡彭特是完全有把握能帶著安娜跑出去的,雖然他一直在給安娜灌輸『這次可能逃不出去了』的想法,但那只是單純的閑。

  「這個時候回莫特你是趕著想要走刑架?」卡彭特將肩膀上的安娜放到了地面上,然後走到了樹林裡面將之前他重新偷來藏在這裡的馬牽了出來,「那裡現在已經是海軍的臨時看管鎮了,我不管你是想要回去確認收養你的老人的安全還是什麼,現在都得去找亞里。」

  「你怎麼知道我是想要去找爺爺……」安娜被卡彭特拉上了馬,這次卡彭特終於沒有再讓她坐在前面了。

  「都說了,我之前一直在你的門口站崗,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卡彭特覺得一件事一件事的替安娜解釋起來真的好累「包括你把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的話我也聽見了。」

  「但我說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知道。」卡彭特笑了幾聲,他那個時候其實也已經做好了一些事情被安娜說出來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安娜竟然就算是在那種情況也可以滿口胡話的人,她的性格可能比他想像中的要稍微奇妙那麼一點,「所以為了表達對你沒有出賣我的謝意,我帶你回莫特。」

  卡彭特改口的那麼快是安娜沒想到的,她抓緊了卡彭特後背上的衣服:「真的麼!」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卡彭特其實從一開始就打算先回莫特,因為最嚴重的是海軍方面的人已經清楚了那個老人對安娜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而現在他又沒有殺死安娜,而是將她救走了,這就說明安娜對於他的價值也是很重要的。

  一條明顯的利益鏈條就出現了,想要再一次抓到安娜,那麼就要從莫特那裡的老人下手,同時安娜出現的地方一定會有他,所以必須趕在海軍的前面找到老人。

  就在卡彭特不停思考的時候坐在他背後的安娜突然抓了抓他的衣服吸引他的注意力:「說起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如果說是用了什麼辦法把外貌改變了的話,連膚色都變成白色的也太誇張了。

  「嗯……是從別人那裡拿來的一瓶小玩意兒而已,這次用了就只剩下還能勉強使用一次的量了,我想臉上的效果大概再過半天就會消失。」卡彭特摸了摸鼻子,「這東西用起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總感覺有螞蟻在我皮膚上爬來爬去的。」

  安娜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接了一句,因為她最近好像總是會聽到或見到這個名字:「別人是……烏提爾麼?你真的得到了巫師的協助?那個叫威廉的少將問過我這件事情,我想可能對你來說是比較重要的情報……吧?」

  「你現在不該是擔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多想想你爺爺之後該怎麼辦比較好。」這件事不用安娜說他昨天的時候也在門外聽見了,那個海軍的頭頭應該是在『柯麗婭』上發現了烏提爾的名字和巫術陣,所以想要盤問一下安娜……不過卡彭特不打算在這個時候考慮更多這邊的事情,更何況也沒有時間,他現在要考慮的麻煩事已經夠煩人了。

  找到老人之後還要思考把他藏在哪裡,雖然說帶去船上也不是不可以,但卡彭特不認為那個年紀的老人能夠長時間待在海上,他和亞里計劃的這一次起航之後估計要兩個月後才會靠岸。

  但卡彭特的這種擔心在抵達莫特的那間小藥店之後就被證明了是多餘。

  「這是怎麼回事……」安娜看著藥店內的桌面和一些櫃子都用白色的麻布給罩了起來,本來擺放在一邊工架上的許多工具也被全都撤了下來放在一邊的木箱子之中,所有的東西都被封了起來,她曾經住的那間小房間裡面的東西也全都被搬走了。

  卡彭特在店內檢查了幾圈,然後在一邊的木櫃底部的工具盒裡面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你先過來一下。」卡彭特拿起裡面的錘子朝安娜招手,「得把你手上腳上的東西弄掉才行。」

  但錘子也只能砸斷鐵拷之間連接的地方,所以目前安娜還是需要帶著四個鐵環,不過至少動作比之前靈活多了:「剩下的等找到亞里再說,他能開鎖。」卡彭特抓著安娜的手臂看了看她被鐵拷扣住的那截手腕,已經被龍血燒灼的開始脫皮了。

  安娜也不是特別在意,這點痛她還是忍的過去,比起這個……能夠自由活動之後她急忙順著一邊的梯子爬到了閣樓上去:「爺爺……?」

  閣樓依舊沒有老人的身影,這讓安娜感覺到非常不安,她順著樓梯重新下到店內:「上面也沒有……他去哪裡了,這裡面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不僅僅是樓下,就連樓上爺爺睡覺的地方所有東西也被罩上了麻布。

  「我不知道。」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能夠在這裡周旋,海軍的人應該馬上就會趕過來,卡彭特的心急程度絕不亞於安娜。「你在店裡面待著不要出來,我出去問問怎麼回事。」

  說完卡彭特就迅速的開門出去了,其實他在帶著安娜走進來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雖然也可以說是因為被海軍的人威脅過來一次,讓老人有了不安全感所以想要搬離這個地方,但總覺得……

  「啊……老約伯特,真是可憐,前陣子晚上好像被闖進藥店裡面盜賊殺掉了。」鎮上還逗留在街上的婦女說。

  「你在說什麼,哪裡是盜賊,你不知道麼最近在鎮上的那些粗暴的軍人,因為他們的看守失誤有囚犯從監獄裡面逃出來了,殺死約伯特的是那個囚犯,有人看見了的。」

  「不過約伯特真是太可憐了,那樣的好人竟然會遭遇到這麼殘忍的事情……唉,都怪最近不太平,沒想到監獄都關不住那些混蛋了。」

  死了,卡彭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那你們知道這間藥房主人的遺體,現在在哪裡?」

  「燒掉了,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你是約伯特的親戚麼?如果是找墓碑的話可以去南邊的修道院。」

  還真是問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卡彭特想如果殺死老人的囚犯,就是割傷安娜的那個的話,那麼他刀上塗的毒藥是從哪裡來的就非常明確了……稍微想一想,那個囚犯的確是說過在莫特這邊打聽到了很多事,而且安娜的爺爺又是個非常惹眼的目標,如果是想要知道女巫的事情肯定會首先來這裡找他。

  嘖!

  卡彭特轉身朝藥房走回去,打開門後就看見安娜從藥店中的櫃檯後面站起來,滿臉的著急:「怎麼樣,有爺爺的消息麼?」

  「有,但是我告訴你之後你的反應要是讓我覺得煩躁我就把你打暈。」卡彭特說話的速度非常快,安娜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但還是沒有出聲打斷他,因為他臉上的表情是少見的嚴肅。「考慮清楚自己的處境,考慮清楚之後再來審視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否正確。」

  「就是……讓我冷靜的意思對吧,我會的。」安娜好像預料到了什麼,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開始顫抖,「所以請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裡。」

  ……

  …………

  安娜的反應在卡彭特的意料之外,在聽到老人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後只是低著頭愣了一會兒,其實她本來以為會是那個叫威廉的海軍騙了她,說她爺爺還活著根本就是假話,但沒想到情況完全不一樣,威廉說的竟然是真的。

  「是不是埋在了南邊的修道院……?」安娜感覺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人捏緊了一樣。

  「對。」卡彭特在想如果安娜拼死要求去修道院的話就在這裡當場打暈她,他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逗留在莫特了,照顧是有限度的「你要去?」

  安娜抹了抹眼角,但不管怎麼抹眼淚都抹不完:「現在……時間來不及了對吧,得開始逃跑。」

  「嗯。」卡彭特伸手拉起了安娜的手臂帶她朝後門走去,「以後我再帶你回來,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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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0 04:50 PM

第二十章 胸口

  雖然卡彭特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帶著安娜逃跑,並且安娜也十分聽話的沒有搞出多餘的事情來浪費時間,但海軍追著他的距離始終也只是前後腳的關係而已。

  威廉在執行抓捕海盜的時候一直有個習慣,他會專門安排士兵照顧四五匹馬,在行軍的途中不會讓這幾匹馬載人或者馱重物,讓它們一直保持體力充足的狀態,以便現在這種情況出現……

  所以在卡彭特帶安娜逃跑之後威廉就已經帶著幾個人騎著快馬趕到了莫特,同時就對駐紮在莫特的海軍士兵下令開始封鎮封港開始搜查,而這個時候卡彭特和安娜正騎著馬拼命的朝莫特的港口跑,按照卡彭特本來的想法,是在找到老人之後迅速的掉頭選擇另一條路朝回走去找亞里,可海軍實在是逼得太緊,他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

  因為卡彭特一直不說話,再加上剛剛的事情,安娜覺得自己已經崩潰的快要分裂成兩個了,他們現在並沒有像之前一樣選擇比較隱蔽的道路去靠近港口,而是直接選擇最近最快的路線……也就是說是他們是直接從鎮上全是人的街道上一路在朝港口衝去。

  這動靜非常大,他們的馬不知道已經撞翻了幾個路邊上的攤子,周圍全是鎮民的叫駡,安娜想卡彭特會做這麼危險的舉動一定是因為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耽誤了,這裡面當然有她的原因……

  「卡彭特……要是等一下被追上了,我去當誘餌,你自己逃吧。」她坐在卡彭特身後緊抓著他的衣服磕磕巴巴的說「我會想辦法幫你爭取……時間的。」

  安娜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卡彭特才嗤笑了一聲當做是回答:「你就是喜歡說廢話,過來。」

  說著卡彭特伸手到背後一撈,就把安娜撈到了馬前來坐著自己朝後挪了一下,他把韁繩塞進安娜手裡:「什麼都別多想,你騎馬朝前跑就行,一直跑到靠近海的地方。」

  卡彭特的這些話和舉動讓安娜以為他是要跳馬,然後留她在馬上繼續製作騷亂充當誘餌:「我知道了,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逃掉……對了把這個拿去,帶著它一起逃。」

  說著安娜就扯下她脖子上的項鍊反手遞給身後的卡彭特:「帶上他們。」

  「你現在是要幹什麼。」卡彭特開始對安娜腦子裡面的邏輯想法感到好奇了,但還是伸手接過項鍊順手套到了自己脖子上「真的要替我當擋箭牌?」

  「快點走吧,在前面人少的地方跳下去。」安娜開始催促卡彭特,可坐在她身後的卡彭特沒有什麼反應,這讓她更著急了 「快點,你還在……!」

  安娜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卡彭特從後面伸了一隻手臂摟住了她的腰:「你冷靜一點。」

  「我可沒說要放你一個人去當誘餌,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幹所以暫時換一下位置,你好好騎馬不要管我。」卡彭特一邊安撫著安娜一邊把靴子裡面的匕首摸了出來。

  「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兩個人怎麼能逃得掉!」 這時候就算是安娜也已經可以聽得見後方有些遠的地方傳來了許多匹馬雜亂混雜在一起的馬蹄聲,這幾乎已經快要追上來了……

  估計後面的軍隊再追近一點就會開始朝他們這邊射擊。

  「安心騎你的馬,還是老樣子不明白麼,我說什麼你做什麼就行了。」卡彭特拿著匕首,眯著眼睛越過安娜的頭頂朝遠處的港口看去。

  現在離港口……不,應該說是離海水還有大概幾百米的距離,等再靠近一點的時候……

  再近一點。

  再近一點。

  再近……

  「……!?!?」安娜的後背和脖子上突然被濺上了大量的溫熱液體,比觸感慢了一點,緊接著她就聞到了讓人不舒服的血腥味道,她下意識的就立刻回頭看向卡彭特。

  匕首,一把匕首紮在了卡彭特的左胸口上,而匕首柄上握著的手的的確確是卡彭特的手沒錯,這時他胸口處的血還在不停的流灑出來,這讓安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怎、怎麼回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自殺啊!!」

  「自……殺個狗屁,繼續騎馬朝前……快點……!」為了防止自己因為劇烈的疼痛一瞬間失力摔下馬,卡彭特摟著安娜的那隻手臂纏的更緊了,「別看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娜轉過頭不再看卡彭特,她拼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越勉強自己冷靜反而越混亂,再加上這個時候他們身後的海軍已經追上了足夠的距離開始朝他們射擊了。

  「你這混蛋……做什麼事情先說一聲啊!!!」

  她崩潰的大喊著,手上甩動韁繩的力氣也比之前大了幾倍,身下的馬嘶叫著朝前狂跑著,卡彭特整個人已經脫力軟倒在了她背上,他半死不活的說:「海裡……到海邊,跳到海裡……」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不管了,安娜咽了口口水,在距離海邊只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安娜才發現海上好像跟剛剛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海水的顏色從幾分鐘之前還依舊明亮的湛藍色變成了一種灰濛濛的深藍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霧氣開始佔據莫特附近的海域。

  好像要發生什麼了,安娜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臟正在胸腔之中瘋狂的跳動著,她扯著韁繩,讓馬越過過堆積在入港出的貨箱。

