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細胞劇增 -【海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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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7 04:57 PM

第九十章 出去

  「你這個人,究竟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卡彭特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然後翹著腿坐在他那把富麗堂皇的桃絨高背椅上:「該結束的時候就結束,這樣才會受女人喜歡知道麼?你這樣死纏爛打是不會有任何好結果的。」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烏提爾就坐在一邊低著頭,手正在一張泛黃的皮紙上畫著像是字符一樣的東西,「不過要說死纏爛打,你難道不是更厲害一點?」

  這個反擊算是很厲害的了,亞里在旁邊想,不過烏提爾他自己可能並沒有反擊的想法,只是單純的陳述事實。

  「你說什麼?」

  烏提爾也沒看已經被激怒的卡彭特,只是自顧自的做著手上的事情:「我也真的是不敢相信,你們究竟要大意到哪種地步才會稍微察覺一點。」

  說實話之前安娜眼睛顏色的事情算是徹底讓烏提爾明白了這群人某方面的智力可能還未開化,不過安娜和亞里就算了,他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關人員,但是卡彭特作為罪魁禍首竟然也察覺不了…

  「我想你最近是太得意忘形了。」烏提爾最後對卡彭特做出了總結:「太不把那些事情放在眼裡的話最後會遭殃的不止是你。」

  「……」卡彭特皺著眉毛不說話,他就知道一旦烏提爾出現在他們周圍就會提起那些麻煩的事情。

  在說完那些話的時候,烏提爾好像也終於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他手中那張巴掌大的黃色皮紙上面用深色的粉末粗糙的畫著一些像是字的紋路,扭扭曲曲的圍繞成了一個菱形:「行了。」

  說著烏提爾就站了起來朝一直縮在房間躺椅上忍受著肚痛和頭暈的安娜走過去:「耶底戈的一部分雖然從安娜身體裡面出去了,但他因為太過虛弱只有附身在小型的動物上才能掌握身體的主導權,所以我想現在他應該光是控制動物就足夠勞累了,所以還依舊靠安娜的身體汲取……」

  烏提爾停頓了一下,估計是在想措辭:「汲取養分……?還是該說營養?」

  「這種你隨便挑個詞語說就行了,不用斟酌。」亞里實在看不下去,插了句。

  「……」卡彭特神情複雜:「你是說安娜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耶底戈?」

  烏提爾回頭看著卡彭特:「你有什麼好吃驚的,耶底戈為什麼會讓他自己那部分甦醒的意識離開你你真的不清楚原因?」

  「誰知道怎麼回事……」他其實也是有考慮過一兩個原因,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卡彭特有些猶豫。

  亞里也在旁邊看著卡彭特,關於耶底戈的事情亞里基本上算是一點都不知道,和安娜一樣:「雖然我以前都不怎麼問你這種事情,但是如果這次會影響到我們的話我想你最好還是稍微坦誠一點,把該說的都說了。」

  卡彭特抿著嘴看著躺椅上的安娜,她還是很不舒服的緊皺著眉頭,額頭上全是汗水:「……」仔細想想,安娜跟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會受到大大小小的傷害,並且幾乎所有傷都是因為他才受的。

  烏提爾歎了口氣對卡彭特說:「總之我可以先試試,憑我現在的能力切斷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繫還是能做到,耶底戈現在很虛弱……但問題就是,你願不願意讓我切斷。」

  「畢竟你和耶底戈有過類似契約一樣的東西對吧。」

  屋子裡面一時安靜了下來,亞里不知道說什麼,烏提爾在等著卡彭特說話,而卡彭特在猶豫怎麼說。

  「我、我就只是吃多了然後暈船了而已……」看見氣氛忽然因為烏提爾一兩句話變成這樣,安娜也很不安,她艱難的從椅子上撐起來,「只要讓我稍微……嗯,休息一下就行了。」

  「別想得太簡單。」烏提爾半蹲在安娜面前:「聽著,你對卡彭特來說是很重要並且必不可少的人,但是卡彭特對你來說就是垃圾,如果你再盲目的什麼都不想跟在他後面的話遲早會被害死,而你是這條船上唯一不能死的人。」

  話題一下變得很危險,安娜慌亂的看向在旁邊不知為何沉默著不說話的男人。

  但很快的,安娜發現現在慌亂的並不止她一個人,卡彭特攥起來的雙手竟然在微微的顫抖:「卡彭特?」

  「沒什麼。」卡彭特故作鎮定的鬆開了手,他現在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愛上預言中的道具,本來想要逃避這些問題,但烏提爾總是追上來提醒他和耶底戈的那些理不清的爛事。

  要是被安娜發現了他其實是一個軟弱無能,遇見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就只能逃避的男人,她會怎麼想……

  那個時候不去找她,也僅僅是因為害怕她真的是一直想要離開『柯麗婭』,所以他還是逃避了,甚至連『你在我身邊就是最安全的』這種話都只是謊言。

  他其實是個根本沒有辦法保護任何東西的人。

  烏提爾看著一動不動發愣的卡彭特:「我要先試試斷開安娜和耶底戈之間的聯繫了,你不阻止我麼?我這樣做你可能會和耶底戈之間產生矛盾的。」 其實不管卡彭特說什麼,烏提爾都會斷開安娜身體中供養著耶底戈的那根線,他現在這樣說只是想看卡彭特的反應。

  可惜卡彭特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愣的看著安娜。

  「……」烏提爾歎了口氣,將那片皮紙舉到了安娜眼前,然後慢慢攥起了手把紙片全部包進了他的拳頭裡面,過了一會兒從手指的縫隙中慢慢冒出了些黑色的濃稠液體,液體滴落在安娜的臉上很快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幾乎是瞬間起效,安娜根本顧不上卡彭特,只能捂著嘴跑出房間找地方吐。

  「……但是安娜之前也吃的很多,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會覺得不舒服?」亞里皺眉看著被安娜踢開的大門。

  「因為耶底戈靠著安娜漸漸恢復了,他越精神,所需要的食物也越來越多,之前安娜還能勉強負擔,但現在應該就是極限了。」烏提爾最後看了眼依舊沒什麼反應的卡彭特,「我出去看看安娜的情況。」

  等烏提爾出去之後亞里才開口問卡彭特:「你到底瞞著些什麼事情,和耶底戈的契約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瞞著。」卡彭特終於開口了,但是聲音沙啞得不像是他:「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依靠吸血鬼的心臟賴活到現在他很少有過束手束腳的感覺,沒有束縛的下場就是一百多年都過得混沌不堪,到處殺人燒船搶奪寶物,依靠這些事情間歇性的幫助耶底戈。

  他對生死的概念很奇怪,不想死,但是死了的話也無所謂,所以他要求烏提爾替他預言,但同時也在想著等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吸血鬼和能夠幫助他活下去的人,他會怎麼樣醜陋淒慘的死去。

  然後那個紅頭髮的小姑娘出現了,預言之中會幫助他活下去的人。

  那些混亂的想法被她束縛了起來,所有事情都變得比以前困難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也許那個時候不讓烏提爾預言才是對的。」卡彭特抬頭看向亞里,他很難說清楚現在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我現在……在這樣想。」

  但也因為那個預言,他才見到了安娜。

  「……」看著這樣子矛盾的卡彭特,亞里歎了口氣:「想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應該說過不止一次了,你對安娜是有義務的,她現在總是因為你而受些本來就不該受的罪,你真的就打算什麼事情都瞞著她?」

  「我不知道!」

  卡彭特煩躁的抓撓著自己的頭髮,然後開始在屋子裡面走來走去:「你去外面看看安娜怎麼樣了,然後回來告訴我……不,不要進來找我,你們都不要進來找我,等一下,你等等。」

  亞里皺眉看著邏輯混亂的卡彭特:「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卡彭特恍惚的走到窗戶口朝外看了看,安娜和烏提爾都在窗外的甲板上,安娜看起來好像好了些,正坐在一邊的箱子上緩神,「出去,你出去,告訴他們不要來找我。」

  「你沒事吧?」亞里還從來沒見過卡彭特這幅患得患失的樣子,說實話這也有些讓他慌神。

  「出去。」卡彭特開始朝房間裡面走,「……讓我一個人待著。」

  他需要理清下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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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7 05:03 PM

第九十一章 意義

  等亞里從船長室出去的時候,安娜正趴在欄杆邊上,烏提爾在旁邊幫她順背。

  「好點了沒有?」他走過去問了一句。

  「應該好些了。」

  「……」亞里神色複雜的看著替安娜回答的烏提爾:「卡彭特他現在變得很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一部分。」烏提爾停下幫安娜順背的手,換做替她揉太陽穴,動作自然的就彷彿安娜是他的血親,「會知道也多虧了安娜。」

  這樣想可能會有些被卑鄙,但烏提爾依舊覺得安娜真的是一件再稱手不過的『工具』,誰會想到給卡彭特的預言竟然會直接變成他的軟肋,之前那人完全油鹽不進,要多棘手有多棘手,現在有了安娜,卡彭特就成了掛在房樑外面的破布,什麼風都能從他身上的破洞縫隙穿過去。

  亞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滿的看著烏提爾:「他對你說的那些事情你就不可以直接告訴我們麼?」

  雖然卡彭特把一些事情一直藏著掖著不說是很讓人火大,可是烏提爾這種明明知道,但偏要學卡彭特藏著掖著就更加火大了,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搞些什麼鬼。

  「直接告訴你們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為了那個我是不能告訴你們的。」烏提爾是絲毫不在意亞里的心情,自顧自的繼續煽風點火:「你們只能等卡彭特他自己說。」

  「……」如果他會說我也不會在這裡問你好麼,亞里感覺自己嗓子裡面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

  這時候安娜終於緩過來了一點,她抬起頭咳嗽了兩下:「天啊,我的胃燒起來了……」

  當然她也不確定是不是胃的位置,總之就感覺肚子裡面熱熱的,像是被塞了裝滿熱水的皮袋子。

  「正常的副作用,不會延續很久。」烏提爾開始安慰安娜:「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再多負擔耶底戈所需要的養分了。」

  聽他這樣說著,怎麼感覺自己之前好像一直懷了個小孩一樣……安娜皺著臉感覺很噁心:「那沒有我提供養分那個東西會怎麼樣?」

  「應該會死掉,這樣最好,但不排除會發生其他的情況。」關於這個烏提爾也在思考,他所設想的最難辦的情況就是耶底戈現在已經恢復到了可以控制人的程度。

  不過這個幾率很小。

  「嗯………我想進去躺著。」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安娜感覺十分頭大,說著她就用手捂著肚子開始慢吞吞的朝船長室走去。

  亞里也沒阻攔安娜,他想看看卡彭特所謂的『我想一個人待著』對安娜管不管用。

  結果當然是管用的……船長室的門被反鎖了,安娜怎麼敲都沒人開門。

  「卡彭特他剛剛說讓他一個人待著。」這時候亞里才有點猶豫的走過去對安娜說:「我沒想到是真的……」

  「那我就在這裡坐一會兒吧……」安娜走到了一邊堆放著雜物的地方,找了塊相對算是平整的位置坐下,反正現在身體也不是特別難受了,就只是還有一點點頭暈而已,「卡彭特他怎麼了?」

  「誰知道呢,忽然又瘋了。」亞里說這話的時候還瞪著跟上來的烏提爾,「我想到晚上的時候應該會好……」

  然而到了晚上也並沒有好。

  船長室的門還是緊緊的反鎖著,這期間安娜叫了無數次卡彭特都沒有開門的意思,而且也不出聲,不知道一個人在裡面做什麼。

  「我可以幫你把門打開。」烏提爾看著一直扒在窗口朝著房間裡面望的安娜:「我很建議你獨自同卡彭特聊聊。」

  烏提爾表面上看起來很親切,但其實心裡的算計打得劈啪響『快進去和他對弈,然後逼他說真話』。

  「算了、你現在強行把門打開說不定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安娜是很瞭解卡彭特那個麻煩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現在他說他想一個人待著那麼就順著他的意思來……吧。

  安娜繼續透過窗戶緊緊的盯著屋子裡面,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和所作所為充滿了矛盾。

  「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卡彭特他的事情麼?」烏提爾還是繼續進行誘導:「現在的你對於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無所知。」

  「我有什麼辦法,之前問他的時候他就什麼也不說……而且比起那個。」安娜終於把目光收了回來看向烏提爾,她的樣子看起來也有些焦躁,「你才是問題,你究竟想讓卡彭特做什麼啊?」

  沒想到平時相對比較好說話的安娜會把矛頭轉向他,這讓烏提爾有些始料未及:「讓他做什麼?」

  「………」糟了,一激動對烏提爾這樣說話了,明明這個人一直都在幫她,而且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就是卡彭特的問題,安娜低頭歎了口氣:「對不起,我該考慮一下再說話的,我不是抱怨你的意思。」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到了晚上就扯出那麼多破事呢……也許一開始就不應該偷吃那五個麵包。

  安娜開始後悔些不需要後悔的事情。

  「不,我的確是想讓卡彭特做一些事情,所以你也沒必要對我道歉,我會幫你也是處於我自身的目的,你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工具。」烏提爾忽然嚴肅的說:「安娜。」

  「你應該已經親身體會過了現在這個世界的混亂和秩序,矛盾,但是依舊能夠形成體系。」

  安娜不知道烏提爾忽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只能靜靜的等待他說完。

  「這是個……和平的年代。」烏提爾想了想,還是這樣說出來了,「是你們人自身能夠支配的年代,吸血鬼、尼格圖姆、龍,這些外族的逐漸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據,他們不再強力,只是舊時代殘留下來的可悲藝術品。」

  「我想我沒有資格讓你對這個時代心懷著善念,但是……在很久以前,神明們都沒有陷入沉睡的時代,人沒有資格稱之為人的,在神明和外族統治著舊時代,你們是被捕殺的對象,是血祭的材料和上等的食材。」烏提爾停頓了一下,「我的目的,僅僅只是希望能夠維持這個年代現在的面貌而已,與其說是目的,不如說正是因為它,才會有我。」

  「所以我一直在和許多海盜打交道,為了搜集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東西並且毀壞它們。」烏提爾閉著眼睛,也許是在回想以前自己做過的事情,「越是做這些事情,我就越加能夠肯定自己的存在意義。」

  「……」安娜好像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又說不清楚,她知道烏提爾是屬於不會撒謊的人,他有不想說的事情的時候會直接不管不顧的生硬跳過說其他的事情,但說出來的事情肯定是真的,「但卡彭特和你的目的……有什麼關係?」

  烏提爾搖了搖頭:「我已經盡可能的告訴你我所能夠說的了,剩下的你只能從卡彭特的嘴裡聽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老實說烏提爾不是很想被安娜討厭,所以才斟酌了一下,把能說的都說了。

  「你這樣說的話,難道卡彭特會造成那個情況麼,會讓那個糟糕的年代再回來?但是這怎麼可能………他只是、」安娜想說卡彭特不過只是一個人而已,可冷靜下來想,一切都很奇怪,他找吸血鬼延長性命,身體裡面還住著半神耶底戈,而且身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世界上那麼多人知道這個臭名昭著的男人,但沒人能夠準確的說出這個男人到底來自哪裡。

  安娜還記得卡彭特曾經下意識的說過幾次她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那不是東部的語言也不是極西的。

  「你會這麼想也不奇怪。」烏提爾拍了拍安娜的肩膀:「我所能說的就只到這裡了,我希望之後不會再出什麼事,畢竟我所剩下來的時間和能力也不多了,如果在這之前還不行的話……」

  老實說他也不是很清楚後果究竟會怎麼樣,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只聽見了那幾句模糊的女聲,他的存在意義和目的都是之後他自己所找出來的。

  安娜看著忽然沉默下來的烏提爾,在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她也不知道該對烏提爾說些什麼,果然卡彭特之前說過的烏提爾所在追尋的事情從根本上來說就和他們有極大區別的事情是真的。

  等一下……那這樣來說的話卡彭特就是早就知道烏提爾在做些什麼事情?不然他為什麼知道烏提爾在做的事情和他們不一樣。

  「我想我應該再試試去問他。」安娜終於下定了決心,雖然卡彭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這些事情敷衍過去,但是這次不一樣,烏提爾所說的這些事情遠比她想像中的要糟糕幾百倍,所以她不打算再妥協了。

  而且她也很想搞清楚卡彭特到底在想些什麼,雖然她現在看起來對卡彭特很瞭解,但實際上她可以算是一無所知,這樣的感覺並不好受。

  安娜走到了緊閉的門前,然後把手放在了門上面看向烏提爾:「能幫我打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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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7 05:12 PM

第九十二章 戰火

  屋子裡只是稀稀拉拉的點著幾根蠟燭,換做平時卡彭特絕對會把他那滿地的蠟燭全部都點亮,搞得像是白天一樣刺眼。

  剛剛在窗外的時候安娜就沒有看見卡彭特的人影,她原本想進來了肯定就找得到,畢竟卡彭特的房間雖然大,東西雜,但是除了那個睡覺用的木桶之外沒什麼地方是能夠藏人的。

  ……按理說是這樣的。

  「卡彭特?」安娜拿著燭臺一邊在屋子裡面把沒有燃起來的蠟燭給點上,一邊到處找卡彭特,他沒有在木桶裡面也沒有在房間後面那個像是工作室的房間之中,「你在酒窖裡面麼?」

  說著她就端著燭臺走到了酒窖的門口,然後抬手掀開了木板門探頭朝裡面看:「卡彭特?回答我一下啊、你在裡面麼?」

  除了木板之間互相擠壓發出的吱呀聲之外安娜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安娜順著樓梯朝酒窖裡面走去,燭光所照亮的區域也只有裝滿了酒的木桶而已,這裡看完了也依舊沒有卡彭特的影子,他到底跑哪裡去了?難道沒有在船長室裡面?

  可是這房間也就只有一扇進出的門,安娜今天下午都待在船長室的門口,所以他不可能不在這裡面……

  安娜又在酒窖裡面轉了一圈,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不過倒是有些感慨,幾個月前她就是從這裡掉到了海中,那個時候酒窖外側的船壁已經被全部撞開,但現在已經看不見那時候淒慘破損的樣子了。

  洞口已經全被用新的黑色木板給嚴嚴實實的封好了,如果不是因為木板有新舊的區別,乍一看幾乎看不出和被損毀之前有什麼差別,也不知道卡彭特他們是找了哪裡的造船工修補的,這種技術即便是安娜這樣對船本身沒有任何研究的人都覺得很厲害。

  重新站在這裡感覺還是有些奇怪,那種……心有餘悸的感覺吧,如果不是那一次被海軍抓走,安娜她自己也不知道原來她真的會那麼想回到『柯麗婭』上面,自己一個人在海盜的船上偷渡這樣的事情想想還是挺誇張的,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膽子已經變得那麼大了。

  安娜歎了口氣,然後一無所獲的離開了酒窖,她搞不清楚卡彭特為什麼要這樣躲著……而且說到底,他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啊?!就這麼大個房間,還有什麼地方能裝下他那大個??

