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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12:54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魔舞:手足騁利刃

  芮棲遲的瞳孔瞬間放大,他心跳加快。

  像是一個老練的獵人,在一個嚴寒的深冬,不辭辛苦地追蹤著一隻兇狠的狼,經過失敗後,現在的他有了足夠的耐心,以及擁有和極強的克制力。

  他的洞察力愈發敏銳,靜靜埋伏在叢林中,哪怕是肥嫩的野兔和可口的麅子路過,都沒有讓他出手,因為他知道,那匹狼正在幽幽地注視著他,看到他的死角,盯住他的動作,伺機而動。

  這是一場意志的較量。

  直到那批狼終於按捺不住,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白雪覆蓋的樹林中,狡黠殘忍的狼與等待了太久的獵人,終於相遇了。

  殺意,瞬間爆發!

  沒有任何語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芮棲遲抽出墨殺,向著芮棲尋斬了過去,三十六路「晝生夜靡」劍訣完全施展開來,「葉華觀火」的碧綠火焰鋪滿天際,托起一尊丹鼎,熊熊燃燒。

  陰鬱的劍意,絕美的眉眼,都是最利的殺器!

  那樣美的男子,持著劍,每一招幾乎都賞心悅目,身體的線條與劍的寒光,在冷凝的容顏下,是致命的魅惑。

  咄咄相逼,長劍舞蒼穹,那是夜靡中唯一的火花,是晝生時最黑暗的陰影,芮棲遲的劍意之下,竟是殺出一種豔光!

  ……

  芮棲尋則是不慌不忙地用匕首接下劍招,他風刃護體,擋下所有的劍意,在境界壓制下,他看芮棲遲,就像看一個伸手就能碾死的蟲豸,在死前,盡可能地在對方身上得到一些樂趣。

  是啊,樂趣,如果這人間沒有了樂趣,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思?

  芮棲尋陰柔的面容上,掛著一抹笑容,他可不準備保持緘默,那就太無趣了。

  於是他一邊出招,一邊道:「哎呀,小棲遲很是想哥哥的吧?所以一見面就這麼熱情,說起來,我聽說你在找我?嗯,讓我想想,莫非是為了給師父大人報仇?哈,你可不知道,師父大人她……」

  「住口!」芮棲遲恨聲喝道,「不准叫她師父!你不配!」

  這一句,讓芮棲尋挑起了眉眼。

  「好像在朱門界,她也是這麼說的,她說,我不配提起你的名字。」芮棲尋咯咯咯地笑起來,「好個不配,我便是自甘墮落之人,不過你啊,我的好弟弟,你又好到哪去?」

  芮棲遲屏息凝神,知道這是芮棲尋在耍弄他,登時目空如夜,只專心攻擊。他知道自己與敵人的境界差距太大,若是再中了激將之計,就連一點獲勝希望都沒有了。

  師父,還在等著我。

  芮棲尋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眯起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有一種嬌媚之意,然而嘴上的話卻是惡毒:「你看你,明明心思骯髒透頂,卻還做出一副高潔白蓮的樣子,其實啊……我知道你很想得到師父大人,想褻瀆她,想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話音戛然而止。

  芮棲遲此生唯一的弱點是阮琉蘅。

  但是他唯一的爆點也是阮琉蘅。

  被芮棲尋這麼一激,芮棲遲瞬間將劍意提高了一重境界,葉華觀火托起丹鼎,充沛的靈力灌滿全身。

  劍尖燃起火焰,收起再落下之時,一道漆黑的光芒向著芮棲尋直直劈來。

  「無道光」!

  生生將芮棲尋後面更不堪的言語壓了下去!

  可芮棲尋畢竟是化神修士,而且也是出類拔萃的體修,其反應也是極快,龍捲風暴瞬間召至身前,擋住了芮棲尋這一擊。

  對芮棲遲的強勢,他並不意外。

  但芮棲遲所展現出的實力,卻讓他不由得心中警醒。

  那個以前總是跟在他身後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也已經長大了啊……嘖,不好殺了呢……

  芮棲遲一擊之後,冷冷道:「你我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與師父無關,有什麼怨懟,直接沖我來便是!」

  芮棲尋舔了舔嘴角,有些疑惑地歪著頭道:「可是哥哥是在為你著急啊小棲遲,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師父大人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是你的師弟不是麼,那個只有金丹期的廢物,真是可惜吶,一想到師父大人會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裡,我就好傷心,好難過,心都要碎了。為什麼那個男人不是我?為什麼……我不能取而代之呢?」

  他裝模作樣表演的同時,用重重風刃護住身前。

  芮棲遲的法門與阮琉蘅完全不同,阮琉蘅的真火是以攻擊為主,風可滅火。而芮棲遲的真火卻是以輔助為主,風助火勢,反而束手束腳。

  可聽到這話的芮棲遲卻笑了,他將一簇真火抹在劍身,而後道:「你永遠不會理解我對師父的感情,芮棲尋,我和你不同,你已經腐朽,而我卻已經找到了那道光。」

  哪怕置身於污濁之中,心中亦有光!

  「哈?我和你不同?別開玩笑了!」芮棲尋彷彿被抓到了痛腳,笑得有些癲狂,「是不是在太和的日子太美好,使得你忘了我們之前的日子?忘了朝歡宮,忘了那些個賤人?」這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我當然不會忘,就像我至今仍然記得,曾經被我當做保護神一樣崇敬的哥哥,會在那種地方,不惜出賣一切,為了保命,甚至將我推進火坑……我怎麼會忘呢,那天的深夜……」

  芮棲遲一步一步向前走著,他用低沉的聲音講述,用精緻勾魂的眉眼注視著芮棲尋,用自身的所有一切吸引著芮棲尋的注意。

  而葉華觀火邊緣的一點火星,正悄無聲息地燃燒著,並且慢慢地向芮棲尋的後方蔓延著。

  ……

  隨著芮棲遲如催眠般的回憶述說,芮棲尋眉心的墮魔印愈發鮮紅了。

  為什麼會兄弟手足相殘?

  為什麼弟弟成為劍修,而哥哥卻成為了魔修?

  那是因為有人,早已生了心魔。

  ※※※※※※※※※※※※

  那一年,芮棲尋十二歲,芮棲遲七歲。

  從小便美得異常的兄弟倆,隨著年齡增長,越發長得開了,那驚人的長相也惹了禍事,因為他們出生在一個根本護不住這美貌的普通家庭。

  周轉了無數次,又被拐進了豢養爐鼎的朝歡宮。

  在無盡的地宮中,在漫長的黑夜裡,某種異樣的情緒,開始滋生。

  「如果不是他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芮家也不會被連累,爹娘就不會死。」

  「他為什麼不去好好服侍那些貴人?明明長了這樣惹事的樣貌,不就是天生做玩物的料子嗎?卻偏偏要擺出清高的樣子,害了全家!」

  「是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生,芮家一定還好好的。」

  「只會惹事,只會哭,只會讓我來解決問題,像跟屁蟲一樣在我身邊轉悠,遇到什麼事情就會哭著叫,哥哥,哥哥……」

  「為什麼我現在還要護著那個害人精?為什麼我芮棲尋就一定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可惡,我要變強……讓這些欺辱過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棲遲?棲遲……來,你過來,哥哥想到一個好主意。」

  「別怕,棲遲,你不是一直說最聽哥哥的話嗎?你要乖,要聽話,哥哥怎麼會害你?難道從小到大,不是哥哥在保護你嗎?」

  「這樣就對了,棲遲,哥哥會保護你的。」

  ……

  「不!宮主!你答應放我走的,你說過只要我出賣了我弟弟就可以放過我的!」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我不要!」

  ……

  到頭來,還是變成這個樣子。

  而且似乎是報應啊,之後被賣給了魔修,日子過得更是生不如死了。

  不過沒關係,連至親的兄弟都可以出賣,只要忍辱負重,成為人上人,是遲早的事!

  多虧有靈根,所以竟然也能修上魔道,哈,只可惜,回去報仇的時候,朝歡宮已經被太和劍修給滅了。

  而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居然還沒被折磨死,而且還被堂堂太和靈端峰峰主,一個元嬰期修為的女劍修收留,做了親傳弟子?

  哈,哈哈哈!

  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好命?枉我算盡心機,卻只能像暗夜的老鼠一樣苟活在泥濘之中,而你卻能進了這修真界最大的正道宗門,拜在元嬰修士門下,得證大道,享受榮光。

  我,不甘心。

  想殺了他。

  對,殺了他,噩夢就可以終結。

  我的心,便不再會嫉妒,不會怨恨,不會在深夜中驚醒,不會在看到兄友弟恭的畫面時崩潰殺人……

  滅殺他的一切,他的道,他的信念,他的光!

  我已是魔!

  ※※※※※※※※※※※※

  過了這麼多年,芮棲遲再講述當年事時,心中很平靜。

  從入阮琉蘅門下起,他便有心魔,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能走多遠,這心魔如此之重,只怕不到元嬰期,他就會在晉階小境界時,走火入魔。

  可阮琉蘅看出了他的問題。

  那是在他築基之時,所有天劫都接完後,最後一個出現在陣盤上的,是一個看不清臉孔的,只有十二歲模樣的少年。

  然而芮棲遲卻恐懼得渾身發抖。

  他在怕什麼?

  他怕的是正在一邊護法的阮琉蘅,看到他心中最骯髒的心魔,看到他最不堪的過去,甚至看到他拿著劍去砍殺那少年的醜陋模樣。

  光芒普照,可是照在他這樣的人身上,那光芒,是否也會不恥這一切?

  誰來……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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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00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魔舞:風火燼征衣

  「棲遲……」一個溫柔的聲音,有些遲疑地喚著他。

  別叫我,別看我,別寬恕我,別靠近我!

  「棲遲?」那聲音帶了些疑問。

  走開,滾開,令我憎惡的一切,那是惶惶然不得終日的喪歌!

  「棲遲!」聲音開始焦急,尾音猛烈上揚。

  是誰教我用劍?是誰在我的眼前,敞開一條通天大道?是誰說「出劍無悔」,又是誰在喊「真本歸元,道自無形」?

  他的雙眼有些模糊,因為有什麼液體濺射在眼睛上。

  他的耳朵一直在嗡鳴,因為那些罪孽的話,不停環繞在耳邊。

  少年已經倒在血泊中,而芮棲遲卻失魂落魄。

  ……

  陣盤已關閉,他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桃花林上,所有一切都如幻象般消失,卻只有臉上的鮮血,仍舊在滴滴答答。

  他看著一臉擔憂,向他飛來的阮琉蘅。

  「師父,我殺了他。」芮棲遲喃喃道,他心情極度灰敗,甚至沒有剛剛築基成功的喜悅,只餘下晦澀的情緒。

  會被嫌棄,在她眼裡,我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對手無寸鐵的孩童出手……

  然而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阮琉蘅衝了過來,雙臂將他環住。成年的芮棲遲已經長得很高,她的右手吃力地尋到他的後頸,像是愛撫小動物般,輕輕的撫摸著。

  「棲遲,你沒有做錯,不要怨恨自己,更不要難過。」阮琉蘅緩緩道,「就像無數次的離別,正是為了重聚,就像每一道傷痕,帶給我們的,都是證道的果實。這世間,有因則必有果。所以棲遲,不要怕,當這世界出現第一縷光,便註定有黑夜白晝之分明,有陰陽雙極之玄妙,而光自在人間,只要心中有光,棲遲,你便可以去用你的衡量,你的道義,去斬這天下不義之人,不義之事,為師相信你!」

  芮棲遲的眉眼逐漸柔和下來,他臉上的血跡慢慢散去,渾身的戾氣如同冰雪見到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伸出手臂,似是想碰觸阮琉蘅的後背,卻始終不敢放下去,只是虛扶在她身後,保持著這個動作。

  過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回答一聲:「嗯。」

  這之後,他煉製了本命劍「墨殺」,自創了「晝生夜靡」三十六路劍訣,領悟了劍意「無道光」……

  ※※※※※※※※※※※※

  直到今日之戰,其實他對芮棲尋,已經沒有怨,沒有恨。

  有的只有殺意,這殺意來自他這數百年所受的太和教化,來自對道義的堅守,來自對阮琉蘅的維護。

  還有,要將九重天外天的密謀告知宗門!

  芮棲遲的推演本事不比夏承玄差,他知道芮棲尋會出現在這裡絕對不單純,而對方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殺死他。

  為什麼……為什麼他明明在外面行走這麼多年,只有這個時候才出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殺死他?

  幕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芮棲遲看著眼睛泛著不正常紅光的芮棲尋,對方仍然沉浸在那些回憶中,自憐,自怨,自戀的表情盡收眼底,然而芮棲尋的化神期修為畢竟不是吃素的,即便在這樣心神動搖的時刻,仍舊牢牢護在芮棲尋身周,牢不可破。

  曾經的故事已經進尾聲,芮棲尋很快就會緩過神來,芮棲遲不能讓他太過冷靜,那會使敵人更兇殘。

  「……可即便這樣,看來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居然變成了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真是芮家的恥辱。」芮棲遲用刻薄的話語總結道,有意再激怒芮棲尋。

  果然,芮棲尋聽了這話,嘴角上挑,開始不可遏止地笑了起來,他的頭不動,只有肩膀在劇烈的起伏。他一邊笑,一邊用微微發抖的手摸上自己的臉。

  「你倒是提醒我了,哈哈,等我殺死你之後,還可以剝了你臉皮,找教中長老為我換一張臉,小棲遲,你看哥哥對你好吧?就算你死了,你這絕世的容貌,也可以繼續留存在這個世界上,看著我如何用你的皮相,去找師父大人,哈哈哈……」

  受了刺激的芮棲尋風刃全開,身後的龍捲風暴瞬間擴展十倍,形成一道領域,將兩個人困在其中。

  芮棲尋一邊大肆以風刃追擊芮棲遲,一邊狂笑道:「到時候,我可不會像你這麼沒用,師父大人,一定會愛上我的,她會求我,愛我,用那雙握劍的手,像是饑渴的怨婦般擁抱我,啊,那滋味,一定是你連做夢都想像不到的天堂,你一定會羨慕哥哥的,對不對啊小棲遲?」

  無數風刃巡迴飛舞在龍捲風暴中,每一道風刃都是可以割肉斷骨的罡風,在這處領域中,芮棲遲的真火被狂野的風吹得不斷衰弱,幾乎撐不住燃燒的丹鼎。

  可這種表像,是真的嗎?