  能看見了。

  安娜好像聽見卡彭特在她耳邊這樣說,但又好像不是卡彭特的說的,她睜大了眼睛看向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已經徹底被濃霧遮蓋住的海面,那霧中吹來了仿佛深淵一般的味道,伴隨著這陣味道而來的還有鎖鏈交錯摩擦發出的聲音。

  停留在港口上的人也顯然的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反應快的已經放下了手上在做的事情朝後跑回了鎮上,而反應慢的人在看見了霧中出現的那個東西之後,也都開始朝港口外跑去。

  霧中的那個龐然大物就像是從海中或者霧中慢慢組建起來的幻影一樣,還未成型的輪廓隨著海風像是波浪一樣小幅度的搖擺著,那鎖鏈的聲音從未停下過,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夠發現這個輪廓,是一艘巨大的四桅帆船,並且也能依稀的辨別出這船首上雕刻著的東西。

  被巨蟒纏繞著的女神,柯麗婭。

  「……」 安娜從看出來那艘出現在霧中的帆船是卡彭特的『柯麗婭』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猛的冷靜了下來,她將馬勒停在港口邊還差一步就會掉入海裡的地方,然後扔掉了韁繩。

  卡彭特在她背後咳嗽了一下,胸口處的匕首被他拔了出來扔進了海裡:「快點……」

  安娜深吸了一口氣側過身抱住了卡彭特的肩膀,一用力,他們兩個人就直接從馬背上墜進了海裡。

  ……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威廉不可置信的看著海面上那艘熟悉的船,柯麗婭現在應該停在皇家港口之中的才對 「把望遠鏡給我!」

  不管怎麼確認,那艘船的確就是柯麗婭,他臉色蒼白的放下望遠鏡:「卡彭特和那個女巫呢。」

  「他們跳進海裡了!」

  威廉嘖了一聲,從馬背上翻下來快步走向港口邊:「副指揮帶你的隊伍去徵用這港口裡面的船,現在就追上柯麗婭,剩下的人跟我坐小船去海面上搜索卡彭特和女巫!」

  可在他們準備出海的時候,柯麗婭已經隨著霧氣慢慢消失掉了,海水也變回了之前的顏色,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仿佛是幻覺。

  「……怎麼辦長官,那艘船消失了。」士兵們看見發生這種事情都十分慌張,「我們還要徵船出航麼?」

  威廉突然拔出了腰間的火槍對準了朝他說話的士兵:「我的命令是什麼。」

  「副……副指揮帶人徵船出航追上柯麗婭,其他人跟隨長官乘小船搜索海面!」

  「我有撤回命令麼?」

  「沒有……!」士兵的臉色鐵青,他十分後悔自己多嘴來問這個脾氣可怕的少將,「我立刻返回崗位!」

  威廉陰沉的要死,他把火槍收回腰間別好,從抓住女巫開始卡彭特就徹底的擺了他一道,而且去尋找老人的士兵也帶回了他完全不想聽到的消息,雖然不至於說線索到這裡就斷掉了,但他們確實是損失了很大的一個機會抓住卡彭特。

  突然出現在莫特的『柯麗婭』也讓威廉十分的動搖,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他無法搞清楚那個是真的『柯麗婭』還是只是一個幻影而已,如果是真的『柯麗婭』被整個從皇家港口移動到了這裡……

  那麼與卡彭特結盟的那個巫師的力量到底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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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傻了吧!

  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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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1 09:41 AM

第二十一章 呼吸

  那一瞬間是非常奇妙的經歷。

  安娜抱著卡彭特摔進海裡的時候,在她的肌膚貼到海面的那一刻,柔軟的海水變成了堅硬潮濕的木板。

  他們摔在了甲板上。

  「……」安娜也顧不得肩膀上傳來的痛感和剛剛到底是怎麼從海面上一眨眼就被移動到了『柯麗婭』甲板上的事情,她急忙鬆開了剛剛一直摟著卡彭特的手將他平放在甲板,「卡彭特……?卡彭特?」

  他的眼睛半睜著,還保持著一點點呼吸,安娜的臉色也沒有比卡彭特好到哪裡去,她現在不確定卡彭特到底聽不聽得見她說話:「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幫你?」安娜的手不確定的懸在卡彭特傷口上方,那裡還在慢慢的朝外滲著血。

  卡彭特的嘴巴好像動了動,安娜急忙低下頭靠近:「什麼?要我做什麼……?」

  「我聽不清楚,你再說一次……讓誰?讓誰來?」

  因為安娜實在是太著急,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已經有人站到了她旁邊:「你不用做什麼。」

  「……!」安娜被突然響起的陌生聲音嚇得呼吸一窒,隨後她抬頭看向自己身邊,「誰!?」

  臉色蒼白的男人,穿著一件陳舊的素色長袍,但就算是穿著這種完全可以隱藏起身形的衣服也可以看出他十分的消瘦,灰藍色的長髮被很胡亂的綁在身後,最不安的是這個男人的眼睛,他的右眼和正常人一樣,但左眼本該是眼白的地方竟然是黑色的,瞳孔則是慘白的顏色。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眶下面有些微微的發青。

  他蹲在了安娜的身邊,低頭看了看卡彭特的情況:「很久沒看見這麼狼狽的場景了。」

  雖然男人說話的語調很平淡,但安娜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裡面好像帶了些嘲諷的意思:「所以你到底是誰……?」

  男人輕輕轉頭看向安娜,「我叫做……烏提爾。」他一邊說著一邊重新將目光移回到卡彭特身上,「大概卡彭特他也不會對你提起這些事情不過……算了,沒什麼,等一下再說這些事情吧。」

  安娜在知道了這個說話輕飄飄,看起來也病怏怏的男人就是烏提爾之後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卡彭特這個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比剛剛更加微弱了,安娜也顧不上發愣:「快、快幫幫他吧!」

  但也不用安娜說,烏提爾已經伸出手放在了卡彭特左胸口處的傷口上,然後猛的……按壓了一下。

  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卡彭特突然睜大了眼睛,他因為疼痛發出了難聽的嘶吼,同時嘴裡和眼睛還有鼻孔耳朵開始咕咕咕的朝外冒著濃稠的暗紅色血液,眼睛充血到幾乎全部都成了紅色。

  「你在幹什麼!?」安娜被嚇得夠嗆,她想把烏提爾的手從卡彭特身上拿下來但烏提爾反倒先伸手將她推出去了。

  「離遠一點,很危險。」烏提爾這時候伸出了另一隻手死死的掐住了卡彭特的脖子,然後繼續按壓著卡彭特的傷口,這時他的手指已經幾乎全部都陷進了卡彭特的傷口之中,而卡彭特就像是垂死掙扎的獵物一樣。

  安娜咳嗽了幾聲從甲板上爬起來,她耳邊全都是卡彭特嘶啞淒厲的叫聲:「你到底要做什麼!??!放開他!!!!」

  安娜又想衝上去分開烏提爾和卡彭特,但這時候卡彭特忽然艱難的轉頭看向她,他好像是拼命的讓自己的理智回來了一點。

  「…………不要過來。」

  「可是……!」

  「別擔心……」卡彭特勉強的說著話,但隨後他的意識又再一次被疼痛佔據,烏提爾抽空回頭看了一眼安娜:「站遠一些,剛剛那些紅色的就算了,沾到這些黑色的血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被烏提爾這麼一提安娜才注意到這個時候從卡彭特身上流出來的血已經從暗紅變成了徹底的黑色。

  ……

  …………

  『柯麗婭』不光是甲板上,就連卡彭特的這間屋子裡面都和之前一模一樣,一點改變也沒有,就像是根本沒有被海軍搶走過一樣,地上的瓶瓶罐罐,房間裡隨處可見的蠟燭,還有桌子上的航海圖和書籍,就連墨水和羽毛筆都規規矩矩的擺放在一邊,不過安娜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感歎巫術的奇妙。

  「這樣就可以了?真的麼?」安娜看著躺在滿是枕頭的木桶裡面的卡彭特,剛剛在烏提爾處理完之後他就拖著卡彭特的腿把他拉進了船長室,然後扔到了桶裡面,這個時候烏提爾正在給卡彭特灌什麼東西,是一小瓶紅色的很黏稠的液體。

  像是血……但安娜也不敢多問,她只是在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卡彭特的情況,在喝完那一小瓶東西之後他的狀態明顯變得穩定下來了,烏提爾將空瓶子放到了一邊的架子上:「我也要休息一會兒,卡彭特用不了多久就會清醒的。」

  說完他就走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睛,留下安娜傻站在房間裡面,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於是也只好拖了條小凳子坐在木桶旁邊。

  到最後安娜也感覺到有些睏了,她打了個哈欠伸手趴在木桶邊緣,剛想閉眼睡一會兒的時候她聽見了卡彭特在咳嗽,這讓安娜的睡意瞬間被吹散了:「卡彭特……?」竟然真的清醒了。

  「嗯……」

  卡彭特緩慢的眨了眨眼睛,現在他的臉上還是有很多血跡並且幾乎都乾掉了,這讓卡彭特很不舒服:「我要洗澡。」

  「現在哪裡來的熱水讓你洗澡你還是……別坐起來啊!」安娜驚慌的看著突然撐著身體坐起來的卡彭特,「你得多休息一下。」

  「休息什麼,我休息好了,我要洗澡,髒死了!」卡彭特一邊咳嗽著一邊扒著木桶的邊緣想要翻身爬出來。「烏提爾!給我熱水!」

  烏提爾沒什麼動靜,依舊穩重的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在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

  安娜緊張的擋在卡彭特面前:「我去幫你找可以擦身體的帕子,你別動了……」 但卡彭特不依不饒:「我要洗澡,用帕子擦擦身體能叫洗……咳咳、能叫洗澡麼。」

  為什麼都傷成這樣了事情還怎麼多,就在安娜選擇妥協去甲板下找找看有沒有儲存的淡水的時候,卡彭特砰的一下倒回了木桶裡面躺著,他歎了口氣聲音沙啞的說:「算了,太累了……你找個帕子給我擦擦吧。」

  「…………」

  幾分鐘之後卡彭特就心滿意足的拿著濕帕子癱在桶裡面慢吞吞的擦臉擦手:「再給我拿兩張過來,我要擦身體。」說著他就伸手把髒帕子扔在了地上,因為那上面都是黑色的血漬安娜也不敢去撿。

  「不過為什麼這些黑色的血不能碰?」安娜出去替卡彭特拿了些新帕子進來,她有太多事情想要問卡彭特了。

  卡彭特擦著脖子:「因為不能碰所以不能碰,不過你想死的話就碰碰吧。」

  「碰了就會死麼!?剛剛烏提爾身上沾了很多……」安娜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烏提爾,「他沒事吧?」

  「他能有事就是奇跡了。」卡彭特思考了一下,「也不是說碰了就會死吧……嗯,確切的說大概應該是比起接觸到這種血之後還活著,馬上死掉說不定更好一些。」

  安娜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她目瞪口呆的看著卡彭特:「所以你不是人類麼……?」

  「怎麼可能,我只是出於一些原因身體變得有些奇怪了而已。」卡彭特也不打算說清楚事情,所以企圖轉移話題,「我想喝……」

  「所以你真的什麼事情都沒給她說過。」

  「……」卡彭特頭痛的看著不再眯著眼睛裝睡的烏提爾,這傢伙真是總喜歡多一些不必要的嘴。「沒必要說的事情而已。」

  安娜看了看烏提爾,又看了看卡彭特。

  「對你身邊的人來說,這些事情當然是有必要知道的。」烏提爾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像上次告訴亞里一樣,替你代勞了。」

  卡彭特窩在枕頭堆裡沒出聲,安娜有些慌張,說話也沒來得及過腦子:「卡彭特他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卡彭特氣得眼皮跳了一下。

  「我知道少一點的話對他也是好事……畢竟我之前都被海軍抓住過一次了,之後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對吧。」安娜還在對烏提爾說,她沒注意到卡彭特已經陰測測的從木桶裡面坐了起來。

  「我依靠吸血鬼的血液和心臟,已經活了一百多年了。」

  安娜的表情凍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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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 卡彭特

  職業:劇透狂戰士

  技能1:不管你聽不聽,就是要說

  技能2:說的精煉簡單,但涵蓋所有主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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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1 02:35 PM

第二十二章 語調

  寂靜卻洶湧的大海被濃稠冰冷的夜幕包裹著,天空中的烏雲緊壓著海面,使得冰冷之中又摻雜了如同野獸一般的壓迫感,一波一波被狂風捲著的海浪像是在霧中時隱時現的山峰一般,它們在這黑色的幕布間跳躍著,翻湧著,就如同是在享受這番讓人窒息的景色與鹹腥的空氣。