  她又不甘心的去翻了翻睡覺的木桶,想看看卡彭特是不是把自己埋在了墊子下面,結果什麼東西都沒有,倒是意外的找出了她之前一直沒找到的髮繩,還有一件乾淨的內衫,雖然乾淨但還是沒辦法掩蓋它身上破舊的痕跡,這件內衫被疊放成了一小塊壓在那些軟墊的最下面。

  安娜本來以為這是卡彭特的,但是展開之後看才發現這大小卡彭特肯定穿不下去,大概十幾歲的男孩穿比較合適。

  「……」卡彭特是在收枕套的時候不小心把這件衣服一起收進去了麼?這應該是船上那些年紀小的船員的衣服,安娜想了想也沒有再把衣服疊回去,而是展開搭在了木桶邊緣,打算等之後拿出去問問是誰的。

  因為在安娜下去酒窖之前她已經點亮了很多蠟燭,所以屋子裡面沒有之前才進來的時候那麼昏暗了,她站在木桶邊環顧了一下周圍,她能感覺得出來卡彭特有多不願意說那些事情,不然按他那個脾氣,無所謂的事情肯定就是怒駡他們三個一通然後徹底跳過,或者直接全盤托出。

  安娜的手指在木桶邊緣上焦躁的蹭動著,她知道卡彭特就在這間屋子裡面,從剛剛起他肯定能夠聽見她說話,但就是不願意走出來。

  低頭看著木桶之中全然沒有統一風格的成堆軟墊,安娜覺得喉嚨口有些乾,過了幾分鐘她才慢慢的開口。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是覺得我不能夠相信?還是說僅僅只是因為我不夠重要,所以沒有必要說?」無論哪一個都讓安娜覺得很難過,她以前認為自己也許對於卡彭特來說多多少少算是有些意義:「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話那我就不會再問了,所以不管怎麼樣你……」

  安娜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從屋子裡面傳來了像是什麼東西撞到木板的響動,但只撞了一下,感覺像是不小心撞到的。

  「卡彭特?」

  她看向發出響動的地方,那裡是幾排巨大的置物架,上面滿滿堆放著大部分都叫不上來名字的東西:「你在那邊麼?」

  沒人回應,安娜想了想還是走到了那個發出響動的置物架前到處檢查一下,在伸手稍微擺弄放在架子上的東西時,她忽然想會不會卡彭特他的這間屋子裡面實際上還有一個暗室?

  很多貴族和有錢人的城堡裡面不都是有這種東西麼,只要稍微移動下哪個物品,櫃子之類的遮擋物就會突突突的朝旁邊移開,露出隱藏在架子正後方或者正下方的陰森洞口和一排向下的樓梯……

  安娜開始堅信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於是更加賣力的在置物架上翻找了起來,每個瓶罐每捆骨頭她都摸了個遍,當架子上的東西全都確認過了之後她就改去摸架子背後的縫隙,按理說這後面有開關的幾率說不定要比前面大。

  就在安娜走到置物架的側面,然後賣力的朝那條稍微有些寬敞的縫隙裡面伸手亂摸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有誰在盯著她看一樣,這樣想著安娜就抬眼朝縫隙裡面看了一下……

  就看見了一雙緊張到目光渙散的眼睛。

  「……」

  「……」

  安娜勉強的咽下尖叫,她已經看清楚了那個拼命吸腹把自己塞在置物架後面縫隙的巨大物體是什麼:「你為什麼要躲在這裡……卡彭特。」

  像是被農民拿著鋤頭追到走投無路,不得不拼命朝老鼠洞裡面鑽的狐狸一樣。

  「…………」卡彭特移開了和安娜對視的目光,他很難說自己現在究竟是因為耶底戈的事情沒辦法面對安娜,還是因為尷尬沒辦法面對安娜了,都怪自己剛剛下意識激動,動了一下頭:「你讓開……」

  安娜只能聽話的從縫隙前讓開,然後就看著卡彭特艱難的一點點從置物架後蹭出來,他的鼻頭上和頭髮上還沾著些灰,衣服也因為在狹窄的地方蹭過來蹭過去而完全走了形。

  看著他這個狼狽樣子,安娜心裡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竟然是『原來這裡面沒有暗室』……

  卡彭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咳嗽了一聲:「你進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哇,直接跳過置物架的事情麼,安娜總是會不停的為卡彭特厚臉皮的程度感到驚歎:「我進來找你是因為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

  「……」卡彭特惱火的繞過安娜朝屋子中間的書桌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將身上皺巴巴的外套脫下來扔在地上:「 耶底戈的事情是麼,那種事情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我搞不明白。」

  「我會在意這件事情是因為他和你有關係,而不是和我有什麼關係或者對我有什麼用。」安娜緊跟在卡彭特身後,她也不打算再顧著面子什麼的了,「你就不能告訴我麼?我很擔心你會發生什麼事情。」

  「你就算……」卡彭特被堵了一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安娜並沒有給他時間。

  「我不想你以後遇到危險沒辦法脫身,所以才留著石頭自己拼命跑回來,我會這麼做都只是因為擔心你。」安娜伸手拉住了卡彭特的手臂:「如果不是什麼會對你有危險的事情我也不會這樣問,所以就這一次好不好?」

  卡彭特根本料不到安娜會坦率的說出這些話,這對現在的他來說傷害程度和被別人用槍打爆了腦袋幾乎是一個級別的。

  「……」卡彭特轉身慢慢坐在了桌面上,而安娜因為還沒有放開抓住卡彭特的手,就只能跟著他的動作走到了桌前,站在卡彭特分開擱在地板上的兩條長腿中間,「你還記得我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殺過布尼塔的國王麼。」

  安娜點點頭,這個她肯定記得,因為卡彭特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後開始在海上『揚名』。

  「那個時候我三十二歲。」卡彭特說著就用另一手從下面掀開了自己的單衣,露出了他腹部上的那條駭人傷疤,從左腰側一直延伸到了他腹肌上方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了但還是留有深深的溝壑,一看就知道是非常深的傷口。「這個傷就是那時候受的。」

  卡彭特的聲音很低,他看起來還是有所顧慮的樣子:「會和耶底戈……牽連上也是因為這個傷口。」

  他放下了掀開衣服的手,然後伸過去放在安娜腰後將她拉得更加靠近自己:「那個時候我們俘獲了國王和很多貴族,但為此損失了十幾艘船和那上面的船員,以及我自己的性命。」

  「那個時候我應該因為腹部的傷口停止呼吸的。」卡彭特抬頭看著安娜翠綠色的瞳孔,那裡面能夠清楚的看見他的倒影,「在我都已經接受這個結局的時候,耶底戈出現了,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瀕死的時候看見的幻覺,不然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蹲在自己旁邊,周圍的人卻全部都沒有反應。」

  「然後他就開始對我說話,甚至連聲音都和我一樣。」

  ……

  「我可以幫你活下去,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和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男人有著同張面孔的人說,他的語調扭曲,聽得出來是在竭力抑制那之中的興奮:「我是被你們稱為戰火的半神,輝石之子耶底戈,當然我想這件事情你肯定比誰都要清楚。」

  卡彭特皺著眉,鼻間全都是濃烈的鐵銹味,他張嘴想要對自稱耶底戈的人說些什麼,但嘴一張開只是又吐出了口稠血而已。

  「我需要利用你拿回我自己的身體。」耶底戈將自己的手浸泡在從卡彭特的傷口中不斷流出到甲板上的血液之中,「至於方法,很簡單,繼續做你做過的事情,然後拼命活下去,越久越好。」

  「如果你能答應,我就幫你活下去。」

  耶底戈將沾滿了鮮血的手放在了卡彭特的脖子上,然後低頭看著他已經因為失血和疼痛而模糊的漆黑瞳孔:「布尼塔的國王現在還在你船上活著呢,難道你甘心讓別人殺掉他?你不想自己親手將他的骨頭從皮肉之中剝出來?」

  「準備了那麼多年,最後卻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你真的覺得能夠接受?」

  「而且比起這樣的復仇我有更好的辦法,只要我恢復,我就能把布尼塔和那個神明締結下來的契約給毀掉……它們會變回以前混沌的樣子,這樣的結果你覺得不是更好麼?」

  伴隨著一陣咳嗽,卡彭特的胸腔開始劇烈的起伏,他的眼睛怪異的恢復了神采,周圍的船員看不見耶底戈,所以只是以為他們的船長終於要堅持不住了。

  「行……」

  這句話剛說完,耶底戈的身影就被狂躁的海風吹散了,卡彭特模模糊糊的聽見他最後的一句話,

  『我的力量只能夠幫你維持人類的壽命,所以在此之後……你得自己想辦法,我瘋狂的朋友。』

  接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撕裂開了他腹部的傷口朝裡面鑽去一樣,因為這無法忍受的劇痛,卡彭特嘶啞的慘叫了起來,但很快的,他就逐漸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清晰,呼吸也開始規律了起來。

  本來以為是在和自己淒慘的幻影說話……卡彭特咳嗽著從甲板上坐了起來,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條巨大的傷口竟然沒有在流血了。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卡彭特這時候還沒有發現自己原本漆黑得如同渾濁泥潭一樣的瞳孔正在開始緩慢的轉變,就像是森林之中逐漸破曉的黎明,陽光透過樹葉,將一切都從混沌變成了清亮的翠綠色。

  ……

  …………

  「所以在那之後我去找了烏提爾,讓他給我提供吸血鬼來盡可能的延長壽命。」卡彭特低下頭不再看安娜,但依舊緊緊的抓著她的腰:「耶底戈在那之後也沒有和我有過很多交流,只是說了一下他自身的願望就陷入了沉睡,但我的確是靠他挽回了身為人類的性命。」

  安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耶底戈和卡彭特之間的聯繫竟然和性命有關……這種事情真的很讓人無言。

  「他想要恢復成以前的樣子,這樣的話由他為導火線,就可能將現在依舊在沉睡的無數神明給喚醒,這是他的目的,他懷念並且渴望著由神統治著的混亂無比的年代,那個時期到處都是衝突之間迸發出來的戰火,而那些就是他體內一半神性的祭品。」

  「我雖然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胡亂答應下來的,但後面想過之後……的確,比起我做的那些不痛不癢的事情,還不如讓他來將一切都帶回到過去,那樣更方便……大家都死了就行了。」卡彭特慢慢的收緊了自己的雙手,將臉埋在了安娜的懷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有時候覺得死了好一點但是有時候又不想死。」

  「可是耶底戈他只是半神而已不是麼,為什麼他恢復了之後神明就會醒過來?這說不通啊……」安娜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她早就知道卡彭特極端,但是沒想到已經極端到了這種地步。

  卡彭特搖了搖頭:「你不明白身為戰火象徵的他重新恢復力量意味著什麼,他會給這個地方帶來真正意義上的戰爭,而且以前眾神的逐漸沉睡,也是因為他受到了賽賽菲亞的詛咒失去了實體,不再附有存在意義。」

  「是『戰火』的消失讓那些沉浸在力量之中的怪物停息了下來,那麼只要他再一次出現,一切又會恢復原樣。」

  「…………」安娜伸手將卡彭特的頭從懷裡扯出來,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那就讓他停下來,他不是在你的體內麼,辦法……總會有辦法把他趕出去的。

  「他已經有一部分意識甦醒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卡彭特就像是做錯了事一樣閃避著安娜的視線:「我不知道……」

  安娜歎了口氣重新將卡彭特摟進懷裡:「那我再問你一件事情。」

  「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仇恨布尼塔的國王。」

  卡彭特有時候真的覺得安娜敏銳到了可怕的程度:「我只是不喜歡所謂的國王,所以想要殺他,這沒有什麼奇怪的。」

  「撒謊。」

  「那些事和耶底戈沒有關係,所以沒有必要說,這一點我沒有撒謊。」卡彭特埋在安娜懷裡聞著那股淡淡的藥草味道,然後閉上眼睛又重複了一次

  「剩下的事情不是要隱瞞你們,只是和這些都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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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7 05:23 PM

第九十三章 肩膀

  「你幹什麼……」

  卡彭特伸手抓緊了忽然想要掙脫他的安娜:「你要去哪兒?」他還以為按照通俗的情況來講這樣所謂的『吐露真心』之後可以趁機多抱一會兒。

  「我得去告訴亞里和烏提爾……」安娜搬扯著卡彭特如同鉗子一樣鉗著她腰的手臂:「放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告訴他們,難道這事情不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麼??」

  「少胡說八道,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告訴過烏提爾了麼。」

  「………雖然的確是這樣沒錯,但那個時候我是沒辦法啊!」卡彭特覺得安娜的態度變了變得對他好凶,一時間竟然奇妙的覺得有些委屈:「你就不能更溫柔一點對我麼?」

  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些什麼,安娜皺著眉還是企圖讓卡彭特鬆開手:「那你讓我去把烏提爾叫進來,耶底戈的事情總得想辦法。」

  「有什麼好想辦法的,反正人到最後都會死,你和我死在一起不好麼?」卡彭特下意識的就這樣說了,但說完之後他的眼神就劇烈的動搖了起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抱歉,你就當剛剛什麼都沒聽見,我不是真的在那樣想我只是……」

  我聽見了……

  安娜歎了不知道第幾次氣:「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是想要一次死,還是後悔覺得應該去阻止耶底戈?你選一個,不管是哪個我都能接受。」

  「你說什麼?」卡彭特不可思議的看向安娜,她竟然沒有發脾氣,為什麼?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個非常使人厭惡到無可救藥的自私男人。

  「我說哪個我都能接受,所以你選一個吧,這樣的話你至少不會再因為沒有目的而覺得自己渾渾噩噩。」安娜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如果卡彭特執意想要讓耶底戈繼續恢復,那麼他們所有人都只有死了。

  「但在你選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告訴亞里。」安娜就像是在安撫孩子一樣,撫摸著卡彭特的頭髮,「我能去叫他進來麼?」

  「不。」

  卡彭特搖著頭輕輕推開了安娜:「這不是選一個的問題,你不明白。」

  「你覺得我不明白,那就解釋給我聽,讓我明白。」

  「我沒辦法解釋,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卡彭特低下頭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再看向安娜:「……求你了,別再問我這些事情了。」

  「……」

  之後卡彭特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再同安娜說過話,安娜也就一直站在他面前,在卡彭特對她說了那麼多之後她意外的還能夠保持冷靜和思考,如果換成其他人,肯定會責備他埋怨他厭惡他甚至想辦法殺死他,這才是正常人會做的正確的事情。

  可是安娜沒有辦法責備卡彭特,她覺得自己永遠沒有辦法認真的責備這個男人。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他以往經歷過的很多很多事情,甚至不知道他的姓氏,但她就是沒辦法……

  「安娜。」

  就在她看著卡彭特出神的時候,從船長室外面傳來輕輕的聲音,是烏提爾在叫她。

  安娜回頭看向門口,就發現烏提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門半打開,他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有些事情要對你說,你能過來一下麼?」

  「……卡彭特,我過去一下。」她對著依舊沒有反應的卡彭特說:「馬上就回來。」

  卡彭特還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

  …………

  烏提爾在安娜出來之後就將船長室的門合上了,她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亞里也在這個船長室門外的小平臺上面,他正靠在欄杆上不知道正出神的在想些什麼,手上還拿著已經燃了一半的捲煙。

  從船長室外這個小小的像是陽臺一樣的地方能夠朝下看見『柯麗婭』巨大的甲板上四處掛著的油燈早已被老船員全部點亮,那些亮光將本來漆黑的木板都漆上了一層柔軟的黃色顏料,這讓『柯麗婭』在夜晚看起來並不似收取活人生命的魍魎鬼船。

  換做平時的夜晚,亞里是不會讓他們肆意點燃所有的光源,因為那是很愚蠢的事情,但現在他們行駛在海況安全的地方,而且船員也需要更多的照亮來快速完成夜航的準備,因為他們今天一天都在為清掃船外的水母操勞,沒有時間顧忌晚上的事情。

  ……這是其中的兩個原因,另一個是亞里知道卡彭特他喜歡蠟燭和油燈發出來的亮光,  所以亞里才會讓船員把本來不必要點燃的油燈也都點了起來。

  他也是偶然在卡彭特喝醉之後知道他會因為晚上照明不夠而覺得無比煩躁,這才讓他理解了為什麼卡彭特的房間裡面遍地都是蠟燭,雖然會覺得煩躁的原因並不是特別清楚。

  出來的安娜看了看亞里然後才問烏提爾:「難道剛剛我和卡彭特說話的時候你們都能聽見麼?」

  「我想亞里也和你一樣有權利聽,所以就擅自的做了這樣的事情。」烏提爾點點頭,「他現在也和你一樣了。」

  「……」亞里最後抽了一口煙,就直接將它握滅丟在了旁邊,他臉上帶著有些自嘲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的不太想知道這些事情,現在感覺自己像是個傻子一樣的心情真的是很微妙。」

  亞里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甲板下面,在那上面的船員們並不知道在他們頭頂上的船長室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依舊在忙活著自己手上的事情,他們之中現在還有人因為能夠登上卡彭特的船而面帶著奇異興奮的表情,彷彿他已經看見甚至摸到了洛底斯那飄忽不定的神秘宮殿裡的財寶。

  一無所知有時候真的是很幸運的事情,亞里歎了口氣:「那麼之後我們該怎麼做?」

  「你們兩個都不打算責備卡彭特?」烏提爾又用平淡的語氣提出了另他十分不解的問題,雖然這樣的結果是他很樂意看見的,「他應該不是值得你們維護的人。」

  「你問這個有意義麼。」亞里皺著眉毛不耐煩的說,烏提爾是個感情不複雜的個體,所以和他解釋起這些問題會格外的麻煩累人,所以亞里選擇直接跳過,「你是不是知道怎麼做才能阻止耶底戈?」

  「是的。」烏提爾慢慢的點點頭,「卡彭特他本身並不知道該怎麼阻止耶底戈,關於這點我想請你們相信他。」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安娜不解的看著烏提爾。

  「我不是知道的,只是單純的碰巧發現了。」說話的時候烏提爾抬手扶住了身旁的圍欄,他看起來有些搖搖晃晃的,「你們現在不需要做其他特別的,像往常一樣就行了。」

  「你認真的?在知道了這些之後什麼都不做?」亞里把安娜想說的全都說出來了。

  「沒錯,而且我覺得你們要去洛底斯是很不錯的選擇,聽說那裡出現了蕾爾亞的宮殿,你們的目標是那個對吧。」烏提爾忽然提及了一件幾乎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現在就專心於那個上面,耶底戈的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

  這下好了,現在換成烏提爾什麼都不說了,安娜簡直急得想要提著烏提爾的腳把他倒過來一陣猛抖,把他知道的事情從那寬大的袍子裡面抖出來。

  「你開什麼玩笑。」亞里兩三步上前去抓住了烏提爾的肩膀:「快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別磨磨蹭蹭的。」

  「我現在對你們全都說出來,那就沒辦法阻止耶底戈了,這樣你也無所謂?」烏提爾認認真真的說出了像是威脅人的話,「我不會做對你們無利的事情,除非你們變成了阻礙。」

  「……」

  安娜發現烏提爾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正看著她。

  「安娜,我一直都相信你是足夠理智和善良的人,但現在我都還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想要仍由卡彭特選一個。」

  「選一個……什麼?」

  「你願意陪著他死,也願意陪著他解決耶底戈的事情。」烏提爾不解的看著安娜:「這很愚蠢,你知道那個時候你在說什麼麼?如果卡彭特讓你賠他一起死呢,你知道他是個沒辦法琢磨的男人,到時候死的可不止你們兩個人。」

  「我當然知道。」安娜不自然的移開和烏提爾對視的目光,就如烏提爾所說那的確是很愚蠢而且自私混帳的事情,但她並沒有覺得後悔,因為她認為卡彭特需要聽見這些。

  「現在不是該你責怪安娜的時候。」亞里很不滿的走過去將安娜從烏提爾面前拉開,「把你能說的關於耶底戈的事情都說出來。」

  「我沒什麼能說的了。」烏提爾的臉色因為亞里的舉動變得很難看,「我沒有責怪安娜的意思,你不能誤會我,我只是不理解她的舉動,僅此而已。」

  在他按照以往看來,安娜雖然因為自己父母曾遭遇過的事情變得十分偏激,但那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而且卡彭特還總是惡意的誘導她,可惜他的那些誘導和安娜的不理智並不足以替代她本身,所以安娜現在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善良的女孩,她腦子中的矛盾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她徹底放棄了自身的本質,那麼就不會產生如此劇烈的矛盾,正是因為內心深處依舊還是不贊同卡彭特的做法,所以才會和自己本身的意志產生矛盾。