  芮棲尋太自大了,他憑藉境界壓制和變異風靈根的優勢,甚至曾經差點殺死阮琉蘅,他看著如今對上的這個身為阮琉蘅徒弟的親兄弟,儘管對方的真火確實有點門道,但在修真界,實力才是永恆的王道!

  再大的火,也沖不出這風浪,再執著的光,也打不破這無形風壁!

  殺了他,就在他下一次出手時,用「風有意,劍奈何」的法門殺死他!

  鮮血之甘美,已經很久沒有暢飲過,而對方還是他有血緣的親弟弟,想必,會更美味,更醇厚!

  芮棲尋此時的臉是猙獰的,配上他陰柔的樣貌,帶著陰森的怖意,站在風暴的漩渦中央——風眼中,操縱著風刃撕扯著芮棲遲的劍意,在他身上製造出一處處傷口。

  風中傳來血的腥味。

  隨著芮棲遲的靈力消耗,風刃割在他身上的傷口越深,血與風一同盤旋,而芮棲尋則是眼也不眨地看著這副殘忍的畫面。

  所以他沒注意到,芮棲遲的真火,已經來到他的身後,慢慢彙集在風眼附近,那一縷火苗,順著風勢,亦是同步旋轉開來。

  葉華觀火,並非是紫微真火、大日燼炎、無妄之火等自混沌後天地生成的真火火種,而是芮棲遲自己修煉得來,根據自己的靈根,所創的特殊真火。

  因芮棲遲輔修丹道,葉華觀火更多用來提供煉丹,以及戰鬥中的輔助作用,這並不意味著葉華觀火沒有攻擊性,它也有其特質。

  此火並不霸道,因為煉丹最需控火,因此芮棲遲將控火之技巧,修煉得出神入化,因此即便是罡風也吹不熄這火焰。

  而火,若是不能熄滅,火種尚存,便可以燎原!

  自從阮琉蘅傷於芮棲尋之後,芮棲遲無時無刻不在苦思冥想,思索殺掉芮棲尋的方法。終於在突破元嬰時豁然開朗。

  只要是魔修,就有屬於自己的弱點,那是他們入魔的本相。

  而芮棲尋的弱點,便是對弟弟的嫉妒和憎恨,更深層的內在,則是其內心的自卑。當他爆發出最大能量時候,靈力的中心就是他的弱點,芮棲尋會把自己最隱秘的自卑情緒隱藏在無窮的力量漩渦中心,只要能引爆他最脆弱的真實,哪怕修為高過自己一個大境界,也有戰勝的可能。

  當葉華觀火終於不再遮掩自己的身形,在芮棲尋腳下猛烈地燃燒起來時,芮棲遲的殺手鐧「無道光」也向芮棲尋斬了過去。

  芮棲尋身後出現巨大的風刃,迎上芮棲遲的劍意,當兩者相碰撞,那風刃碎裂成無數細小的風刃,直擊芮棲遲!

  而無道光的劍意,則在風刃中被消解至無形。

  可戰鬥仍未結束,那可以燎原的火種,已經自風眼處開始燃燒,隨著風勢,逐漸燒出漫天大火,不屈不撓地在風中不斷增長,幾乎燒到與龍捲風暴相同規模的大火。

  風與火,纏鬥在一起。

  芮棲尋變了臉色,他的臉上不負之前的自在和囂張,甚至有些驚恐地問道:「這是什麼法門?你的火怎麼可能在風中燃燒!」

  芮棲遲的身影已經被完全被風刃吞噬,但是那風中卻傳來他的笑聲。

  「芮棲尋,下地獄去吧!」

  ……

  天空中出現壯觀的奇景。

  巨大的龍捲風暴中,自最底部風眼,燃起綠色的火焰,那火焰借著風勢盤旋而上,幾息間便佈滿整個風暴,隨後火焰開始主導風勢,發出恐怖的爆裂聲,那聲音開始很微弱,後來越變越大,直到爆裂聲達到頂點,整個烈焰風暴席捲天幕。

  天空有一瞬間的寂靜。

  隨後便是瑰麗的爆炸,最中心出散射出一道光帶,分成幾重不同色彩的火焰沖天而起,炙熱的靈氣四散奔逃,一圈接著一圈的靈力波向外擴散,將方圓千里天空映照得如同身在烈日之中。

  強烈的光芒,一瞬間照亮了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那是光,從未有過的,最純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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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06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魔舞:怒花紅綾俏

  這是一場玉石俱焚的爆炸,芮棲尋在風眼的正中心,被炸得連一絲元神都沒留下。當他一臉驚懼,被火舌吞沒的時候,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是恨?是解脫?

  不會有人知道答案了。

  而發動這次爆炸的芮棲遲,在這之前,想得其實並不多,沒有任何高大上的內容,他沒想過人間會如何,沒想過修真界會如何……他腦海裡只有最親的師父,是那女子的一顰一笑,是最心酸的思念和不捨。

  只是當他看到光芒照射大地時,心中竟然有一種很荒誕的錯覺。

  我這樣的人,竟然也能……給予他人如此純淨的光。

  真的,很知足。

  ……

  芮棲遲自空中墜落在地上,巨大的衝擊使得他身上每塊骨骼都錯了位。

  這被風刃幾乎一道道割碎的身體,被爆炸的衝擊波推出,由自空中墜下,已是破敗不堪。

  那丹田內燃燒著的一星碧綠火苗,正在漸漸變小,黯淡。

  然而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如期而至。

  就在火苗將要熄滅的瞬間,彷彿有一滴燈油滴了上去,「忽」的一聲,這微小如豆的火光「劈啪」一下爆裂開來。

  火苗四周又重新伸出小小的葉片,托起一團炙熱的火焰,堅強而又充滿韌性地重新跳躍著,繼續燃燒下去。

  只是體內似乎有某種力量,在此次衝擊之後,消失不見。

  他並不知道那是長寧元君賜予他的機緣,那可以抵擋一次滅頂之災的結界,在這場大戰之後,隨之而去了。

  所謂因果,不過如是。

  善緣善果,在大道中,冥冥之中,給予我們勇往直前的力量。

  芮棲遲體內空蕩蕩的,一絲靈力也無,身上的儲物袋都在這場爆炸中燒成灰燼。

  他沒有回太和,再過兩個山頭,便是白沙之地,那裡坐落著九重天外天的出入通道——「通天門」!

  芮棲遲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以墨殺劍為拄,一步一步向通天門捱去。

  很好,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算爬,也要爬去救她!

  ※※※※※※※※※※※※

  銘古紀4745年,未月二十三日。

  後世很多人回憶起這一天時,他們的臉上或許有驚恐,或許有悲傷,或許有痛苦,或許有苦澀,但最後都會變成一種無上的榮光。

  「惟願天下太和。」

  如果有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停下手中的動作,而後看向天空。

  沒有人會忘記那一天,漫天的劍光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

  你也許能看到劍光下只有那麼一個人影,他不知從何處而來,但卻堅定地擋在那些青面獠牙的魔獸前方。

  你不清楚那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會救你的命。

  跑啊,逃啊,去有劍的地方。

  叫啊,喊啊,喚他們的名字。

  你驚慌的眼淚會隨之風乾,你滿身的顫慄會被奇異的力量撫平,你情緒的焦躁會在那道身影之下變得平緩。

  你終於得救。

  而對劍的狂熱,將深埋在你心中。

  ……

  當太和掌門下發弟子召回諭令後,太和開始迅速組建戰隊。

  太和號稱「八千內門弟子」,如今的實際人數要比這多得多,從劍廬祭典到現在,共有八千九百名築基修士,三千一百名金丹修士,二百八十六名元嬰修士,三十六位化神修士,四位大乘修士。

  此次戰役,調動了除煉氣期以外,所有的弟子。

  按照人間七洲四海十二湖三十六山分配,共分七路軍團,每個軍團下屬十八戰部,分為三批下山。

  最早回來的一批弟子,以及在太和的留守弟子,組成軍團中第一批下山的弟子,他們的任務是:尋找正在與魔獸作戰的太和弟子,與其匯合,並盡全力救人!

  第一批太和弟子下山支援時,距離魔獸入侵人間的消息傳入,僅僅用了兩個時辰。

  太和山脈猶如人間之心臟,從宗門出發的弟子御劍飛起,則有如輸送向人間四處的血液。數不清的劍光以太和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飛散而去,御劍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而此時,反應過來的修真界,也陷入與魔獸死戰的汪洋中,每個宗門都在頑強抵抗,若是宗門守不住的話,魔獸下山,遭殃的便是凡間的平民百姓。

  可也有一些力量薄弱,不善鬥法的中小宗門,在這一場劫難中滿門被屠,道統斷絕。魔獸衝向凡間的城鎮,而那些地方,也有一些散修、來不及回歸宗門的弟子,在頑強抵抗著。

  其戰況之慘烈,堪比函古紀的獸潮。

  ……

  八個時辰後,七路軍團的第二批弟子也組建完成,他們將按照前線傳回的訊息,適當增減人員,而任務則是:穩定局勢,建立據點,搜集信息情報。

  前線傳來的消息並不樂觀,人間居然呈現敗象!

  許多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長期以來,修真界不停派出常駐戰力,在朱門界中削弱彼岸之門附近的魔獸,其數量完全不足以達到現在的規模,那麼這些比朱門界內多出數千倍的魔獸,究竟是從何而來?

  在魔教幾乎銷聲匿跡,魔尊尚未覺醒的銘古紀,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多的魔獸?被封印的彼岸之門仍舊完好無損,是哪裡來的魔氣滋養了它們?

  甚至此次入侵人間的魔獸,其主力竟然是五階和六階魔獸,其戰力相當於人修元嬰期和化神期的修為,破壞能力極大,造成修士死傷無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十二個時辰後,七路軍團的第三批弟子終於全部入編,他們作為最後一批下山的弟子,任務目標非常明確。

  消滅所有魔獸,至死方休!

  整個太和只餘煉氣期弟子,以及護山戰力,十八峰幾乎已是空蕩蕩一片,再也看不到穿梭不絕的御劍弟子,空曠的風聲在迴響。

  掌門穆錦先緩緩走出議事廳的大門,他已是疲憊不堪,制定好戰略方針後,他留下弟子繼續值守,處理各方信息,而他一個人走上山路,來到那片竹海。

  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竹身,他將頭頂在手背上,孤獨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一絲脆弱。

  蘅兒,不知道你怎麼樣了。

  師兄很想念你。

  蘅兒,不要怕,師兄永遠跟你在一起……

  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他,只餘竹葉,在風中繚亂作響。

  ※※※※※※※※※※※※

  斐紅湄皺著眉。

  他們從杳無人煙的秘境出來,一路向中土白沙之地趕去,途徑幾個正在與魔獸奮戰的宗門,看上去尚還能支撐到太和救援。

  但其慘狀仍是叫人觸目驚心。

  飛廉神君同樣也收到格物宗的傳喚,但信息裡表明宗門受損並不嚴重,僅僅是號召弟子回到宗門避難,如有餘力,可自行支援。

  越是臨近白沙之地,魔獸越多。

  很明顯,對九重天外天的高階修士來說,有比抵抗魔獸更重要的事,僅僅派出了一些非精銳小隊在通天門附近遊擊。

  斐紅湄立刻便想到了趙歡趙發來的傳音符中的內容,恐怕九重天外天是在養精蓄銳,準備召喚羅剎海的法陣,至於通天門外的魔獸,完全只是在應付場面,只等太和劍修來支援。

  一手好算計。

  巨大的通天門已經出現在視野,然而附近一道沖天而起的劍意卻讓斐紅湄心中驚訝。

  這樣渾厚的劍意,至少是太和峰主級別的水準!

  難道太和派人來救師父?不,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那麼前來此地的太和劍修是何人?

  不管是什麼原因,斐紅湄斷然沒有見同門遇襲不助的道理,她與飛廉神君一同歷練多年,早已心有靈犀,手中劍一動,飛廉神君立刻御使法寶向下衝去。

  快要臨近之時,斐紅湄一馬當先躍了出去,紅衣在空中散如絢麗煙花,長劍直指魔獸,挽起一朵銳意劍花,衝入下方密密麻麻的魔獸群。

  「太和靈端峰紫蘅真君座下,斐紅湄!」她先報出師承。

  只聽被魔獸的魔氣重重淹沒的魔獸圈裡,一個清朗的聲音大聲道:「天門峰副峰主,玉文!」

  斐紅湄眼睛一亮,在半空中擰身而下。

  她與玉文真君曾在立危城有過一面之緣,當時玉文真君與古逍一同探望過當時還在昏睡中的阮琉蘅,知道這位副峰主承過阮琉蘅的情,一定是來助陣!

  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圍攻玉文真君的魔獸群,裡面至少有五十來隻五階魔獸,她劍尖一挑,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耽誤我去救師父的雜碎,都該死!

  斐紅湄怒劍起,衝入魔獸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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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12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魔舞:落纓追鳴鏑

  斐紅湄紅衣紅袖,漾開花一般的身姿,可這身姿並不僅僅是好看,而是因為她的劍,名「刺紅」,她的劍訣則名「怒花誅邪」。

  紅衣嬌柔女,三尺刺紅劍。

  那劍意帶著一股怒意,彷彿是想斬盡這世間的所有不公道,打碎一切牢籠,衝出所有束縛,昂首在這天地的一聲振聾發聵的怒吼!

  殺!

  那是斐紅湄的劍意,是她曾經在濁世中受苦受難,而得來的半生徹悟!

  烈火自花中而生,遍染紅。

  銳意自烈火中而起,劍光舞。

  而在她身後,半空中的飛廉神君亦是著迷地看著這一幕。

  那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的身姿,長長久久地映在他腦海中,是最美好的夢鄉。

  真是不願意醒來啊,飛廉神君有些遺憾,他自然知道情況緊急,手臂伸出,微微抬起了袖口,一串八品符籙流水般從裡面飛出,向著下方魔獸狂轟濫炸而去!