  『柯麗婭』正在這片海域上平穩的航行著,海浪的拍擊對如同巨人一般龐大的她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撫弄而已,船側外的航燈微弱的閃動著,掛在它們旁邊的鏈條總是發出叮啷噹啷的響聲,在早些日子前這些鐵鍊上還牢牢的拴著布尼塔的國王和王族們已經風乾的屍體。

  船上巨大的三根副桅上的帆布都被收了起來,只剩下主桅杆上還半拉拉的掛著沒有完全升上去的一面,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站在著被夜風沖刷著的甲板上的話,他肯定會不寒而慄,因為在這樣不穩定的夜裡,沒有一個水手守在甲板上,帆腳索、桅杆索、絞帆索這些地方沒有任何人在待命,但船身依舊隨著海風朝著航線不偏不倚的航行。

  就仿佛這艘船本身就明白什麼時候該利用風,什麼時候又該順從它,她在自己操控著航向,這點如果早一些看向船舵的話就能明白,那圓形的輪盤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強健有力的手在把控一樣,準確的算著角度,毫不偏差的自己移動著,就算狂風如何吹過,它也不會有絲毫的擺動。

  而『柯麗婭』在沒有一個水手的情況下能這樣航行也是多虧了這個時候正站在船長室裡面那個灰藍色頭髮的男人,他的名字只在一部分人中流傳,塞壬的孩子,大海的饋贈,能夠看透迷霧的烏提爾。

  當然這些聽起來十分玄乎的稱號都是被別人強行安上的,雖然他的確是做過很多玄乎的事情,但因為性格原因他本人是非常不願意聽別人將他叫的像是個怪物一樣。

  他和卡彭特算是有利益上的往來,或者說他和任何有能力探尋陌生陸地、挖掘久遠寶藏的人都有利益上的往來,不過那些海盜大多數已經很遺憾的被處死了,海德利算是他這段時間內最大的損失,但不得不說抓住海德利的那位布尼塔皇家海軍少將也確實是非常厲害的人物。

  而卡彭特是他往來最久,也是最有能力的海盜,在海德利出事之後烏提爾就告訴卡彭特:『如果你生命垂危,就用盡一切辦法回到海中,我會來幫助你。』

  他無法估計如果損失了卡彭特,那他的計劃會延後到幾時,所以就算是稍微吃一點虧,也是劃得來的。

  但他沒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卡彭特會被逼到生命垂危,可轉念一想,卡彭特已經按照他之前的預言找到了安娜,那麼確實應該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此時的船長室中,所有蠟燭已經被點亮,明亮的暖黃色火光充滿了這間有些讓人不安的房間,卡彭特蓋著毛毯依舊縮在他柔軟的枕頭桶裡面,臉色已經比早上才回到『柯麗婭』上時好了很多。

  而安娜還因為剛剛卡彭特的話沒有回過神來,在幾分鐘之前烏提爾幫她去掉了手上和腳上的鐵拷,手腕腳腕處的傷口也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安娜看著自己左手腕上乾淨的繃帶,木楞的坐在烏提爾的旁邊,她大腦十分混亂,但一些依稀的事情又在混亂之中被重新的回憶了起來,她想起之前被抓住的時候,那個叫做威廉的少將問她卡彭特是不是在服用列支的藥酒。

  還有在這更加前面一點的時間,那個割傷了她脖子的囚犯,他對卡彭特說過……

  「人?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覺得自己是人?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這個魔鬼,和我做了一樣的蠢事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對吧。」

  如果就是在說吸血鬼這件事情的話……安娜敢肯定自己一定知道的太越界了,以前她真的是對卡彭特一無所知的話,那麼現在幾乎算是知道了一半了,就算是安娜也稍微的知道一些關於吸血鬼的事情。

  雖然這個種族在現在現在已經十分難見到了,幾乎已經成為了只有書上才能見到的存在,因為如果定期服用他們的鮮血那麼就夠使人的外貌停留在嘴唇第一次觸碰到這種污穢血液的那一瞬間,而吸血鬼的心臟能夠延長人的壽命,根據吸血鬼本身血統是否純正的程度,延長的壽命也不等。

  這兩個原因導致了吸血鬼在以前遭到了大量捕殺。

  但這種讓人夢寐以求的功效是有強力的副作用,一旦接觸了吸血鬼的血液,那就是接受了永遠的詛咒,再也無法逃避黑色血液帶來的侵蝕,再也無法承受住自己心臟的重量。

  就像是會讓人染上癮的毒物一樣。

  她知道的事情越多,不管是海軍那方,還是卡彭特這方,她所處的位置就越難辦,安娜感到絕望,她低著頭,手肘有氣無力的撐在桌子上,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頭頂亂糟糟的頭髮,就像是個臨近死刑的犯人:「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我不明白。」

  「不是我想告訴你的。」卡彭特的聲音遠遠的從桶裡面傳來,他的語調讓安娜更加的惱火:「是那傢伙逼我,這不是我的問題。」

  烏提爾還是沒什麼表情,他將垂下來的頭髮撥到耳後去,絲毫不顧及已經要糾結到窒息的安娜:「因為這些事情你知道比不知道好,卡彭特他到了一定的時期就必須喝下大量吸血鬼的血液,還需要一顆純血的心臟,來替換他現在這一顆,這就是準確的信息。」

  「可是吸血鬼現在不是根本就找不到了麼。」或者說根本就已經全都消失了,安娜怔怔的抬頭看向卡彭特,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已經一百多歲了,不過這樣的話,至少解決了安娜的一個疑問,那就是卡彭特為什麼現在還會是這麼年輕的樣子……明明關於他的事情已經從好幾十年前就開始流傳了。

  「還有,不過很少。」卡彭特躺在木桶裡面很不爽的說,現在好了,這小姑娘也知道他年紀到底有多大了,「所以才要找。」

  「準確的說幾乎是我在找。」烏提爾拿起一邊的木杯喝了一口,這是很簡單的一筆交易。

  卡彭特所殺的第一隻吸血鬼,就是烏提爾提供的,因為卡彭特他無論如何也想要延長壽命,並且在提出要求的時候給烏提爾帶來了他尋找了十幾年的東西。

  那是被海洋所吞噬的石像,烏索利達爾的碎片。

  在那之後卡彭特又從烏提爾手中得到了『柯麗婭』,代價自然是烏提爾想要的那些稀奇古怪,又十分難尋的東西。

  「說起這件事情。」卡彭特咳嗽了一下,安娜聽到他好像把毛毯裹了裹緊,「之前你說的那個海怪。」

  烏提爾的眼睛下意識朝安娜那邊瞟了瞟,但很快就重新看向自己杯子中飄出來的熱氣:「你會捕獲失敗是必然的,不過我說過了只要證實它是存在在海洋裡面就足夠了。」

  卡彭特剛剛只是稍微的試探了一下,看烏提爾的意思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安娜關於預言的事情:「我是在可惜我的那些材料,你知道我收集那些該死的東西花費了幾年麼。」

  「行了。」烏提爾截斷了這個話題,因為安娜好像想起來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蒼白的臉色就連蠟燭的暖光也罩不住。

  當然了,安娜想起來的自然就是她遇見卡彭特的那一天,那艘滿是鮮血、斷肢和內臟的貨船。

  「儲備的血液用完了。」烏提爾說的就是剛剛倒進卡彭特嘴裡那一小瓶救命的濃稠血液,「你現在的時間我想應該也用不著半年,再有一個月不到的樣子你大概就會像是野獸一樣發瘋然後皮膚綻裂著死去。」

  「別說的那麼詳細,安娜還坐在你那裡。」

  「所以紅寶石的事情先推後,我把下一隻吸血鬼的位置告訴你……當然,就和以前一樣我也並不完全確定那裡是否真的存在著一隻吸血鬼,祈禱吧。」烏提爾說著從自己的衣物裡面拿出了一小卷皮紙,那上面有很嚴重的燒灼痕跡,但隱約能夠看出有個圖案,他把這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船會自己航行兩天的時間,接下來你就自己想辦法。」

  說完,安娜就看見烏提爾的臉用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的萎縮了起來,顏色也變成了鐵青,她慘叫一聲撞翻了椅子朝後退去。

  卡彭特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從木桶裡面撐起身子,「怎麼了?」

  「烏、烏提爾……!!」安娜這時候已經退到了卡彭特的木桶前面,她的腰撞在木桶邊緣上,聲音還在不斷顫抖:「他要死了!!」

  「行行行,別嚷了,我知道了。」卡彭特看了眼桌子那邊已經萎縮成了一具面容可怖的骷髏的烏提爾重新躺回桶裡。「他本來就不在這裡,那是個人偶。」

  安娜急促的呼吸著,她看著『烏提爾』身上慢慢的出現了裂縫,然後碎裂成了細沙一樣的東西,最後就連沙子也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了,只剩下一隻山雀的屍體留在烏提爾剛剛坐過的座位上。

  過了幾分鐘安娜還是不敢走去座位那邊,她乾脆就坐在了卡彭特的木桶邊緣上,就好像這裡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一樣。

  「你坐這裡幹什麼,自己找個地方睡覺去。」卡彭特伸手戳了下安娜的後背,「睡覺了!」

  「我還不睏……」安娜扭了一下身子想躲開卡彭特的手指,但還是被他連戳了好幾下,「比起這個,你之後難道還要帶著我麼?」

  「不然呢?」

  安娜的目光游離了起來:「可是我連你在依賴吸血鬼延長壽命的事情都知道……」

  「所以我該殺了你,這樣我就除掉了一個知道我秘密並且有可能會洩露出去的人?」卡彭特反問安娜。

  安娜猶豫的點了點頭:「一般不都是這樣的麼。」

  「那之後有空了再滿足你的這個願望。」卡彭特的手在枕頭堆裡面掏了掏,然後扯出了一條毛毯扔到安娜頭上,「現在你要做的是去睡覺。」

  「好吧……但其實我不是想死,我只是問問。」安娜把毛毯扯下來,她站起身打算去老地方,卡彭特的酒窖裡面睡一晚上。

  「等一下,我想起來一件事情。」

  卡彭特的聲音從後面叫住了安娜,她停下來:「什麼?」

  「我是三十二歲的時候喝的。」

  「啊……?」安娜沒有明白卡彭特突然說的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吸血鬼的血,我是三十二歲的時候喝的,所以我現在依舊是三十二歲,你明白沒有。」卡彭特說的十分嚴肅,仿佛要讓安娜永遠記住這句話。

  「……噢。」

  這傢伙好像很在意年齡,安娜抱著毯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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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彭特:在意年齡怎麼了 ,啊?

  安娜:沒怎麼……沒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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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1 02:48 PM

第二十三章 位置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安娜蓬頭垢面的從酒窖裡面拖著毯子鑽了出來,船長室的門大開著,海風咕咕咕的朝屋內灌進來,安娜哈欠都沒來得及打一個就被冰冷的海風給吹清醒了。

  她把毛毯披到了身上,走到了卡彭特的木桶邊上朝裡面看了看,很遺憾昨天的『傷員』並沒有在裡面睡覺,沾了血的枕頭毛毯也不見了,安娜走到一邊掛在牆上的小圓鏡子前看了看裡面倒映出來的自己。

  兩隻眼睛下都有淡淡的黑眼圈,薑紅色的頭髮亂七八糟的炸開在臉頰兩側,襯托著她蒼白的膚色活像是才從地獄爬回來的女鬼。

  太難看了……安娜拿起放在鏡子下小木架上的梳子開始梳起她毛躁的頭髮,木架上還放著一些小瓶罐,以及幾塊薄薄的刀片。

  頭髮梳好之後安娜又看了看鏡子,比剛剛的女鬼樣好多了,收拾自己的時候她腦子裡面還嗡嗡的在想昨天發生的事情,黑色的血、山雀的屍體……當然還有卡彭特和吸血鬼。

  本來之前她就不明白卡彭特究竟是想要做什麼,現在知道一些事情之後反而更加一頭霧水,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越攪越渾……吧。

  想著想著安娜就又在卡彭特的這間屋子裡面轉了起來,說實話這間屋子雖然東西堆得到處都是,看起來雜亂的要死,但安娜覺得還挺好看的……感覺總是看不完,目光掃到的地方都會有一兩個你叫不出來名字的小玩意,她想這些肯定是卡彭特在海上到處周遊的時候找到的東西。

  而且翻著翻著就會從各種物品之間的縫隙裡面找到幾枚印著陌生幣面的金幣,或者滾落出幾顆圓潤的珍珠……

  真是實際意義上的盜賊的洞穴啊

  就在安娜在卡彭特的屋子裡面兜兜轉轉的時候,卡彭特拿著根拖把路過了門口,他不經意的瞄了一眼屋子裡面,就發現安娜正鬼鬼祟祟的裹著毯子在到處東看西看:「喂!」

  安娜被嚇得一抖,毛毯都滑到了地上:「什麼!?」手上剛剛從卡彭特桌子上拿起來的書也掉到了地上。

  「你說什麼什麼,你在偷東西?」卡彭特拿著拖把噔噔噔的走了進來,他的腰掛上還掛著幾張擦甲板的髒帕子,「偷完了就出來幫我打掃,快點。」

  「我沒有偷,我就是看看……」安娜紅著臉把地上的書撿起來,「你身體不要緊麼……打掃會不會太勉強了。」而且為什麼會起那麼早去打掃,意料之外的事多。

  「既然你這樣問的話那就快點出來幫我打掃!」卡彭特走上前用一隻手臂夾住了安娜的肩膀然後像是拖豬崽一樣拖著她朝房間外走,「去把枕頭和毛毯晾起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讓我自己走……」

  但是卡彭特明顯很喜歡這種前進方式,一直把安娜夾到甲板上他才鬆手,然後指了指那邊的一個大木盆:「東西都在裡面,去晾到船舷上。」說完他就自己走到一邊去拖昨天的那一大灘血跡。

  「……」安娜看著泡在木盆裡面那些已經被洗乾淨了的枕頭和毛毯,所以卡彭特就拿淡水來做這些事情麼……明明在船上淡水的資源是需要謹慎分配的,如果亞里在的話說不定還能阻止卡彭特為非作歹,但亞里……對了亞里……!