  烏提爾認為自己對安娜的看法沒有一點錯誤,所以他更加的不理解安娜為什麼會那麼做。

  「那不重要,究竟要怎麼樣才能阻止耶底戈才是我們現在要探討的事情,你不能只說讓我們現在像平常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就好,也不能只說一句讓我們相信你聽你的。」亞里鐵了心要把烏提爾的注意力從安娜身上扯開,不然就要沒完沒了了。

  安娜躲到了亞里背後,她現在因為慚愧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烏提爾。

  沒辦法理解對於烏提爾來說是很痛苦的事情,但也是因為這個他明白了自己始終是異類,異類自然沒有辦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烏提爾閉上眼睛思考了一下,他已經放棄了追問安娜的事情,改而思考怎麼合適的回答亞里:「鑒於我不能直接把所有事情攤開了擺在你們面前說,我就篩選一些吧。」

  「剛剛我也說過了,我不是知道的而是發現了辦法,至於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就是我知道了耶底戈有一部分清醒的意識離開了卡彭特的身體轉而進入了安娜的,以及那個時候卡彭特也把他和耶底戈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亞里和安娜都不解的看著烏提爾。

  「我不能再說得更細了,我不想冒那麼大的風險。」烏提爾止住了話頭,「但那個辦法到現在為止我看來,還算是順利的。」

  說了和沒說沒有任何區別指得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情境,安娜光是看著亞里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的無奈和煩躁,她咽了口口水:「那我們現在真的就什麼事情都不做也可以麼?」

  「不,你們現在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只是沒辦法察覺到罷了。」烏提爾的聲音逐漸變小,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睏,臉色也很不好,「能說的我都說了,我想我現在得找地方睡一覺。」他的樣子看起來就算是下一秒立刻暈倒在地上也不奇怪。

  「去我的房間睡吧,在甲板二層的角落。」亞里想烏提爾現在這個狀態讓他睡吊床只會雪上加霜,結果話剛說完就聽見咚的一聲悶響。

  烏提爾仰面倒在了地上。

  ……

  …………

  「沒什麼大事,就是累了而已。」安娜檢查著躺在亞里床上的烏提爾,他們剛剛將烏提爾搬了過來,「肯定是早上的時候為了幫我斷開和耶底戈的聯繫,所以過負荷了。」

  「那就讓他在這裡睡著吧。」亞里又多點了一截蠟燭放置在燭臺上:「我得回甲板上盯著他們準備夜航的事情,你如果確認烏提爾沒有其他事情了最好再回去看一下卡彭特的樣子。」

  這個不用亞里說,安娜也知道,但是她不確定自己這個時候再去找卡彭特有什麼用,因為他看起來不想繼續和她交談的樣子,於是安娜就只能坐在一邊看著躺在船上呼吸平穩的烏提爾發呆。

  但還沒能發呆很久安娜就聽見身後的那扇小小的木門發出了吱呀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不像是果斷的推開了門,更像是想要悄悄的推開門,但是因為木門的門軸實在是太過古舊,還是發出了聲響。

  不過安娜倒是感覺不到這些細節上的東西,她只是以為亞里又回來了:「亞里?你有什麼東西忘了拿麼?」安娜一邊說一邊朝後轉身看去,結果就看見……卡彭特的腦袋出現在了打開的門縫中,正探頭探腦的朝裡看。

  「………卡彭特?」

  「呃、嗯,是我。」沒料到這破門會發出聲音,卡彭特他只是想偷偷看看安娜在做什麼,然後就躲回船長室裡面的 ,「我……餓了……」

  為了緩解尷尬他隨口說了一句。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也讓安娜忽然放鬆了下來,她忍不住笑了兩下:「房間裡面的麵包好像在早上被我吃完了。」

  看卡彭特還在這看躺在這床上的烏提爾,安娜就想著要解釋一下:「對了,烏提爾他是……」

  「沒事,我知道。」卡彭特慢慢將門推得更開,腰也直了起來,「我聽得見……我知道你們在外面說了什麼。」

  「……這樣啊。」

  「……」

  兩人之間又莫名的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安娜先開口:「我陪你去拿些吃的吧,怎麼樣?」

  「嗯……」

  之後兩個人就去儲物室拿了一袋麵包和肉乾,安娜也自然的跟著卡彭特回去了船長室。

  兩個人也沒有說起之前的事情,只是坐在桌子前吃東西,吃完了之後就像往常一樣卡彭特去外面燒了桶熱水進來給安娜用,然後給安娜找乾淨的襯衣。

  「說起來,你還沒有幾套看得過去的衣服。」卡彭特在翻找自己櫃子的時候忽然想了起來,除了在以前悄悄跑進別人的莊園裡面綁架那對雙胞胎的時候看過安娜穿正經的女式衣裙,不過那次她用的是別人的樣子,除此之外她都和他們一樣穿著亂七八糟的襯衫和褲子,遮住臉看的話就完全是個髒小子,「等之後進了洛底斯的國境,我們現在找地方給你買些東西怎麼樣。」

  只要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安娜想起了烏提爾不停重複的這句話,她將手中的濕帕子擰乾拿起來擦了擦自己的後脖子:「好啊,但是『柯麗婭』怎麼辦?她要藏在哪裡?」

  洛底斯的海面上到處都是漂浮不定的冰山,對船的危害來說非常大,如果不停在港口這樣絕對安全的地方是沒辦法保證船不會被冰山撞傷。

  「隨便讓她飄在海上就行了。」卡彭特想也不想的說:「留烏提爾在船上,再留幾隊人,不會出什麼事。」

  「真的麼?」

  「嗯。」

  卡彭特走過去把襯衣遞給安娜,她剛好擦完身子:「要準備睡覺了麼?」

  「行吧……」安娜吸了吸鼻子,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也覺得睏了,雖然現在應該才距離太陽沉下去不過兩三個小時,說著她就站起來朝自己的固定床位,那張巨大的躺椅走去。

  在路過卡彭特的木桶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那件搭在木桶邊上,她認為是屬於船上少年船員的襯衣,就隨口提了一句:「對了,這件衣服我之前找你的時候從木桶底翻出來了,是船上其他人的衣服吧,你好像不小心收進來了,要我明天幫你拿出去還麼?」

  沒有立刻得到回答,甚至卡彭特連聲音都沒有出,這讓安娜很疑惑,她就回頭去看了一眼卡彭特,結果就看見他在盯著那件搭在木桶邊緣上的衣服出神:「卡彭特?」

  「……應該是我不小心收進來了。」卡彭特的眼神遊移,他走過去把襯衣拿起來疊了幾下又重新塞回了桶裡,「船上的東西都是我的,有什麼好還的,就讓它放這裡面。」

  安娜感覺卡彭特在看見那件衣服之後顯得很不安,但他好像在極力隱藏:「那件衣服是你的?」難道是他小時候的東西?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想想也是,如果是被卡彭特不小心收進來了怎麼會還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木桶最底部壓著,早該被各種枕頭擠壓到皺得不成樣子了。

  「……誰知道是誰的。」卡彭特站在原地盯著木桶愣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朝安娜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你……今天晚上和我睡一起吧。」

  他的手掌竟然有些顫抖。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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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7 06:21 PM

第九十四章 下擺

  「………………」

  好像不該答應他一起睡的,但是自己一看見卡彭特露出以前從來沒有露出過的無助表情時就感覺腦子好像被閃電擊中了。

  明明平時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但果然還是會覺得害怕和無助啊……這意外的認知讓安娜瞬間對卡彭特產生了濃重的憐惜之情而答應了卡彭特說要一起睡的提議,雖然她那個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卡彭特這個人根本不能夠去「憐惜」。

  因為他臉皮實在是太厚了。

  「你……抱得太緊,我要被你勒死了。」安娜難受的想要推開卡彭特:「放、放開……」

  「為什麼。」卡彭特倒是把手收得更緊,「如果不抱那麼緊,『抱』這個動作還有什麼意義?」

  你這個不是抱,是掐……安娜忍不住用手肘拐了一下卡彭特的腰側才讓他堪堪鬆了點手:「我還是去躺椅上睡吧,你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事。」是她錯了,她不該胡亂的泛同情心,對卡彭特。

  「我有事,我有事。」卡彭特嬉皮笑臉的摟住安娜不讓她起身,「而且一個人晚上在躺椅上睡多冷啊,你說是不是?」

  「我有兩張毛毯可以蓋。」

  「哎呀,不要那麼冷漠嘛,你們今天逼我說了那麼多事,現在最受傷的可是我啊。」卡彭特的手在安娜的後腰來來回回的摩挲著,他現在正在極力的試圖蓋過安娜剛剛的記憶,不想讓她有機會再提起那件衣服的事情:「稍微對我再溫柔一點嘛。」

  不,你現在這個樣子倒是讓人一點都不想用溫柔的態度來對待你,安娜翻了個白眼,然後反手過去掐住了在她腰後不停亂摸的手掌:「那你就別亂動,睡覺,我睏了。」

  「好吧,但是你得讓我抱著你。」說著卡彭特就又開始像是章魚一樣纏住安娜,他把頭埋在安娜的脖頸窩裡面蹭蹭,舒服的歎了口氣:「要不乾脆以後你都和我一起睡,我覺得這樣很有助睡眠。」

  「我倒是不覺得這樣做對睡眠有什麼幫助……」安娜終於開始覺得有些不自在了,「你不要把頭放在我脖子附近,頭髮弄得我好癢。」

  「是麼?」卡彭特把頭移開,但他的臉依舊十分靠近安娜,翠綠色的眼瞳之中帶著些許笑意。

  安娜看著卡彭特的臉愣了會兒,鼻間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和鐵銹味,這讓她十分本能的回想起了以前有過的和現在相似的場景,也是這麼近的距離,也是這麼親昵的動作,也是快要交混在一起的吐息。

  和他接吻的時候。

  「……」不,等一下,為什麼要想這個。

  可惜現在想要阻止自己的想法已經晚了,本來不想起來還好,一想起來就像被拔掉了栓的酒桶,所有東西都朝著一個小孔拼命的擁擠了出來。

  安娜感覺自己的嘴巴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它們從自己的身體分離了出去,在自顧自的回味著什麼,此時她的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看著卡彭特的嘴唇,那有些薄薄的嘴唇正一張一合的說著些什麼,在偶爾的開合之中能夠看見卡彭特有些尖尖的牙齒。

  「你在看什麼?」卡彭特側了側頭,問正在發愣的安娜:「聽見我說話了麼?」

  那自然是沒有聽見的,安娜還是沒從恍惚中回過神,她看著卡彭特的嘴角終於忍不住,迷迷糊糊的問了句:「你能再親我一下麼?」

  「……」

  卡彭特是沒有想到自己在問安娜『你明天想吃什麼』之後會得到這麼個回答:「親你一下?」

  安娜紅著臉點點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裡面十分露骨的寫著『期待』這個詞語。

  「你這是在邀請我的意思?」卡彭特看安娜這幅樣子,揚起嘴角笑得很開心,他把自己的手從安娜穿著的寬大襯衣下擺伸了進去,緊緊的貼著她溫熱細膩的皮膚:「你是這個意思麼?」

  「親、親一下而已……我的意思是、」因為卡彭特的動作,安娜靠著本能忽然反應過來了些什麼,她慌張的抓住了卡彭特的肩膀想把他推開:「我只是想和你……」

  安娜的話還沒有說完,本來睡在她側面的卡彭特就一翻身,整個人擋在了她的上方,那兩隻穩健有力的手臂就撐在安娜的腦袋兩側:「只是想和我接吻?這樣對我而言也太殘忍了吧,你總是這樣。」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安娜不知道現在該怎麼收場了,她不安的想要拿過一邊的枕頭擋在卡彭特和她之間,但被卡彭特伸手攔住了。

  「不過你都說了,那就先……」說著,卡彭特就慢慢的低下了頭,在離安娜的嘴唇只有不到指甲蓋厚度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伸出舌頭尖輕輕舔了下安娜有些乾燥的嘴唇。

  接著他的舌頭就從安娜嘴唇間的縫隙慢慢探了進去,兩人的唇瓣徹底的嚴絲無縫的貼合在了一起,在這個時候卡彭特還伸出一隻手捏住了安娜的下巴,稍微用了些不至於弄痛她的力氣迫使她將嘴巴張到了最大。

  「唔…………」自己的舌頭被卡彭特的勾著不停在狹小濕軟的空間之中擠壓纏繞著,她能感覺到卡彭特的牙齒還時不時的刮過她的嘴唇,並且光是這樣纏繞在一起彷彿還無法讓他覺得滿足。

  他不停的朝更裡面的地方舔著,想要將自己的所有情感都發洩在深處。

  不到一分鐘,安娜就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了,但她依舊不想離開卡彭特,只是抬手緊緊的抱著卡彭特的脖頸,不過卡彭特聽出來了安娜她有些亂糟糟的喘息,就暫時抬頭離開了安娜的嘴唇想讓她休息一會兒,但安娜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張著嘴用濕漉漉的眼神迷茫的看著卡彭特。

  看見安娜這樣子,卡彭特感覺自己喉嚨有些乾,也不怎麼笑得出來了:「你還真是過分的小姑娘……」

  說著他把自己的食指伸進安娜張開的嘴中細細撫摸著她的舌頭,而安娜也不討厭這樣,她開始像小動物一樣舔起卡彭特的手指,每個關節,每寸皮膚她都仔細的用舌頭輕輕掃到了。

  這樣的畫面實在是有些過分。

  卡彭特開始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他將中指也放進了安娜的嘴裡,讓她也用自己軟軟的舌頭不停舔舐著。

  「……好了。」卡彭特聲音沙啞的說,然後把手指從安娜嘴裡收了回來,那上面還從安娜的舌頭上牽扯出了一條銀色的絲線,他重新低頭封住了安娜的嘴唇,這次彷彿是在啃噬一樣,他呼吸粗重,雙臂緊緊的環著安娜的腰。

  安娜這個時候腦子已經熱到無法思考了,她只是覺得到處都癢癢的,被卡彭特摸過的地方會感覺很舒服……渾身都在因為興奮而微微的顫抖著。

  「說實話……」幾分鐘之後卡彭特停止了這次的親吻,他用自己還不怎麼穩的聲音在安娜耳邊輕輕的說:

  「不止一次了,很多次看你從我的那張書桌前走過去,我就想直接把你從後面按在桌子上……」卡彭特用自己的嘴唇磨蹭著安娜的耳垂,「然後從後面掐著你的腰不停的,不停的把你弄到腿軟,聽你用帶著些哭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或者把你就按在這裡面,把你的腿分開抬起來,然後……」

  卡彭特的後半句被安娜用手給堵住了,她的臉幾乎已經快紅得和自己的頭髮一樣:「別、別說了……!」

  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能夠充分的感覺到自己的大腿附近,正被什麼有些硬硬的東西抵著。

  「那麼這次你準備怎麼收場呢,一開始可是你先邀請我的。」卡彭特偏頭躲開了安娜的手,依舊在她的耳邊磨蹭著,「我已經自己解決很多次了,你還不明白自己有多殘忍麼?」

  該、該怎麼辦………

  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教過安娜,她只是朦朦朧朧的知道兩個相愛的人到最後好像總是會接吻,在那之後還有一些什麼事情……總的來說就是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一知半解,可能說一知半解都算是高估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安娜有些慌張,她感覺自己快害羞到哭出來了,「我害怕……」

  卡彭特終於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他重新抬頭看向安娜,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安娜還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女:「沒什麼好害怕的,我來教你……來,把手給我。」

  他牽住了安娜猶猶豫豫伸過來的手,然後一路朝他的身下牽引過去。

  「……!」在碰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安娜本能的想要把手縮回來,但是卡彭特依舊捉著她的手,阻止她縮回去。

  「伸進去,然後用手包住它。」他親了親安娜的耳垂,然後將自己的手鬆開了,「聽話,我可愛的女孩。」

  安娜把自己通紅的臉埋在卡彭特的胸口上,然後慢慢將手伸進了褲子裡面:「………」

  在握住那個東西的時候她清楚的聽見卡彭特在她耳邊的呼吸聲變得更加急促了,她不知所措的問卡彭特:「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準備好了的話,我就會把這個……」卡彭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太過變調:「放進你的身體裡面。」

  身、身體裡面??這麼大的東西……?要從哪裡……

  安娜的臉色有些發白,眼淚也終於朝外滾了出來:「我、我害怕………」

  看見安娜哭了起來卡彭特也瞬間清醒很多,他開始深呼吸好讓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因為強行積壓著躁動而變得顫抖:「沒事……你不想、的話就不用勉強。」

  「……那個。」安娜覺得自己好像被照顧了,而且從一開始就是她挑起的事端,所以看卡彭特這麼難受的樣子覺得十分愧疚,所以即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她還是小聲的說:「我只是說說而已……你、你進來吧……如果那樣能讓你會不像現在這麼難受的話。」

  「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把你吃了。」卡彭特的眼睛已經被刺激成了金色,瞳孔也縮成了細細的一條豎線,他將安娜的手從下面拿開,「但是我覺得你也要負起一些責任所以……」

  卡彭特伸手將安娜的衣服下擺掀起來,露出了她軟綿綿的小腹。

  「讓我用這裡吧……」他伸手把安娜抱起來,讓她的小腹緊緊的和那個東西貼在一起:「抓住我的肩膀,對……就是這樣,然後動一動你的腰。」

  安娜整個人騎在卡彭特的胯上,聽從他的話不停的用自己的腹部去磨蹭卡彭特,但這樣做了大約幾十分鐘後,安娜就徹底的沒有體力了,她只能掛在卡彭特身上仍由他掐著自己的腰上下移動。

  接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耳邊全是卡彭特像是醉酒一般的低喃:「阿麗埃娜……阿麗埃娜……」

  「我親愛的……」

  ……

  …………

  「來,我親愛的,讓我幫你擦擦。」

  卡彭特春光滿面的舉著熱帕子,雖然剛剛那個基本上可以不算是吃到手了,但也沒差,因為他感覺很開心,有種異樣的滿足充斥著他的全身:「把手伸起來。」

  「……我覺得你應該先幫我擦擦肚子。」安娜還是躺在桶裡,衣服早被卡彭特扯得不見蹤影,而她的小腹上現在很顯眼的有一堆卡彭特『遺留』下來的東西,白白的。

  因為太累,她在卡彭特出去燒水的時候短短的睡過去了一陣子。

  卡彭特裝作沒聽見安娜說了什麼,自顧自的把她的手臂抬起來擦了擦,等用熱帕子將安娜其他地方都擦完了之後,他才意猶未盡的將她肚子上的那些液體給擦乾淨。

  此時的安娜除了累,還在思考很多事情,比如說剛剛看見的卡彭特的身體,以及他那個時候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不管哪一件事情,單挑出來都足夠她臉紅個三五天。

  「你在想什麼呢?」卡彭特站在木桶外伸手摸了摸安娜的臉:「還想剛剛的事情?」

  安娜開始瘋狂搖頭。

  卡彭特低低的笑了兩聲:「我倒是還在想呢,想你抱著我的樣子為什麼會那麼可愛,你知道麼,你還舔了我的手指呢。」

  「別說了……」安娜捂住了自己的臉。

  「明天我也可以對你做這些事情麼?」卡彭特當然不會因為安娜的話而就此住嘴。

  安娜很想回答不行,但說實話,她還挺喜歡的………雖然有點累:「明、明天再說吧。」

  「怎麼能明天再說呢,你就是因為總是不直面拒絕我,事情才總會變得不上不下的你沒注意到麼?」卡彭特在安娜之前就已經弄乾淨了身體,所以在收拾好之後他就重新跨回了木桶裡面抱住了光溜溜的安娜,他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你看,這次就是,如果你直接說不要,我怎麼還會對你做這些呢,你說是吧?」