  ……

  身在魔獸群中心的玉文真君,也以劍意與斐紅湄配合。

  雖說劍修最擅長的還是單打獨鬥,但太和十八峰的正副峰主,幾乎都是全面型人才,無論是調度還是配合,制定戰鬥策略,都是弟子中最優秀的存在。

  不過半刻鐘,在三人的努力下,近千的魔獸群便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斐紅湄與玉文真君匯合後,一同御劍向通天門而去,她在路上忍不住問道:「太和為何要放棄師父?宗門絕不可能認同九重天外天的做法,即便是現在魔獸入侵人間,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陰謀得逞,犧牲師父達到脫離修真界的目的嗎?」

  玉文真君聽後一愣,臉色隨後變得青白,連劍都御不下去,停在半空中問道:「你說什麼?放棄紫蘅真君?怎麼可能!難道九重天外天要謀害她的性命?不,怎麼可能!他們怎麼敢!」

  斐紅湄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難道宗門不知道?九重天外天要用師父的性命做血祭!」

  她立刻將傳音符遞給玉文真君。

  玉文真君通讀之後,已是遍身冷汗。

  他與接到傳音符的芮棲遲一樣,腦海中已經瞬間理出一條線索,其背後的險惡用意簡直令人髮指!他心中同樣又急又怒,但卻保持一線冷靜。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請君入甕,一網打盡之計?趙歡趙畢竟是六重天的繼承人,他說的話,是否可信?而這傳音符中所提的分離空間的做法,又是否真的可行?」

  飛廉神君道:「傳音符紅的玉簡內容並未記錄完全,但以天演術推算,理論上確實可行,而那玉簡也的確是格物宗出品,本座仔細觀察了玉簡的封章,應是上古紀年之物。」

  斐紅湄接著道:「趙歡趙是師父的至交好友,人雖然癲狂,品性卻極好,而如今看來,傳音符只發給了我,並未發給宗門,九重天外天對我無可圖謀,想來傳音符是真。」

  玉文真君心中已有數,他立刻施法,複製了一份傳音符,將其以飛劍傳書發往太和。

  「此事宗門並不知情,僅知道是明晰元君劫持了紫蘅真君,並不知其緣由,否則定不會姑息這等偽君子!」

  聽到玉文真君這樣說,斐紅湄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終於落了地,她畢竟不像阮琉蘅那樣信任宗門,當她收到傳音符,認為太和放棄阮琉蘅後,心中對宗門的失望,其實一直在折磨著她的信念。

  「太好了,如果宗門派人來,師父一定不會有事的。」斐紅湄轉過身去,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然而直到他們飛到通天門外,仍是沒有收到太和的回音。

  飛劍傳書可以達比到御劍極限還高出一倍的速度,從白沙之地到太和山脈,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到達,可現在距離發出飛劍的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

  玉文真君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斐紅湄看向通天門,那裡一片混亂,甚至連把守的衛兵都不知道去了哪兒。

  對斐紅湄來說,沒有消息的太和,意味著兩件事,一是飛劍傳書已被人截獲,而那個人,並不想讓太和知道事情的真相;二是阮琉蘅尚還安全。

  所有為人師者,幾乎都會為親傳弟子點燃一盞本命元神燈,隨身攜帶,阮琉蘅的本命元神燈自然是在滄海元君手中,這位太和老祖尚未有所動作,那麼阮琉蘅的暫時還無性命之憂。

  話雖如此,但卻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

  在等待的同時,玉文真君一直在估算三人的戰力,他得出的結論很是絕望,斐紅湄已是元嬰初期修為,但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勉強提了上去,境界並不穩固;飛廉神君是化神後期修為,主攻符籙秘法,而玉文真君自己則是元嬰後期修為。

  這樣的隊伍,若是在九重天外天中打探消息,無安全之憂,可若是想從大乘期老祖手下救人,想都不要想!

  玉文真君沉聲道:「若是兩位信得過本君,進了九重天外天後,請兩位暫時聽我調度,切不可冒進,既然有人能從九重天外天中傳遞出消息,那便證明,我們應該會找到同伴。如果操之過急,打草驚蛇,反而會失去先機。」

  這個時候,太和峰主的威信便顯現出來,斐紅湄自是沒有異議,飛廉神君更是不擅這些,當即表態道:「辣娘們兒砸瓜!只要能救出人來,本座便聽你安排就是!」

  玉文真君不再說話,左手掐劍指,一道法訣過後,一種似是木香的氣味彌漫開來,周圍生出一些藤蔓的虛影,在這些影影綽綽之中,一朵白蓮高高浮起。

  「隱!」玉文真君低聲道。

  三個人便自通天門外消失不見。

  ※※※※※※※※※※※※

  當魔獸入侵全界的時候,自成一體,心心念念想要離開人間的九重天外天也沒有倖免,每一重天都遭到魔獸的肆虐,民間的宗門、散修都在盡力抵抗,可長期以來,他們更依賴天君氏族的統治,當諸位天君撒手不管,這些人幾乎沒有有效的組織,皆是各自為政,如一團散沙。

  長期優渥的生活,使得修士們戰鬥力低下,空有修為,卻幾乎傷不到魔獸一根毫毛,平民都四散奔逃,遇到好心的修士,或許還得一線生機,若是遇到冷漠自私的修士,便有性命之險。

  每一個人都應該記住,不要在戰時考驗人性。

  一座座城池被魔獸沉重的步伐碾壓,身型龐大的魔獸鯨吸著腳下的人類魂魄,再染以魔氣,使得他們成為魔氣的養料;身型較小的魔獸便仗著靈活,奔竄在街頭巷尾,與修士廝殺著。

  即便戰況如此,可每一重天的界口,仍然拒絕太和劍修入內支援。

  有一對風塵僕僕的師兄弟正被七重天的修士往外趕著,他們眼神很焦急,師兄質問道:「難道你們便不顧平民死活嗎?」

  「生死由命,自是輪不到你們太和來管!」守衛的修士冷聲道。

  沒人知道,此時九重天外天真正的領導核心已經全部集中在六重天的雲間塔中,只有八重天天君姬無惆在帶領座下修士與魔獸抗爭,而八重天也是唯一受災最小的地方。

  大量修士和平民向八重天湧來,姬無惆並沒有拒絕,他沉默著接納了所有人,再派遣下屬將他們收編,繼續與魔獸作戰。

  被其他天君排斥在外的姬無惆,如果說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那是在說謊。

  他後悔過。

  如果當時在朱門界,趁著阮琉蘅被芮棲尋重創,又因勉力破陣而奄奄一息時,將她帶回九重天外天,那麼他便不是如今的邊緣人,而是整個九重天外天的英雄,若是九重天外天得以脫離人間,子民們世世代代都會歌頌他,將他看做救世主。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他們不會記錄這美好的生活是以一名無辜女修的鮮血換來,而會用悲傷的愛情故事將其美化,他們甚至會給阮琉蘅按上一個光輝的名號,用罪孽之手,為她戴上粉飾太平的花環。

  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八重天不會被拋棄,整個九重天外天也不會遭受魔獸的侵略。

  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姬無惆是一個相當自負的男人,他有自己擔當,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哪怕是後悔,他也會選擇繼續承擔下去。

  心中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說:如果能堅持到最後,那麼錯的,也會被堅持成對的!

  他便是靠著這樣的信念,在此時此地,動用所有傳家法寶,帶領姬氏家臣,以及各方門派散修,將整個八重天庇護在身後,在他姬無惆面前,沒有一隻魔獸能肆意妄為,沒有一隻魔獸能用它們骯髒的腳爪踩上這片美麗的土地!

  即便我是罪人,也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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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18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魔舞:烈烈龍旗捲

  當姬無惆終於施法封印八重天內的魔獸通道,將所有殘餘魔獸清理乾淨後,陣列後方三名一直隨著征戰,卻披著斗篷,隱藏了臉孔的修士,終於走上前來。

  其中一名帶頭的修士,走到他面前,摘下兜帽後,露出一張斯文白淨的臉。

  「姬天君,好久不見,朱門界內一別,故人是否心安如昨?」

  姬無惆心中震驚,來人竟是太和天門峰,玉文真君!

  他看到玉文真君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太和已經知道真相?

  不,他馬上否定,太和若是知道,絕不僅僅是派一位副峰主,至少滄海元君一定會親自來找明晰元君算帳。

  他冷靜了下來,帶著天君應有的威儀,居高臨下地看著玉文真君三人。

  「本座知道你們的來意,但本座不會帶你們去救她。」

  「不,你會的。」玉文真君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整個九重天外天的氏族都已經瘋狂,只有你尚還清醒,你並不認同他們的做法,因為一旦失敗,九重天外天將面臨何等境地,姬天君應當很清楚。而若是成功,被遺棄的八重天,又會是何等境地,姬天君難道就沒有設想過?」

  「你為了救人,自是什麼危言聳聽的話都會說出來,本君豈可受你慫恿!」姬無惆冷哼一聲。

  「姬天君在朱門界之時,並沒有對她出手是不是嗎?而此時,為何不繼續貫徹自己的信念?」玉文真君寸步不讓。

  「難道要本座對昔日同僚刀刃相向?難道你們不知道,主使這一切的是大乘修士,居然還異想天開,以卵擊石!」

  「所以才要借助姬天君的力量,帶我們去救她,阻止這一切。」玉文真君的氣勢並沒有被壓倒,「只要能夠拖延陣盤運轉時間,太和的救援一定會趕到,而另外幾位天君,必然還有不願同流合污之人……姬天君,哪怕九重天外天還有一絲道心,就不要讓古神歲無因你們所作所為而蒙羞!」

  ※※※※※※※※※※※※

  上古十二神中,古神歲無掌管空間之術,也是他創造了九重天外天。

  為什麼古神歲無在人間之外,單獨創立一個小世界?

  後世的說法紛紜,其中有兩種是廣為接受的。

  一說,古神歲無得知人間第九紀年將有浩劫,慈悲為懷,創立了這方世界,作為人間最後的避難地,只要守住通天門,九重天外天可保萬世昌盛。

  一說,九重天外天本就是這世界的一部分,因為發生過驟變,所以才被古神歲無以大神通分離出來,單獨成一世界。

  但無論哪種說法,九重天外天都應該是古神歲無最傑出的作品,所有九重天外天的子民,終生供奉古神歲無,向他祈願禱告。

  可如今九重天外天的做法,卻是要竊取古神歲無的果實,將其據為己有,脫離他所心繫的人間,自去逍遙。

  姬無惆從內心中,一直抗拒著這種念頭。

  更何況八重天被排擠,等待他與族人,乃至八重天平民的下場,都不會好過,一旦分離成功,八重天立刻會成為各方勢力覬覦的肥肉,所有資源會被瓜分得一點都不剩。

  他是一名修士,同時也是一位君主,對時事的分析,對利益的洞察,淩駕於他的私人情感之上。

  姬無惆看著眼前三人,並沒有說話,而是兜頭罩下一面繡著一隻蟠龍的旗子。

  斐紅湄和飛廉神君神色大變,立刻便要出手,然而卻被玉文真君攔了下來。

  三人被蟠龍旗子一捲,身形便隱沒在了旗子中。

  姬無惆並沒有避諱身後的幾個心腹及親衛軍,事畢,其中一名心腹憂心忡忡地走上前,行禮道:「天君如若開戰,屬下等自是誓死相隨,可八重天如今收留諸多難民,一旦內亂起,卻不知道他們該何去何從。」

  姬無惆一揮衣袖,說道:「不會有內亂,此事由姬氏而起,逃不過此劫,本君卸去天君之職便是,對他們來說,不過又是換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天君,沒有任何分別。寧之,不用擔憂,本君一定……會解決這一切。」

  「天君可要差遣大軍?」寧之問道。

  「不,本君只不過是去雲間塔與諸位天君商議難民安置之事,無須大動干戈。」姬無惆話畢後,立刻率先向界口飛去。

  寧之當然知道姬無惆是以此為藉口,他環顧四周,只點了二十名元嬰期修為的家將,便與另外幾名心腹追隨姬無惆而去。

  ※※※※※※※※※※※※

  霧,房屋後面,是永遠都看不透的霧。

  她曾經試圖走進那片霧,但渾身裹在濃霧中,四周情況完全看不清,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幾乎讓人喘不過氣,耳中總是聽到許多古怪的聲音,在視野受到局限時,聲音被放大,她小小的腦袋很貧瘠,幾乎勾勒不出實質的恐怖圖像,但她就是莫名害怕。

  小小的阮琉蘅並沒有走多遠,就尖叫一聲跑了回來。

  海,房屋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海面上一直陰雲密布,不見陽光。那深而厚的雲層壓得很低,幾乎給人一種伸手就可以碰觸得到的錯覺,海風陰冷,吹過來的時候,彷彿能穿透骨骼,直接將這森森的冷意傳達到內臟。

  阮琉蘅同樣懼怕那片海,那一望無際水面,那不停湧動海浪裡,不知道隱藏著什麼。有時候風浪極大,海水甚至會蔓延到房屋的下方,似乎隨時都可能吞沒這片陸地。

  到了後來,她再也不敢隨便走動,只縮在房屋的一角,偶爾有陽光出現時,才會爬出去,享受那難得的溫暖。

  可陽光很快就會被烏雲繼續掩蓋,濃霧也並未因此消散。

  這樣的一個世界,就是阮琉蘅睜開眼,第一次看到的世界。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什麼是荒蕪。

  可心裡卻盡是難過。

  ……

  現在她似乎又回到了羅剎海,回到那空無一人的小漁村,面對一個荒蕪的世界,遍體生寒。

  阮琉蘅試圖動一下手腕,但是手腕已經被特殊的長釘固定在陣法中,她試圖凝聚靈力,才發現丹田已經被封住,傳來的疼痛似乎很遙遠。

  五感都已經被封閉,她如同墜入黑暗,不知道究竟身在何方,也許是囚牢?也許是禁制?

  但這些都不重要,九重天外天根本不準備讓她活著回太和。

  這陰謀背後的一切,歸根結底是要她的性命。

  可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死去,竟然不能手握焰方,作為一個劍修,那樣堂堂正正地戰死沙場,而被宵小所困,死於算計。

  真是恥辱啊。

  隨後她想到那些如親人般的太和同門,腦海中淩亂地閃過他們的臉。

  阮琉蘅將頭扭到一邊,她不敢去想那些人,思念會讓自己更脆弱,而她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沒有放棄過求生的意志。

  做點什麼,必須做點什麼!

  哪怕骨頭被釘穿,哪怕我……

  耳不能聽。

  眼不能見。

  心不能跳。

  力不加身。

  也願意為你,去尋那最艱難的一線生機!