  安娜突然猛的抬頭看向還在拖甲板的卡彭特:「對了那個、亞里該怎麼辦?他現在應該還在莫特那邊……!」

  「那麼擔心他幹什麼。」卡彭特心不在焉的說,好像眼下比起又和他們走散的大副,處理乾淨甲板上的血跡更加重要。「他清楚情況,會來找我們的。」

  事實上就如同卡彭特所說的一樣,並且亞里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卡彭特和安娜被捲進了糟糕的事件當中,在安娜被抓住的那天晚上,亞里就已經聽見了流言,『海軍的人抓住了之前出逃的紅髮女巫』。

  本來亞里很擔心,但是仔細一想,海軍只抓住了安娜而已,卡彭特並沒有什麼消息,按理說卡彭特是絕對不會放著安娜一個人被抓住,畢竟安娜就是烏提爾所預言的那個他們所必須遇見的契機。

  所以會出現這種安娜被單獨抓住的情況一定是卡彭特那個老狐狸在盤算什麼……

  因為亞里知道的線索並不多,也不能夠推斷出更多事情,但現在的狀況已經把海軍牽扯到了這個地步,卡彭特是不可能再悄悄帶著安娜過來和他匯合了,就算卡彭特他想這樣做,條件也不允許。

  一開始亞里是想去找他們,但在不知道卡彭特動向的時候貿然行動說不定會打亂那個人的計劃。

  於是亞里這幾天就一直藏在莫特南邊的一個很小的港口,他用錢買了條雙桅的快船,雇傭了十名比較老練而且熟悉這附近海域和風向的水手,他想過不了多久肯定能夠聽見一些什麼消息,為了保證能夠在第一時間出發,他多付了些錢讓那些水手這兩天一直待在船上。

  水手們雖然覺得這樣很奇怪,但是因為比往常多出幾倍的雇傭金他們也沒有什麼怨言。

  果然沒有過多久,就有傳言在說卡彭特的柯麗婭伴隨著詭異的大霧突然出現在了莫特,並且很快就消失了,而且是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樣,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亞里在聽見這個消息之後就不顧海況連夜讓水手升帆起航,當然這個時候遇見了一些困難,有些水手自然和亞里一樣聽見了『柯麗婭』出現在這附近的傳言,他們拒絕在這個時候出海,因為誰都知道『柯麗婭』的主人有多殘暴,而且這些水手也不打算返還亞里雇傭金。

  雖然那麼幾個銀幣對亞里來說根本不是值得計較的事情,但偏偏在這個關頭遇到這種讓他更加煩躁的事情。

  「我再加一個金幣。」亞里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選擇了最便捷但也最為妥協的辦法,這個辦法自然使那幾個打算毀約的水手開始動搖了,但同時也讓他們看出來這個亞麻色頭髮的年輕人仿佛是在著急,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他需要在這個時候立刻出海。

  這些水手本來就是常年在這個碼頭遊走工作的人,互相都熟知甚至經常在同一條船上工作,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在瞬間就心照不宣的達成了共識。

  是趁火打劫的時候。

  亞里自然也發現了這群人的想法,還沒等那些人開口討價還價他就已經不耐煩的把腰帶上的錢袋解了下來砸到了水手們的腳邊,那裡面的金幣嘩啦啦的在甲板上散開:「少說廢話,現在開船這些就全都是你們的。」

  ……

  …………

  在海平面盡頭的太陽只剩下拇指寬的大小勉強露在外面的時候,安娜把晾在外面船舷上已經被海風吹乾了的毛毯都收了起來,順便看了下從下午起就一直蹲在桅杆上的瞭望台裡面的卡彭特:「你現在還不下來麼?我要進屋子裡面去了!」

  卡彭特低頭朝甲板上看去:「去拿些酒給我,我要喝酒。」

  還要喝……下午的時候卡彭特已經差不多連續喝掉六瓶了,而且一點醉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情況之前也遇到過,從門徒島離開那天卡彭特也是一個人不停的喝著酒,安娜抬著頭有些不安:「為什麼總是要喝那麼多酒呢,你明明現在身體狀況那麼差。」

  卡彭特低頭看著甲板上的安娜:「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說你別喝了!」

  「什麼?」

  「別喝……我知道你聽到了!」安娜惱火的看著又是一臉微笑的卡彭特,「你很煩人你知道嗎!」

  卡彭特的一雙長腿擱在瞭望台外面一搖一晃的,他看著安娜被海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沒有之前那麼煩躁了:「不喝不行的啊小姑娘,我這可是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

  因為沒有列支的藥酒能夠抑制煩躁的情緒,他只能不停的喝酒:「如果不喝的話,我可能會發瘋,然後把你的脊椎從喉嚨裡面扯出來。」

  「……?」安娜分辨不出來卡彭特這個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所以只能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好了,不信的話等大副回來了你可以去問問他,幾個月前他的腸子都差點被我從肚子裡面扯出來。」卡彭特像是催促小狗一樣拍了拍手,「現在快點去給我拿酒,拿兩瓶出來。」

  鑒於卡彭特的脾氣陰晴不定,安娜也只能聽話的進屋幫卡彭特拿酒,等她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埋進了大海之中,而卡彭特他已經從瞭望臺上爬了下來,但是也不是要走過來拿安娜手裡的酒,他跑到一邊去拿了盞燒的透亮的油燈掛在了桅杆上。

  然後拿起一邊的一塊罩布罩在了燈上,隨後又馬上把布扯了下來,卡彭特這樣做了幾個來回,並且眼睛一直盯著船外面,一開始安娜還沒反應過來卡彭特在做什麼,但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海面的時候就明白了,卡彭特是在對遠處的船打信號。

  在距離柯麗婭大概有一段距離的漆黑海面處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稍微仔細一點看的話能夠看見那團東西上有零星點不穩定的光亮,這點光亮的程度就和天上最微弱最不穩定的星光一樣,也虧卡彭特能夠看清楚……

  「是亞里的船麼?」安娜抱著酒瓶子緊張的站在卡彭特身邊,她真的非常想念亞里,雖然那個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和卡彭特一樣的脾氣但總歸來說也好過和卡彭特單獨待在一起。「他能看見這邊的燈麼?」

  「已經看見了,那就是他的船。」看見遠處的船上也傳來了相應的信號,卡彭特把布罩扔到了一邊,然後大步走向了船舵。

  大概過去了十幾分鐘,這兩艘船正擦著邊相對著航行,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就不過幾步,因為『柯麗婭』的船身要高出很多,所以現在已經能夠勉強看清楚那艘船甲板上的情況了,安娜提著油燈跑到了船舷邊上伸著脖子朝那邊看:「亞里!你在那……」

  當然也不用亞里回答安娜就已經看見了,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完了後半話:「……邊麼。」

  「在呢。」亞里笑著抬頭看向安娜,他正把一把刀從一個陌生男人的屍體上拔出來。「我馬上就過去。」

  卡彭特也從船舵邊走了過來,他手上拿著幾圈麻繩:「你那邊是怎麼回事,難道也像我們一樣遇到麻煩了?」因為沒有足夠的光源,所以卡彭特也不太確定亞里的船上到底有幾具屍體,在能夠看清楚的範圍內有四五具的樣子。

  亞里歎了口氣,伸手示意卡彭特把繩子扔過來:「本來也沒打算這樣做的,但是他們剛剛在看見柯麗婭之後就想要違抗我的命令殺掉我然後逃跑,實在是太可惜了,這些都是不錯的水手,我本來想著也許能夠暫時讓他們在柯麗婭上工作來著。」

  「想著逃跑才是正常的吧。」卡彭特難聽的笑了兩聲。

  很快的,亞里就重新回到了『柯麗婭』上面,卡彭特看著慢慢離遠的那艘船:「我剛看見那艘船的甲板上掉了很多金幣,那是怎麼回事,你不拿回來?」

  「那是給那些水手的雇傭金。」亞里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夠他們用一陣子的了。」

  安娜睜著她驚恐的眼睛:「可、可是你不是殺了……那些、是死人吧?」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剛剛看見的事情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微妙了,明明之前就已經看過亞里殺人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格外的讓她感覺到心驚,可能是因為情況不一樣了……

  現在就像是平時一直待在身邊只吃飼料的動物,突然有一天在你面前呲出尖利的牙齒啃食其他動物血淋淋的屍體。

  「不要在意這些事情,小姑娘,你也知道我和大副的職業。」他伸手摟住安娜的肩膀然後對亞里抬了抬下巴,「去把那邊的酒拿上,到屋子裡面來說。」

  亞里看了看船上就算沒有人控制,也在自己慢慢行動的船帆纜繩:「烏提爾來過了?」

  「不如說是他把我們救出來了,而且還破天荒的提前告訴我了吸血鬼在哪裡。」

  「那不是剛好,位置在哪裡?」

  卡彭特沉默了一下,

  「布尼塔的王都,海爾默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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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1:29 PM

第二十四章 動搖

  布尼塔海軍總督巴奇・諾布朗公爵此時正在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之中,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忠誠且出色的為女王輔佐著這個國家的海上政權,在光鮮的頭銜下自然也見過許多不可言說的骯髒痕跡。

  再怎麼棘手的事情他都完美的為女王解決過,但只要一碰到關於卡彭特,那個國罪級的可惡歹徒,事情就總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們海軍陷入尷尬的境地。

  「…………」巴奇看起來顯得更加蒼老了,他歎了口氣把之前那些呈交上來的關於『柯麗婭』突然從海軍港口中消失的報告公文合起來放到一邊。「果然和巫師聯手了……是這樣的吧,威廉。」

  「是的,我想和卡彭特聯手的巫師不止紅髮的女巫。」在柯麗婭消失之後,威廉就接到了女王的傳令,讓他立刻回到王都,他今天晚上前腳剛踏上布尼塔港口的木板,後腳就被一直守在港口處的手下扛上馬車火急火燎的帶到了他父親,巴奇面前,所以這個時候威廉其實已經非常睏了,他真的很想忘記那些破爛事,倒在柔軟的床上好好的睡一天。

  從威廉五年前被女王親自任命為少將開始,他就一直負責抓捕那些窮凶極惡的海盜,這五年他的戰果非常豐碩,從曾經搶奪了皇室五艘黃金船卻一直逍遙法外數十年的蠻東海盜班列里,到半年前落網的海德利,威廉已經總共讓十六名海盜頭領吊死在了刑架上。

  海軍之中能有威廉這樣功績的人少之又少,並且還是在這樣不到三十的年紀,巴奇是非常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的,雖然他也知道有很多閒言碎語直指他和威廉,但威廉立下的功勞女王可都看在眼裡,他的兒子就是比其他人做的好。

  當然休息的也遠比其他人少,所以如果要問威廉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那就是讓卡彭特那幾個人全部被吊死,然後他就能夠安心的休息一段時間,所以這樣換算一下,威廉最想要的就是休假……

  當然巴奇是不知道他兒子的願望原來已經質樸到了這種地步:「你之前在信裡告訴我你有關於卡彭特其他的發現,不過不確定,那麼現在確定了麼?」

  在信裡寫的事情是關於列支藥酒,對於那種奇妙的藥酒一開始威廉瞭解的並不是很多,只知道是一種非常珍惜的可以抑制一些癮症的刺鼻藥物:「現在也沒有特別確定,父親,關於列支藥酒你知道的有多少。」

  因為聽到了意料之外的東西,巴奇的眉毛挑了起來:「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關於卡彭特的其他發現,就是他有可能在服用這種東西,很讓人慚愧的是我對這個藥物的瞭解只停留在表面而已。」威廉說著就將一直帶在身上的那兩個小藥瓶拿了出來,放在巴奇面前,這兩個藥瓶的其中一個殘留的味道已經幾乎散盡了,因為之前丟給過那個囚犯。

  巴奇打開聞了聞,在確定過這個瓶子之後他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奇怪:「嗯……的確是,所以你之前把這邊的囚犯調過去也是為了問詢這種藥物的作用?」

  「並不全是,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但如果您需要瞭解詳細關於那個囚犯的用處的話我可以之後寫份文書交給您。」又要寫東西了,威廉在心裡抱怨,並且開始思考要抽那個時間段出來寫這份讓他悲傷的文書。

  「不用了,你心裡有數就行,我相信你的判斷,諾布朗少將。」

  父親……!