  「……」

  「……」

  卡彭特低頭看懷裡的安娜:「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我睏了。」安娜小聲的回答,她的眼皮已經上下黏在了一起。

  「但是你還沒回答我呀。」卡彭特笑著親了下安娜的額頭,然後和她一樣小聲的說:「你不討厭我對你做這些事情麼?」

  「你真的,不討厭我?」

  他看著已經徹底在他懷裡將眼睛閉上的女孩,想要得到她的答覆。

  過了一會兒,安娜才口齒不清的說: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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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2:53 PM

第九十五章 笑意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說是不是?」卡彭特囉裡吧嗦的圍在安娜身邊:「你應該會面對現實的吧?你說過你不討厭我。」

  「…………」

  「你覺得呢?我們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是吧?你回答我一下呀。」

  安娜忍無可忍的伸手揪住了卡彭特前額的頭髮,強行把他的頭拉下來然後對著他的耳朵大吼:「你吵死了!!!有這個閒工夫在這裡煩我還不如出去幫亞里,而且你為什麼每次在這種事情之後就要說這些話啊!你是不是賤!!」

  「是啊是啊。」卡彭特倒是很開心,他依舊沒皮沒臉的湊在安娜旁邊,「你可以再用力一點。」

  然後就在兩個人窩在書桌後打鬧的時候,船員阿爾文推門進來了,他最近莫名其妙很受亞里喜歡,總是替他跑腿傳話:「大副說前面遇到了些問題,貌似在這個海域已經有很多浮冰了,我們現在正在降帆。」

  為什麼要用『貌似』來形容,安娜鬆開了卡彭特的頭髮:「快點,你快出去看看。」

  「這種小事亞里他自己解決不好?真是白瞎我每年都給他那麼多雇傭金了。」卡彭特開始抱怨,結果還沒抱怨幾句,亞里那張黑臉就出現在了阿爾文的身後。

  「你什麼時候給過我傭金了。」

  「當著船員的面談薪酬這種事情不是專業人士會做的。」

  「我根本就沒有薪酬。」以前從卡彭特的房間裡面偷到東西不算是酬勞,所以亞里在這樣說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罪惡感,「而且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你到外面來看看,那些浮冰的樣子很奇怪。」

  亞里口中所謂『奇怪的浮冰』並不大,最大的可能就差不多和一座普通的五斗櫃一樣大,但數量很多,浮浮沉沉的飄蕩在海面上。

  安娜因為好奇也跟著卡彭特他們走出了船長室,但才把頭冒出去她就覺得自己的鼻子要被冰冷的海風給刮掉了,之前一直都待在溫暖的船長室裡面所以她也沒怎麼注意溫差的事情。

  現在看來他們已經開始徹底朝寒帶靠攏了,不過為什麼這幾個男人都對冷風沒什麼反應,體質差距真的就有那麼大麼??在冷風前受挫的安娜不得不回去拿了條絨毯子披著才敢去甲板上。

  「這是我們撈起來的幾個。」

  安娜趕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卡彭特他們正圍著幾個被用漁網打撈上來的浮冰,親眼看見之後安娜才明白亞里所說的『奇怪』是哪種奇怪了。

  與其說是浮冰,面前的這幾個東西更像是什麼容器,它們的外部光滑透亮的如同玻璃,而按常理說海水冰凍到如此巨大的體積應該不會如此透徹才對,但它內部依舊能夠用肉眼清清楚楚的看見,裡面是個女人的屍體,女人的外貌依舊完好,但皮膚完成變成了怪異的青色。

  每一顆浮冰都是這樣,只是內容物不一樣而已。

  「這些是怎麼回事……」安娜的臉色蒼白了起來,開始朝後退。

  「這些應該是從那個地方飄出來的。」說著,卡彭特又跑去了船頭探身朝外看去,「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多……?」

  「什麼?」亞里跟在卡彭特的身後,「你是說這些是從冰獄飄出來的東西?這怎麼可能。」

  「誰知道,上一次我來這邊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卡彭特還是看著船外那些浮浮沉沉的冰塊,有些裡面能夠看見幾截已經變成青灰色的人類屍塊,「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海裡面有一些都還沒有死透。」

  「你應該明白發生了什麼。」之前一直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烏提爾忽然出現了,他走到被撈起來的那幾塊浮冰前半跪下,將手放在冰塊上面:「難道你們在知道了洛底斯附近忽然開始頻繁出現蕾爾亞的宮殿卻還沒有反應過來麼?」

  卡彭特將探出船外的半截身子收回來,他眉頭緊皺站在旁邊的亞里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的確,海上忽然出現了海神門徒的宮殿,那所表示的意思算是足夠清楚的。

  海裡有什麼東西醒過來了。

  「等等、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冰獄是什麼?」安娜看著他們:「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麼?」

  「冰獄就是監獄,只不過是洛底斯特有的東西,他們歷代的國王都會用洛底斯附近海溝深處的海水製作一種特殊的冰塊,就是你面前這個。」烏提爾拍了拍那包裹著女人屍體的『玻璃』,「他們將犯人放進這種冰塊之中,但犯人並不會失去意識,他們依舊是清醒的,在這冰塊之中他們不會感到餓也不會感到睏,只有自己的意識陪伴著他們。」

  「然後裝載著犯人的冰塊會被沉入洛底斯附近特定的海溝,那裡就是所謂的冰獄,不過我想也只有洛底斯之外的人會這樣稱呼那個地方。」卡彭特從船頭走了過來,「他們會在冰塊之中保持清醒慢慢死亡,並且這個死亡的時間被無限的延長了,短得有可能是十幾年,長得有可能會是幾百年。」

  「很不錯的刑法,但不怎麼讓人覺得爽快就是了。」

  沒人在這個時候問你這種觀點,安娜直接略過卡彭特的話:「那如果是會沉在特定的地方,他們現在怎麼會飄到距離洛底斯這麼遠的地方?」

  這個地方距離洛底斯起碼還有十天左右的行程。

  「這就是耶底戈甦醒之後的某種預兆。」烏提爾灰白無神的眼睛看向卡彭特:「這些冰塊被下過詛咒,是沒有辦法離開海溝的,但現在它們出現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什麼東西解開了那個詛咒。」

  ……

  …………

  「我會跟著他們一起押送犯人過去。」

  威廉站在穿衣鏡前將自己的領結繫好,然後檢查了一下袖口的排扣:「雖然並不是我的職責,但女王陛下也十分希望我這樣做。」

  「……任誰看都不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巴奇就坐在威廉房間旁邊的一把扶手椅上,他今天沒有穿往常規整的制服,而是套著寬鬆的家居絨衣,這使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年邁的父親,「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聽一次我的話,留在布尼塔呢?捉捕海盜那不全是你的職責,你是海軍少將,不是憲兵隊隊長也不是巡邏隊的領頭。」

  「我這次去不是為了那些事情。」威廉將寬大的帽子壓扣在頭上,他最近對巴奇莫名其妙的擔心感到不解,換做以往他的父親都會稱讚他,並祝他好運,「是為了調查,和研究,您也知道不止我,女王陛下都對洛底斯的冰獄感到好奇,可惜雷蒙國王好像並不打算和我們分享如何建造那神奇的『宮殿』。」

  威廉說的是真話,但只說了一半,他會朝女王自薦跟隨押送船去洛底斯,是因為有『人』告訴他,卡彭特他們會出現在那裡。

  「雷蒙和東部的那些國王可不一樣,他只要稍微察覺有些不對是真的會下手。」巴奇滿布皺紋的臉上憂心忡忡:「這屋子裡面只有我和你,我親愛的兒子,雖然這樣說實在是會讓女神失望,但你不用完全履行對陛下的職責,你不用去調查那讓人不快的冰獄,只要安分的將我們的重犯送進去,你就結束任務,快點回來。」

  「我不明白,父親。」威廉挺直了腰板,背著手轉身朝向巴奇:「換做以前你決不會讓我這樣做。」

  「因為我不希望你為了一些沒有把握的事情送命明白麼?以前那是因為我相信你有把握,我不管你這次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你都必須聽從我的命令,而不是女王的。」巴奇也不管自己說出了如何違背教條的話,他現在只想要把威廉的死腦筋給拌回來,「放棄追查卡彭特的事情,他不是你能應付上來的人,人有時候要明白得失和進退,明白麼?我以前不是總是這樣教你麼?」

  「您擔心得太多了,我只是單純的肩負了護送任務。」威廉搖搖頭,他不打算和巴奇在這件事情上爭辯,那樣做沒有意義,「我想停留不了幾日我就會返回布尼塔,請放心。」

  能放心就是真的奇怪了:「也許我該讓人來打暈你,然後告訴女王你沒法去了。」

  「您不會這樣做。」

  「我當然不會這樣做。」

  巴奇愁眉苦臉的將自己懷中的鼻煙盒給掏了出來:「你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而我身為父親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你。」

  「我不是在做送死的事情。」威廉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些笑意。

  「只是有些事情想要確認而已。」

  一絲異樣的綠色從他的瞳孔中快速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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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2:59 PM

第九十六章 浮冰

  自己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奇怪的境地,能夠看見也能夠聽見,但卻沒辦法對自己的身體做些什麼。

  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就像現在他莫名其妙的就搭載上了押送犯人去洛底斯的囚船,控制他的人是個極度陰險的角色,從他能夠完美無缺的扮演『威廉・諾布朗』這個角色就能看出來,甚至還騙過了他的父親。

  威廉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要論源頭的話,應該是從那天他在地牢的牆縫中窺見到了那雙綠色的蛇瞳之後,他的生活彷彿就一直浸泡在虛假的監視之中。

  不管他在做什麼,彷彿背後都有雙眼睛在看著他,可是不論怎麼找尋,威廉都找不到那如同隱形了一般的監視者在哪裡。

  對父親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巴奇也只是說他可能太過敏感了,也許是那次中毒的後遺症。

  不過威廉清楚他絕對不是多心了,肯定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跟著他,就在他的不遠處,像是在等候著什麼機會,如同瞄準了獵物的捕食者,一直將自己隱匿在保護色中,等時機成熟,才會撲出去對著獵物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

  並非是因為這樣而感到了不安,他只是想要找出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在監視他,一開始威廉認為可能是女王手下的那些人,但問題是巴奇並沒有被同樣受到監視的跡象,只有他一個人受到了這樣的對待,雖然這樣也並不排除女王的可能性,但……為什麼?

  為什麼要單獨監視他?監視他的人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這個問題過了大約兩個多月,威廉都依舊沒有弄明白,這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布尼塔處理些積壓起來的事情,期間還不得不忍受應邀參加一些宴會,逃跑的『女巫』被巴奇移交給了其他人處理,為的就是讓威廉留在布尼塔。

  一切都讓威廉覺得十分不自在,他不習慣長時間停留在陸地上的生活,更別說還有人在監視他。

  終於在一個晚上,威廉做這個決定的前一秒還在看書,但因為那股視線實在是太讓人惱火,他啪的將書合起扔在了桌面之上。

  「如果有什麼事情找我,不如直接出來和我談談怎麼樣?」他閉著眼前朝後陷進了柔軟的椅背之中,對著面前的書架說:「或者去帶話給你的雇主,讓他選個天氣好的時間,賞臉來諾布朗的宅子裡一起喝下午茶,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在外面的林子裡散散步,這個時節花樹都開了。」

  嘲諷意味濃重的話語也並沒有讓那位『監視者』有任何反應,當然威廉自然也想到了會這樣,因為監視他的人更有可能是待在室外,他只是實在忍不住了而已,自己本身又不是什麼脾氣很好的人……

  然後就在這件事過後的五天,威廉在早上醒來的時候在自己的枕邊看見了那雙熟悉的綠色雙眼。

  一條黑蛇正盤繞在他枕頭下方抬著頭看他。

  不過這條蛇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太好,它的鱗片毫無光澤並且大面積的脫落,像是得了什麼病,威廉勉強用他才清醒的大腦思考了一下,然後決定先暫時不要移動,即便是條病蛇也很難說它的行動速度會和以前不一樣。

  但出乎威廉意料的是,那條蛇竟然在幾分鐘過後自己慢慢的軟倒在了床鋪上,張著嘴死掉了,蛇信癱軟無力的耷拉在他深色的床單上看著十分的噁心,威廉皺著眉毛從床上坐起身子,他正在思考要用哪種方式將這東西弄下床。

  然後在威廉決定要先下床的時候,他察覺到了一個問題……他沒辦法移動自己的雙腿了。

  「……」不止手腳,連視線都不再跟隨著自己的意願,在這時候他才認識到自己中計了,那條蛇應該就是所謂巫術的引子、威廉這樣想的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說話了,並且是對著『他』說話。

  「那不是巫術,親愛的諾布朗少將。」『威廉』抬手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後將它們在眼前展開,又握成拳頭,這樣不停做了幾個來回,彷彿是在確認自己已經將每條絲線都結結實實的栓在了木偶的關節上,「只是我為自己換了個花瓶而已……不過你覺得我們現在一起喝個茶,然後在外面散散步還來得及麼?我看今天外面的天氣不錯,那些花應該都好好的在樹上開著吧。」

  威廉強迫自己迅速的開始思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從兩個月前開始他就一直受到人的監視,不論是在室內還是室外都始終能夠感覺到那股視線,按理說如果是人在藏匿自己監視他,那麼他不可能找不出來,這就是這兩個月他都弄不明白的地方,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在他眼皮下藏那麼久?

  而在現在看來一切都能串聯上了,是蛇在監視他,具體來說是一個穿著『蛇皮』的人在監視他,怪不得他沒有辦法發現。

  「你不必思考那麼多,諾布朗少將,我會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首先,我是誰?我為什麼要控制你的身體?這應該是你最想問的兩個問題,當然了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想要問這兩個問題。」

  『威廉』從床上翻身起來,走到了屋子一頭的穿衣鏡前站定,伸手梳理了一下頭上有些淩亂的金色髮絲:「其他都還好就是不怎麼看得慣你的長相,金髮碧眼,我的天真是饒了我吧,你不覺得你自己實在是太……這該怎麼形容,你不覺得你自己長得不怎麼爺們麼?不過我想大部分女士應該很喜歡你這樣娘兮兮的樣子,她們就是這樣。」

  如果威廉現在能動,他會把這傢伙的頭按碎在鏡子上。

  「行了,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長得挺好看的。」『威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我叫耶底戈,你看過那麼多書肯定知道我的名字,或者小時候你的爸爸在枕頭邊上給你講過我的英雄故事。」

  「至於我的目的,當然是需要佔用你的身體去做些事情,具體是什麼之後你就會知道了所以我想現在也沒有必要多費口舌。」耶底戈說著忽然開始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不過實在是愉快,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終於又成了人的樣子,也許現在心滿意足的收工不去打擾卡彭特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你所在的職位和國家也實在是十分有趣,我都等不及看它被鮮血灌滿的樣子了。」

  卡彭特……?

  「對,這事和卡彭特有關,我有時候就是會興奮說漏嘴,這壞習慣我一直想改來著。」說著話耶底戈又走去旁邊唰啦的一下打開了威廉的衣櫃:「等路上慢慢和你解釋吧,我們現在得動身了。」

  耶底戈伸手取過裡面的制服:「得去見見你們尊貴的女王陛下,並替你攬一兩件差事做做。」

  ……

  …………

  「可是你說海裡有什麼東西醒過來了……」安娜不安的看著烏提爾,因為甲板上的人正忙碌著放小船下去清開航道前的浮冰,所以『無用』的兩個人都被趕進了房間裡面,「難道是海神?」

  海神厲的記載中只有海神是被變成了岩石,沉睡在大海深處,所以談起這個安娜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他。

  「不,這一點記載是錯誤的。」烏提爾搖了搖頭,「海神並不是陷入沉睡,他是頭一個確確實實由主給消抹掉的神明。」

  安娜半張著嘴。

  「不要這麼驚訝,海神曆之中記載的事情有一半都是虛假的,裡面甚至還寫了十個根本不存在的女神。」看安娜這幅被驚嚇到的樣子烏提爾感到十分不解:「你們為什麼從來沒有一點疑惑呢?會說話會寫字的生物總是會說謊的,所以怎麼可能完完全全的相信書中所寫的事情就全都是事實。」

  別把這些事情說得這麼簡單,你這個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混蛋,安娜扶住了有些暈的腦袋:「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如果我知道我會回答你的。」

  「柯麗婭是真實存在的女神麼?因為你剛剛說有十個虛假的……」

  「從各種跡象來看,她應該是真實的。」

  不要說得那麼模糊啊!!那可是柯麗婭!是幾十萬人信仰著的誕生之神!

  烏提爾閉上眼睛想了想:「柯麗婭是經常會被提及的女神,地位幾乎和海神一樣……並且也被人目擊到出現過,而且目擊的時間是在神明沉睡開始之後的幾百年,所以我之前一直認為她應該是少數幾個沒有陷入沉睡的神明。」

  「為什麼是之前認為?而且少數幾個是什麼意思,還有其他的醒著麼?」事關安娜的信仰,所以她格外的認真。

  「風神伊迪斯和死神艾特羅尼亞,這是我知道的兩個確實還醒著的,不過他們一個被困在了日光中,一個被困在了月光中,都無法干擾到現在的時代,至於為什麼認為柯麗婭是之前……」

  烏提爾也不知道該怎麼同安娜說這件事情,因為他沒有調查出確實的證據,只是憑感覺猜測了:「她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在這個時代還能保持自由的神明,而其他醒著的多多少少都會付出一些代價,就如同風神和死神,所以我想柯麗婭能夠自由的行動可能也需要付出些什麼,自從聖羅那的神跡和納特漢之後她就再沒出現過,這不得不讓我覺得她可能只是較其他神明晚一步陷入沉睡而已。」

  至少知道了柯麗婭是真實存在的,這讓安娜大大鬆了一口氣:「那麼你知道海裡究竟是怎麼回事麼?你說這些是耶底戈醒來的預兆……」

  「因為他就是會帶來這些讓人不安的事情的存在,你應該明白自然規律這種東西吧?人會死,樹會枯,這些事情是不可抗力,是自然而然會發生的,耶底戈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就是紛爭和戰火本身,他的復甦就會讓舊時代的規律重新運作起來。」

  其實烏提爾解釋的並不是特別清楚,但安娜也奇跡般的明白了他在說什麼,現在她是真的認為卡彭特已經極端到不能用極端來形容了……

  「那我們現在去洛底斯豈不是會很危險,那裡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對吧。」安娜也理解的很快,現在洛底斯又是門徒的宮殿又是海裡的異變,怎麼看都是運氣夠好撞上耶底戈的第一波『規律』了。

  烏提爾搖了搖頭:「正因為是這樣我才說你們繼續去洛底斯就行,在那個地方肯定會發生些什麼我所想看見的事情,我心中有這樣強烈的想法,雖然沒有根據。」

  「……」

  在和烏提爾說話的時候船身又不停的晃動了一陣,應該是又撞上了來不及清開的浮冰。

  「外面到底還飄著多少那種冰塊。」他們明明已經朝前航行了幾個小時了,「感覺像是……」

  「媽的感覺像是整個監獄的冰全都飄出來了,你們知道外面現在什麼樣子麼?整個海面上都是那些棺材!」卡彭特砰的一下推開門,大聲抱怨著走進了船長室:「噁心死了!」

  亞里也跟在卡彭特身後,他看起來筋疲力盡:「還是像你說的換航道吧,想辦法避開這些東西。」

  「煩死了。」卡彭特看起來十分暴躁,他走到塞滿了海圖的架子前開始翻找,「這附近就算有個島都好,我們可以在那裡停個一兩天等這些冰塊飄走。」

  「我記得這裡是不是彼得羅克附近。」

  「不,離得遠著呢。」

  一堆航海圖被扔到了桌子上,卡彭特皺眉對坐在一邊盯著他和亞里傻看的兩個人抬了抬下巴:「愣著幹什麼,過來幫我們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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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3:06 PM

第九十七章 寒帶

  「說實話,你真的惹得卡彭特很看不慣你你知道麼?這種看不慣的程度差不多和他的仇人是一個水準了。」

  耶底戈兩隻腳翹在桌上,手裡還拿著串葡萄在吃著:「這筆賬不怎麼好算,他那個人倒是不怎麼會記恨追在屁股後面打他的海軍,畢竟你看……有人追捧才能出名是吧。」

  根本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怎麼能說是胡說八道呢,卡彭特的目的就是那個啊,當然了硬要說的話那不能全算是他的目的,應該說是我的目的……他做壞事,我得好處的這種感覺,不過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的吧?哈哈哈哈哈哈、這些話應該告訴阿麗埃娜才是啊,對她來說是有用處的情報。」

  阿麗埃娜?