  阮琉蘅咬緊牙關,她的手腕竟以緩慢的速度向上挪動,生裂骨髓的疼痛讓她幾乎想要尖叫,可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張著嘴,無聲地吶喊著。

  可就在手腕將要移到釘子頂端的時候,一道法訣打了下來,又將她釘回原樣。

  隨之而來的是更殘酷的鎮壓。

  無數細針刺入身體,封住所有脈絡。

  阮琉蘅終於不再動了,她的手指微微發抖,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

  ※※※※※※※※※※※※

  血祭儀式按照玉簡中所述,安置在距離天空最近,也最為開闊的雲間塔塔頂。

  陣盤高一丈左右,呈圓盤形,直徑足有十丈,以碩大獸骨製成,上方鋪著最容易刻畫咒文的金箔,按照八卦方位,各支起一盞小燈。

  而阮琉蘅就被放在陣盤中央,雙手手腕被釘在其上,而其腹部丹田也被長釘固定住,釘身皆有咒文,年代久遠,已看不出來歷。

  陣盤外是一座祭壇,擺放了常規祭品,然而可笑的是,上方所祭拜的,依然是掌管空間之力的古神歲無。

  明晰元君及其他七位天君,每人皆站在八卦方位,每盞燈都代表他們的元神,只待儀式啟動,就以元神之力來進行血祭。

  他們看著阮琉蘅的眼神,都是極其狂熱的,他們透過那女修的身體,看到的是九重天外天的理想未來。

  在準備儀式的期間,阮琉蘅並未受折磨,但她靈力神識都被封閉住,手腕與丹田皆被秘法釘死,甚至還被禁了聲音,此刻竟比普通人還不如。

  想來,凡間尋常人家以牛羊牲畜祭祀時,也不會折磨牛羊,因為對他們來說,牛羊僅僅是一種工具,完全不必浪費任何情緒,只要在祭祀之前,保證它們還活著,這就已經足夠。

  誰會去關心牛羊的心情呢?

  然而,人並不是牛羊!

  當他們全神貫注地將元神集中在雲間塔上時,總有些轉變,正在悄然發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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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25 PM

第一百四十章 天魔舞:助我上天梯

  一切準備就緒,明晰元君低沉安排道:「還有一刻鐘,便是辰時。當辰時風湧,一重天方天君與七重天謝天君將其風力引入身前陣盤;當祭祀禮成,三重天賀天君與四重天宋天君將其祭祀之力引入陣盤;當祭品血脈流通,五重天周天君將其血脈引入陣盤中心的……」

  「稟報,八重天姬天君請求覲見。」

  明晰元君皺起眉頭,冷冷道:「不見。」

  九重天天君童泠道:「此時他來求見,想必是已有悔意。」

  明晰元君看著童泠的眼神異常毒辣,他一字一句道:「此時此刻,本座不接受任何人的悔意,一切,都要等血祭完成再說!」

  童泠忍不住道:「可此時所有戰力都在六重天,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吾等領地已是生靈塗炭,只有八重天還在抵抗魔獸,難道我們就不該聽聽姬天君的來意嗎?」

  一重天方渥宇亦是皺眉道:「九重天外天本為一體,如今為了這血祭,已是外有內患,老祖何必不留情面,安撫了姬無惆,我們也好專心做事。」

  「若建不世之基業,必要的犧牲在情理之中,」明晰元君環顧四周,「但,本座亦是心繫蒼生,所以……那姬無惆帶了多少人手?」

  下方有人回道:「只有姬天君一人。」

  明晰元君不相信底下人的判斷,但他相信天方閣的禁制,若是偷帶了人手,一定會被禁制識破,當下也放了心,揮手道:「傳他吧。」

  ※※※※※※※※※※※※

  姬無惆隻身前來,他看到眼前陣盤,以及陣盤中央虛弱不堪的阮琉蘅時,臉上沒有一絲變化。

  他張口便道:「八重天已接納各方難民近十萬人,不知各位天君此時仍然將戰力集中在此地,究竟是何用意,本天君倒是不知,你們將一個被魔獸肆虐過的九重天外天帶離人間有何用?如今戰火連天,各個界口仍舊拒絕救援,難道你們嚮往自由的私心就如此之重?可以罔顧蒼生?」

  以童泠為首的幾位天君,臉上都微微變色。他們自知拋棄民眾,已是罪人,僅僅是以「為大局、為子孫後代的萬世基業著想」這樣的信念來麻痹自己,聽聞難民已達十萬,豈會推斷不出外界的慘狀。

  明晰元君冷笑道:「若姬天君是來妖言惑眾的,那大可不必,陣盤就快發動,屆時血祭成功,再來聽你宣講不遲!」

  他一揮袖,便要發號施令。

  然而此時卻只聽得轟然一聲,雲間塔劇烈晃動,竟有傾塌之象!

  但明晰元君堂堂大乘修士,又怎麼會怕這些伎倆,他冷哼一聲,施展法訣,將一道巨掌拍入地下,擎起了雲間塔的上半截,塔身仍舊穩如平地。

  明晰元君此時並不方便鬥法,只陰森道:「姬無惆,你想反我?」

  還沒等姬無惆作答,從雲間塔下方又跳上一個身影,竟然是趙歡趙!

  他站在姬無惆身邊,對著明晰元君懇求道:「老祖,請您收手吧!」

  但明晰元君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只是淡然收回了目光,看向陣盤裡的阮琉蘅,下令道:「血祭儀式開始……本座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反我!」

  他毫無顧忌,辰時一到,果然風起雲湧,天地為之變色。

  其他幾位天君也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將元神之力及靈力注入前方的燈盞,而一重天方天君與七重天謝天君,已經開始做法,將風力引入陣盤。

  姬無惆從袖中招出那面蟠龍旗子,放出玉文真君、斐紅湄與飛廉神君三人,而後不待反應,便將佩劍祭出,一道利光打向陣盤,卻被一層結界擋住。

  那是童泠做法設置的結界。

  姬無惆喝道:「童泠!你醒醒!不要再助紂為虐!」

  童泠並沒有回頭,他只是低聲說道:「無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晚了。」

  斐紅湄卻是毫不客氣,她只看了一眼陣盤上的阮琉蘅,就紅了眼睛,立刻出劍,一道接著一道的劍意向陣盤劈去,大把的丹藥塞進嘴裡,人已經近乎瘋魔!

  劍修的劍意,是所有法訣禁制的大敵,所謂一劍破萬法,哪怕是一個小小元嬰期的劍修,所使用的劍意,也不容小覷。

  明晰元君一邊指揮祭祀,一邊不耐煩地伸出巨掌,將斐紅湄震出雲間塔。

  飛廉神君立刻施法放出靈力罩,將斐紅湄拉了回來,而後五指張開,自丹田處起,緩緩向上提起。

  一輪巨大的紅日自雲間塔外成型,並且隨著飛廉神君的手掌而緩慢向上升起。

  那是天下火種排行第三的大日燼炎!

  「紅湄!」飛廉神君喝道。

  斐紅湄將刺紅劍高高舉起。

  一劍貫日!

  帶著大日燼炎真火的刺紅劍向明晰元君攻去。大日燼炎雖然排行第三,卻是所有真火中最剛猛的真火,且會隨著修士的修為越發強大,飛廉神君的這一真火,便是明晰元君也不敢硬接。

  而此時玉文真君的劍意也至,他身周旋轉著一圈劍光,凜然如松柏傲寒,非勝在氣勢,而在於其精準老道的配合,每一招都彌補了斐紅湄劍意中的空白,將明晰元君的護身靈力罩破開一個裂縫。

  明晰元君厲喝一聲,手中翻出一把摺扇,擋住了斐紅湄與玉文真君的攻勢。

  他臉上失了淡然之色,向著姬無惆質問:「你居然引狼入室,帶外人入雲間塔!」

  姬無惆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悔意,他道:「現在魔獸肆虐,老祖不救民於水深火熱,卻在這裡迫害無辜女修,才是九重天外天的叛徒。」

  「如今浩劫已成,本座更是要抓緊時間帶領大家脫離人間!」

  姬無惆一邊施法破除結界,一邊冷笑道:「脫離人間?你問問底下的民眾,他們可願意脫離人間?他們都有親人在人間生活,有遠嫁的女兒,有外出的遊子,有天各一方的骨肉,九重天外天與人間相連數萬年,早已不分彼此,如今老祖所說的,究竟是你們的意願,還是民眾的意願?大難臨頭卻只知自保,與懦夫何異?」

  「本座不與你爭口舌之利,後世自然會看清,本座乃是為民之舉!」

  姬無惆毫不猶豫地戳穿他:「口口聲聲為民,可你看那些與魔獸死戰到最後一刻的兒郎,他們比你更勇敢!」

  明晰元君終於暴怒,他回過頭,眼神帶著怒意道:「我趙明晰一雙拳腳通天徹地,便沒有怕過的人怕過的事,沒有人配在我面前提勇氣!」

  「你煉成陣裡的女修,當她為了朱門界而孤身與魔修纏鬥的時候,你在哪裡?當她為了萬千子弟與魔龍大戰之時,你在哪裡?你在算計怎麼抓她,用她的血來滿足你的私欲!」

  「姬無惆,本座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大義之人?可你想沒想過,用她一個人的命換九重天萬千人的命,便是她最大的貢獻,我們九重天外天修士與修真界本無關係,為什麼要承擔修真界的浩劫?如今為了這個女修,你不顧九重天外天的利益,究竟是本座的私欲,還是你對這女修的私欲?」

  「老祖此話已經落了下乘,」姬無惆輕蔑道,「對,我們修士感情淡漠,自私冷漠,誰人不想得道,飛升上界?修士,比凡人更怕死……但是老祖現在作為,恕我不能苟同,我寧可戰死在魔獸爪下,也不願在血肉開闢的洞穴中苟且偷生,我庇護眾生,或因眾生而死,而我姬無惆的大道,已得證法,死而無憾。若諸位天君,有誰願意與我同去死戰,請站過來!」

  三重天賀流淵此時已將祭祀之力引入陣盤,終於脫開手,獰笑一下,指尖三柄飛刃,帶著破風聲像姬無惆攻去。

  姬無惆以劍格擋開來,他言盡於此,但陣盤中的天君卻無一個人行動,心頭不禁絕望,即便能夠拖延陣盤的運轉速度,但想在明晰元君的眼皮下破壞陣盤,便只能說動陣盤內的天君離陣,缺了他們任意一人的力量,陣盤就會不穩定,或許阮琉蘅還有救!

  趙歡趙無法對明晰元君出手,他只能沉默著用拳頭捶打結界,來表達他的憤怒和立場,在趙歡趙的拳頭下,童泠的結界開始出現裂縫。

  七重天謝諄亦是明晰元君計劃的忠實擁躉,因為所修法門極是生僻,竟然在此時還可以抽出分神,那是一隻通體黑亮的蠍子,從陣盤處爬了出來,向著趙歡趙而去。

  但趙歡趙也是悍勇無匹的修士,幾個回合下來,眼看謝諄支撐不住,二重天孔黎亦是放出分神助陣。

  而飛廉神君則一邊維持著大日燼炎的真火流轉,一邊以符籙砸向陣盤外的結界,而此時童泠卻已經冒出了冷汗,在他旁邊的四重天宋桓亦以靈力支撐著結界。

  斐紅湄的刺紅劍依舊不斷攻擊明晰元君,玉文真君的劍上生出了重重樹影,而明晰元君正在施展法訣,在二人的劍意下,那法訣施展得極其緩慢。

  一時間,為了維持陣盤的運轉,明晰元君與諸天君無法使出全力,導致雲間塔頂的兩方竟是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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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31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魔舞:喋血泣花雨

  陣盤上刻印著複雜的法陣,從天空俯視,會發現這個法陣的形狀如同一隻猛獸,而獸頭正懸在被釘在陣盤上的阮琉蘅頭部上方,像是在擇機而噬。

  當靈力按照步驟逐漸注入,七位天君和明晰元君的神識催動陣盤的運轉,那獸頭的眼睛處便開始露出一絲凶光,獸口張得更大,露出帶著邪惡意味的笑容。

  阮琉蘅的一直被封印凝住的血液開始流動,暗紅的血液從手腕處流了出來,緩緩注入法陣之中,像是給了那隻猛獸生命的活力。

  「呵……」低沉的喘息聲在阮琉蘅耳邊響起,似人似獸,非人非獸。

  她感覺到血液的大量流逝,這使得她再次陷入昏沉之中,彷彿又回到了羅剎海邊的小漁村。

  荒蕪而孤獨。

  ……

  阮琉蘅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就像明晰元君也沒有發現阮琉蘅腦海中不同尋常的聲音。

  因為幾名闖入者的搗亂,他們的效率並不高,血陣遲遲沒有完成。

  明晰元君眼看精心佈置的陣盤運轉愈發緩慢,終於再也維持不住大能的風度,右拳高高舉起,分開天空陰霾,巨大的靈氣風暴在他頭上形成漩渦,那是真正的大乘修士之怒!

  「蚍蜉撼樹的小輩,也配在本座面前談論道義,都去死吧!」

  他一手維持陣盤,另一手握拳,向著陣盤外的五人放出一拳!

  當這一拳發出,彷彿空氣中所有的靈氣都為之所用,每一道靈氣都化為拳頭,劈天蓋地地向他們襲來。

  趙歡趙的分神黃巾力士擋在所有人身前,準備硬接下這一拳。然而當這些無形的拳頭砸下來,黃巾力士瞬間被碾成一堆靈力碎片。

  玉文真君與斐紅湄雙雙撤劍,以本命劍擋在身前,後方的飛廉神君甩出大把防禦符籙,祭出九道連環護在眾人身前。

  然而那拳頭仍然不受阻攔,破除一切阻礙,向著他們衝來!

  姬無惆祭出分神鋼鐵蟠龍,向著拳頭義無反顧地對撞而去。

  可這仍然不夠,鋼鐵蟠龍身上的靈光在這一拳接著一拳的兇猛攻擊下,已是潰不成軍,整個龍身都已經發生龜裂,眼看就要撐不下去!