  威廉疲憊的眼睛中終於出現了一點光芒,這時候的巴奇還在仔細的看著手上的瓶子,其實當一聽到卡彭特可能在服用列支藥酒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一種可能性,到了他這個歲數總是會知道一些現在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現在告訴你的事情,你要保證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巴奇將瓶栓塞回瓶口,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嚴肅,「你能給我保證麼。」

  「當然,長官。」

  但說完之後巴奇還是猶豫了一會兒,威廉自然也發現自己的父親在猶豫:「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不必這樣勉強。」

  「不,不……」巴奇搖了搖頭,「你必須要知道,我只是……只是有些老了而已,聽著我的孩子。」

  「如果卡彭特確實在服用這種藥物,那麼他很有可能是……他可能是、他在依靠吸血鬼延長壽命……」

  「……」

  威廉皺著眉,他知道吸血鬼的血液和心臟有什麼作用但……:「那和這種藥酒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對於那些有血癮的人來說,喝起來味道和吸血鬼的血一樣,能夠稍微緩解一下他們的……症狀。」巴奇的樣子看起來很動搖,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我的天啊,難道到現在……還有吸血鬼的存在?這根本不可能……」

  「父親?」

  巴奇被這一聲叫回了神,他的眼睛有些呆滯的和威廉對上了:「啊……沒事,我只是到了這個年紀,就會容易動搖。」

  「您還很年輕。」威廉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不需要擔心太多,而且那是只有異端才會使用的辦法,會玷污您的榮耀。」

  「我明白,剛剛只是突然……哈哈、在自己兒子面前出醜了。」巴奇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花白的鬍子,「不過就算接受那樣的詛咒也要活下來,卡彭特這個人究竟是貪生怕死到了什麼地步。」

  「並不一定是懼怕死亡。」威廉思考了一下,「應該是有什麼還沒有完成的事情,卡彭特他在追尋著什麼東西,我能感覺出來,因為他不是愚蠢的人。」

  巴奇點點頭:「或許是你說的這樣,但現在也不方便聊更多了,明天女王要召見我們,今天就先休息吧。」

  「我明白了。」威廉並沒有因為終於能夠去休息而鬆一口氣,一想起明天要進入王都去參見女王,他就覺得自己估計要老個十歲了,因為必須著正裝,這當然的意味著他必須戴上他最討厭的假髮……

  而且還要帶著假髮被女王盤問為什麼『柯麗婭』會在海軍眼皮下消失,捉到手的女巫為什麼會逃走,幾次和卡彭特擦肩而過為什麼捉不到。

  所以當威廉洗漱好,疲憊的躺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面還是嗡嗡的,他裹了裹被子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還是想要休假啊,一天也好……

  ……

  …………

  布尼特的女王,伊麗莎白・桂特蘭是標準的皇室子女,她有著純正的淺金色髮絲,淺藍色的眼眸中仿佛蘊藏著許多閃動的星辰,皮膚如同珍珠一般,禮儀自然不用說,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

  伊麗莎白女王的爺爺就是五十年前被卡彭特所擄走殺死的國王,那時候繼位的是她的父親,但她的父親在繼位之後生下了伊麗莎白,和她的姐姐蓓妮拉・桂特蘭。

  而隨後很不幸,這位國王死於海難,布尼特的掌權人就變成了國王的大女兒,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蓓妮拉,雖然沒出幾年,這位年輕的女王連後代都未來得及留下就死於疾病。

  伊麗莎白自然的就成為了布尼特的女王,一直到今天。

  而此時的伊麗莎白正坐在她城堡之中的溫室花房內,端著茶杯十分溫和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諾布朗父子,她最得意的兩位部下:「我想這段時間來兩位一定都得到了不少關於那位先生的情報。」

  那位先生自然指的就是卡彭特

  「是的,陛下。」巴奇的頭輕輕的朝威廉那邊偏了偏,偏動的幅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威廉也察覺到了,「但我想我們得知的都只是以前已經掌握過的情報,但關於那個女巫,我們知道了不少。」

  不說關於卡彭特和吸血鬼的事情麼,威廉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在想什麼,但也不打算打亂他父親的談話:「從女巫那裡我得知到了一些卡彭特最近在準備的事情,至於那些事情是否是真的,我已經派手下逐個去排查了。」

  伊麗莎白放下茶杯輕輕笑了幾聲:「真是太可靠了,不過今天主要想要談論的並不是關於那位先生和他那神出鬼沒的船隻。」

  巴奇也放下了茶杯,他一直待在王都,所以多多少少也是聽到過些風聲:「難道是關於……」

  「是的,是關於爺爺的事情。」伊麗莎白女王依舊笑的十分溫和,她淡粉色的嘴唇就像是初開在雪地上的粉色玫瑰,「前些日子大臣們一直在商議該如何下葬爺爺比較好,因為他實在是受了太多苦了。」

  「我想爺爺生前一直信仰海神,葬在陸上會惹他不開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威廉也是明白了這位年輕的女王想要做什麼:「您是想用軍隊的船為老國王舉行海葬儀式麼?」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諾布朗少將能明白真是太好了,這是我的私人請求,因為挪用軍船怎麼說都太過任性……皇室那些華麗的觀賞船我怎麼都無法認同,雖然我從沒見過爺爺,但我想他是從戰爭中誕生的國王,自然不會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

  「怎麼能說是任性,您的話語對我們來說就是神諭。」嘴上是這樣說,巴奇已經在計算最少範圍內挪用的軍船,女王的這番舉動多多少少讓他感覺到了異樣。

  「那麼我想事情應該就這樣說定了。」伊麗莎白眼睛笑得彎彎的,「能夠放心的交給你們的對吧。」

  「當然,尊貴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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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2:08 PM

第二十五章 舞會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猜想了。」巴奇今天沒有穿上他的海軍制服,而是簡單的居家服裝,他花白的短髮也從假髮下解放了出來,「服侍那樣的君主雖然會感覺自豪,但風險也很大……」

  在巴奇的心裡,伊麗莎白是非常傑出的女王,這位如花朵一般美麗的女孩一步步蛻變成今天的權位者,巴奇是一直陪伴在其左右的。

  威廉坐在一邊柔軟的扶手椅中沉默不語,他從以前起就一直預想著會發生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沒用辜負他的『期望』,女王現在已經開始顧忌他父親手中所掌握著的權利了:「事到如今也只能順著女王陛下她的想法來了,您不要想太多。」

  巴奇・諾布朗身為海軍總督,現在可以隨意調動的軍艦一共有兩百三十四艘,其中有五十艘是裝備了九十六門大炮與兩百士兵的主火力三甲式大帆船,這其實算是其次的。

  在總督的名頭下,他還是從老國王時期開始就一直為皇室工作的元老級人物,巴奇・諾布朗公爵,自然不論誰看都是非常有威脅的人,更何況連他的兒子也如此的優秀。

  「我想女王陛下也可能真的只是想要替老國王舉辦適合他戰士身份的海葬。」巴奇憂心忡忡,連他最愛的金吉巴特紅茶都沒辦法喝下一口,「快告訴我,威廉,這只是我這個老頭子想的太多了而已。」

  「是您想的太多了,伊麗莎白女王一定明白我們的忠心。」 威廉安慰著自己因為上了年紀,更加容易多愁善感的父親,但他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女王不是會隨便興師動眾的性格,更何況調動軍艦來舉行這種事情本身就已經超出了『任性』的範圍,只能用陰謀來揣測。

  不過可能女王並不是真的想要對掌權的巴奇做些什麼,這個要求調動軍艦的舉動很可能只是在提醒巴奇和他,誰才是這個國家的掌權人,也就是說只是一次預防的警告……而已。

  也許。

  不過對於威廉來說稍微好一點的消息,就是女王告訴他可以留在王都一個星期左右,直到老國王的葬禮舉辦結束都暫時不用去追查卡彭特的事情,她會安排另個海軍部門的人暫時接手這件事情,而這一個星期裡面威廉甚至可以抽出一兩天什麼事都不做。

  也就是說時隔三年,他終於有休假了。

  巴奇也慢慢的從沮喪的氛圍中恢復了過來,就如同威廉所說的,現在他猜破頭也是無法猜出女王在想什麼的,不如走一步是一步,而眼下他所想要和威廉商量的是另一件事情,趁著這一段威廉可以短暫停留在王都的時間。

  「說起來,你最近有和曼徳奇家的小姐聯繫沒有,那姑娘之前總是念叨你。」

  為什麼突然談起這個,威廉的臉僵硬了起來:「沒有聯繫。」

  「是麼,我看你們一起跳過舞還以為能成呢,你都這個年紀了,該找個好姑娘了。」巴奇臉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說起這個話題他就十分的開心,女王的事情被他暫時拋到腦後去了,「我覺得曼德奇小姐就很不錯,你看。」

  巴奇說著就從一邊的置物櫃上拿起了一封已經拆開了的信封:「你回王都的消息一傳開他們家就寄了舞會的宴請信來,後天好好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去吧。」

  不想去。

  「好的……」威廉寧願去對付海盜也不想花心思對付那些渾身香味的女人,她們總是用扇子遮著半張臉嘰嘰咕咕的湊在一起說什麼,那副場景比看見卡彭特帶著女巫逃走還糟糕。

  當然說簡單點,就是威廉不太擅長對付女人,這也是為什麼巴奇說起這個話題心情就會變好的原因。

  ……

  …………

  「我沒想到他們是用主廳來舉辦舞會。」巴奇透過馬車窗看向外面,現在這個時間不止他們一輛馬車朝著曼徳奇的莊園中前行,而夜晚的遠處,曼徳奇家不止主屋樓燈火輝煌,就連花園中也架滿了油燈,看得出來宴請的人數不會少於十家,「看來你得應付不少姑娘了,諾布朗少將。」

  穿著黑色高領禮服的威廉臉色蒼白,他已經預感到了舞會廳中那讓人眩暈的各種香水味混雜在一起的空氣,女人們意味不明的甜美笑聲,還有軟綿綿的臃腫鋼琴師彈出來的軟綿綿的音樂。

  明明前不久他還在陰冷的海邊沒日沒夜的追查著海盜,現在卻要來這種沒有危機感的地方假裝樂在其中,這種仿佛在兩個世界間跳轉的感覺已經讓他非常不適應了。

  「父親,我想我以後還是……」

  「得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吧,快點找個心愛的姑娘,對你不會有壞處。」作為父親,巴奇非常瞭解威廉那奇怪的脾氣,他不喜歡這種如同被關在精美玻璃櫃子之中的社交場合,「今晚多和她們說說話,那些小姐們一直很期盼你回來同她們講那些海盜的故事。」

  「……」

  很快,馬車就在屋子前寬闊的石道停了下來,威廉隨著巴奇走進了曼徳奇的舞會廳,裡面早就已經擠滿了所謂的『上流人士』,穿著做工精緻且昂貴服裝的虛弱少爺,肥胖的侯爵,長相尖刻但總要擠出溫和笑容的貴婦人……

  全都是威廉極其不想看見的人們,他每次參加這種宴會,就會感覺到對於軍隊的極強歸屬感。

  「威廉!你來了!」

  威廉和巴奇才朝曼徳奇老先生打過招呼,他的孫女,曼徳奇小姐就提著裙子一溜小跑的朝威廉衝了過來:「晚上好諾布朗公爵,好久沒見。」

  曼徳奇小姐是非常活潑的女孩,她如同蘋果一樣可愛的臉上總是帶著甜美的笑容,軟軟的栗子色卷髮看似隨意的搭在她圓潤的肩頭:「我剛剛才和她們說起你的事情,你就來了。」

  威廉只能點點頭:「久等了。」

  巴奇是很樂意看見曼徳奇小姐還是如此的熱衷威廉:「你去和曼徳奇小姐講講你最近發生的事情吧,我們老人家也要說些悄悄話。」

  「好的!」曼徳奇小姐立刻扯著威廉朝舞廳另一邊走去,她很高興看見威廉在這麼久過後還是那麼的英俊,剛剛其他女孩還在說威廉一直在船上工作,肯定已經變得不如從前了。

  這讓曼徳奇小姐非常忐忑,可是見面之後就發現這根本不用擔心了。

  嘰嘰喳喳的在說著什麼,威廉只能這樣形容曼徳奇小姐,他很努力的想要捕捉那女孩不斷從嘴中拋出來的話語,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都會變得模模糊糊的,他把這個錯歸咎於衣服的領子繫得太緊了。