  「誒?你不知道麼,阿麗埃娜呀,阿麗埃娜!阿麗埃娜・派翠克,你可真是太無知了聰明的諾布朗少將。」

  威廉在聽見姓氏的時候就立刻的反應了過來,原來安娜並不是她的全名……

  「安娜,多可愛的名字是吧,話題好像被我扯遠了,抱歉抱歉我的錯,剛剛我們在說什麼來著?對,卡彭特不怎麼在意追著他打的海軍,但你做得實在是太出色了,聽說海德利那幾個人也是你抓到的?即便按我的標準來看你也算是很出色的了……你不止打傷了卡彭特,還抓過他女人好幾次是吧。」

  著說著耶底戈又咯咯咯的笑起來:「安娜可是個不錯的好女人,你看她對卡彭特那爛人死心塌地的樣子,是不是挺讓人羨慕的?」

  威廉在幾天之前就發現了,這個自稱耶底戈的男人真的非常聒噪,他總是有說不完的廢話……

  「你覺得我吵啊?那怎麼行呢,人和人之間就是要交流,多交流,才會產生感情,是吧?」耶底戈把吃完的葡萄杆丟在桌上,然後又拿了串新的:「像你這種性格扭曲的小孩,就是很難對大人敞開心扉,所以我才想每天多和你說說話,加深下關係嘛。」

  威廉覺得自己要被煩死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十幾隻蒼蠅不停的繞著你耳邊飛,他清清楚楚的計算著時間,今天是被耶底戈奪去身體控制權的第十三天,這十三天裡面有十二天他都在思考要怎麼樣才能把自己變成聾子。

  當然比起變成聾子,威廉思考得更多的是要怎麼才能把自己的身體給搶回來,他多多少少也發現耶底戈對他的操縱並不是非常完全,他偶爾還是能夠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雖然只是很細微的動作,但也印證了他的某個想法……當然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被能夠知道他正在思考什麼的耶底戈給敲實了。

  「是的,我現在的確很虛弱,不過你也別想著什麼『太棒了我能夠趁他睡覺的時候把身體搶回來!』因為……」

  因為耶底戈他根本就不睡覺。

  「我真的是太喜歡看你們束手無策的樣子了,這讓我恨不得能夠現在就恢復成以前的樣子。」

  這是十幾天的相處下來,威廉原本以為多多少少可以從耶底戈口中得知一些他和卡彭特的目的,但耶底戈意外的和他性格不同,是個渾身沒有任何漏洞的傢伙,他有時候會裝作好像不經意間說漏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其實根本就說得是廢話……換句話說就是個性格極其惡劣喜歡把別人當狗耍的混蛋。

  威廉整理了這幾天稍微稱得上有用的情報,就只有:

  『控制他身體的人名字叫耶底戈,是舊時代的殘暴半神。』

  『這些事情和卡彭特那個混蛋有關係。』

  『耶底戈需要去洛底斯做什麼事情。』

  『安娜的全名是阿麗埃娜。』

  「是麼?安娜的名字對你來說也是有用的情報?」耶底戈裝作稀奇的樣子感歎了一下:「雖然我想告訴你她的名字之中還暗藏了些玄機但……很遺憾就只是單純的名字而已,她只是個叫阿麗埃娜的普通紅頭髮小姑娘。」

  她是卡彭特身邊的人,光這一點就根本談不上是普通,所以自然瞭解這些事情也很重要,威廉不覺得自己在這個認知上有任何問題。

  「恩……這樣看的話邏輯上的確也沒有任何問題,在把自己的想法正當化這方面你能算是天才了,諾布朗少將。」

  威廉懶得去弄明白耶底戈說的正當化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已經對於這種無論自己在想什麼耶底戈都能知道的交流方式感到疲憊了,究竟怎麼做才能把自己的控制權給拿回來……

  「除非我死,不然你可沒辦法拿回來。」耶底戈終於把第二串葡萄也吃完了,他興致缺缺的掃了兩眼放在桌面上的書籍和航海圖,他們現在已經在駛往洛底斯的囚船上待了兩天了,「但是你也不用過於擔心,在我辦完事之後這具身體會好好的還給你的。」

  聽你的笑聲可不像是那麼回事。

  「哎呀,沒事的,我這個人雖然的確不太討人喜歡但是不會說謊哦,會還給你就是會還給你。」

  耶底戈把腳從桌子上放了下來,因為這時候有人敲門進來彙報情況了,他臉上的笑容也轉換成了威廉平時的『面無表情』,一副盡職盡責的模樣。

  「什麼事?」

  進來的士兵站直對耶底戈行了個軍禮:「報告長官,我們剛才發現……在底層關押的囚犯中有三人死亡,因為我們的監管失誤。」

  「自殺的是吧。」也沒有追究士兵的責任,耶底戈先詢問起了死因:「用的什麼方法?」

  「兩個上吊,另一個用藏起來的鐵刺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三人都確認死亡?」

  「是……是的,長官!」

  比起永遠的被關在洛底斯的冰獄之中,死亡某種意義上幾乎就等同於自由,所以在這條囚船上的犯人會想法設法的自殺也並不是奇怪的事情。

  「刺穿喉嚨的那位就先不說了,帶我去看看上吊的兩個,把他們的屍體拖到甲板上來。」耶底戈從位置上站起來「我要看看他們死得究竟有多透徹。」

  ……

  …………

  卡彭特他們依舊還停留在那片擠滿了浮冰的海面之上,因為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可以停靠的海島或港口,就算有,按照常識想那裡應該會被海浪帶去更多浮冰,所以一開始想要找地方避避根本就行不通。

  所以『柯麗婭』就在那裡下錨停留了一天左右,但就算是這樣船頭也多多少少的被浮冰撞擊出了幾個細小的缺口。

  「你們幾個就夠了麼??要不要再下去幾個人啊!」安娜趴在船舷邊緣看著站在小船上修補『柯麗婭』底部缺口的卡彭特和亞里。

  「這木船就這麼大,你再下幾個人下來是想要擠死我?」卡彭特嘴裡叼著幾顆釘子含糊的說。

  「你別在船上把釘子叼在嘴裡啊,很危險的,亞里你也說說……」結果安娜把視線轉向在卡彭特旁邊修補缺口的亞里時,就發現亞里嘴裡的釘子甚至叼得比卡彭特多,「……」

  對『柯麗婭』的修復一直敲敲打打到下午還沒有結束,因為在卡彭特他們顧著修理船頭的時候船側又被浮冰刮出了幾道小口子。

  「這樣倒是沒完沒了了。」卡彭特拿著木板和錘子皺眉看著那條被冰掛出來的縫隙:「洛底斯的國王是廢物麼,連自己的監獄都管不好。」

  「你就算這樣抱怨也彌補不了任何事情,快點修上,免得海水灌進船裡了。」亞里不耐煩的踢了下卡彭特的腳跟,然後對另一條小船上的人說:「你們去我們對面的船側看看,剛剛船身又震了幾下,別是又被刮到了。」

  卡彭特把木板按在裂口上:「你說我們要是有空多看看那些浮冰,說不定能見到老面孔……甲板上在吵些什麼?」 甲板上嘈雜的聲音溢出船舷直接將他的聲音給蓋住了。

  「你們在幹什麼!」

  「看前面!」安娜的頭露在船舷外,她看起來十分著急,「快看前面,有其他船隊過來了!」

  因為一直專注於眼前的裂縫,亞里和卡彭特還有其他幾個船員都沒空估計外面的海況,但在甲板上的人不一樣,他們立刻就注意到了在柯麗婭船頭正前方幾海裡外的異樣。

  一隊黑色的三桅大帆船正緩緩的朝這邊靠近,那些船的外貌看起來和尋常的船隻不一樣,他們的船頭並非高高翹起而是呈一個斜度朝下,就如同錐子一般紮入海裡,並且那上面還附著著會反射出奇異色彩的堅硬金屬。

  是典型的寒帶船隻,並且這一隊船的體積都十分龐大,烏壓壓一片看起來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怪物。

  「……」卡彭特皺眉看向那排船,「是洛底斯的船,應該是在收拾那些浮冰,我有點後悔剛剛說他們國王管不好監獄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亞里嘖了一聲就抓著一旁垂下來的麻繩朝甲板上爬去。

  自然『柯麗婭』上的人觀察到洛底斯船隊的時候,那邊肯定也看見了他們。

  「陛下……那艘好像就是傳言中的『柯麗婭』,船頭的巨蟒和女神像都同傳言裡面的一模一樣,我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繼續做你們手上的事情。」被士兵稱作陛下的人皺眉站在甲板的高臺上,他黑色的長髮被束起來紮在腦後,皮膚則蒼白得讓人不安。

  這個看起來陰沉沉的男人就是洛底斯的現仍國王雷蒙。

  「他們被冰塊給困住了,那艘船看起來並沒有改造成能夠破冰的船頭,所以現在如果交火,他們也只有被擊沉的份……」雷蒙的想法是對的,卡彭特他們現在絲毫沒有要交戰的想法,而是在靜觀洛底斯船隊的動向。

  「不過也沒必要小心翼翼的。」黑髮的國王忽然走下高臺:「讓其他船繼續在這附近把冰塊全部確認一遍,而我們朝前行駛。」

  「陛下?」站在雷蒙身邊的親信很明顯沒有明白國王的意圖,「您是想要做什麼?」

  「布尼塔那群人夢寐以求的船和人就在我的不遠處,你說我要做什麼?」雷蒙的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問這個問題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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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3:12 PM

第九十八章 國王

  晴空萬里,碧藍的天空中除了耀眼的太陽外看不見一絲絲雲朵的痕跡,暖調子的陽光穿透過無數漂浮在海面的冰塊,在靠近海面的地方形成了奇特的光暈,就如同清晨漂浮在林間草地上的奶白霧氣,但這些如同霧一樣的光暈中又有無數像是將彩虹打碎了般忽閃忽閃的發光顆粒。

  這樣多虧了放晴的天氣而帶來的大面積海上奇觀此時並沒有人來得及去欣賞,『柯麗婭』上的船員都緊張的握著武器注視著破開水面朝他們緩緩靠近的黑色寒帶帆船。

  「只有為首的這一艘過來了。」亞里舉著望遠鏡在觀察,「他們的領頭就站在船首上的瞭望台,黑頭髮的那個,你看見沒有。」

  「我看見了。」卡彭特的五感在現在已經十分靠近吸血鬼,所以這點距離他當然能夠清清楚楚看見站在對面船首高臺上的人手指上戴著哪種戒指……自然那人的臉他也看清楚了,算得上是張熟面孔。

  沒想到能在這種時候見到他。

  卡彭特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笑容把亞里臉前的望遠鏡給拍下去,比起那艘不知意圖正在緩緩靠近的船隻,他更在意自己這邊的情況,「你去讓甲板上那些緊張兮兮的混蛋都放鬆些,這種樣子怎麼像是老子旗下的人,太丟臉了,虧我還要給他們每人付五塊銀幣當傭金。」

  現在根本不是要考慮這個時候,亞里感覺自己眼皮跳了兩下:「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不可能就在這裡等著他們靠近過來吧。」

  「為什麼不,他們看起來是想要過來和我談談。」卡彭特說著放開了一直壓著亞里望遠鏡的手,示意他抬起望遠鏡重新看看,「喏,你看,他們在主桅上又升了面藍色的小旗。」

  卡彭特說的是真的,主桅上在那面有著狼鷹圖騰的巨大旗幟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面純藍色的小旗幟,這種升旗的舉動代表著想要靠近交涉,普遍的用法是物資耗盡的船隻想要靠近路過的商船進行物品交易的時候。

  「等等……那個旗幟不是藍色的外套麼。」亞里盯著那面旗幟看了會兒後忽然才反應過來除了旗幟本身,剩下隨風飄動的那兩個多餘的布條是什麼,那是衣服的袖管……怪不得這旗幟會那麼小,導致他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看見。

  「這會不會是陷阱?」自然而然的亞里就開始起疑心了,「我們還是快點起錨朝後退吧,能爭取一些時間就爭取一些。」

  卡彭特看起來對亞里很失望的搖搖頭:「是陷阱就他媽的打他們啊,跑什麼跑,他們就過來了一艘,轟沉了我們再跑也不遲,這些寒帶船龍骨本身就重,加上前面的金屬,不可能跑得過我們。」

  「你是忘記海面上還有那麼多浮冰了麼?」

  「…………啊!」

  亞里暴怒的看著卡彭特恍然大悟的臉,他原本還以為這傢伙有什麼其他的打算,結果是什麼打算都沒有:「啊你媽個頭!你給我滾進屋子裡面去!!我來指揮!」

  「……」安娜其實從一開始就站在他們兩個人後面看他們進行著單方面毫無營養的討論:「我是說,那艘船離我們也就只有幾海里了,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你怎麼知道來不及,沒試過的事情就不要輕易斷言我們會失敗。」卡彭特依舊義正言辭的說著胡話:「沒問題的!」

  亞里忍不住用拳頭敲了卡彭特的後腦勺:「哪裡沒問題了!!之前也是你個傻子說一條船出航就夠了,現在你再給我看看,一條船夠麼?!」

  是的,之前因為覺得只有『柯麗婭』一條船,感覺數量不夠,亞里他在門徒島那邊忙活了一陣專門弄了幾艘火力充沛的大船,結果在準備起航前往洛底斯的前幾天卡彭特嚴肅的和亞里討論了半天『數量太多目標太大而且還麻煩我們就帶柯麗婭就夠了』

  「我就不該答應你。」亞里頭痛的捂住自己的額頭,「你的話沒一句能夠聽。」

  在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洛底斯的黑色大船已經十分靠近了,它下錨停在離『柯麗婭』有一定距離的海面上,這個距離是不用望遠鏡也能模模糊糊看清楚對面甲板上的人影。

  「大副!他們放小船過來了,那上面只有一個人!」在甲板下的船員在看見情況之後就大聲的對上面彙報。

  「難道是真的要和我們交涉什麼事情……?」亞里皺眉看向海面,那艘小船上的確只有一個人士兵模樣的傢伙,「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說過了麼,他們升了雙旗幟,他們要交涉!而且為什麼船員彙報事情喊得是大副而不是我啊,你是不是想要謀權?」卡彭特說著轉身推了推安娜的背:「你。」

  「你到屋子裡面去。」他推著安娜的背開始朝船長室走,「待在裡面不要出來。」

  安娜感覺同樣的話好像不久之前卡彭特也對她說過一次,就是她掉進海裡被海軍抓走之前……

  「不、等一下,你先別推我。」那次事件的陰影當然還沒有散去,安娜自然的就開始抵抗起了卡彭特,「我不要一個人待在裡面。」

  「這是船長命令,你給我進去。」

  「我不要,而且我就算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反抗自然是無效的,安娜還是被卡彭特拎著關進了屋子裡面:「你必須要讓別人盡可能少看見你的臉明白麼?不要偷偷跑出來,這是為你好。」

  說完卡彭特就把門關上離開了,安娜也只能扒著望遠鏡趴在窗口處看著甲板上的動靜。

  過了十幾分鐘那艘洛底斯小船上的來使才登上了他們的甲板,典型的洛底斯人長相,高高的鼻樑,淺到近乎白色的髮絲和蒼白的肌膚,穿著黑色帶奶白毛領的絨衣。

  那人遞了卷書寫用的皮紙給亞里,然後就等候在一旁,看樣子的的確確是來交涉的人沒錯,身上也沒帶武器。

  然後他們幾個人好像在交談……安娜眯著眼睛仔細的看著那洛底斯人的嘴唇,想要從上面讀出些什麼,但很可惜唯一看出來的就只有『船長』這個詞。

  安娜皺著眉繼續觀察。

  ……

  …………

  卡彭特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發自真心的驚訝表情,他又一次看了遍那卷紙上寫的東西:「陛下?你是說……洛底斯的國王在那艘船上?」

  「是的。」負責送信的洛底斯人點點頭:「我們的陛下現在就站在船首等待著你們的回復。」

  「姑且問你一句,那個站在船首高臺上的黑頭髮男人就是你們的雷蒙陛下?」卡彭特說話的時候順手將紙遞給了旁邊的亞里。

  「沒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卡彭特就沉默了,他在思考著些事情,而亞里也快速的掃完了紙上的內容,在紙的下方還有個小小的蠟印,是用戒指蓋出來的洛底斯國徽。

  「洛底斯的國王想要我們的船長去他的船上?」亞里看完那卷紙之後抬頭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那個洛底斯人:「原因呢?」

  洛底斯人用自己淺色的瞳孔掃了一圈甲板上的人,船員都警戒的將手搭在武器上,並且都時刻注意著他的舉動:「很抱歉我只負責傳達這份卷書,然後帶回你們的回答而已,如果好奇原因的話,不妨直接讓你們的船長跟我回去如何?」

  「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亞里把紙塞回洛底斯人的手裡,「該不是看我們現在陷入了一點小『困境』就想趁火打劫吧。」

  「難道對你們海盜來說『趁火打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洛底斯人背著手站在亞里面前動也不動「請選擇吧,是讓你們的船長跟我回去,還是讓你們這艘漂亮的船變成碎片浮在這片海域上?」

  亞里剛想開口,一直站在他旁邊的卡彭特忽然啪的一下拍住了他的肩膀,然後大聲的說:「我們怎麼能夠屈服在這種無恥的威脅之下呢,你說是吧,船長!」

  「………」亞里現在就想開槍打爆卡彭特的腦袋,他咬牙切齒的轉頭小聲對卡彭特耳語:「現在是玩這個的時候麼?!」

  「我和你開玩笑呢。」卡彭特哈哈哈的又拍了幾下亞里的背,然後問洛底斯人:「所以只要跟著你回船上就行了?」

  「是的,首領只是想要同卡彭特船長聊幾句而已,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們沒有要交戰的意圖。」

  誰知道你們是什麼意圖,卡彭特用鼻子哼哼兩下:「行吧,那我跟你過去。」

  洛底斯人看起來也沒有更究竟到底誰才是船長這一問題,因為在他過來的時候國王陛下就已經對他說過他需要帶回來的船長是什麼樣子的:「那麼就請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等等……我才是船長。」亞里伸手攔住了卡彭特,他沒想到這傢伙竟然真的打算跟著去洛底斯的船上,「你不要胡說八道了。」

  「你是認真的要在這裡跟我演這種肉麻劇情?」卡彭特不耐煩的嘖了兩聲,「早去早回,你別耽誤我們時間了。」

  「這不是耽誤時間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清不清楚……」亞里說著就揪住了卡彭特的衣領:「別玩了!」

  「把你們的大副抓住,爸爸我現在急著要出門談事情。」卡彭特對身後愣著的船員打了個手勢,「快點。」

  「是、是!船長!」

  說著一麻溜的船員就上前將大副從船長的身邊扯開了。

  「你們給我放開!」亞里惱火的說:「別讓他下船,我們現在就起錨朝後逃!」

  卡彭特歎了口氣:「你真的是太緊張了大副,不會有事的。」

  他說這話並不是在安慰亞里,而是真的不會有什麼事情,本身在看見那個黑髮男人的時候卡彭特就沒怎麼擔心,現在又知道了他竟然是國王……只能說又有機會近距離觀賞鬧劇了。

  「你看好安娜,我之前把船長室的門反鎖上了,還有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沒有這個必要。」卡彭特對亞里交代完之後就走到船舷邊朝洛底斯人做了個請的動作,「我們走吧。」

  「好的。」來送信的洛底斯人也沒想到竟然能這麼輕鬆的把『卡彭特』給帶回去,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多多少少摻雜了些驚訝,「你的應邀會讓國王陛下感到很開心。」

  「他倒是會開心。」卡彭特轉頭看了眼船長室的方向,然後就翻過船舷順著繩梯下到了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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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你究竟有多少老朋友?