  就在這時,一黑一白兩把長刀擋在了鋼鐵蟠龍身前,發出冷凝的靈光。

  而一道長虹出現在陣盤與五人之間,如同一條彩帶,源源不斷地為鋼鐵蟠龍輸送靈力。

  傾盆大雨直瀉而下,一塊漆黑的幕布遮住了明晰元君頭頂的靈力漩渦。

  三招一出,明晰元君的拳頭終於止住了。

  一重天方渥宇,五重天周渠然,九重天童泠,霎時出現在鋼鐵蟠龍之前。

  「夠了!」童泠再也按耐不住,啞聲道,「不要再自相殘殺了!」

  陣盤上瞬間便少了三位助力修士,完成了一半的靈力注入停滯下來,而懸在阮琉蘅頭上的獸頭,眼眸瞬間黯了下來。

  明晰元君的拳頭握得咯吱直響,他雙眼危險地眯起,咬著牙說道:「童泠,你們也要背叛本座嗎?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一聲比一聲可怖,「都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把你們統統幹掉,不愁本座計劃不成!」

  他一拳攪動風雲,再不壓制修為,渾身靈力暴漲,元神大肆散開,如天地崩塌般的靈壓向下方襲來。

  所有人幾乎都無法動彈!

  這才是大乘修士真正的實力,因規則而生,自天地而起,望萬古之滄桑,顛覆眾生!

  這種龐大的靈壓席捲整個六重天,甚至遠在九重天外天之外的其他九位大乘期修士,亦都有感應。

  六重天趙明晰居然出手了?

  一旦到了大乘期,便不能隨意動用大的法術神通,以免造成世界崩壞,更何況還有天劫隨時隨地都如懸在頭上的利劍,稍微有不合規矩的舉動,自會有天劫下來整治你。

  可隨之他們便釋然,在這魔獸入侵的時刻,以趙明晰的火爆脾氣,硬是扛著天劫去出手滅殺魔獸,也不足為奇。

  甚至遠在朱門界的修復結界的長寧元君,還與正在鎮壓魔獸的滄海元君道:「此次魔獸入侵雖然在天道輪回中,但吾等也應盡力支援,趙明晰此舉不俗。」

  可他們都沒想到,明晰元君卻是在扛著天劫,下手迫害他們的弟子,滅殺九重天外天的最後一點道心!

  ……

  明晰元君一拳接下一道銀色巨雷之後,面帶嘲諷地看著他們。

  「銘古紀已經和平太久了,久到你們竟然敢認為能對本座出手。你們以為大乘修士不能隨便出手,我便奈何不了你們?哈!天真!哪個大乘修士沒有後手?哪個大乘修士沒有抗天劫的法門?大乘修士的眼界又豈是你們能想像的?哪怕是你們太和一直縮在無名峰的季羽,他還不是也……」說到這裡,明晰元君停頓了下,眼睛裡露出了一絲軟弱的神色,不敢再繼續談論季羽,只恨聲說道,「若不是他壓著本座,老子早就……」

  他越說心中越氣憤,看著人群裡受靈壓之苦最嚴重的斐紅湄,獰笑了一下,掌風一吸,便將她抓在手中,扼住咽喉。

  「老子就先拿你開刀!」

  趙歡趙從沒見過老祖如此失態的樣子,甚至明晰元君自己也沒意識到,當他的靈力完全外放後,越發接近最本質的內心,暴露出的都是心性中最陰暗的一面。

  計劃被打斷,幾千年的夙願被人破壞之後的明晰元君,飽受刺激,此時已經距離走火入魔不遠。

  趙歡趙此時尚能說話,他看著明晰元君哀求道:「老祖,放下心魔,不要造殺孽,歡兒萬死不足以洗清罪孽,惟願老祖平安啊!」

  飛廉神君看到斐紅湄被抓走,才真是肝膽俱裂,他不管不顧地把所有看家本事都使了出來,卻被明晰元君一拳下來,半邊身子都埋在了塔座裡。

  明晰元君看著趙歡趙,他對這個重孫簡直失望透頂,說道:「你不配為趙家人,自此除名,本座再也不想見到你!」

  他說完後,才想是想起什麼,轉過頭看陣盤中的阮琉蘅。

  「本座竟然忘了,罪魁禍首便是你,最該死的也是你!」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哪怕阮琉蘅根本聽不見,「因為你,同僚反我;因為你,親人反我;因為你,本座要受天劫之罰!太和劍修,簡直是天生與老子犯沖,你們這群人都該死,都是本座路上的絆腳石!本座會一個一個的送你們上路!」

  他的大掌毫不猶豫地收緊,在大乘修士的掌力下,斐紅湄幾乎連聲音都沒發出,便被捏碎了脖子。

  明晰元君揚手將她扔進陣盤裡,像是扔一件破衣服。

  「本座便用你們太和劍修的血,做群祭!」

  他又向著玉文真君走去。

  ※※※※※※※※※※※※

  阮琉蘅依舊昏昏沉沉,她五感、神識、身體都被封印,自然也察覺不到儲物戒中斐紅湄的本命元神燈已經微弱到只剩一點火星的地步。

  她只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人,在呼喚著她。

  那聲音如此殷切,哀傷,不捨。

  使得她幾乎想要落淚。

  於是她拼命想要聽清,身體所有殘餘的力量都在捕捉那道聲音。

  終於可以聽清一點點,那聲音喚道:「師父。」

  阮琉蘅聽聞這一聲,心臟幾乎要炸開,她幾乎立刻就分辨出來,那是斐紅湄的聲音。

  紅湄,紅湄!

  她更努力地去聽。

  ……

  「師父,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我已經晉階元嬰期,想必師父一定會為我高興,不知道師父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若是在靈端峰,我們定要載歌載舞,且歡且唱,痛飲美酒。」

  「只可惜,今天並不一個好日子。不過啊,能看到師父最後一眼,便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我這輩子,收到的第一件禮物,是師父給的,如今,收到的最後一件禮物,也是師父給的……我很開心。」

  「師父,遺憾的是,即便是成了元嬰修士,我都沒能再找回我的羞恥心……說到這裡,師父一定又會很心疼的看著我,撫摸著我的頭說著『沒關係』,啊,師父的手那麼溫暖,師父說話的語氣那樣溫柔……我就是愛著這樣的師父啊……」

  「你看,我直到今天,才敢說出愛慕師父的話,這個時候,我竟然……有些覺得羞怯了……師父,找到這種缺失的情感,我好像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了。」

  「生而為人,活著的感受,對我來說,一直都非常不真實,我心中祈願,無非是承歡在師父膝下,永永遠遠做你的徒兒,相護一生。」

  「這樣幸福的人生,真是太不真實了。」

  「師父你抱抱我啊,好冷,抱抱湄兒。」

  「我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喜歡著師父,所以師父不要為我傷心,如果有來世,我願不再為人,不為男人,不為女人,心無掛礙,只做靈端峰桃花潭邊,萬年不移的那塊頑石。」

  「長長久久的,陪伴在師父身邊……」

  「師父啊……」

  那聲音越來越微弱,終於再也聽不見。

  ※※※※※※※※※※※※

  巨大的陣盤中,一個青衣宮裝女修被釘在中央,她柔順的長髮披散開來,臉上是血色盡失的蒼白,她身下流淌著暗紅的血液,隨著心臟一下下的跳動,向陣盤供應著至純的血脈。

  而青衣女修不遠處,一個脖子已經被扼斷的紅衣女修,正拖著身體,一點點向青衣女修挪動。

  幾乎每挪動一點,她脖子的傷口處就會汩汩流出大量鮮紅的血液,滲入陣盤中,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終於,紅衣女修爬到了青衣女修的身邊,她喉嚨已經接不上,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

  但她摸到了青衣女修的身體後,嘴角卻是向上彎的。

  她竟然是在笑!

  紅衣女修伸出手,握住釘在青衣女修丹田處的長釘,盡她所有的力氣去拔那釘子!

  可那釘子乃是特殊祭煉而成,怎會為人力所撼動?

  所以直到她的眼神失去光彩,手仍然緊緊握著那長釘,保持著用力拔出的姿勢。

  沒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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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40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魔舞:乾坤長太息

  阮琉蘅睜開了眼睛。

  但那並不是她真正的眼睛,也並非道術上的「天眼」,而是冥冥中,隱藏在身體中的另一雙眼睛。它不看喜怒哀樂,不看人間滄桑,不看大道三千,不看日月晨昏。

  它看的是修士自己的心。

  而阮琉蘅看到自己的心,碎了,那心中的人間風景,千年信仰的道種道心,碎了。

  身體幾乎只剩下一種本能,這本能指引著她的意志及一切,突然膨脹的神識洶湧散開,在瘋狂召喚著什麼……

  而在這陣盤之上,所有法器法陣都已不再是束縛阮琉蘅的工具,而是為她凝聚力量的靈力黑洞!阮琉蘅從未有過如此渴求力量,當她睜眼的一剎那,雲間塔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印在腦海中,讓她幾乎為之崩潰。

  紅湄!

  紅湄,好姑娘,不要怕……

  師父,來救你了!

  ……

  在阮琉蘅不要命地衝擊禁制的同時,一直隱藏在她身體某處的開關,終於開啟。

  宿命的輪回,隨之轉動。

  而真相,則呼之欲出。

  無窮無盡的力量由這數位大能開啟的陣盤凝聚,再灌入阮琉蘅的身體。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如此強大的能量,哪怕是在蒼梧山,嬌嬌與夏涼合擊出的空間中,也沒能達到如此程度。

  可她並不陌生,甚至當這些靈力都注入身體時,只覺得本該如此。

  所有境界在這種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天劫,她幾乎是瞬間便得到了足以媲美渡劫期的修為!

  而隨著能量湧入身體的,還有許多陌生的傳承,這些傳承偏激、仇恨、怨憎,充滿人間一切負面情緒,如今只靜靜地佔據她識海一角,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吾主降臨!

  一時間,風雲變色,連天劫都散去了威壓。

  這人間,此時,此刻,只剩下一種壓迫眾生的靈壓,自六重天雲間塔塔頂的陣盤中央而起,彙聚成有質感的光環,如波浪般向整個人間擴散開去!

  天空如夜幕突至。

  所有的魔獸全部停下動作,它們同時看向一個地方,身上的魔氣從未有過的暴漲開來。

  所有躲藏在陰暗處觀賞好戲的魔修都止住了身影,他們顫慄,驚慌,無論何等修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膝蓋,跪在地上。

  在至尊之主面前,群魔俯首,他們所臣服的不僅僅是魔尊一人,而是魔尊所代表的魔界傳承與可以對抗天地規則的強悍力量。

  她,便是魔道的主宰!

  而人間所有元嬰期修為以上,能夠感知天命的正道修士,也目瞪口呆地停了下來。

  巨大的陰影襲上所有的心頭。

  魔尊現世!

  ※※※※※※※※※※※※

  得到力量的不僅僅是阮琉蘅,還有與她本命相連,被封印在水滴結界中的阿鯉。

  隨著阮琉蘅慢慢自陣盤中心站起,她的身後,騰起一條巨大的金紅巨龍,長嘯一聲,將明晰元君震得七竅流血。

  除了前來營救阮琉蘅的玉文真君等人,雲間塔上的其他幾位天君全部拼盡全力向外飛去,他們臉上幾乎因為恐懼而扭曲,在如今的阮琉蘅面前,他們才是螻蟻般的存在,必須儘快逃出去!

  雖然化神期的速度很快,但那僅僅是在這個空間規則中的速度,對於已經可以掌握甚至修改規則的渡劫期修士面前,他們引以為傲的速度簡直如同蝸牛在散步。

  阿鯉飛了起來,他心中的憤怒比阮琉蘅更盛,一道金光閃過,所有的天君都被他的龍嘯震了下來,他口中吐出數枚水彈,將他們囚禁在裡面,等候阮琉蘅的發落。

  明晰元君咳出一口鮮血,揮拳挾著風雷向龍首砸去,阿鯉猛地扭過頭,張口一噴,巨大的靈壓將風雷之拳吹至潰散,繼而厲然揮爪,將明晰元君按倒於地。

  可阮琉蘅根本不在意他們。

  她身上的傷痕都奇跡般消失不見,而青色宮裝已經褪去,白色的暉雲臨陣鎧如今已經變成黑色的魔衣,散發著絲絲魔氣,將她的身體全面防護起來。

  她的手中握著一枚小小的禁魔石,一團魔氣自動裹住禁魔石,壓制住蠢蠢欲動的爆炸。

  阮琉蘅將石頭舉在眼前,看著這經由格物宗修士研製出專門用來對付魔尊覺醒的法寶,手指微微用力,便將其碾得粉碎。

  她又看向前來救她的眾人,微微向前一步。

  然而尚還有餘力的姬無惆卻將所有人護在身後,發抖的手舉起佩劍,擋在身前。

  阮琉蘅露出一抹慘笑。

  她終於得到了力量,可這力量來的代價太大了,太大了……一世魔尊,竟然會落在她的頭上,何其諷刺!

  我該如何是好?我該怎麼辦?

  腦海中隱隱有無數孽障的呼喚聲,按捺不住萬古的寂寞,在她耳邊用低柔的聲音慫恿著。

  「去毀滅這世界,去屠戮這人間……」

  「看看他們是怎麼對你的,這人間根本就沒有公道,有的只是壓迫!」

  「去報仇,殺光他們!」

  「以牙還牙,十倍奉還!」

  強大的破壞本能幾乎讓阮琉蘅為之失控,她體內的力量不停地喧囂著,沸騰著,尋找突破的發洩口。

  不,不要!

  可耳邊又傳來女子的聲音,那是曾經在心魔境中出現的阿園,她已是面容模糊,只留誘人墜入地獄的聲音,在她耳邊緩緩道:「蘅娘,你看,你終於同我在一起了。」

  不,不能這樣!

  她下意識地召喚出焰方劍,想斬盡一切魔障,可當焰方劍握在手中,卻已經失去了曾有的光澤,劍刃上繚繞著黑色魔氣。

  那已經不是太和之劍,而是魔尊之劍!

  阮琉蘅微微發抖。

  我這樣的手,還配握起劍嗎?

  當神識劃過劍身,那上面竟傳出一股異動,那是與阮琉蘅本命劍相連的夏承玄的氣息,那氣息只帶來一道消息:不離不棄!

  那並不僅僅是情人之間的誓言,更是身為修士,為證大道,與天地之間的誓言,同時也是太和劍修對劍的誓言!

  阮琉蘅伸手捂住了眼睛,將淚水藏在手心中。

  這樣的我,還是算是個太和劍修嗎?

  可哪怕這天地不承認我,哪怕宗門不承認我,哪怕千夫所指——我也打從心底裡,認為我還是一個太和劍修!