  他們兩個在不斷在人群中穿梭著,曼徳奇小姐仿佛在尋找一個能夠兩個人好好說話的地方,但很不幸舞廳裡全都是人,於是她只能繼續不洩氣的亂轉。

  「曼徳奇小姐我想我們可以……」威廉剛想說可以稍微停一下,因為他看見這位小姐已經因為到處竄來竄去而累得開始微微喘氣了,但話還沒說完他的餘光裡面就闖進了什麼東西。

  一種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又沒辦法準確的說出是什麼,舞會廳中到處都是穿著巨大裙擺的貴婦人和小姐,那些繁複衣裝上的蕾絲、層層疊疊的布料和毛絨絨的裝飾物仿佛隨著它們主人的移動全都摻雜在了一起,阻礙著威廉的視線。

  他身邊的曼徳奇小姐好奇的隨著他的目光朝人群中看去:「在看什麼呢?是熟人麼?」

  「……好像是,抱歉,我能不能稍微離開一下,請在這裡等我。」雖然是詢問的語句,但威廉已經轉身朝那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走了過去,曼徳奇小姐只好待在原地。

  威廉很快的也捕捉到了那個讓他在意的東西,是一位年輕的小姐,背對著他正朝大廳盡頭的樓梯走去,那個身形和背影……

  在哪裡見過。

  那位小姐顯然也還沒發現自己在這種地方被人盯上了,就在她要伸手搭上樓梯扶手的時候,肩膀就被人捉住了。

  她嚇得一抖,然後回頭看去:「……請問有什麼事麼?」

  深棕色的頭髮和眼睛,有些蒼白的臉色和淺淡的雀斑,眉眼雖然熟悉,但其實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威廉將手收了回來:「是我失禮了,請問您是……」

  「我是艾克特的妹妹……愛麗絲,我想你應該就是他們說的諾布朗少將吧,表哥他也經常說起你的事情。」

  「我的榮幸。」艾克特……好像是那個寶石商家的大兒子,來著,威廉這方面的記憶力有些衰退,不過他的確記得他們家是有個體弱不經常出門的小女兒。「請讓我再次為了冒昧叫住你而道歉。」

  「沒事,請不要在意。」

  愛麗絲……或者說,自稱是『愛麗絲』的安娜盡力控制住自己想要顫抖的肩膀和嘴唇還有近乎崩潰的內心,她真的好怕下一刻威廉就伸手過來撕開她遮到脖子處的領子,露出她身上的巫師烙印,然後對周圍的人大喊:『紅髮的女巫喬裝混了進來,快把龍血鐵拷拿來!』

  卡彭特和亞里那兩個傢伙出這種餿主意真是,當然最後妥協了的她也有錯……安娜鼻頭發酸,她看著面前威廉那張皮笑肉不笑的俊臉,感覺自己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誰來救她……

  ------------------------------------


  對於威廉來說……

  卡彭特=一個月假期

  亞里=半個月假期

  安娜=一個星期左右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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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2:15 PM

第二十六章 供貨

  「你去和誰說話了呀?熟人麼?」曼徳奇小姐看著匆匆走回來的威廉,心中非常不滿,其實她是看得很清楚,剛剛威廉是直直的沖那個寶石商的小女兒愛麗絲走過去,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回來了。

  威廉搖了搖頭:「第一次見,好像是艾克特家的小姐。」

  也就是說這個是在舞會上一見鍾情的那種事情麼,曼徳奇小姐更加不滿了,那個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家女孩,有什麼好值得去注意的,但她也不想追問的太過讓威廉討厭自己,可是心中實在是覺得……算了,不就是寶石商的女兒麼,之後讓父親稍微『照顧』一下他們家吧。

  這樣想著曼徳奇小姐心裡才好過很多,臉上也重新恢復了之前甜甜的笑容:「那我們去跳舞吧威廉。」

  不想跳,實在是不想跳,在這種情況下威廉也不想更讓這位不知道為什麼非常喜愛他的小姐誤會的更深了,而且不止是曼徳奇小姐誤會的深,從剛剛開始遇見他的熟人都只是微笑著對他點個頭當做打過招呼了,沒有一個上前來企圖找他聊聊。

  因為這些人都知道曼徳奇小姐對威廉是個什麼態度,所以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自然都非常『通情達理』的為他們兩人留出交流空間。

  再這樣下去估計過不了多久他的父親巴奇・諾布朗公爵就會以『你們都熟絡到這種程度了,再不表示些什麼就是在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為由,朝曼徳奇家提出訂婚的事情。

  真是夠了,為什麼不僅工作的時候腦子要一刻不停的思考關於卡彭特和女巫的線索,休息的時候還要思考這些好像更難的人際關係問題,他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著腦子放空幾天而已。

  「威廉?舞曲已經開始了哦,我們去吧。」曼徳奇小姐搖晃了一下威廉的胳膊,「你在想什麼事情呢。」

  我在想該怎麼拒絕你的邀舞,威廉他現在又不能像是對待部下那樣拿槍出來指著曼徳奇的腦門說:『放手,我不跳。』。

  「很抱歉這種時候才告訴你。」威廉一臉的嚴肅,這個時候正當理由是行不通了,只能撒謊了,「我的腿上才受了傷,走路還行,但跳舞的話實在是……有些勉強,非常抱歉。」

  「這種事情你要早說呀!而且你為什麼對我說話總是那麼客氣。」曼徳奇小姐的小扇子一扇一扇的又擋住了微紅的臉,「傷在哪裡了,不要緊吧?」

  「大腿外側,縫合了兩三針,現在還在癒合。」威廉說了個不輕不重的傷,「你不需要為了我這種不小心的人掃了舞會的興致,我想現在應該還有很多等待著來邀請曼徳奇小姐一起跳舞的人。」

  「別說這種話嘛,就在一邊聊聊天也挺不錯的,我也不是特別想要跳舞。」曼徳奇小姐迅速轉換了話題。

  竟然變成拉鋸戰了,威廉感覺自己的內心劇烈的晃動起來,就像是被扔到暴風雨中的一塊破木板……

  然而沒過幾分鐘,就像是為了證實威廉從看見『愛麗絲』之後的異樣感一般,真正意義上的暴風雨開始了。

  就在威廉和曼徳奇小姐在舞會廳的一角說話的時候,遠處本來該在享受舞會的人群中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大,原本一直纏繞在整個屋子之中的舞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威廉的目光從手中的酒杯上移開:「怎麼了?」

  曼徳奇小姐也發現好像事情有什麼不對:「我們過去看看吧。」說著她就多多少少有些著急的朝被人群包圍著的父親走去。

  威廉跟在她的後面,在人群的中心是幾位貴婦人,她們的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焦急的神色,她們圍著老曼徳奇先生,正在討論剛發生的事情:「孩子們說是去外面的花園裡面玩捉迷藏,我們讓僕人跟著去了,可是……」

  「海爾姆家的雙胞胎沒有回來,剛剛已經讓人在外面的花園中找了一段時間,可是就是看不見他們兩個。」

  人群開始不安的吵鬧了起來,最後男人們都為了尋找不見蹤影的兩個孩子拿上油燈朝花園外湧去。

  這時候威廉發現那個讓他錯以為是紅髮女巫的寶石商女兒,愛麗絲也在人群中,她正皺著眉毛同站在她身邊的一個男人說話,那個男人就是寶石商的大兒子,艾克特,他正在努力的抑制住快表現在他臉上的怒氣。

  「為什麼會……這也是你們……解釋……我……」

  艾克特說話的聲音非常小,但威廉還是零零碎碎的聽見了一點感覺很奇怪的詞語。

  隨後那個男人也跟隨著其他人拿上油燈去了花園,正當威廉眯著眼睛盯著面色蒼白的愛麗絲的時候,他背後傳來巴奇的聲音:「威廉,你也去幫忙,快點。」

  ……

  …………

  安娜緊張的和其他心神不寧的女人們站在宴會廳裡面,臉上偽裝用的那些化妝品和黏土一直弄得她癢癢的。

  事情會變成這樣總的來說,都是因為烏提爾留下來的關於吸血鬼的線索,他交給卡彭特的那塊小布片上是一個族徽的圖案,對於安娜來說那只是一個擁有山羊眼睛讓人感覺有些不安的獵犬圖案,但卡彭特和亞里都馬上的認了出來。

  這隻羊眼的獵犬象徵著布尼塔的王族,海爾默。

  海爾默家世世代代都負責和教會方的人進行交涉,說的更加清楚一點,就是女王任命的監視者家族,他們的任務就是監視教會國的動向,而烏提爾留下這個東西的意圖也非常明顯了,吸血鬼的藏匿範圍就在這個家族之中。

  「藏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麼……不得不說那些臭蟲為了活命真是什麼都豁的出去。」卡彭特摸著下巴看著布片,聽見他這麼說的亞里和安娜都朝他投去了複雜的目光。

  亞里翻了翻桌子上層層堆疊的地圖,然後從裡面抽出來了一張:「總之先去布尼塔。」

  「蠢貨。」卡彭特打開了亞里拿著地圖的手,「就這樣直接去布尼塔幹什麼,旅遊麼。」

  「那就這樣等著你死也可以。」亞里的嘴角帶著點不耐煩的弧度。

  這是要開始吵架的氣氛了,安娜在旁邊躊躇不安,她實在是不想看這麼恐怖的兩個人吵架:「現在不去布尼塔你是……有其他什麼計劃麼?」安娜小心翼翼的問卡彭特。

  「沒有。」

  「……」

  安娜覺得自己一瞬間就氣到頭暈目眩,但卡彭特突然哈哈哈的笑著伸手摸她的頭:「騙你的。」

  站在一邊的亞里閉上眼歎了口氣:「那有計劃的話,就麻煩你快點說。」

  「什麼啊,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以為你也會想到的。」卡彭特曲著食指輕敲著桌面,「和貴族掛鉤的事情,我們首先得需要能夠接觸到他們的人吧,如果不想鬧得像聖羅那那次那麼熱鬧的話,就必須從內部的人裡面篩選,而且是我們能夠輕易接觸到的,內部的人。」

  完全不明白,安娜心裡想。

  但聽見卡彭特這麼說的亞里立刻反應過來了:「……我明白了。」

  「什麼?」竟然明白了,安娜不可思議的看著亞里,「你們難道還有在內部的……眼線麼?」

  「當然不可能有。」卡彭特在他的地圖堆裡面找了起來,亞里也放下布尼塔的海域圖,跟著翻找起其他地圖,「想的簡單一點小姑娘,那些有錢的老爺和夫人們都需要什麼東西,為了保證他們光鮮的外表,和身份。」

  「……衣服和首飾之類的……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吧我想。」安娜努力的想了,但是依舊跟不上眼前兩個海盜的思路。

  「對,就是你說的首飾。」卡彭特和亞里這個時候已經篩選出了幾張地圖鋪開在桌面上,安娜看了看,這些幾乎都是一些……寶石礦的所在地?