  卡彭特:不算是朋友吧,只是認識的人。

  亞里:他這德行怎麼可能有朋友(笑)。

  安娜:說的也是。

  卡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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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3:27 PM

第九十九章 宮殿

  「我不敢相信,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安娜揪著自己頭髮在房間裡面焦躁的轉圈:「他為什麼要一個人去洛底斯的船上?!」 之前她在窗戶邊看見卡彭特要跟著那洛底斯人下船的時候就想開門出去,結果沒想到那個混蛋竟然從外面把門給鎖上了……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亞里也頭痛的要死,「他說讓我們就在這裡等他,不要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

  就是這一點,卡彭特就是這點特別討人厭,總是喜歡藏著掖著然後搞一大堆破事出來自己也沒辦法收場導致最後全盤爆炸,現在不一樣的是之前爆炸後會有烏提爾出來收拾殘局,讓他們不至於很慘……而現在烏提爾別說收拾殘局了,讓他收拾下桌子說不定都會暈倒。

  對了烏提爾……

  「烏提爾人呢?今天好像一天都沒見到他。」現在想想,他們今天整天都在甲板上修補柯麗婭,從早上那時候起好像就沒見到烏提爾,「他還在睡覺麼?」

  「應該還在睡,我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還沒起來。」亞里回想了一下早上的情況,「現在去看看他吧,卡彭特的事情也要告訴他才行。」

  然而亞里沒想到的是烏提爾根本就不在他房間裡面……

  「那個長頭髮的奇怪男人呢?」亞里旋即就逮住了一個經過他房間門口正在搬運東西的船員,「你們有誰看見他了?」

  「之前在最下面的甲板看見過他,然後我就不清楚了……」那個船員皺著粗粗的黑眉毛仔細想了想,然後在粗眉毛身後的船員又補充說自己在甲板上也看見過烏提爾。

  「你什麼時候在甲板上看見他的?」

  「就剛剛啊、船長和那個洛底斯人下船的時候他就在第二根桅杆附近。」

  這倒是真的沒有注意到……不過這也就是說烏提爾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那個時候他覺得卡彭特的做法有問題的話應該就會當場阻止了,但很明顯他沒有這樣做。

  「我跟不上他們兩個的思考方式。」安娜轉身開始朝通往上層甲板的樓梯走去,「太煩人了……」

  「很正常,我到現在都沒習慣,如果你哪天習慣了記得告訴我方法。」他跟在安娜的身後朝上面走去。

  ……

  …………

  就在亞里和安娜正滿船找烏提爾的時候卡彭特已經登上了洛底斯的船,他一上船就開始東張西望:「你們國王呢?剛剛不是還站那麼高麼。」

  「不要到處看,也不要隨便說話。」一名領頭的高大士兵背著手擋在了卡彭特面前,然後對他身邊的士兵使了個顏色,那些士兵就圍到了卡彭特身邊開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我們需要堅持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帶多餘的武器。」

  「行吧。」卡彭特假惺惺的舉起雙手,「你們對客人可真有禮貌。」

  「誰讓你比我們更禮貌呢,我記得上次說人和人之間要以禮相待的是你。」

  卡彭特順著聲音側頭望過去就看見黑色長髮的男人正慢慢的朝他走過來,這個男人的長相和典型的洛底斯人不同,純正的洛底斯人無一例外都是淺色的毛髮,瞳色也近乎於玻璃質地的湖藍色。

  而這個被稱作『國王』的男人除了皮膚蒼白這一點和洛底斯人有點相似,其他都完全不一樣,他揮了揮手示意正在檢查卡彭特身上有沒有武器的士兵退到一邊去:「那麼上次被你搶走的摩多沙婆雕像你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

  「 我倒是更傾向於那是被我偷走的,而且那不是你的東西吧。」卡彭特放下了原本半舉起來的手,「怎麼,你專門找人過來威脅我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如果你認為這個是威脅的話。」雷蒙裂開嘴假笑了一下:「那我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畢竟能讓你感覺到受威脅可是件大事情…………廢話大概就說到這裡,找你來自然是因為其他事情。」

  雷蒙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船外海面上的浮冰:「你也看見這些東西了,最近洛底斯發生了些很奇怪的事情……」

  「然後恰巧我們又在這裡遇到了你。」雷蒙的目光從海面上收回來直指卡彭特:「我想你也許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

  「我會過來只是碰巧而已,你不能這樣莫名其妙的把什麼事都推給我。」卡彭特說得義正言辭,雖然事實上這些破事情的源頭都是他,「再說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你身為國王的監管不力麼?」

  「還真敢說。」雷蒙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打算站在這裡和你浪費半天時間,請你快一點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卡彭特聳聳肩:「我們來洛底斯是因為聽說這裡出現了蕾爾亞的宮殿,會撞上你這事情只能說是意外……不過我才是想問呢,如果只是單純的要回收冰塊,需要國王親自出航麼?」

  「你是早就知道我們會來這裡了吧。」

  「……」

  卡彭特在柯麗婭上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了這個情況,只不過沒有想通是誰告訴雷蒙的:「說吧,你在這裡候著我們究竟是……」

  「……這是巧合。」雷蒙乾咳了一聲打斷卡彭特的話。

  「啊?」

  「我說……會在這裡遇到你們只是巧合。」

  這和卡彭特所設想的大相徑庭,所以導致他一時間覺得有些略微的尷尬:「那你一開始就認定這些事情是我搞出來的是什麼意思,然後又恰好在這裡撞上,誰看都覺得你是故意等在這裡的吧。」

  「換誰在這裡碰巧遇見『柯麗婭』也都會像我這麼想,畢竟那是你的船。」

  「所以當國王還能鍛煉嘴皮子的?你是不是變得比以前活潑了,好噁心。」卡彭特記得很多年前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基本上就是冷著個臉站在一邊嘴巴像是被用線縫起來了,只是偶爾會吐出一兩句簡短的惡言惡語。

  「『雷蒙』就是這樣的性格,我只是稍微扮演一下。」

  「……那你真的和烏提爾做了筆挺大的交易,除了雕像你是不是還給了他其他什麼?」卡彭特皺著眉上下打量起了『雷蒙』,嚴格來說他和這個人就只見過兩三面,那個時候這人的身份是真正的雷蒙國王手下的騎士長,名字好像是奧斯萊特。

  至於他們兩個遇見的過程,就是卡彭特潛進雷蒙的王宮裡面企圖偷摩多沙婆雕像,結果被同樣想要偷雕像的奧斯萊特給發現了……

  「人和人之間是需要以禮相待的,只要你把雕像讓給我,我就把槍從你漂亮的臉蛋上挪開,你看怎麼樣?」

  然而實際上的情況並不是卡彭特占上風,奧斯萊特的槍口也抵在他的腦門上,他只是習慣性嘴硬幾句……那時候場面僵持不下,並且再多在寶物庫待一會兒的話他們兩個人說不定就都要被發現了。

  而且奧斯萊特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皺著眉盯著卡彭特等待他露出空隙的那一瞬間。

  「行吧,我們換個談話方式,你為什麼想要這個雕像?是想拿去換錢?這樣的話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數額,多少都行。」

  「鬆手。」奧斯萊特明顯根本不聽卡彭特的話,他只是讓槍口更用力的抵在了卡彭特的腦袋上。

  「不是為了錢是麼。」卡彭特眯著眼睛,他在剛剛想到了一種模糊的可能性:「你是不是認識烏提爾。」

  「……」

  還真說中了,卡彭特滿意的看著奧斯萊德瞪大的眼睛,因為最近烏提爾那傢伙想要的就是這個雕像,從效率上考慮他也肯定不止對自己一個人要求去尋找摩多沙婆雕像:「那太好了,我們兩個一起去把這個東西給他就行了,到時候就說是我們合作偷來的,你看怎麼樣?好處大家肯定都不會少的啦。」

  在那種麻煩的條件下奧斯萊德也只能同意這麼做了。

  ……

  「蕾爾亞的宮殿。」

  「什麼?」卡彭特猛得一下從記憶裡面回過神,「你說什麼?」

  「你不是問我除了雕像之外我還答應了給烏提爾什麼東西麼,蕾爾亞的宮殿就是我另外答應給他的東西。」

  這是卡彭特根本沒想到的事情:「你怎麼可能能把那個給他,那宮殿從來都……」

  「蕾爾亞的屍骨在很久以前就被洛底斯的第三任國王找到,從那之後宮殿就成為了洛底斯歷代最高權位者,也就是國王的所有物,所以只要我成為國王那麼那座宮殿我就有資格隨意處理。」

  的確這樣說的話就能理解為什麼蕾爾亞的宮殿只會出現在寒帶了:「所以你就這樣把宮殿的所有權交給了烏提爾?」

  「他說只是暫時的,在死之前他會把宮殿的所有權交還給洛底斯。」奧斯萊德不明白卡彭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情,「所以你真的是因為宮殿才來洛底斯的?」

  卡彭特沒理奧斯萊德的問題:「那既然有所有者,宮殿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海面上。」

  「這麼簡單的問題需要我回答麼?當然是所有者讓它出現在海面上,它才會出現在海面上。」

  從剛剛聽見奧斯萊德說他已經將蕾爾亞的宮殿交給烏提爾的時候卡彭特就有些預料到……沒想到事情真的是這樣。

  卡彭特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是被烏提爾引到洛底斯來的,那傢伙肯定早就知道洛底斯會成為耶底戈醒來之後的『第一餐』……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奧斯萊德看著臉色陰沉的卡彭特,他稍微想了想剛剛卡彭特問的問題和反應也差不多想出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你終於被烏提爾算計了?」

  ……

  …………

  「烏提爾!你怎麼在那裡!」

  安娜和亞里還有幾個船員幾乎快把柯麗婭給翻過來,最後才終於發現了桅杆瞭望台裡面的烏提爾,他正貼著瞭望台最裡面的地方,那個地方有時候會被桅杆上垂下來的帆布給遮住所以不怎麼容易看見。

  但烏提爾好像沒聽見安娜的聲音,只是自顧自專心的看著遠處洛底斯的船隻,這導致他幾分鐘之後被忽然爬到瞭望臺上來的安娜嚇得差點掉出去。

  「安娜……」

  「我們到處找你。」安娜也被烏提爾的反應嚇得夠嗆,「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我不是待,是躲在這裡。」

  「為什麼要躲?」安娜莫名其妙的看著烏提爾,但還沒有等烏提爾回答,她就從別人那裡知道了烏提爾為什麼要躲到桅杆上的瞭望台裡……

  而那個替烏提爾回答了安娜的『別人』就是卡彭特,他人都還沒有登上甲板,暴怒的吼叫聲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柯麗婭』

  「烏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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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3:49 PM

第一百章 風向

  烏提爾嚴肅的對安娜比了個『安靜』的動作,然後就悄悄縮去了垂在瞭望臺上的帆布後。

  「……」安娜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不過卡彭特充滿活力的回來了算是件好事,此時卡彭特已經登上了甲板,正大聲的到處詢問烏提爾在哪裡。

  「發生什麼了?」 亞里攔住了像是被戳到屁股的大猩猩一樣在船上亂沖亂撞的卡彭特,「烏提爾怎麼了?」

  「他怎麼了!?!?」卡彭特依舊沒改變他那咆哮的說話方式:「你把他找出來自己問問!!」

  聽見卡彭特這樣說的亞里就下意識的抬頭朝瞭望臺上望去:「他………」結果就看見安娜正探出半個腦袋猛對他搖頭。

  「不太清楚他在哪裡……我們剛剛一直在找他。」亞里的話頭一轉,聽見大副這樣說的船員們也就都敢不開腔。

  「你看什麼上面。」卡彭特看亞里抬頭在朝瞭望臺上看也就跟著朝上看了一眼。

  「安娜?你在那裡幹什麼。」他皺眉盯著只露了一雙眼睛出來的女孩,「下來!太高了!」

  「我在這裡看你回來沒有、」安娜臨時編了個藉口,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包庇烏提爾,但總感覺在這種情況下讓卡彭特逮住烏提爾會發生什麼大事情,「我這就下來。」

  烏提爾縮在帆布後面沒有任何動靜,看樣子是鐵了心不會下去了。

  「所以你到底去洛底斯的船上幹了些什麼?」安娜順著繩索從瞭望臺上滑下來的時候就聽見亞里在這樣問卡彭特,「烏提爾發生了什麼?」

  真的是什麼事情都很可疑,不管是卡彭特真的完好無損的從洛底斯的船上回來了也好,還是那一隊洛底斯船依舊沒有打算要攻擊『柯麗婭』也好。

  卡彭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沒什麼,洛底斯的國王想讓我幫他一個忙。」

  「你說什麼?」安娜瞪大眼睛看著卡彭特,她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人不想要卡彭特腦袋而是他的幫助,「你確定你聽清楚了那個國王是這樣說的?真的?」

  「不然呢,你是不是在想些什麼『怎麼可能有人想要我幫忙』之類的事情?」卡彭特唰的一下就伸手捏住了安娜的臉頰,「你太不懂禮貌了!」

  「放手……」

  「行了。」亞里把卡彭特的手從安娜臉頰上拍開:「什麼事情,你快點說。」

  卡彭特哼了一聲:「都說了不是什麼大事情,你看外面那些浮冰,在裡面找個黑頭髮的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就行了。」

  「……什麼意思?」

  「找人啊!你這都聽不明白?」卡彭特不耐煩的撓了撓自己的頭髮,「而且比起這個,烏提爾呢我有事情要問他。」

  你剛剛看起來不像是有事問他而是要打他的樣子,安娜的額頭上冒了些細汗:「卡彭特,你聽我說……烏提爾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差,他是禁受不住太大刺激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千萬不能打他。」

  不然你兩拳頭下去烏提爾可能就沒了。

  「誰說要打他了,我只是有事情要找他問清楚。」卡彭特又開始不停的朝周圍到處看,然後對亞里說:「你知道他瞞著我們什麼事情麼?」

  「我從剛剛起就在問你這個問題了。」站在旁邊的亞里很不耐煩。

  「行,那我問你我們一開始要來洛底斯是為什麼?」

  「蕾爾亞的宮殿。」

  「耶底戈的事情變成那樣,烏提爾阻止我們來洛底斯了沒有。」

  「沒有……」

  話說到這裡亞里好像有些覺得事情不對了,但安娜還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能眨巴著眼睛看一下卡彭特又看一下亞里:「所以呢?」

  「沒什麼所以,我只是從洛底斯的國王口中得知了宮殿的所有者早幾十年前就已經是烏提爾了。」

  「……」

  亞里憤怒的爬上瞭望台把烏提爾揪了下來。

  ……

  …………

  「所以說我就是不太想和你們這種野蠻人說話。」烏提爾捂著自己的左側臉頰跌坐在甲板上,「你們明白什麼叫交流麼?」

  安娜勉強的擋在烏提爾面前好讓亞里不會打他第二拳:「冷靜……冷靜一點……」

  「你明知道這邊會有危險的事情發生還讓我們過來,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亞里眼睛都快從眼眶裡面瞪出來了,「不可置信,你竟然一直瞞著我們還故意把我們引到這邊來,你究竟想幹什麼啊!?」

  「嗯,這也是我想問的。」亞里的反應讓卡彭特非常滿意,他現在一臉滿足的站在旁邊,「你最好告訴我們你到底在想什麼。」

  烏提爾的目的當然是耶底戈,他當時還在門徒島上的時候就已經勉強自己又預言了一次……當然最近身體會變得那麼差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這次預言。

  在那之後烏提爾心裡對之後會發生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了些准數,而預言之中最為清晰的就是『洛底斯』,不過憑空讓卡彭特他們去洛底斯也不是什麼很現實的事情,所以他就想出了宮殿這招。

  在很久以前他為了研究海神的事情和一個洛底斯的騎士做了交易,而交易的內容就是讓騎士代替雷蒙成為洛底斯的國王,並在那之後將蕾爾亞的宮殿交給他……烏提爾是沒想到這種成年舊事竟然還能拿出來立功一次。

  所以其實烏提爾的計劃從一開始是一帆風順的,但他沒想到竟然會在去洛底斯的路上遇見奧斯萊德……而且那傢伙還把宮殿的事情告訴卡彭特了,為什麼預言總是會漏掉這些事情!