  在無數魔障叫囂的心神中,她捧起了幾乎已支離破碎的信念,重新高昂起了頭。

  ※※※※※※※※※※※※

  阮琉蘅看向倒在血泊中的斐紅湄,伸出雙手,將她輕柔地抱在懷中。

  儲物戒中,斐紅湄的本命元神燈自動飛了出來,那上面最後一絲火星也忽明忽暗即將要熄滅之際,阮琉蘅取出一滴心頭血,凝在那火星上,保住元神不滅。

  當斐紅湄被明晰元君殺死時,飛廉神君就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紅著眼睛抵抗明晰元君的威壓,還想要爬去陣盤救她,而此時阮琉蘅已成魔尊,他卻毫不驚訝,姬無惆將他護在身後,他也毫不退縮,當阮琉蘅魔氣穩定,他甚至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嘴裡喊道:「救救紅湄!你已經成了魔尊,法力無邊,快救救紅湄,我這裡什麼都有,有她為你尋來逆天改命的法寶,還有法器,都在這裡,求求你,救救她!」

  得了魔尊傳承的阮琉蘅只一看那些被飛廉神君擺出的法寶法器,便知道這麼多年,斐紅湄竟然一直心心念念地在做這件的事,真是個傻姑娘。

  師父,已經用不到了啊……

  阮琉蘅隨手便起了一座上古法陣,將這些法寶法器歸位,手中施展法訣,那幾乎可以改變規則的力量融入到法陣中。

  幾乎是瞬間,逆天改命的法術便已成。

  而與斐紅湄初衷不同的是,這次是阮琉蘅將自己的壽限轉給了斐紅湄,助她活了過來。

  斐紅湄的本命元神燈又重新燃起,阮琉蘅將它與懷中正在昏迷中恢復的斐紅湄一同交付與飛廉神君。

  「如此,紅湄就託付給神君了。」阮琉蘅溫聲道,「請替我好好照顧她,多謝。」

  她又看向在空中虎視眈眈看著水彈中諸天君的阿鯉,兩個人心靈相通,已是不用她言語,阿鯉便知道主人是想拜託他去救出夏承玄,然後把將所有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將已經被明晰元君威壓淩虐得奄奄一息的姬無惆、趙歡趙、玉文真君、飛廉神君及斐紅湄一起收進水彈中,遙遙向遠方飛去。

  做完這些事,阮琉蘅終於將視線鎖定在萎頓於地的明晰元君。

  「你被騙了,那並不是召喚羅剎海的血祭陣法,而是為魔尊凝聚血脈之力的邪陣,趙明晰,看看你的疆土,看看這九重天外天的模樣,你枉為大乘修士。」

  明晰元君心中已經知曉真相,他大受刺激,周身靈力亂竄,瀕臨入魔,暴然跳起,向著阮琉蘅衝了上去。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他大叫著,一拳揮了過來。

  走火入魔會提升修士的攻擊力,這一拳幾乎是之前所有攻擊的總和,拳風幾乎如蓬萊壓頂,從四面八方向阮琉蘅襲來。可明晰元君卻忘了,阮琉蘅已經不是可以任他拿捏的元嬰期修士,而是在每一個紀元,都擁有可以媲美渡劫期修士的魔尊!

  在銘古紀,阮琉蘅目前的修為幾乎可以稱之為天下至尊!

  她只隨手挽了一個劍花,淩厲的拳風就在劍光中分崩離析,冰消瓦解。

  明晰元君怒不可遏,他大叫著:「老子平生最討厭劍!最討厭你們這些太和劍修!還有太和季羽,壓制我數千年,老子不服!老子就是要鬧個天翻地覆,哈哈哈,我終於做到了,我喚醒了魔尊,哈哈哈,你們全都下地獄去吧!」

  阮琉蘅的劍懸在明晰元君頭頂,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然後一手罩在明晰元君的頭頂,微微運轉魔氣,便以法術從明晰元君的身上硬生生抽出一把無色重錘。

  那是明晰元君的分神!

  她收緊了手心,將手中重錘吞噬在魔氣中,之後伴隨著明晰元君發出慘烈的叫聲,將手覆蓋在他的頭頂,吞噬他的修為。

  「我的修為……你做了什麼!我的境界!」

  阮琉蘅不語,直到感覺到明晰元君的境界已經跌到煉氣期一層,才止住了魔氣的吞噬。

  她極力忍住想要將趙明晰靈根生挖出來的衝動,說道:「按太和之道義,你向邪神獻祭無辜人之性命,是為不義;身為天君,罔顧九重天外天生靈,是為不義;因一己私欲,挑動陰謀,是為不義……為了防止你再禍害人間,我廢去你的修為。趙明晰,你當重新修身養性,參悟道心。」

  「你是魔尊,你果然是吸人修為的魔尊!快來人啊,快來抓魔修!」趙明晰已經瘋瘋癲癲,跌跌撞撞的向著雲間塔下方跑去。

  阮琉蘅卻已經看向天空。

  「如今,我也應該去盡我的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1:50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魔舞:蓬山魂夢斷

  銘古紀4745年,未月二十三日。

  魔尊現世,日月無光,天空是陰沉沉的晦暗之色,很多地方下起了災變般的暴雨。

  魔獸之潮仍然在繼續,只是它們彷彿聽到了號令,一個個呆立當場,被正道修士們大肆收割著,而魔修們則是紛紛趕回老巢。

  魔尊的出現,標誌著每一個紀元,屬於魔修的時代終於來臨,一旦魔尊開始反攻,他們就能夠毫無顧忌地為禍人間,迎來群魔的狂歡。

  可他們並不知道,銘古紀的魔尊,與其他任何紀元的魔尊都不同。

  因為她是阮琉蘅,她的名字已成為傳奇。

  太和派靈端峰峰主紫蘅,曾任朱雀廷掌劍,她的名字出現在劍廬祭典的劍帖上,於劍廬祭典三戰成名,而後在「朱門界之殤」力挽狂瀾,立危城十年斬心魔,琉璃洞天一劍屠龍……可在這些赫赫威名之下,卻只有太和弟子才知道,這位靈端峰主與世無爭,喜歡研究陣法,好講義經,甚至可以隨時為了宗門去死。

  他們心中的阮琉蘅,更多的是在劍廬祭典上作戰鼓之舞的女戰神,是在大觀結界中幫他們煉骨鍛魂的師長,是白虎堂的客座先生,是桃花下飲酒的美人……

  沒人會想到,阮琉蘅會成為魔尊。

  ……

  當魔尊現世,所有曾任朱雀廷掌劍的弟子,全部停下手中的事務,焦急地飛回太和,而遠在朱門界的長寧元君與滄海元君,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主峰。

  四位大乘期老祖,劍閣十位長老,以及太和掌門穆錦先,都目光凝重。

  魔尊的氣息從九重天外天傳來,預言中所提到的弟子究竟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可誰都不想提起那個名字。

  因為不敢置信。

  那樣乖巧的女弟子,為了宗門可以犧牲一切的小紫蘅,她怎麼可能是魔尊?

  她怎麼可以是魔尊?

  這簡直是老天開的最惡劣的玩笑!

  ※※※※※※※※※※※※

  「義?你在開玩笑嗎?堂堂魔尊,居然談什麼義?」一個冷冷的聲音又重新浮現在阮琉蘅的腦海中,那是面孔逐漸清晰的阿園,「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一名太和劍修?你知不知道,此時太和得知魔尊現世,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組成太和初開劍陣,來對付你!」

  阮琉蘅後退一步,她握緊本命劍焰方,低聲道:「只要我還能拿得起這柄劍,我就還是太和劍修!」

  阿園冷笑道:「難道你希望太和因你的所作所為而染上汙名?」

  「不,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你看看趙明晰的樣子,不管你做了什麼,都會被打上魔尊的烙印,別再掙扎了,蘅娘,你終究會成為我們的人。」

  話音剛落,一股邪念立刻盤踞了阮琉蘅的神識,滅頂般的黑暗重重壓下,嗜血而瘋狂的衝動使得她眼眸通紅。

  「蘅娘,何必苦苦壓制,隨心所欲,去殺啊!去顛倒乾坤,讓這天下都在你的腳下顫抖,讓你曾經受過的一切苦厄都百倍還之!」阿園用柔和而極富煽動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

  「心魔……阿園,我已經斬殺了你,為什麼你還會出來!」

  阿園咯咯地笑著,說道:「蘅娘,我說過,因為我就是你啊,蘅娘一定很累了,不過沒關係,把這具身體交給我,我一定會幫你做妥當,到時候你就能舒舒服服地當你的魔尊,君臨天下,開創魔道盛世!」

  「滾開,否則我會再次斬殺你!」

  「蘅娘真是天真,現在可不是在心魔境,你亦非正道修士,你憑什麼斬殺我?難道你沒有注意到,你的情緒越發暴躁了……呵呵呵,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沉迷於這巨大的力量,被我們腐蝕,回到黑暗懷抱,走上你註定應該走上的道路……」

  「住口!」阮琉蘅舉起劍,一道帶著沖天魔氣的劍意直沒入雲間塔上的雲層,身畔的靈氣劇烈膨脹,被吸納入焰方劍中,再隨著劍意爆發出來。

  領域之力團團圍住已經空無一人的雲間塔,紫黑色的魔火自塔座下燃起,盤旋而上。

  曾經天下火種排名第八的紫微真火,已經被魔氣所侵蝕,原本明媚的紫色如今被裹在漆黑的魔氣中,顯得分外壓抑。

  而曾經流麗磅礡的八荒離火劍域,也已經變為魔域,重重魔氣滋生,散發著一重又一重的陰寒。

  這就是魔尊之力對阮琉蘅的侵蝕,不僅僅包括她的身心,甚至連她的法門神通,都已經沾上這墮落的魔氣。

  阮琉蘅微微壓低了身體。

  「阿園,你們錯了,我會在你們侵蝕我之前,找到我的歸宿。」

  阮琉蘅用力揮劍,摒棄一切雜念,帶著紫微魔域,用力衝上雲霄,那光芒是如此的奪目耀眼,像是化作了一顆巨大的紫色彗星,從九重天外天飛出,向著太和山脈而去!

  因魔獸入侵而殘留在人間肆虐的所有魔氣都向上浮起,追隨著這顆紫色彗星,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彗尾,伴隨著飛行軌跡,長長劃破天際。

  而所有魔獸都仰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像一座座漆黑的石像。

  人們驚恐,認為這是不詳的預兆,散發著尖叫。

  於此同時,遠在魏國的丹平城,伴隨著這顆彗星而生,一股凜冽冰寒的兇猛威壓,向著彗星投奔之處,絕塵而去!

  ※※※※※※※※※※※※

  銘古紀4745年,未月二十三日。

  當阮琉蘅在九重天外天醒過來的同時,遠在魏國景熙宮的夏承玄也從一陣劇痛中醒來。

  夏承玄被綁縛在景熙宮門前空地的柱子上,行夜正在不遠處刻著法陣,而旁邊還有一個瘦高的元嬰修士,在陣眼處放下法器和丹藥。

  隨後他便感到四肢傳來巨大的疼痛感,幾乎像是要將身體生撕的力量在拉扯著他。

  夏承玄這才注意到柱子旁的另一個人,是嘴角帶著笑容的林續風。

  他看著夏承玄的目光帶著些病態的激動,回頭看了一眼行夜元君,而後輕聲說:「等老祖將你的雪山冰種煉化出來,我一定會好好招待夏師兄。」

  林續風這麼說著的同時,正在用一種奇特的絞索綁住夏承玄的四肢,手上不斷地用力,而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隨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才帶著些歉意地道:「為了萬無一失,也防止你因為過於痛苦而打斷施法,所以才這麼對你,很疼吧?對吧?很痛苦吧?」他一邊面帶關心地問,一邊手上繼續用力絞著繩索。

  夏承玄整個身體都因為這種拉扯而僨起剛猛的肌肉,但他依然面無表情,他知道只有保持淡漠才不會給林續風這樣的瘋子任何愉悅感。

  他心中迅速分析現狀。

  從太和下山,同時遇到九重天外天的明晰元君和行夜,絕對不是意外,而是一起精心準備的陰謀。

  幕後人已經沉不住氣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樣的詭計,竟然可以驅使兩位大乘修士同時出手,卻只為了對付他與阮琉蘅,讓人不由得不多想。

  九重天外天對阮琉蘅的圖謀由來已久,按照他們隱忍的程度來看,絕對不是簡單的圖謀,阮琉蘅此次一定會有危險,但太和不會放任弟子,尤其是一名太和峰主流落在敵人之手,一定會派人去救她……最不濟,滄海元君還有她的本命元神燈,至少九重天外天不敢妄動干戈。

  可是夏承玄此時還不知道,魔獸已經遍佈人間,而太和亦是認為九重天外天不敢對阮琉蘅下殺手,只派出了探查小隊。

  他判斷阮琉蘅應該無性命之憂,鬆了口氣,才想到自己這邊。

  行夜一直覬覦他體內的雪山冰種,可夏家藏有無妄之火和雪山冰種的消息,究竟是誰透露給他的?

  可行夜不會告訴他,行夜那樣的高階修士不會享受虐待他的快感,而只會速戰速決,恐怕當這陣法完成,立刻就是他的死期!

  此時阮琉蘅也已經被劫持,既然此時還未等到太和救援,那麼看來……他只能自救了。

  然而在大乘修士面前,談任何生機都顯得可笑和自不量力,哪怕一丁點的反抗,也會在林續風的酷烈手段下引來更難忍的鎮壓。

  但是他還是要搏一搏,夏承玄忍著劇痛,將神識沉入識海,去喚起「鐵馬冰河訣」!

  哪怕有一線生機,他也會去爭取。

  因為阿阮,還在等著爺呢!