  「布尼塔的寶石供貨商在所有產地都有礦坑,這倒是方便我們,我記得以前好像搶過兩三艘運往布尼塔的寶石貨船對吧。」亞里的眼睛在地圖上掃來掃去,「挑個最近的過去就行了。」

  安娜沉默了一會兒:「難道你們是想……對朝貴族供貨的寶石商下手?」

  和貴族接觸最多的,除了同樣身份的人之外,無外乎就是各種供貨商,而衣物和首飾因為定制的特殊性,需要和首飾以及服裝商人直接交流,這樣也導致了部分商人會因為取悅到了掌權者而獲得爵位和勳章,也會被邀請去參加各式各樣的宴會。

  按照卡彭特說的,他們能夠輕易接觸到的自然就是守在寶石開採地的供貨商們……

  於是在這個有些亂來的計劃之中倒黴的,就是在布尼塔的寶石產業中品質和聲譽都最高的艾克特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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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2:21 PM

第二十七章 微妙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就是你們的計劃目標?實在是太荒謬了,你們得給我個解釋,不然我不會……」

  寶石商的大兒子艾克特臉色陰沉。

  前幾天,他們的寶石礦產地被卡彭特劫掠了,整整兩艘裝載著原石的船在才出海一天就被洗劫一空,艾克特他們本來是打算趁著淩冬季來臨,將這批貨送往布尼塔,因為這個季節海上幾乎不會有海盜活動,為了這個他們找了好幾十個早已習慣撞見惡劣天氣的老練水手,一切都準備的十分完美。

  但沒想到這樣竟然剛好正中了卡彭特的下懷……方便他直接搶現成的,在東西搶到手之後卡彭特和亞里就迅速的拿著這一大筆財富威脅艾克特家的人,給出的條件就是必須帶著他們出入布尼塔王都內貴族皇室們的宴會,在計劃成功之後就將寶石一顆不動的還給他們。

  「你別說話了。」『可惡的盜賊』之一安娜用扇子遮著自己的嘴巴,她也不清楚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失蹤是不是和卡彭特的計劃有關係,「我只是打下手的,你朝我抱怨也沒有用。」不過她想多半卡彭特和亞里還是做起誘拐兒童的勾當了……

  隨後倒黴的艾克特便和其他男人一起為了尋找雙胞胎拿上燈朝宅子外的花園走去,安娜則留在宴會廳裡面,她儘量朝角落縮去不想引人注意,卡彭特叫她跟著混進來的目的是讓她去觀察一下海爾默家的人,僅此而已,那些小孩會去花園裡面玩純屬是意外,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失蹤的是海爾默家的小孩……

  那些都還只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而已,卡彭特真的會做出這種……不,會這樣思考才是錯誤的,連吸血鬼的血都敢喝的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安娜拿著扇子的手有些發抖,她想著想著就朝宴會廳的門口走去,卡彭特和亞里假裝成了馬車夫就在莊園外面,她想要現在就去確認一下,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侍從給攔住了。

  「我要出去。」安娜皺著眉毛,「請讓開。」

  「抱歉尊貴的小姐,主人有命令,在沒有找到海爾默家的兩位小少爺之前,誰都不能離開這座屋子。」

  「……這樣,我知道了。」看來只能等待時機去樓上找一扇窗戶翻出去了,安娜隱約已經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她強裝鎮定的朝回走。

  ……

  …………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令,是因為不久前在曼徳奇莊園的花園之中,出來尋找的男人們終於有了收穫。

  他們找到了一具男侍的屍體。

  頭部被整個扭到了背後,並且被藏在了修剪整潔的低矮樹叢裡面,這讓男人們慌亂了起來,事情變成這樣已經不是單純的小孩走失了,這具屍體明確的指出了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混進了莊園裡面,並且這些人的目標很可能是海爾默家族。

  「快叫憲兵來……今天來參加宴會的人誰都不能離開,直到找到海爾默家的兩位少爺為止!」老曼徳奇先生迅速的對僕從下令,他萬萬沒想到本來是為了自己女兒的戀情而舉辦的舞會之中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而且還牽連到了海爾默家,要是海爾默的雙胞胎真的在他的莊園之中出了什麼事情……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根本不敢想像。

  數十盞油燈散發出來的昏黃亮光搖搖曳曳的照在周圍因為夜幕降臨變得陌生和冰冷起來的植物上,在發現屍體之後男人們也沒有停下來,他們讓一部分人繼續在偌大的花園之中尋找呼喊失蹤的雙胞胎,而威廉留在了屍體旁邊,他蹲下來將燈靠攏屍體被徹底折斷的頸部。

  「你怎麼看。」巴奇看著威廉伸手摸了摸屍體的脖子,他稍微彎腰將自己手上的那盞燈靠近威廉,好讓視野範圍更加明亮一點。

  「不知道,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威廉收回手,這種殺人的方式他最近才見過一次,就是卡彭特殺掉的那名士兵「我要回宴會廳確認一件事情。」

  說著他就提上燈迅速的離開了花園,朝依舊燈火輝煌的大宅走去,巴奇叫了他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回去的路上威廉伸手將一直束縛著脖子的厚重領結扯開扔到了一邊,皮靴踏在有些濕潤的石塊路上發出急促的敲擊聲。

  無論多麼細微的事情都一定要探查到底,讓人覺得荒謬可笑的感覺也是值得依靠的證據,就算結果是錯誤的,也不能一開始就放棄調查,威廉一直秉持著這樣的想法,所以他現在的目標就是一開始就散發著異樣感的『愛麗絲』

  那位小姐之前和她所謂的哥哥之間的對話也十分微妙。

  等回到宴會廳中的時候,威廉就開始四處查看愛麗絲的蹤影,問了幾個貴婦人她們都說並沒有見到。

  「……」在大廳迅速的找了一圈的威廉也沒有任何收穫。

  「真是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得在這個時間保養皮膚才行。」

  也不知道是那個女人說的話,突然鑽到了威廉的耳朵之中,他才立刻的想起來,現在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宴會廳,在花園裡面搜索的男人也是分成幾個人一組互相監視。

  這個時候沒有出現在宴會廳裡面也就是說……她在想著從別的地方逃跑,威廉抬頭看向大廳盡頭的樓梯,樓梯旁邊有一位年老的管家在看守,他快速的走過去:「有沒有一位棕色頭髮的小姐上去過。」

  老管家眨了眨眼睛:「恩……是愛麗絲小姐吧,她說想要借用一下化粧室,我就讓她上去了,這是不久前的事情。」

  「我找她有急事,讓我上去一下。」

  「當然,諾布朗少將。」

  ……

  …………

  安娜呼吸急促的在二樓的走廊間來來回回,估計是剛剛那個命令的原因,女僕已經將二樓所有的客房門都鎖上了,除了化粧室的門,因為那裡面沒有窗戶。

  沒辦法了,只能重新回大廳裡面去麼……安娜扶著牆壁深吸了幾口氣,雖然這種被放在砧板上等待宰割的經驗以及有過幾次了,但說要習慣果然還是不可能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抬腳朝上來時候的樓梯走去,但這好不容易邁出去的步伐被樓梯口處出現的一個熟悉身影逼停了。

  「愛麗絲小姐。」

  「諾、諾布蘭……少將……」

  「是諾布朗。」

  安娜咳嗽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睏了才會這樣,找我有什麼事呢?」

  「不是什麼別的事情,因為你剛剛去了化粧室所以可能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在檢查女士們的鎖骨。」威廉隨口胡說「因為好像溜進來了十分棘手的人物,所以也請你去讓女僕檢查一下。」

  「……」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種時候不論什麼藉口都很可疑,唯一能夠證明清白的做法就是把領子拉開,可是拉開之後她就徹底完蛋了!

  威廉一看安娜的表情就已經差不多確定了,他大步走過去抓住了安娜的肩膀,安娜都來不及掙扎,威廉就已經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領用力的一扯。

  隨著安娜領口上的幾顆扣子掉落在一邊的地上,停留在她左邊鎖骨上的醜陋烙印也顯露了出來,這烙印在安娜蒼白的皮膚上十分顯眼,而且不止這一個,她的脖子上還有一條橫著的淺疤痕。

  「你果然是……」威廉死死的抓住了安娜的胳膊將她壓在牆上,「這是不是表明你的上司也在這裡?」

  喘不過氣來,安娜像是隻被獵犬咬住的山兔一樣,慘兮兮的連掙扎都做不到:「不知道……」她憋紅眼,虛弱的說。

  「你在對我的妹妹做什麼,諾布朗少將……」

  「我想這應該不是你的妹妹,對吧。」威廉眯著眼睛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不遠處樓梯口的艾克特。

  艾克特因為聽見威廉回到了宴會廳裡面,感覺十分不安就跟著一路回去了,他手上的油燈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到處尋找不見蹤影的安娜,結果竟然,被發現了……還偏偏是最讓人棘手的海軍少將威廉・諾布朗。

  「你們在和卡彭特計劃著什麼,告訴我。」雖然注意力放在了艾克特身上,但威廉抓著安娜的力度絲毫沒有放鬆,「他現在是不是也在這座莊園之內。」

  可惡!我只是被脅迫了而已!但這時候也不能這樣說,就算是脅迫,也是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幫助卡彭特,那是重罪,身為商人世家的艾克特迅速的擬定了計劃,本來艾克特是無法損失那一船的珠寶,想著既然不會被發現的話那就最好不過,就順從了卡彭特他們威脅,但現在既然被發現了,比起珠寶,性命更加重要……

  「卡彭特……?你在、說什麼……咳咳……!」艾克特開始裝作頭痛的樣子,他一隻手扶著身邊的大理石台,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額頭,「我……我在做什麼?我在哪裡……愛麗絲?」

  威廉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一時間有點愣住:「你怎麼了?」

  「女巫……是女巫!她……她控制了我……!咳咳……咳!救命!」艾克特渾身顫抖著跪到了地上,一隻手蜷縮著抬起來指向安娜,「好痛苦……」

  媽的這傢伙演得跟真的一樣,安娜氣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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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2:2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18-8-22 02:27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第一

  「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不見的雙胞胎也是因為你們對吧,他們在哪裡。」威廉看著艾克特痛苦的樣子也不打算走近一點,「快告訴我。」

  「我真的不知道……」安娜更加慌張了,他怕艾克特等一下會把卡彭特他們就在這個莊園裡面的事情給說出來,「他也不知道,真的。」

  威廉到現在也差不多明白,安娜嘴巴裡面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十分值得懷疑,之前他會相信是因為她總是一副非常可憐的樣子,再加上看起來年紀不大:「你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跟著卡彭特做這些事情?」

  「不、我……我這次是幫別人做的,你看,只要給錢,我什麼事情都能做,但我發誓海爾默家的雙胞胎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的目的只是混進來偷一套首飾而已,就是老曼徳奇準備在他女兒嫁人的時候用的那套首飾,我的雇主非常喜歡那套首飾上的藍寶石所以……我發誓,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安娜緊張的胡說八道著:「控制艾克特只是為了能夠方便混進來而已,他就是個人偶。」

  正在表演被控制的艾克特開始驚異與安娜竟然順著他的謊話編了下去,這是……在給他脫罪的意思?

  感覺有些奇怪,威廉轉頭看向安娜,她正急促的呼吸著,可能因為被他用力的抓著所以眉毛因為疼痛皺在了一起。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裡了,她現在沒有中毒,僅僅只是被一個人類用手,用蠻力捉住了而已,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說的,她能夠控制一個人的思想,也就是說作為巫師,她的能力是屬於中游的。

  那麼為什麼不用一些巫術把戲來逃脫他的控制?隻身來這種全是皇族和官僚的宴會,肯定會做萬全的準備,那麼現在只有三種可能了。

  第一,她不是女巫。

  第二,有什麼原因讓她沒有辦法用巫術。

  第三,她在謀劃著什麼。

  這三種哪種是真實,用最普通的方法就能夠證明了。

  於是安娜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腦門上就多了個冰冷的觸感:「…………」

  「雖然說不定能夠從你哪裡問到更多卡彭特的情報,但我覺得放著你活著好像更危險一點,所以現在就對你處刑。」威廉舉著槍直直的抵著安娜的腦門,因為職業習慣,無論什麼場合他都會藏一把槍在外套下面,事實證明這種小心行事的風格是有回報的。

  可能是幻覺,但安娜覺得她自己的確是聽見了威廉的手指在扳機上挪動的聲音,下一秒她的腦漿就會被火藥炸出來的鐵彈給崩的到處都是。

  本能的恐懼驅使她閉上了眼睛,但下一瞬間什麼也沒有發生,她的腦漿還在腦袋裡面。

  「我改主意了,仔細一想巫師果然還是得燒死,不然就是對神的不敬。」威廉將槍收回去,剛剛那一下他已經確定了,安娜不是第三種,而是前面兩種,如果是第三種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說著威廉就拉著安娜朝樓梯口走去。

  「等、等等……要去哪裡……你到底要幹什麼……」安娜開始用力掙扎,但無奈,就算威廉的力氣比卡彭特小了幾圈也依舊不是她能夠掙脫開來的。

  艾克特在一邊觀察著情況:「我也得跟著一起去麼……?可是我的頭真的好痛。」

  「是的,艾克特先生也請跟我一起來,如果這個女巫真的對你做了什麼事情,還需要她親自解開才行。」威廉掃了眼艾克特,這個時候他才認認真真的看清楚了艾克特的長相,這個富商家的兒子雙目無神眼袋腫大,手上的皮膚用眼睛就能看出來十分細嫩,是沒做過粗活的手,但聽說過他打理財務上的事情十分精明,威廉的嘴角微微上揚,用他溫潤的聲音說:「請不要……」

  擔心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威廉就看見艾克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化了,從一種讓人很厭惡的做作變成了驚恐,而這種驚恐的來源,是威廉的背後。

  「隨便碰別人的女人,是不是你們的習慣啊。」

  「……!!」

  轉頭來不及了,威廉已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朝他的後脖子襲擊過來,他不得不鬆開了安娜,但同時反手就朝身後開了一槍。