  「我讓你們過來自然是有原因的……不然你想要怎麼讓耶底戈消失?」烏提爾捂著臉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既然你不認為自己有錯那之前為什麼要心虛的躲起來啊……安娜急忙伸手扶住了紙片樣的烏提爾,他臉上現在青紫了一塊看起來特別慘:「那你的意思是為了讓耶底戈消失,我們來這裡是必要的?」

  「那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藏著掖著對你有什麼好處?」卡彭特不滿的說。

  聽見卡彭特這樣說的亞里神色複雜的看向他:「你也知道藏著掖著沒什麼好處?」

  「為什麼不知道?我當然知道。」

  「……」

  「行了行了,你們別再討論這個了好不好……」安娜看亞里的表情很危險,只能急忙出聲打斷他們的談話:「烏提爾他沒什麼其他的意思你們也知道了,現在就先……啊對,卡彭特不是說了嘛,洛底斯的國王讓我們幫忙什麼的。」

  亞里這時候還沒緩過來,說話也沒什麼好氣:「他以為這些浮冰裡面有多少個十四歲的黑頭髮女孩,別逗我笑了。」

  「巧了,我當時也是這樣對他說的。」卡彭特哈哈哈笑著拍了拍亞里的肩膀,他看起來已經完全消氣了。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他。」

  「當然是因為他答應了我開出的條件。」說著卡彭特就感覺更開心了,「我說我有個想要關進冰獄裡面的人,但那個人並不是罪犯。」

  十幾分鐘前,洛底斯的領船上。

  「不要開玩笑了我們的監獄只能關押罪犯,這是原則問題。」奧斯萊德面無表情的看著卡彭特:「而且你現在是能夠朝我提要求的立場?你的『柯麗婭』現在可是離沉船只有一步的距離了。」

  這點卡彭特當然知道,他們的確處在很不利的條件下但是……

  「我只是多多少少想得到點好處,我們也不能白忙啊你說是不是。」卡彭特看著船外數以萬計的浮冰,「而且你還沒聽我說完呢,只要你答應我把那個人關進冰獄,我就能立刻把你妹妹從這些冰塊裡面挑出來。」

  「……」奧斯萊德終於皺起了他的眉毛,「如果你是認真的,那麼我就答應這個事情。」

  「我當然是認真的。」畢竟烏提爾就在他的船上。

  ……

  …………

  「我?」烏提爾用難以相信的眼神看著卡彭特,「我都這幅樣子了你還要我用巫術幫你在這麼多冰塊裡面找人?」

  「不然呢,我們大家一起被洛底斯的船轟沉?話先說好,我可不想掉進冷得要死的海水裡面……嗯、怎麼?」

  卡彭特偏頭看向忽然扯了扯他袖子的安娜:「我提醒你,在這個時候幫烏提爾說話都是會被駁回的。」

  「我不是要說那個啦……」安娜把想要維護烏提爾的前半句話吞了回去,「就是、你是想要把誰關進洛底斯的監獄裡面?」

  「你又在意起這些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了。」卡彭特歎了口氣:「當然是那個抓了你好幾次的海軍啊。」

  「威廉?」

  「你為什麼還記得他的名字,快給我忘了。」

  「不行,我不同意用巫術找人這個事情。」

  「他名字很好記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想記的。」

  「給我忘了!」

  「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如果再用巫術的話……」

  「你們能不能不要同時說話!」亞里終於忍不住了,強行打斷了他們亂七八糟的談話,「那個海軍怎麼都好,先把洛底斯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說,你真的還要讓烏提爾用巫術麼?我不覺得這是個好想法,你看看他現在這幅樣子。」

  「洛底斯的事情……」卡彭特皺著眉毛有些猶豫的看著臉色青白的烏提爾:「你真的不行了?」

  卡彭特他原本以為找人也用不了多少力氣所以才對奧斯萊德那麼說了,但現在看烏提爾這麼竭力拒絕的樣子,可能真的是沒辦法負擔:「算了,我們還是等一會兒風向順了開始朝後跑吧,反正柯麗婭被冰塊撞幾下也不會就立刻散架。」卡彭特思考了一下就迅速的妥協了。

  烏提爾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但剛想開口的時候卻被安娜打斷了。

  「我們可以用這個的。」安娜說著她就把手腕上的那顆小石頭亮了出來,之前被威廉抓走之後忍著沒有用它果然是正確的,「你說要去哪裡吧。」

  卡彭特剛想開口說用不著,旁邊的烏提爾就開始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他們不得不把目光集中到烏提爾身上。

  「你怎麼了??」安娜被烏提爾彷彿要把肺都咳出的動靜下了一大跳,烏提爾捂著嘴又咳嗽了幾下,然後顫巍巍的半舉起了手臂指向南邊的方向。

  「那邊……大約十二海里外的地方,在水面下方,現在就過去的話應該能夠立刻打撈上來。」烏提爾說完就伸手過去將安娜的袖子拉起來遮住那顆石頭,「這個東西不是現在用的,情況還沒有那麼……」

  卡彭特嘖了一聲伸手抓住了話都沒說完就朝地上摔去的烏提爾:「倒是把話說完再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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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3:55 PM

第一百零一章 在意

  「我和你去?」

  安娜不確定的看著卡彭特:「你確定我和你一起去?」

  此時他們已經抵達了烏提爾所說的位置,但因為前方的浮冰實在是太過密集柯麗婭如果繼續朝前那麼船頭肯定會被撞爛進水,所以到這裡他們只能換小船繼續。

  「是啊,反正位置也知道了,只要下水撈起來就行。」卡彭特正讓人把小船從側舷放下去。

  「我不要去、下面冷。」說著安娜就開始朝後退,她本來就受不了太冷的天氣,現在身上除了一條毛毯還裹了兩件卡彭特的長外套,「亞里或者……或者阿爾文和其他船員不是比我更適合麼,你就算坐小船還不是要用槳清理浮冰。」這種體力活她肯定是做不來的。

  亞里在旁邊點頭十分認同安娜的話:「阿爾文還有其他兩個人和你一起去,我和安娜留在床上照看烏提爾。」

  「不行,我是船長,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卡彭特根本無法贊同亞里這個十分符合邏輯的安排,他幾步上前把安娜抓起來夾在胳膊底下,絲毫不顧安娜蒼白無力的掙扎:「反駁我你們就是要發動叛亂,聽見沒有!」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愛怎麼樣怎麼樣吧……亞里懶得和卡彭特耗費嘴舌,就迅速的妥協了:「好吧,那你帶著安娜小心一點。」

  安娜不可置信的看著亞里:「但是我去有什麼用啊,我力氣又不大!」

  「你去能讓卡彭特閉嘴。」

  「……」

  這倒是個能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所以安娜也就只有乖乖跟著卡彭特下到了小船上。

  她就坐在船尾看著卡彭特戴上手套不停的用船槳去推開擋在小船前面的浮冰,有時候還得用手去推推,就這一邊清理浮冰一邊緩慢前進了大約幾英尺的距離:「所以我就說了至少也再叫兩個人一起下來吧……你這樣也太慢了。」

  「……你,」說話的時候卡彭特還不得不伸出兩隻手將兩塊靠近小船的浮冰撐住,然後用力把它朝外推出去:「你該不會以為我叫你和我一起來,只是單純的無理取鬧閑的沒事做?」

  不是那樣麼?

  「當然不是那樣!」卡彭特光看安娜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而且他現在到底在安娜心裡面已經變成了個什麼形象……「我沒告訴你?我們撈起那國王的妹妹之後不會回『柯麗婭』,而是直接給國王送過去,至於為什麼要你跟我一起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國王的妹妹?那是怎麼回事……而且說到底我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啊。」安娜覺得自從自己逃回來並且知道了耶底戈和卡彭特之間的事情後他們的行動方式都很模糊,沒什麼目標的那種感覺,但烏提爾除外。

  「都是些陳年舊事。」卡彭特還在手腳槳並用的推著冰塊,安娜看著那些被凍在冰塊裡面的人感覺很不舒服,就乾脆扯了扯大衣領子把自己的整個頭包起來擋住視線,卡彭特的聲音有些模糊的透過衣物傳到她耳朵裡,「這件事做完之後我們就混去洛底斯玩玩,反正烏提爾不是拼死拼活的都要把我們引到洛底斯來麼,那就順他的意。」

  「怎麼混進去啊,況且現在我們面前還有有一排洛底斯的軍船擋著……」這傢伙該不會是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是海盜了吧。

  「你總是喜歡問這些不解風情又現實無比的事情,既然我們是在大海上,那就該崇尚浪漫和朦朧你明白麼??這可是大……呃、」卡彭特因為忙著分神和安娜說話,推冰的時候手滑了下讓冰塊撞到了他的額頭,幸運的是安娜用領子遮著眼睛並沒有看見這一幕,所以卡彭特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胡說:「……這可是大海啊。」

  「你剛剛怎麼停頓了一下,看見什麼東西了麼?」安娜從領子上面露出一雙眼睛望向卡彭特,「發現我們要找的冰塊了?」

  「不是……不過應該就這附近。」卡彭特回頭估算了一下從他們現在的位置到柯麗婭的距離,然後趴在船邊上朝海水裡看了看,剛剛烏提爾說他們要找的冰塊是在海面下方,也就是說被壓在了其他冰塊下面,「我想我得下去看看。」

  「下去?」安娜徹底把腦袋露出來了,「你瘋了呀,這海水有多冷你不知道?」

  「冷倒無所謂。」卡彭特站起來用長柄船槳伸進海水中攪了攪,然後把靴子和外套都脫了下來,「等我找到他妹妹的時候你就要稍微動下手幫忙了,明白沒有。」

  「這個明白是明白……但是為什麼國王的妹妹會在這些冰塊裡面啊,這些冰塊不是關犯人的麼?」安娜伸手把卡彭特扔在她腳邊的外套撿起來搭在膝蓋上,「她不是公主麼?」

  「公主犯了罪當然也要被關起來。」

  「噢………」這麼簡單的原因為什麼自己一開始沒想到,安娜覺得自己的邏輯肯定是被卡彭特帶得越來越混亂了,「但你真的要直接跳進海水裡面?」

  「你在船上等我就行了。」說著卡彭特就跨坐在了木船矮矮的木邊上,他把腳伸進海水裡面踢了幾下,「也不是特別冷。」

  安娜聽他這麼說也覺得有些好奇,就試探性的把手伸到船外摸了摸海水……

  「這叫不是特別冷?!」在觸碰到海水的那一刻安娜就閃電般的將手縮了回來,而此刻她聽見了旁邊傳來『撲通』一聲,卡彭特整個人已經滑進了海裡「卡彭特!」

  安娜急忙扒在船邊朝水裡喊:「會感冒的!!」

  然而卡彭特這時候已經游得不見人影……安娜叫了幾聲都沒人回應,她也就只能幹坐在船上等著,周圍不斷有冰塊之間互相碰撞的聲音,偶爾小木船還會被它們拱得搖晃幾下。

  大約六七分鐘過去後,安娜終於看見卡彭特的腦袋從不遠處的一個冰塊後冒了出來,但很快他又潛回了海裡:「……」

  雖然以前就知道卡彭特的身體比一般人強壯不少,水性也很好,可是現在仔細想來這樣的體質已經差不多不能算是人了,而會變成這樣肯定是因為吸血鬼的原因,安娜也不太想思考這些負面的東西,但她實在不確定卡彭特究竟還能活多久。

  誰知道現在還有多少只吸血鬼?再加上烏提爾已經那個樣子了,誰能保證卡彭特每次都能夠在極限之前抓到吸血鬼?這件事情安娜之前已經想過無數次了,可是思考的次數多也沒什麼用,因為憑她根本想不出什麼對策……而卡彭特也從來不怎麼在意這些事情,問他的時候他只會說一句『總會有辦法』敷衍過去。

  但是真的還會有辦法麼……

  ……

  「安娜。」

  「安娜……!」

  「阿麗埃娜!!」

  「啊!」安娜猛得從思考中回過神看向船邊,卡彭特像是水鬼一樣一隻手臂掛在船舷上皺眉看著她。

  「快過來搭把手。」卡彭特甩了甩自己濕漉漉的頭髮,然後另隻依舊泡在海水裡的手臂一用力就……從水裡扯起了一條細瘦青紫的手臂:「拉上去。」

  安娜急忙脫掉身上有些礙事的大衣和毯子,搖搖晃晃的走到卡彭特面前伸手去拉卡彭特的胳膊……

  「不是叫你拉我!」卡彭特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發脾氣,「叫你把她拉上去。」

  「噢噢……」安娜尷尬的放開卡彭特的手臂,改去拉那條青紫的手臂,「這就是公主?為什麼她不是在冰塊裡面?」

  拉起來倒是比安娜想像中的要輕,所以她很快的就將公主給拖到了船上,這位公主不止沒有被凍在冰塊裡面,身上還連一件蔽體的衣物都沒有:「太可憐了、她還那麼小……」

  安娜不忍心的看著渾身青紫,但依舊能看得出清秀長相的公主,這時候卡彭特也翻回了船上,他把身上濕透的襯衫脫掉丟在一邊然後伸手拿過之前安娜脫下來的外套披在肩膀上。

  「小?按照她被凍起來的時間算的話……她是你年齡的兩倍。」

  「………」

  「而且知道她為什麼被凍起來麼?她殺掉了自己的父母以及三個弟弟……不對兩個弟弟,雷蒙那個時候活下來了所以不算。」

  「………」安娜謹慎的拿過一邊的毛毯將光溜溜的公主給裹了起來,「好了,我們把她送回去吧。」

  裹完公主後安娜發現卡彭特正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盯著她看:「怎麼了?我們不是現在要直接把公主送去洛底斯的船上麼?」

  「是這樣沒錯……但是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你看見她還沒明白我為什麼要你一起來麼?」

  安娜不解的看著卡彭特。

  而卡彭特惱火的瞪了安娜幾秒後發現她好像真的沒有絲毫反應:「你怎麼回事,難道你對於你男人去海裡撈起了一個全裸的女人沒有一點點不爽?」

  「……」安娜用一種彷彿看見了純藍色土狗的眼神看著卡彭特:「所以你是想看我不爽的表情?但是我不是經常對你露出那種表情麼。」

  「我指的不是厭惡的不爽!!」因為自己齷蹉的願望沒有得到滿足卡彭特顯得十分不滿。

  「你就不能表現的更加在意我一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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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4:00 PM

第一百零二章 煙斗

  「他們真的撤船了……」安娜看著逐漸遠去的那幾艘洛底斯的船隻,在卡彭特將那個凍住的公主交給洛底斯的國王之後,他們就毫不拖遝的升錨轉帆開始朝北方駛去,「但是剩下的這些冰塊怎麼辦,洛底斯的國王不管了麼?」

  「國王一開始派船出來就只是為了找那個公主而已。」卡彭特心不在焉的劃著木槳:「我不想再聊這些事情了,好煩,反正和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真的沒什麼關係麼……」安娜看著在精神上迅速乾癟下去的卡彭特,「那個國王明明都讓你幫忙了,而且還放了我們一馬。」

  卡彭特劃槳的動作慢慢的停下來,他聽見安娜這話之後十分不滿:「注意你的用語,小姐,我可沒有被誰放過一馬,只要我願意我剛剛有無數個機會可以把奧斯萊德掐死。」

  「奧斯萊德是誰?」安娜徹底忽視了卡彭特重視的問題。

  「那很重要麼??我都說了我不想談這些事情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除了煩沒有任何意義!」卡彭特又抓起木槳重新劃動了起來,「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問烏提爾,他知道的比我多!」

  好像不該多問那一句的,安娜看著卡彭特的臉色就知道他開始生氣了:「你為什麼脾氣這麼不好啊,就因為我剛剛沒有表現出嫉妒的樣子?」

  「你想太多。」卡彭特強行裝作冷酷的樣子,彷彿安娜並沒有說中他生氣的原因,「再說了你嫉不嫉妒,和我有什麼關係。」

  然後直到回柯麗婭上卡彭特都還是一副『反正我死了你也不會很在意我』的樣子。

  「他怎麼了?」亞里看著徑直走回船長室摔上門的卡彭特,「洛底斯的國王對他說了什麼?」

  「我沒有跟著他上洛底斯的船所以不知道……」她當然沒辦法對亞里說卡彭特只是因為沒有看見她嫉妒的樣子所以覺得很不爽,「說起來,洛底斯的船已經撤回去了,我們現在該去哪裡啊,難道真的要繼續去洛底斯?」

  「誰知道呢……蕾爾亞的宮殿既然是烏提爾的東西那我們來洛底斯的目的就已經沒有了。」亞里想起這件事情就覺得很窩火,因為一開始要來洛底斯是他的提議,那時候信以為真的自己真的很傻,明明都已經在海上和比烏提爾狡詐幾十倍的人打過無數次交道了,卻還是在這種地方栽了跟頭。

  看起來是老實人的傢伙果然還是要更加警惕才行、亞里歎了口氣雙手撐在擺放在舵位旁的長木桌上,那上面鋪了幾張海圖:「如果還要去洛底斯的話我們得換條航線,不能追在雷蒙那幾艘船的屁股後面。」

  說著亞里就開始認真的研究起地圖:「你進去告訴卡彭特,我們也許要繞路個十天,問他怎麼看然後再出來把他的回復告訴我。」

  不太想進去找正在鬧彆扭的卡彭特,安娜心裡雖然這樣想,但為了不給事情本來就夠多的亞里添額外的麻煩她還是硬著頭皮去了船長室,然而還沒走近門口,安娜就看見卡彭特的大臉正貼在船長室內的窗口上朝外看著她。

  「……」

  卡彭特也沒料到安娜在這走過來的時候會突然看一眼窗口,他只能尷尬的慢慢朝後退去,然後等安娜走進屋子後又換做剛剛那副死樣子:「你進來找我幹嘛。」

  是打算直接跳過剛剛在窗口偷窺的話題麼,安娜也不想過多追問以免卡彭特變得更加敏感:「亞里說我們要繞十天的路,他讓我來告訴你一聲。」

  卡彭特哼了一聲:「我知道了,然後呢,你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亞里只讓我告訴你這些……」安娜砸了咂嘴,「我……」

  「那說完你就出去吧。」卡彭特別過臉開始隨手翻看一邊架子上的東西,「繼續去陪亞里或者烏提爾。」

  安娜站在原地沒說話也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只是盯著卡彭特看,終於卡彭特也被盯的有些心虛了:「你怎麼還站在這兒啊。」

  「差不多行了。」 安娜說話的語調忽然變得僵硬了起來:「你要是再發這些無意義的脾氣我多多少少也要覺得厭煩了,而且就算要對我發脾氣,你至少也找個其他的原因吧,說我不在意你……」

  「你就不覺得我多多少少也會覺得傷心麼。」安娜蹙起了眉頭,「你要是真的認為我不在意你,那我想現在你去找別的更加在意你的人還來得及。」

  卡彭特亂翻東西的手停頓下來,他沒想到安娜會對他發脾氣……開口說話竟然也變的結巴了起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又說我不在意你又對我發脾氣還叫我出去。」安娜覺得十分委屈。

  「不是……所以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卡彭特急忙走過去想要摟住安娜的肩膀,「我只是開個玩笑……我沒對你發火真的沒有對你發火。」

  「什麼事情你都能拿來開玩笑是麼?」安娜很不滿的抬頭看向朝她靠近過來的卡彭特,後退了兩步躲開卡彭特伸過來的手,「你不要碰我,反正你都覺得我不怎麼在意你。」

  「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嘛。」卡彭特又伸手撈了幾下才強制性的把安娜給撈到懷裡擠著,然後低頭在她耳邊輕聲的說:「下次不會了……對不起。」

  「……」被卡彭特這樣抱著安娜又不爭氣的臉紅了起來,「你抱太緊了……鬆開一點、」

  「不行,你還沒說原不原諒我呢。」

  「誰要原諒你啊……鬆開我……」

  卡彭特偏頭用力的親了下安娜的耳垂:「我真的知道錯了。」

  而這時因為安娜一直沒有回來,又急著要聽卡彭特回復的亞里就自己親自去了趟船長室,結果打開門就看見那兩個人正黏糊糊的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麼。

  「……搞什麼鬼。」亞里皺著眉毛,根本不管自己是不是打斷了什麼氣氛,「我們要繞路,船長你既然沒事就給我滾出來看航路!」

  ……

  …………

  「不能再直線朝洛底斯前進了。」扮演著威廉的耶底戈將長長的骨尺丟在地圖上,「從北面繞一圈再回航道上。」

  「可、可是少將……這樣的話會耽誤將近五六天的時間啊。」船員低頭看著威廉用尺子比劃過的那條航線,「這樣做有什麼意義麼?」

  「意義就在於如果我們直線朝洛底斯航行,那會耽誤比繞路多出一倍的時間。」耶底戈不耐煩的嘖了兩聲:「聽懂了就現在出去改航道。」

  「好的……長官。」

  「說實話當高官的感覺真的很不錯不是麼,即便做出不合理的指揮也會有人聽從的感覺……諾布朗少將,你父親的那個位置應該會更爽一點是吧。」在商議航線的船員出去後耶底戈就又開始騷擾威廉,「說起來你也好歹跟我聊聊天啊,航海真的好無聊,虧你能在這個職位耗那麼久。」

  威廉努力的讓自己不去在意耶底戈所說的話,而是專心的思考究竟怎麼才能把身體奪回來。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麼。」耶底戈吧啦吧啦的動著嘴唇:「想要拿回自己的身體除非我死了,不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你知道怎麼才算是『我』死了麼?就是你這具身體的死亡。」

  「那條被我附身過的蛇的下場你也看過了,我友善的告訴你吧,之後你的下場估計也是那樣。」耶底戈打開抽屜將裡面的煙斗拿出來塞上煙草點燃:「所以別想些其他的了,在你有限的這幾個月生命之中還是多做些有趣的事情吧,比如說和我聊天。」