  ……

  因為夏承玄不過是區區金丹中期,行夜元君根本懶得禁他的靈力,此時捉來,只待陣法完成,就可以煉出雪山冰種為己所用。

  在大乘修士面前,元嬰修士都如螻蟻般可隨意碾壓,更何況是金丹修士。

  然而行夜元君卻做了一件事,他扯了夏承玄的靈獸袋,將裡面毛茸茸的小狐狸拎了出來,倒吊在一邊的架子上。

  夏涼此時不知道被餵了什麼丹藥,渾身一陣陣抽搐,小爪子向下垂著,眼睛迷迷濛濛地看著不遠處的夏承玄。

  「怎麼會這樣,明明有了天大的機緣,明明已經準備了這麼多,還落得現在的下場。」

  「我帶來的無妄之火、雪山冰種,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為什麼人類這樣貪得無厭,恨人有笑人無,巴不得所有資源,天下至寶都收入囊中據為己有,我不瞭解人類,他們到底圖些什麼?」

  「不能堂堂正正去取,而是掠奪,爭搶!」

  「即便是我們的獸族,也有自己的驕傲。」

  「敢傷害青丘涼君護著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小狐狸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自從出現在夏家,就帶著一身的秘密與機緣。

  夏涼總是遊刃有餘,哪怕在最開始夏家被滅門之時,捨棄了五千年修為,同樣還能活蹦亂跳地修煉。狐族天性狡黠,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牌在哪裡,也沒人知道他真正的來歷。

  可這樣的夏涼,卻也有自己的堅持,他對人類的抵觸並沒有影響他對夏承玄的信任和感情付出。

  必要的時候,他願意為了夏承玄犧牲自己。

  而那或許僅僅是因為曾經的一個承諾。

  夏涼眨了一下眼睛,那水波瀲瀲的狐眸由黑轉為赤紅。

  ……

  人類啊,我可從來都不懂,但我懂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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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02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魔舞:何日是歸期

  當遠在九重天外天的雲間塔頂之上,明晰元君啟動血祭陣法的時候,魏國行夜也已經準備好了煉化陣,他看著夏承玄的眼神同樣不帶任何情感,對於行夜來說,夏承玄只是一個承載雪山冰種的容器,而這百年來的追捕,不過是他在尋找這個容器而已。

  如今找到了容器,自然就要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至於究竟道德與否,究竟有沒有道義,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而現在遍佈人間的魔獸入侵,在他眼中也只是凡人的小事,無非是打發座下幾個弟子去處理便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的晉階大業來得重要。

  在他的眼裡,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最強的人,自當獲得所有的資源,如果不是太和劍修多管閒事,他絕不僅僅是如今的成就。

  可他仍然很滿意,這是他打下的鐵桶江山,即便是太和也不敢對他隨便出手,那自詡正道的太和季羽硬是壓著修為不肯晉階渡劫期,不就是因為要管制他與趙明晰嗎?

  哈哈,只可惜,他會比季羽更早一步進入渡劫期,到了那個時候,季羽便更不敢拿他如何!

  行夜躊躇滿志地掐起法訣,準備施法開啟陣法,然而此時卻有一道白光霎時間覆蓋廣場,光芒中傳來低聲的獸吼。

  行夜伸手壓下那光芒,只見廣場正中,夏承玄的身前,一隻巨大的白狐九尾飛揚,高昂起頭顱,血紅的眼睛正盯著他。

  那是巔峰狀態的夏涼,可他此時本還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力量,是一禁術催動了體內血脈,爆發出的獸血本能,激發他達到了尚不能掌握的九尾狀態。

  夏涼的毛皮泛著金屬的光澤,身上的妖力前所未有的暴漲開來,那是一種原始的、不容撼動的遠古大獸的氣勢!

  可從夏承玄的角度可以看到,夏涼的兩條後腿是拖在地上的,斷口處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夏涼為了破除禁制,硬是咬斷了腿骨的痕跡。

  行夜頭一偏,笑出了聲,對著旁邊瘦高的化神期修士清故道:「不過是小小九尾,也敢在本座面前耀武揚威?」

  清故又將一味藥放在旁邊的丹鼎中,諂媚地回道:「即便是函古紀獸潮中的獸王,其巔峰狀態也不過是渡劫期修為,更何況這隻白狐尚還在幼崽期,師尊若是不願出手,弟子倒是可以剝了他的皮,挖了他的獸元丹來給師尊煉製乘風青雲丹。」

  行夜看了他一眼,不輕不重的踹過去一腳,口中說道:「好好做你的事!」

  然後伸手一抖,足有手臂粗細的黑色鐵索自掌心竄出,像是一條黑色巨蟒,在天空飛舞穿梭,之後看準目標,向著廣場中央的夏涼俯衝而去!

  夏涼不能動彈,此時身體浮現出紅色咒文,前爪一揮,八門雪白大盾亦是護住他與夏承玄,其中一門大盾直面迎上黑蛇索,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而那黑蛇索發現不能突破盾牌,便纏上了盾身,用力勒緊,直到大盾因為這種絞殺之力而繃緊,直到再也堅持不住,從中心開始出現裂縫,隨後碎裂開來!

  黑蛇索居高臨下地看著夏涼,而後又故技重施地衝向另外七門大盾。

  這八門大盾皆不是真正的盾牌,而是夏涼體內的空間結界之力,名為「八相盾魄」。若是真正的青丘狐族獸王,以渡劫期修為使出來,再施以一脈相傳的天下三大結界術之一的玄無結界,堪稱鋼鐵壁壘,是天下防禦的極限!

  可如今夏涼使出玄無結界都還勉強,維持目前的八相盾魄,能力也只堪擋住化神期修士的攻擊,面對大乘期的行夜元君,只能驅動體內的妖獸之力硬抗。

  但是這並不是無謂的犧牲,夏涼是在為夏承玄爭取時間!

  他知道要脫離這個困境,只能期待夏承玄突破體內鐵馬冰河訣的第三重,同時也是最後一重封印。

  可夏承玄僅僅金丹的修為,強行催谷,簡直命懸一線!

  夏涼補充著被黑蛇索擊潰的盾牌,嘴角鮮血四溢,可他沒有回頭,而是依然拖著殘破的後腿站在夏承玄身前,語氣平和地道:「家主,若是一會我撐不住,便會再次開啟玄無結界,屆時你便想方設法逃去黑崎州,那裡的獸族聞到你身上的氣息,一定會收容你的。」

  夏承玄此時正在拼命破除封印,聽了這話,登時咬緊牙關道:「小涼,我夏承玄活到現在,失去了太多,如今我只知道要抓住得到的一切,絕不放手!小涼,別給爺說喪氣話!你相信我!」

  夏涼又咳出一口血,他的目光柔和下來,似乎是看著遠方並不存在的景色,而後低聲道:「你們人類啊……也罷,我相信你……」

  ※※※※※※※※※※※※

  行夜此時已經不耐煩,面前白狐的八相盾魄牢牢護住陣法中的夏承玄,這盾牌有些玄妙,竟然抑制住了陣法之力,使得陣法不能驅動。

  他一邊御使黑蛇索攻擊大盾,一邊抓過已經縮在陣外的林續風,冷聲道:「你鼎爐中的吞噬之力現在或許能派得上用場,滾去給我破盾!」

  說完把林續風往盾牌上一丟,由著他撞在盾牌上。

  林續風掛著麻木的笑容,伸出手蓋在一面大盾上,這盾牌的結界之力,對付大乘期修士尚且能一戰,應付元嬰期修士自是毫無問題。

  他的手剛一碰到盾牌,就被結界之力彈開,可他在行夜面前,不敢露出一絲不滿,只是咬著牙,繼續向盾牌處衝去,用掌心凝聚出的一道黃色靈力去吞噬那結界之力。

  這股吞噬之力的確霸道,一炷香的時間,竟然也蠶食了一面大盾。

  夏涼腹背受敵,可他明白家主已經下定了決心與他共存亡,此時已是在勉力支撐,前爪都在顫抖。

  然而就在此時,天空霎時暗淡,萬物無光,四周突然沉寂,陷入一片漆黑。

  一股君臨天下的威壓自遠方傳來,如水波擴散整個人間大地,就連行夜也震得打了一個激靈,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面露驚懼。

  魔尊現世?

  而那傳來威壓的地方,竟然是中土白沙之地!是九重天外天!

  行夜不自覺的後退一步,以大乘修士的推演,雖然無法知道事情真相,卻可以推斷出,是趙明晰那個蠢貨喚出了魔尊。

  可這又如何?

  就算魔尊現世,也阻擋不了他晉階渡劫!

  ……

  而夏承玄則更是震驚,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以他現在的修為,還感知不到天地大道,因此並不知道魔尊已經現世。

  可他幾乎立刻便通過體內的本命劍感應到了阮琉蘅發生的變化,他察覺到了她所有的情緒,那巨大的悲傷和憤怒,那無窮的壓抑與肝腸寸斷的心痛。

  他的心也如同被揉碎了般,承受著與她相同的情緒。

  是誰在欺負我的阿阮!是誰在讓她傷心!是誰!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夏承玄只感到血氣上湧,整個靈魂不住的鼓動,就像在立危城,他進入阮琉蘅的心魔境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絕對不會放棄她!

  「阿阮,不離不棄!」

  這是一句承諾,這承諾不僅僅是他對阮琉蘅,同時也是他經歷苦難之後,對身邊一切人,一切事物的珍惜和不捨!

  如果你從不曾得到,你不會知道她的美好。

  如果你已經得到,你不會知道她究竟有多麼美好。

  只有當你得到,再失去,才會真正明白能夠獲得一樣事物,是多麼難得的機緣與幸福!

  我夏承玄發誓!至死不離!

  雪阿劍從他體內激射而出,高懸在他的頭頂,發出晶瑩純粹的光芒,照亮了這片黑暗,而大地也隨著這股威壓的散去,而重新有了光亮,只是天空再不復明媚,四周皆是低沉而壓抑的黑雲。

  雪阿劍的光輝照亮了整個丹平城,甚至就連行夜這樣的大乘修士都在這光芒下連退數步。

  被禁制綁縛在廣場中央的夏承玄,此時人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似乎不再是那個只有金丹期修為的劍修,而是可以撼動蒼穹的巨擘。

  優雅的嘴角噙著一抹輕笑,可那非喜。

  堅毅的星眸帶著一縷悲憫,可那非殤。

  一股陌生的氣息從夏承玄身上散發開來,人間從不曾現。

  他看著行夜,嘴唇翕動,低而輕地說道:「三千世界,開。」

  冰雪自夏承玄足下開始蔓延,瞬間向四周蔓延,然而卻只到廣場邊緣便停下,順勢繼續向上,直到將整個廣場四周封住,形成缽盂的形狀,邊緣伸出錯落有致的下垂冰柱,方才停下。

  此時的廣場,便全在夏承玄的結界中,劍訣的力量,也隨之湧出,一陣陣寒意自夏承玄體內散發開來,他所受的禁制已然冰消瓦解,身上的傷痕平復如初。

  他一手拿起雪阿劍,金丹期修士的氣勢全開,然而令人錯愕的是,他的修為竟然在急劇的增長!

  金丹中期,金丹後期,金丹巔峰,元嬰期,元嬰初期……

  景熙宮上空形成一道靈氣漩渦,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靈氣瘋狂向夏承玄身體湧入,慷慨賜予這天地間最寶貴的機緣!

  這些靈氣似乎憑空出現,又淩駕於世間規則之外,它們不曾帶動景熙宮原本的靈氣,而只凝聚在夏承玄的「三千世界」中,助他晉階!

  隨著夏承玄修為的增長,夏涼身上的傷口也緩緩恢復,他像是重新燃起了生機,無窮無盡的力量填補了他的損耗,甚至連後腿也已經完好如初,他跳了起來,飛在半空,身後的九尾張揚飛起,眼神中的神采奕奕,一掃之前的灰敗之色!

  「你修煉的是什麼邪門功法!居然可以不間斷晉階!」行夜也不禁震驚,可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貪婪之色,若是有這樣的功法,何愁大事不成!

  可他卻也小心謹慎,他雖然不相信眼前的男子會晉階到大乘期,但這種詭異之事卻不可不防,黑蛇索毫不猶豫,立刻向著還在晉階的夏承玄進攻,卻在半空中被夏涼的八門大盾斷在半路。

  「行夜,下地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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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10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將傾:歌罷易水寒

  在修真界,從來沒有一種功法可以讓人平空晉階,就連上古流傳的劍訣「鐵馬冰河訣」也做不到。

  這是逆天之行,不在天道之中,更不合常理。

  可這樣的事就這麼發生了。

  甚至就連當事人夏承玄都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他只是將其歸為「鐵馬冰河訣」第三重封印的威力,亦或是一種僥倖。

  畢竟他身上曾經發生過太多不可思議的奇跡。

  但是以後他會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得的果子,亦沒有無償的宴席。

  那是他的宿命。

  ※※※※※※※※※※※※

  一元初始,大道無形。

  兩儀鎮魂,善惡陰陽。

  三千世界,顛動滄溟。

  唯我之世界,唯我之規則。

  憑劍來戰!

  ……

  夏承玄的修為定格在化神後期,他還欲衝破修為牢籠,但行夜已經不容他再安心晉階,漫天的黑蛇索不止攻擊夏涼的八相盾魄,行夜身後還湧出了無數面容麻木的屍兵,這些都是行夜實驗新品丹藥失敗的丹畜,如今不死不活,為其驅使。

  然而行夜的邪門功法還不止這一門,一張黑色巨幡立在他身後,只輕微一抖,便發出無數煞氣,絲絲纏上八門大盾,腐蝕著夏涼的妖力。

  從廣場的四角浮起四根盤龍柱,上方龍首齊齊張開,吐出黑色的液體,流淌在雪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音。

  兩隻肉滾滾的黑毛大獸從左右兩邊包抄而來,每一隻都有六階修為。

  而行夜的領域也在這琉璃世界中展開,那是比清吾神君更可怕的鬼域,地上冒起一個個黑色的頭顱,獰著爪牙向夏承玄衝去!

  可夏承玄卻無暇等待行夜召出所有法寶、施展大乘神通,他與夏涼心神相應,把自己新獲得的靈力源源不斷的灌輸給夏涼,登時八門大盾變得更加巨大,且與夏涼自身所造不同,那上面被施放了神諭之障,即便是林續風體內的有吞噬之力的鼎爐,一時也束手無策。

  而八相盾魄所爭取來的時間,就是夏承玄的反擊之時。

  他左手凝聚起冰雪之力,將其覆蓋在雪阿劍上。

  「來嘗嘗你一直想要的雪山冰種之力吧!」他低喝道。

  夏承玄幾步跳出八相盾魄,淩空飛起,以「提霜兩蒼茫」的劍意,向行夜斬去!

  那已經不再是金丹期修士的劍意,而是泱泱化神期修士的劍意!即便是行夜也不敢硬接,可此處廣場已經被夏承玄的劍域封住,他只有放出黑蛇索,再以無數丹畜的身體擋在身前。

  可這一劍還是穿透了一切!