  巨大的槍聲瞬間響徹了整個曼徳奇的大廳,下面的女人們尖叫了起來,僕人開始朝二樓衝來查看情況。

  「反應挺快的。」

  躲開之後威廉就聽見那個人這樣對他說,這個憑空出現的男人,外表看起來在三十歲左右,棕色皮膚,綠眼睛和深色頭髮。

  而安娜像是看見救世主一樣鑽到了男人身後:「我們快走吧,下面的人要上來了……」

  這不用安娜說,卡彭特自然也知道,但他在思考用最後一點時間能不能殺掉艾克特和這個第三次見面的海軍。

  考慮到那個海軍的身手好像不錯,而且他手上有槍……沒辦法了,卡彭特迅速伸手扛起安娜,朝他剛剛開鎖進來的房間跑去。

  「……」威廉迅速回過神來但他沒有朝卡彭特逃走的方向追去,而是迅速轉身朝樓梯口走,一邊走一邊對衝上了的傭人們發號施令,就像對他自己的部下一樣。「不要上去,現在立刻帶人去莊園的各個出口守住,憲兵隊來了沒有?好,叫他們隊長立刻過來。」

  沒錯了,那個男人就是卡彭特,這個背影和他當時在莫特看見的一模一樣,就和安娜第一次見到卡彭特的時候一樣,威廉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卡彭特看起來這麼年輕。

  這個答案在現在就徹底證實了,他果然是依靠著吸血鬼血液中的詛咒活到了現在。

  那麼卡彭特的目標,或者說他目標中的一個也清晰了,那就是吸血鬼,他現在還能生龍活虎的在這宅子裡面跳來跳去就說明在這個時代還依舊有活著的吸血鬼……這些活著的吸血鬼肯定會成為吸引卡彭特的強力誘餌。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現這麼重要的事情,威廉突然無比感謝曼徳奇家舉辦的這個莫名其妙的宴會,他大步穿過人群尋找自己的父親,現在不止是這裡要警戒起來,也必須讓王都周圍所有的港口都開始封鎖。

  「威廉……?出什麼事情了,我們都聽見了槍聲。」曼徳奇小姐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快步朝威廉跑去,「我好害怕……」

  結果威廉看都沒看她,直直的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返回宴會廳的巴奇走去:「父親,是卡彭特。」 他低聲說。

  巴奇的臉一僵,因為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在這個時間裡面出現在這個地點:「是他綁走了那兩個小孩?」

  「是不是我不敢肯定,但現在請你暫時控制一下這裡的局面,卡彭特現在還在莊園裡面,順利的話我們就能夠捉住他。」威廉說著就看見穿著制服的憲兵隊長朝他走了過來,「我要立刻返回海軍總部,讓他們封鎖所有港口。」

  ……

  …………

  「所以……我們的孩子是被、那個卡彭特抓走了?」

  海爾默夫婦臉色蒼白的看著巴奇,他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只是來參加一個舞會,卻被告知自己的孩子失蹤了,而現在還得知抓走他們孩子的是那一直徘徊在海上,幽魂一樣的兇惡男人。

  「冷靜下來,他現在應該還沒有離開這座莊園,我們已經讓士兵去搜索了,而且現在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抓走了你們的孩子。」巴奇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一對悲慘的父母,他也多次被邀請去海爾默家喝過下午茶,那對雙胞胎是多麼好的孩子巴奇是最清楚的。

  海爾默夫人捂著臉啜泣起來:「我、我該怎麼對爸爸他說這件事情呢……仁慈的神啊,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看著女人悲傷的臉,巴奇皺眉思考了起來,卡彭特仇視王族的人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實,那麼這次發生海爾默身上的事情會不會是一個開端?

  容易想太多也是巴奇和威廉這對父子的通病了,而且巴奇比威廉更甚,他如果知道了卡彭特只是單純的來找東西的話不知道心情會變成怎麼樣,就在巴奇沉默著不停猜測的時候,

  「諾布朗公爵……卡彭特應該是從二樓的一間被打開的客房逃走的,那裡的窗戶打開著,而且在地上發現了這個。」負責搜索宴會廳的士兵將一張很小的皮布條交給了巴奇。

  那上面是海爾默的家徽,一隻有著山羊眼睛的獵犬,而布條反面寫著一行字。

  『他們活著,但現在要由我來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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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8-22 02:32 PM

第二十九章 遺物

  安娜伸手將黏在嘴邊的樹葉給取下來,現在的情況非常尷尬,卡彭特剛剛帶著她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雖然卡彭特是有意識的將她護在了懷裡,但……在落到樹叢裡面的時候安娜的屁股,還是不幸的撞到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上。

  「……你真的沒事吧?」夜色很濃,非常濃,但就算濃的像是墨汁也掩蓋不住卡彭特他臉上憋笑的表情,「傷到屁股哪裡了?」

  哪兒都傷到了,安娜痛苦的緊抓著卡彭特的衣領:「別管了,快跑……」

  「行吧,聽你的。」卡彭特半蹲下來示意讓安娜爬到他的背上,可是安娜穿著長裙,裙子裡面還有骨撐根本沒辦法讓卡彭特背起來。

  但安娜也沒有猶豫,這種裙子一個人沒辦法脫下來,於是她扶著牆壁一瘸一拐的轉過身背對著卡彭特:「快點,幫我把裙子脫了,你會脫女人裙子的對吧。」

  會倒是會,卡彭特看著安娜露出來的一截蒼白的後頸:「這種話在這裡說意外還讓人挺有興致的。」

  「快脫啊別囉嗦了!」安娜氣的臉紅,這流氓腦子裡面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麼!?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卡彭特嘴上是討厭,但三下兩下就將安娜的束腰和外面的禮服裙以及裙撐給扒了下來,只留下了最裡面的一件薄襯裙。

  「不過你說說,你是不是已經要習慣逃跑了?」

  上一次在你用匕首紮自己心窩子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安娜苦著臉爬到了卡彭特背上:「但是我們現在要怎麼出去,亞里他人呢?」

  亞里早就已經駕著馬車先出了莊園,他和卡彭特最初就是假扮成艾克特家的馬車夫混進來的,而亞里出去的時間是大家還沒有發現雙胞胎失蹤的時候,自然就沒有什麼人來阻擋他。

  卡彭特在亞里出去之後就從宴會廳外側的爬到了二樓休息室的陽臺上,然後就一直躲在休息室裡面,直到出了騷亂,本來是想趁亂出去找到安娜帶走她,但沒想到她竟然跑到了二樓來,還帶了個麻煩的傢伙一起來。

  「他在外面等我們。」卡彭特背著安娜一直在花園中火光照不到的地方穿梭,很快便跑到了莊園最外一圈的綠牆下,這時候還能夠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應該都是在在搜索他們的憲兵,「因為之前的計劃變了,我們也來不及告訴你,所以只能先實施了之後再來補救。」

  卡彭特一邊說一邊伸腿去踢那全都是由手腕粗細的樹木糾結生長在一起的綠牆,不過幾腳這面牆就已經被他踹出了個可以勉強進出的小洞,兩個人鑽出去之後就看見了停靠在稀疏的柏樹林裡面的馬車,坐在駕駛位上的亞里正在朝他們揮手。

  ……

  …………

  在快速的離開了曼徳奇莊園外那片柏樹林之後,馬車就開始用不急不緩的速度沿著城外的石板路前進著,好像剛剛那一切急促的逃跑都沒有存在過一樣,但有些東西的存在感還是非常強烈的。

  車廂內。

  安娜的眼睛無法離開被綁在她對面座位上昏睡的兩個小孩,他們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十歲,軟軟的淡金色捲髮和做工精緻的小禮服一樣都有些雜亂,看得出來在被綁架之前拼命掙扎過,其中一個小孩臉上還有一些細小的劃痕,他們兩個被綁住的手腕處都已經開始發紅了。

  她之前已經跟卡彭特確認過了,這兩個小孩就是海爾默家的雙胞胎:「真的要這樣做麼?他們兩個都還只是小孩子而已啊。」

  「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卡彭特坐在安娜旁邊揉著自己的肩膀,「我說過了吧,目標是海爾默。」

  他抬了抬下巴:「這兩個也是海爾默。」

  話是這麼說沒錯……安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的心臟一直在用一種十分讓人厭煩的頻率跳動著,她的腦子裡也一直在想,如果這兩個小孩出了什麼事情,那麼害死他們的兇手裡面就會有她的名字。

  「可、可是一開始的計劃,不是只說讓我靠近海爾默家的人觀察他們麼。」安娜的聲音在發抖,「計劃是這樣的才對啊。」

  「的確一開始是這樣的沒錯,但剛剛我也說過一次,計劃在中間的時候遇到一點事情就臨時改變了,我們也沒辦法進去給你說對吧。」卡彭特揉完肩之後就翹起腿靠在椅背上,「還有什麼要問的快點問了,我要睡一會兒。」

  安娜看著卡彭特這幅樣子,心情十分的複雜,他完全就沒有將綁架兩個小孩看成什麼非常嚴重的事情,也許對於他來說有沒有酒喝都比這個重要:「改變的計劃……就是這兩個孩子麼?」

  卡彭特臉上沒什麼表情,說話的語氣也很生硬:「沒想到小孩會到花園裡面來,海爾默家的家徽就在他們兩個的領結上。」 安娜明白卡彭特說這個話的意思,就是說這兩個小孩幾乎等同於行走的全是紅心的靶子。

  之後安娜也沒有說話了,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卡彭特坐在一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真的睡著了還是假的睡著了,馬車又搖晃了大概幾十分鐘之後就停了下來,安娜聽見亞里從駕駛座跳下來的聲音。

  她繞到車窗那裡朝外看,亞里正朝她這邊的車門走過來,他看了看探了半個頭出來的安娜:「你沒事吧。」

  安娜抿著嘴唇搖了搖頭:「我們要在這裡下車?」

  「對。」說著亞里就幫安娜拉開了車門,剛剛一直閉著眼睛的卡彭特這時候突然就睜開了眼睛,他也不看亞里和安娜這邊,陰沉著臉自己伸手抓過對面躺著的兩個小孩夾在胳膊下就踹開另一側的馬車門下去了。

  「……」亞里大概也知道這兩個人在車廂裡面待著的時候會說的話題,但沒想到卡彭特會生氣,他歎了口氣將手遞向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安娜,「走吧,從這裡開始就不能坐馬車了。」

  安娜看著亞里伸過來的手,和卡彭特一樣他的手掌也十分寬大粗糙,上面有很多細小的陳舊疤痕,她又抬頭看了看亞里的臉,他的表情在對著安娜的時候一直都很溫柔,但安娜清楚這個人骨子裡不會和卡彭特差多少,他們兩個是同一種人。

  她沒有理會亞里伸過來的手,自己走下了馬車。

  「放我走吧,你們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求你了。」安娜輕聲的對亞里說,她現在覺得自己快被疲憊壓垮了,從之前開始她就一直不停的認為收養她的老人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她在那個時候將父母的遺物丟給了他,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那麼做,那麼老人就不會被海軍盯上……都是她的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個麻煩,「我不想再和你們的事情扯上任何關係了。」

  最開始她偷渡的那艘貨船上的船員,海軍的士兵,安娜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實在是看了太多屍體,對於卡彭特和亞里來說殺人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而已,她是絕對無法理解這種思想的。

  安娜只是想普通的活下去,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對於其他人來說這麼簡單的事情她就是沒辦法做到。

  她低著頭站在亞里面前:「我知道你們保護了我很多次,我會感謝你們,但我真的不能再……」

  「你真的那麼認為?」

  聽見亞里的反問,安娜終於抬起了頭:「什麼?」

  亞里低頭認真的注視著安娜的眼睛:「你真的認為我們保護了你?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在利用你呢。」

  「……」安娜舔了一下自己乾燥的嘴唇,「我的想法不會改變,你們的確保護過我。」

  亞里無奈的笑了起來:「所以只是為了兩個你根本不認識的小孩,你就想離開現在對你來說最安全的地方?說實話如果早個十幾年我應該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現在的話在我看來你只是純粹的自己為難自己而已。」

  「並不只是這兩個小孩。」安娜其實知道她就算怎麼央求這兩個人,他們都不會輕易的讓她離開,因為她知道了太多相關的事情,但矛盾無比的心理就是強迫著她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我太混亂了,我不知道該思考什麼,不該思考什麼,我想離開,這樣的話我的心臟應該就不會一直像是想要了我命的一樣跳動。」

  「浪費時間。」

  卡彭特的聲音從他們的前面傳了過來,他手上拿著一個從馬車頂卸下來的大箱子,海爾默的雙胞胎已經被裝在裡面了。

  安娜被他突然拋過來的話給砸懵了,但卡彭特也沒有給安娜反應的時間,他大步的朝安娜走了過來,然後在離她幾乎只有兩指寬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低頭看著她:「你想活著,但有人要殺你,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殺了那個人就行,還有比這個更容易理解的事?」

  「偽善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我們做個簡單的測試吧,你說過,有人殺了你的父母,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對那些人保留你那可笑的善良?」卡彭特清楚的記得那天安娜的樣子,她的眼中全都是無法宣洩出來的怒火和仇恨,他伸手將之前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串著戒指的銀鏈子從領口裡面扯出來,「看著你的父母,告訴我。」

  「你真的能夠原諒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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