  你在撒謊,我偶爾還是能夠重新控制自己的手指活動,也就是說肯定有辦法把你從我的身體裡面趕出去。

  「也許吧,但是你知道那個方法麼?你不知道,所以就差不多等於死咯,我又沒撒謊,只是把最可能的結局告訴了你而已。」耶底戈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吐了幾個煙圈,「你們這種人就是喜歡去相信自己有多餘的選擇,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卡彭特真是個再對我胃口不過的傢伙,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選擇,所以你才抓不到他,畢竟對付亡命徒怎麼能用你腦子裡面的那套條例嚴謹的辦法呢,是吧?」

  「誒、你不來反駁我啊?真是無聊,你身為士兵的爭鬥心呢?殺死惡徒時的昂揚感呢?哦、不對,我忘記了。」 依舊癱在椅子上的耶底戈忽然放下了煙斗,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你這種自私的人應該從來沒有過這些感覺吧?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威廉不想發表任何想法,因為他非常討厭和瘋子對話。

  「瘋子啊……也是,正常人應該會這麼想。」說著耶底戈又重新叼回了煙斗,「總之不管諾布朗少將你再怎麼不喜歡,這一切都會在洛底斯結束,溫暖的,噁心的,令人豔羨的,令人失望的,這個和平世代的故事都會結束。」

  「在萬物凍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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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4:06 PM

第一百零三章 冰

  和四季分明,常年都被茂盛植被鮮花所覆蓋的布尼塔不同,洛底斯無論是王城,還是周邊的城鎮映入眼簾的都只有無止境單調的白色和灰藍,而且因為極端的寒冷,除卻陸地外數千海里內的海水都被凍結成了厚實的冰層,冰層最厚的地方幾乎將近幾百米,薄的地方也有七八米的厚度。

  而怪異的是在洛底斯主城島嶼的背後有一片海域,唯獨那片海域沒有被冰凍住,並且常年保持著溫暖的海水溫度,就像是陸地上的圓形巨大湖泊一般,洛底斯所有的軍船和皇家用船都停泊在那片海域之上,先代的洛底斯國王將這片海域稱作是『寶石池』,並且洛底斯的冰獄就是在這片叫做寶石池的海面之下。

  一般的船隻無法直接抵達寶石池,只能冒著整艘船的木構造被凍裂開來的風險停靠在距離寶石池遙遠的冰海岸線港口,經過改造船頭的破冰船才能夠航行到冰層較為淺薄的地帶,慢慢破開冰層朝大陸靠近。

  所以從別地來的商船要麼交付高額的『通行』費雇傭當地的破冰船在薄冰層前方開道商船跟隨在後前往寶石池,但這樣做意味著回來的時候要再交付一次費用,所以大部分船主更傾向於在抵達冰海港口後立刻卸貨,將貨物交給在港口等候負責用雪橇運送貨物進城的當地商人後就立刻離開港口……

  帶帆的雪橇或者由動物拉動的雪橇自然就成了這片廣闊冰原上的主要交通工具,此時就正有幾隊雪橇在港口附近做著出行的準備,因為今天冰原上的風不大,所以雪橇都需要由白蜥來拉動。

  這些身形幾乎和小馬駒差不多大小的醜陋蜥蜴是洛底斯的特產,它們力氣極大,三四隻就能拖動一輛載重將近三百磅的雪橇,並且因為爪子上都覆蓋著細密的小鋸齒能夠牢牢的抓住冰面,所以從小就被冰原上的住民斬掉礙事的長尾巴而馴養起來。

  此時這些被拴住的白色蜥蜴們正乖乖趴在冰面上等待它們主人從唯一一艘停留在海岸港口中的那艘黑色大帆船上卸貨,那艘船外壁上早已掛滿了冰錐子,船帆也被凍得失去了布料本該有的柔軟。

  船上不停卸下來的貨物中除了大量的香料還有一些異域的器皿,雪橇隊的主人也同船主核實過這艘船是從東部大陸來的貨船,看過船主手上的東部港口正規通行文書後雪橇隊主人就放心的開始安排手下裝載貨物。

  ……但其實仔細看看這艘黑色大帆船,就能發現它不過是將船頭標誌性的女神像藏起來的『柯麗婭』,至於那些貨物和通行文書是怎麼來的……也沒必要再多加贅述那幾艘可憐的東部貨船了。

  卸貨裝貨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卡彭特他們自然也在船下忙著整理自己要乘坐的雪橇。

  「不行了,我真的好冷。」一個被卡彭特擺放在雪橇後的棕色絨球發出了模模糊糊的聲音:「還有外套麼?」

  「你裹得頭都要看不見了還要外套,真的有這麼冷??」卡彭特看著縮在雪橇貨物後面的毛球,他身上也就穿了件比較厚的獸皮長外套,頭上包著幾層絨布,腳上的輕皮靴也換成了看起來十分笨重的熊毛鞋,「那等下雪橇開動的時候你該怎麼啊,冷風會比現在大得多。」

  在卡彭特面前的這個由外套和各種毛毯獸皮所包裹構築起來的毛球中間自然就是怕冷到要死的安娜,並且在她旁邊還有另一個體型更加大的『毛球』。

  「我覺得比起安娜,你是不是該多注意一下烏提爾,他從剛才開始就沒動靜了。」亞里抱著兩個羊皮水袋走過來,這兩個水袋中都裝滿了他才燒好的滾燙熱水,亞里將其中一個熱水袋塞進了安娜的懷裡,然後提高聲音對另個毛球大喊:「烏提爾,烏提爾!你還活著麼?我給你拿了熱水袋!」

  「……」烏提爾從大堆的衣物之中露出了隻眼睛,那眼睛下濃濃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像是枯樹幹一樣糟糕,「少說廢話,快把熱水袋給我……」

  「我還是希望你能在這種時候起到點作用。」亞里粗魯的將水袋砸到烏提爾手裡,然後從旁邊的大皮袋中又揪出來了幾條厚毯子丟給卡彭特:「這裡,拿給安娜。」

  卡彭特替安娜將毯子裹上後思考了一下:「我想我要不把你們和乾稻草一起封到木箱裡面算了,那邊還有沒有開始上釘子的木箱,這樣的話至少等雪橇動起來可以防防風。」

  「嗯、可以……」安娜被冷得幾乎放棄思考,也不管卡彭特出的是不是餿主意,「就這樣做吧。」

  於是安娜和烏提爾就彷彿是兩個精美瓷器一樣被小心翼翼的裹著乾稻草一起放進了木箱裡面,但其實這樣做也毫無用處,因為在那群白蜥蜴開始瘋狂朝前奔跑拉動起雪橇後刀子一樣的冷風就像是決堤般灌進木板的間隙,吹得安娜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這、這根本毫無用處……」她用自己僅剩的力氣將頭上的蓋子頂開一個縫隙,對外面站在雪橇把手後的卡彭特說:「救命……我要、我要冷死了……」

  「天啊這位小姐,你幾乎把世界上所有的毛毯披在身上了還覺得冷?」駕駛雪橇的冰原住民忍不住感歎起來,結果被站在他旁邊的卡彭特瞪了一眼後就急忙改口:「很正常很正常,很少有外地人能夠習慣洛底斯冰原上的氣候,不夠等明晚上上到主城就會好很多了,靠近寶石池的地方都很溫暖。」

  明天的晚上?!安娜絕望的看著卡彭特:「你從沒告訴過我要花這麼久的時間,現在才早上六點!!」

  「你怪我也沒用啊,誰知道你真的這麼怕冷。」

  「我還能假的怕冷?!」

  「行吧行吧,」卡彭特歎了口氣慢慢從雪橇後的駕駛位置翻到前面去站在安娜的木箱子前,「你過去一點,讓我也進去。」

  「幹什麼……」安娜皺眉盯著翻過來顫巍巍扶住木箱的卡彭特,「你能不能不要在雪橇上動來動去的,摔下去怎麼辦。」

  「叫你讓點空位出來話怎麼這麼多,你不知道互相取暖這種寒冷天氣下的常見手段麼。」卡彭特不耐煩的伸手把安娜朝木箱裡面推了推,然後抬腿想要跨進木箱中,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冰面開始異常的震動了起來,卡彭特因為半隻腿都搭在木箱上沒來得及控制平衡,身子一斜眼看就要跌出雪橇。

  「卡彭特……!」安娜也顧不得身上的毯子急忙伸手去抓住了卡彭特的腿讓他好歹穩住了身形,「我就叫你不要在雪橇上亂動。」

  「誰知道會忽然震起來啊,發生什麼了。」卡彭特惱火的抓著木箱邊緣,此時那種震動還沒有停下來反而越來越嚴重,整個雪橇隊都不得不停止前進。

  「對了。」駕駛雪橇的冰原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然後對另一頭雪橇上的人大喊:「老大,最近好像是有布尼塔那邊押送犯人的船要來是吧!」

  「布尼塔?」安娜和卡彭特都對這個地名很敏感,或者說反感,「押送犯人的船是怎麼回事?」

  「是之前王城的騎士出來提醒過我們這些住在冰原上的人。」雪橇隊的領頭走下他的雪橇去前面安撫有些不安的白蜥蜴們,順便給卡彭特解釋這震動的源頭,「說最近這段時間會有從布尼塔來的押送船要破冰進入寶石池,讓我們小心冰層的震動。」

  「這種震動准沒錯,是那邊有破冰船在運作了。」冰原人從掛在雪橇把手上的布袋中掏出了個望遠鏡朝西北的方向看去,「嗯……能看見一點點。」

  雖然從望遠鏡中能夠看見的景象非常小,但還是依稀能辨認薄冰層那頭正有一艘洛底斯的破冰船在緩緩的開路,而它後面跟著一艘典型的紅重木結構的帆船,那是布尼塔常用的船型。

  對於這些冰原住民來說著不是什麼大事,最近會破冰進寶石池的除了貴族們欽點的載有黃金和珠寶的船外就只有從其他各國的押囚船了,但這讓亞里警覺起來,他走下雪橇來到卡彭特他們旁邊,他把卡彭特這邊的冰原人支走之後才開始說話:「我感覺不是很好,這事情實在是太碰巧了。」

  「不能說巧,該說是我們沒有料到這事情竟然還能和布尼塔扯上關係。」卡彭特瞟了眼裝有烏提爾的箱子,「怪不他怎麼樣都要我們來洛底斯。」

  而在一邊的安娜聽見『布尼塔』這個詞的時候就開始下意識的肚子疼,因為想起了威廉那張莫名讓人覺得後背發寒的笑臉,她苦著臉扒在木箱邊緣朝外面一片慘白的冰原看去:「我們還要繼續朝王城走麼?萬一又遇上布尼塔那邊的人該怎麼辦……」

  「為什麼不。」卡彭特把安娜的頭按回木箱裡面,「一直拖遝著的事情也是時候全部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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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10 04:11 PM

第一百零四章 頭飾

  「真的誒……這裡要比冰原上暖和一點。」

  安娜像是年邁的老人一樣揣著手探頭探腦的跟在卡彭特身後,在經歷了對安娜來說近乎是地獄的冰原地帶後他們終於在第二天晚上抵達了洛底斯王城,在偽裝成東部商隊順利的進入王城之後她好像就徹底忘記了那帶給她數十個小時煎熬的冷風,開始瞪著眼睛到處看稀奇。

  他們從進城起就和亞里分開了,卡彭特帶著安娜單獨在王城中轉悠,而亞里則帶著船員和烏提爾繼續裝作商隊的樣子去雇主的住處交差,總之就是幹活的事情都讓亞里去做,遊覽就交給安娜。

  作為從小到大都是生活在溫暖地帶的安娜,她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如同……如同自然景觀一般的城市,在城鎮之中到處都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六棱冰柱,這些冰柱通體透明,因為是晚上,還能看見它們的內部有許多細微的像是星塵般的東西在發出冷藍色光芒。

  這種光芒讓冰柱的外部像是蒙上了一層光霧,安娜在經過一個比較小的冰柱時還特意湊近去看了看,想要知道那些發出光的東西是什麼,結果不論她再怎麼仔細看也只能看透過冰瞧見小小的光暈團而已。

  比起那些漂亮的冰柱,洛底斯王城中的房屋就顯得十分沉悶無趣,這裡的所有房屋建築都有著細細的尖頂,並且它們都高的嚇人,要將下巴整個仰到天上才能勉強看見房屋頂部,房屋外部的支撐柱和房樑上都有繁雜且精細的雕像,但因為天氣的關係,這些雕像都被冰和雪包裹了起來,看不出來主體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和雕像相同,尖頂屋子的材料使用的都是青黑色的海特石,這種石頭堅硬無比,而且表面如同鏡面一樣光滑仔細看能夠看見細碎的美麗深色紋路,是無論觀賞還是實用都非常不錯的建築材料。

  但這種美麗的石頭在洛底斯惡劣的環境下完全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光彩,它的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由雪凍硬成的凹凸不平的結塊,這些結塊上隱隱約約還透出了下層海特石的顏色,不過穩重的青黑色已經變成了鐵灰色。

  這些結塊讓所有房屋看起來都如同垂死的惡魔,而且它們都還如此高大。

  因為差不多算是深夜了,王城的街道上只能看見穿戴著厚重銀色盔甲在不停巡邏的洛底斯騎士,在這種天氣下穿盔甲安娜也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難道不算是一種酷刑麼?

  那些騎士排著整齊的隊伍從他們兩人的身邊走過時,隊尾的騎士稍微停頓下來提醒一看就是外地人的卡彭特和安娜不要在街上逗留過晚:「再晚些就會開始刮暴風了,往前走會有可以住宿的旅館,你們還是儘快進到建築裡面比較好,不然會很危險。」

  這種充滿了關心的話語配合著那套看起來威懾力十足的盔甲讓人安娜覺得十分迷亂:「謝、謝謝……我們知道了。」 卡彭特則假惺惺的對那個騎士笑了笑然後就拉著安娜朝前快走。

  「總感覺洛底斯的騎士好像挺、友好的?對外地人也這樣。」安娜踉踉蹌蹌的挽著卡彭特的手臂,「那我們現在要去找亞里他們匯合麼?」

  卡彭特歎了口氣:「你以為我們在進城的時候就分成兩撥是為了什麼,那當然是為了不要匯合!」

  「噢………」安娜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但是你也沒和我說過你們的計劃呀,那我們接下來是要在王城裡面做什麼?」

  「調查那艘布尼塔來的押囚船,明天早上我們會去寶石池,而亞里和其他人會分成更多撥人分散在城裡面當做接應。」

  安娜皺眉認真思考了一下卡彭特所說的『計劃』:「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一起去寶石池調查押囚船?我和你?我,和你?」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說話的時候卡彭特還在拉著安娜快步朝前走,因為他感覺到開始刮起風了,「有意見就說。」

  「你帶我去不是單純的拖後腿麼……不如你和亞里或者其他的船員去調查,我留在城裡當接應?」安娜覺得比起卡彭特的分配,她的要明顯合理很多,「我和你去太危險了。」

  「你不和我在一起才危險。」關於這點卡彭特是不會讓步的,「你必須要隨時待在我身邊才行,而且只要你聽我的指揮就不會出什麼事情,我們只是稍微潛入調查一下而已。」

  既然只是稍微潛入調查那為什麼還需要那麼多人在城內接應……安娜面露菜色:「我們現在是要去找旅館對吧,那我明天就在旅館裡面等你就行了,哪裡都不去就在旅館裡面等你你看怎麼樣?」

  卡彭特眯著眼睛回頭看了安娜一眼,然後咧開嘴笑了笑:「好啊。」

  「真的麼!」

  「真的。」

  因為不必提心吊膽的拖卡彭特後腿,安娜的眼中充滿了光亮。

  ……

  …………

  「所以你不是答應了讓我在旅館裡面等你麼………!!」安娜大清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被卡彭特強行從旅館的床上拖了起來,本來天氣就冷,她現在真的很想一直留在被窩裡面。

  「那個當然是騙你的。」卡彭特兩三下把安娜從被子扯出來,「快坐好穿鞋,換好衣服吃完東西我們就要出發了!」

  安娜不情不願的把腳伸到床外去夠她的小毛靴,但夠了幾下沒夠到,卡彭特實在看不下去就蹲到床邊兩三下替安娜把鞋穿好了:「快點,別耽誤時間了。」

  「我知道了……」因為怕耽誤卡彭特的時間,安娜也只能強打起精神半依半靠的貼在卡彭特身上,也是這個時候安娜才發現卡彭特換上了十分規整的衣服,黑色的高領禮服,那上面有整齊的排扣,禮服外還罩著間一件寬大的黑桃絨斗篷,戴著黑色的皮手套,連頭髮都全部朝旁邊和後面服帖的梳好了。「等一下,怎麼穿成這樣?」

  因為卡彭特平時總是亂七八糟的穿著大袖子襯衫和看起來一點形狀都沒有的拖遝外套,這樣忽然換上禮服讓安娜有些愣:「你瘋了?」

  「看什麼看,你也要穿。」說著卡彭特就把一大袋子東西舉到了安娜面前,這是他在安娜還沒有睡醒的時候自己出去買的,「我們要混進王城那片區域,當然不能再穿得像是髒兮兮的行腳商,轉過去把睡裙脫了,我幫你穿束胸。」

  「誒?等一、等一下……這裡不就是王城麼?」但安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不耐煩的卡彭特給扒掉了睡裙,她冷得慘叫一聲。

  「這裡是下城,王城在更裡面的高牆後。」卡彭特兩三下把袋子裡面的襯裙拿出來給安娜套上,「褲子自己穿上。」

  「……嗯、」安娜聽話的接過褲子兩三下穿上,然後就只能等著卡彭特幫她穿剩餘的部分了,因為她從來都沒有穿過禮服裙……在卡彭特替她勒束胸衣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你為什麼知道這種裙子該怎麼穿啊?」

  「因為亞里小時候穿過。」

  「????」

  安娜回頭癡呆的看著卡彭特:「啊?」

  「幹什麼,做我們這一行的偶爾男扮女裝是很正常的。」卡彭特一邊說一邊將外裙替安娜穿上,然後繫好了後面的蝴蝶結,「不過僅限年齡小的船員,年紀大的也太噁心了。」

  海盜是這種性質的職業麼……?安娜雙眼放空的讓卡彭特替她穿好了全套的禮裙,然後卡彭特又三兩下的散開了安娜的辮子,替她盤了個頭髮,動作熟練且流暢。

  「你為什麼連盤頭髮都會啊……」安娜不解的皺眉看著鏡子,而且盤得還比她好。

  「因為以前經常替別人盤。」卡彭特忙著專心替安娜盤好的頭髮上別髮飾,所以也沒怎麼思考。

  「別人?亞里……還是其他女人?」

  「姐姐和妹……」

  卡彭特的手停了下來,安娜也因為自己聽見了從來沒想到會聽見的東西而愣住了。

  安娜轉頭看向忽然之間臉色僵硬的卡彭特,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有……姐姐和妹妹?」

  因為沒想到自己不注意說了出來卡彭特現在覺得有些慌張,拿著頭飾的雙手像是灌了鉛,他下意識的就想要否認但安娜已經聽到了,在這種時候否認也沒什麼意義。

  「有過,這不是什麼值得討論的事情。」他重新動手利索的將安娜的頭髮打理好,然後拿起了一旁的帽子扣在頭上,「走吧,我叫的馬車在樓下等著的。」

  安娜急忙提起裙子追上已經大步朝門口走去的卡彭特:「好的……」

  『有過』是什麼意思也用不著不識相的多嘴問一句了,雖然安娜真的很想知道卡彭特他以前的事情,但他總不喜歡對她提起這些。

  也許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沒必要刨根問底。

  安娜追上去牽住了卡彭特斗篷下面的手自覺岔開了話題:「我們坐馬車就能進到王城裡面麼?」

  「需要文書,但亞里已經搞來了,從那位雇主手裡。」聽見安娜沒有再追問那間事情卡彭特的臉色緩和了很多,他拍了拍自己胸口處的小袋子。

  「我們挺走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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