  行夜一把抓過在旁邊往身上貼防禦符的清故神君,而清故神君卻也不傻,他往嘴裡丟了一顆丹藥,登時隱蔽了身影,不知道躲藏在了那裡。

  行夜怒吼一聲,儲物戒中飛出六、七件極品法寶,擋住了這一劍,然而雪阿劍上的雪山冰種之力,卻依然來到了他身前。

  原本行夜不該懼這雪山冰種,可他如今身體中已經藏有無妄之火,當無妄之火感知到雪山冰種之力,立刻引發了共鳴。

  行夜只覺得身體冰寒徹骨,而肺腑丹田卻在熊熊燃燒,那與他設想中的融合完全不同,未經他煉化的兩種力量不斷碰撞,似乎將他身體內當成戰場,正在決一死戰!

  無妄之火是自無妄中生,乃是世間最不穩定的火。

  雪山冰種是自雪山孕育而成,乃是世間最純淨最堅定之物。

  只有兩者煉化,冰火相合,才能吸收二者的不世威力,成就渡劫修為。

  可如今行夜沒能馴服無妄之火,而僅僅是將其藏在丹田處,突逢冰種寒意加身,自是要痛苦異常。

  這兩種最霸道的元素之力往來衝撞,幾乎讓他氣為之閉,行夜趕忙從儲物戒中取出數枚法寶,然後伸手一抓,將躲在一邊的林續風捉在手上。

  「你這廢物,報答本座的時候到了!」行夜渾身哆哆嗦嗦,一手拎著林續風的脖子,另一手直接穿進他的丹田,在裡面尋找鼎爐。

  林續風面色蒼白,終於維持不住笑容,面上全是扭曲,他顫慄哀求道:「求老祖饒命,老祖說過會以法門取出,饒我性命的啊!」

  「不過是個丹畜而已,反正你這身體也破敗得不堪大用,早早輪回也是本座給你積德!」行夜根本就沒準備給林續風活路。

  夏承玄自然不會讓行夜有喘息的餘地,但行夜的法寶也十分難纏,畢竟是萬年的修真歲月中積累出來的保命家底。

  可在這時,林續風的嘴角卻漾起了一抹奇詭的笑容:「既然這樣,那就容在下,也為您老積個德吧。」

  行夜的手剛碰觸到林續風體內的鼎爐,便大驚失色。

  修士的丹田處,本是血肉之軀,然而在修煉之中,生出一方體內淨土,從中蘊養本命法寶及金丹元嬰。林續風的丹田處,與他人還不同,他並無真正的元嬰,而是因為修煉行夜的鼎爐法門,而在丹田處煉成一方熔爐。

  可這鼎爐卻發生了變異,產生了吞噬之力。

  吞噬之力在修真界算是最邪門霸道的一種能力,將他人之修為轉化為己用,是魔修最愛的功法。而這鼎爐卻是自然異變,若是行夜用了,自不必擔業障,也不入魔道,所以當他得知林續風的鼎爐異變後,才欣喜若狂。

  如今他只能用這鼎爐來化解體內的無妄之火,以及被夏承玄牽引的雪山冰種之力。但讓他震驚的是,這鼎爐並沒有因為滴過行夜的精血而認他為主,卻反過來吸收他的修為。

  行夜的冷汗立刻便流了下來。

  「林續風,你竟然敢陰本座!」行夜怒吼。

  林續風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一邊的夏承玄,低聲說道:「老祖怕是貴人多忘事,我林家大小數百口,不也是被你做成了丹畜……所謂因果報應,不過如是啊。」

  但是夏承玄的心卻繫在天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上空飛過的紫色彗星所吸引,那上面傳來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讓他幾乎失控!

  那是成為魔尊後,飛赴太和的阮琉蘅!

  夏承玄渾身冰冷,他幾乎立刻就知道阮琉蘅在想什麼,成為魔尊後的她,怎麼可能與修真界為敵,必然是心死如灰,此時此刻竟然是要回太和赴死!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心中已有決斷。

  夏承玄握緊了手中劍,看向夏涼,一字一句道:「我將與世為敵。」

  夏涼抖了抖身上的毛髮,瑩潤的狐眼看著他,回應道:「你將與世為敵。」

  兩個人都已經心生默契,生死與共。

  而此時,景熙宮廣場上空已經密密雲集了黑壓壓的劫雲,夏承玄的晉階天劫才剛剛準備落下。

  夏承玄再不言語,他看了看天空,收回了行夜身上的雪山冰種之力。

  他將鐵馬冰河劍域縮至身前三尺絕對劍域,然後將雪阿劍祭起,縱身躍上。

  「林續風,你我舊賬,來日再算。」夏承玄丟下這一句話,便帶著夏涼,御劍飛出景熙宮,向著上空的紫色彗星一路追去。

  此時的行夜,已經半癱在地上,因為要保持被鼎爐吸納的樣子,而被林續風拖著手,身體正在迅速老化。

  而林續風則是春風滿面,他看向夏承玄御劍飛去的方向,陰毒的眼神泛著綠光,仰天大笑,恐怖淒厲的笑聲綿綿不絕。

  ※※※※※※※※※※※※

  銘古紀4745年,未月二十三日。

  天穹上,紫色彗星向著太和山脈遙遙飛去,只留下彗尾掃過淩亂的雲痕。

  而半空中,一道御劍的身影,正撐起冰晶閃爍的絕對劍域,亦是追逐著彗星的軌跡,向著太和疾飛。

  那道身影的上方,正凝聚著一次次天劫,一方方天象,一道道法門。

  他竟然是在一邊御劍飛馳,一邊迎戰天劫!

  絕對劍域核心處,夏承玄撐起了寒冰屏障,凍結了身畔的氣流,彷彿形成一條透明的水晶通道,隨著他的身影向前方蔓延。

  不管是元嬰期的天劫、心魔劫,還是化神期的雷劫,層層疊疊,往來交織,全都向著夏承玄劈了下來。

  若是心魔,斬了便是。

  若是天象,破了便是。

  若是雷劫,抗了便是。

  若是法門,捱了便是。

  夏承玄此時此刻什麼都顧不上,夏涼在他身邊御使八相盾魄,從琉璃石中招出各種法寶,來減緩天劫的威壓,再不斷取各種丹藥幫他回復創口。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修士都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見到過這種亡命的晉階,而且竟然元嬰期與化神期的天劫夾雜在一起往下劈,那道飛赴太和的身影究竟做了什麼?

  太和劍修,果真如此瘋狂!

  ……

  但是阮琉蘅並沒有感受到下方那道追隨她的身影,儘管手中的焰方劍不斷傳來熟悉的呼喚。

  因為她神識中的邪念一直在侵擾著她,無數悲傷、怨恨的情緒在折磨著她。

  阮琉蘅心碎欲裂,她此時眼中只有一個目的地,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回太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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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18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月將傾:回眸青峰黯

  當魔尊的氣息出現在太和護山大陣之外,所有人都沒有驚訝。

  銘古紀與其他紀元不同,除銘古紀之外的每一個紀元,都至少有兩名以上的渡劫期修士可以與魔尊抗衡,只有銘古紀,除了太和的「太和初開劍陣」,幾乎沒有能與魔尊的一戰的修士。

  太和早已開始備戰,飛在主峰之前的,是以太和四位大乘期老祖為首的太和初開百人劍陣。

  所有人嚴陣以待,下方百人皆為元嬰期以上修為,按照天罡地煞之位持劍而立,四位大乘期老祖各持四象方位,擎起一方劍域。

  那裡面有掌門穆錦先,有劍閣長老們,有太和的峰主們。

  那一張張面孔都如此熟悉。

  槐山神君、純甫神君、羅七神君、邵鎮神君……

  月澤真君、靈武真君、沖離真君,單不我,芩松……

  她的師父,她的師兄,她的戰友,她的同門。

  阮琉蘅遠在空中便已經感知到一道道熟悉的氣息,她心中激蕩,可越是臨近太和,她的情緒便越複雜。

  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嗎?

  不,她根本什麼都沒有做,這噩運便降臨到了頭上。

  像是歸家的遊子嗎?

  不,沒有一個遊子歸家,是為了給自己送葬。

  她滿腹的辛酸和委屈,可她已經知道,在太和不會再得到任何撫慰……

  因為她是毀天滅地的魔尊啊!

  阮琉蘅閉上眼睛,在護山大陣高空從天而降。

  此時的護山大陣已經辨不出她,像阻擋敵人一樣撐開結界,可她畢竟是魔尊,魔氣所到,護山大陣寸寸龜裂,紫色彗星貫穿障壁,直直墜落。

  太和十八峰重新出現在眼前,明明幾個時辰前還從這裡下山,可回來的時候,已經恍若隔世。

  不,現在的她,應該已經不能算是隔世之「人」了。

  她很快便看到在主峰列陣的諸位同門,看到他們表情各異。

  用哀傷湛藍眼睛看著她的,是立於青龍位的師父滄海元君;嘴唇翕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的,是立於玄武位長寧元君;目露不忍之色的,是立於朱雀位的季羽元君;故作淡漠的,是立於白虎位的真寶元君。

  失魂落魄的,是師兄穆錦先;不敢置信的,是三師兄止陽真君。

  其他人的神色更複雜,有人一直在搖頭,有人憤怒,有人彷徨,有人迷惑,有人眼含淚光……

  可她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到憎惡之色。

  阮琉蘅心頭一哽,她此時此刻竟然想的是——魔尊是我,而不是其他人,真是太好了。

  ※※※※※※※※※※※※

  太和初開劍陣無盤,但陣法之外有四位大乘元君的劍域,阮琉蘅極力收斂了紫微魔域和遍身威壓,如一道星光墜在陣法中心,靈力的摩擦帶起一陣漩渦。

  她終於來到劍陣之前,身形踉蹌,她此時腦海中仍然有各種聲音在拼命引誘她墮落,一陣陣殺意不受控制地從她身體中湧出。

  當她還欲再行一步,真寶元君卻持劍喝道:「棄劍止步!否則劍刃加身!」

  身後百人亦是齊齊發出一聲:「棄劍!」

  阮琉蘅面色慘白,強忍殺念,用盡全力將手中焰方劍插在身前三尺處,單膝跪下,低頭道:「太和逆徒阮琉蘅,前來向諸位老祖前輩請罪,弟子自知罪無可恕,願在此伏誅,絕不反抗!」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滄海元君在陣法左翼,他手中持劍,看著眼前滿身魔氣,似是陌生似是熟悉的女子,半晌才道:「你抬起頭來。」

  阮琉蘅緩緩抬頭,滿臉已是淚如雨下,低低喚了一聲:「師父!」

  滄海元君雙手發抖,那分明還是他的小徒兒,可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明白,此時,也已經不想明白。

  阮琉蘅叩首道:「師父,徒兒曾想過自戕,可這身軀已不是人身,我此時身上皆是魔氣,識海中滿是殺聲,卻無法傷害自己分毫,企盼回到太和,能死在太和劍下,死在師父的劍下,蘅兒無怨無悔,此生能為太和劍修,能拜在師父門下,是蘅兒這一生最幸福的事。」

  滄海元君幾乎連聲音都在發抖:「不要再說了!」

  阮琉蘅含淚再一叩首,繼續說道:「我自成魔尊,與他人皆無干係,望師父在這之後,照顧我那三個苦命的徒兒,不要讓他們無枝可依……走上歧途。唯有此願,盼師父應允。」

  「本座允你!」

  阮琉蘅不再言語,她剛才已經是在拼命壓制住心中暴起的求生之念,無數不甘的魔障在她耳邊尖叫,識海中已如同魔域。

  可她仍然握緊了雙手,將身上最薄弱的脖頸露出,等待劍陣啟動。

  ……

  劍陣啟動自東方青龍位始,可那柄被祭出的滄海劍,已經懸在阮琉蘅的上方,卻一直在微微顫抖,竟是刺不下去。

  他們本以為風雲變色,列陣以待對抗魔尊,卻沒想到,等來的並非殺人如麻的魔頭,而是如此堅定而悲傷的女子。

  他們本以為兩軍對壘,各自為立場而戰,乃是天經地義,卻沒想到,利劍所指的,是一個引頸就戮的魔界至尊。

  不忍便是不仁。

  不殺便是不義。

  對太和而言,從未陷入過如此的境地。

  他們無數次設想過有朝一日,身邊同門成為魔尊,定要放下一切個人情感,為蒼生大業與之拼戰到底。

  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人如此難過。

  曾與阮琉蘅或是交好,或是並肩作戰,或是心存崇敬的劍修們,此時他們手中的劍,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

  「趁我還能壓制住自己,動手啊!」阮琉蘅仍舊是跪在地上,卻伸出了手,握住滄海劍的劍身,用力拉向自己的身體!

  「蘅兒!」滄海元君驚呼,立刻御使滄海劍抽出,那劍沒有刺入阮琉蘅的身體,卻在她手心處留下了兩道劍痕。

  滄海元君看到她手中的傷,幾乎是本能般,像是曾經一樣走過去為她治傷,可身後卻傳來真寶元君的厲喝:「滄海!你在做什麼!」

  他才瞬間醒悟……那已經不是他的愛徒,而是魔尊。

  他此時此刻在太和初開青龍位,怎可擅動!

  真寶元君看著周圍弟子有些竟已經失了戰意,甚至有些人別過頭去,頓時大喝一聲:「你們心中可還有太和之道?可還有救世之念?魔尊在此,無論他是什麼人,理應伏誅!魔尊不可姑息,這人間的慘像,你們還沒有看夠嗎!」

  他舉起手中劍,一字一句說道:「這心狠手辣之人,便由本座來做吧!滄海歸位,諸弟子聽令,列陣!」

  然而話音未落,一柄利劍自真寶元君胸口穿出!

  護山大陣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

  單膝跪在地上,棄劍求死的阮琉蘅渾身魔氣繚繞,身上修為已經晉階到渡劫期!可她卻並沒有任何舉動,而像是看到了什麼最駭人的事一樣,瞪圓了桃花眼,看向前方。

  太和主峰前是氣勢威壓堪稱所有劍陣之最的太和初開劍陣,百名修士陣列於前,四方分別站著四位大乘期元君。

  發生變故的,是位於白虎西位的真寶元君。

  血淋淋的劍尖從他胸前穿出,堂堂大乘期修士,竟然一動不能動,彷彿被背後刺入的劍吸走了所有元氣和精魂。

  而真寶元君的身後,一個清風明月,皎皎高潔的男子終於露出了他的面目。

  赫然是太和掌門穆錦先!

  他此時臉上仍然是與平時一樣淡定自若的神情,一樣俊朗的容顏,說出的話也依舊深情款款。

  「蘅兒,師兄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哪怕下方百人劍陣中的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另外三位大乘期老祖也已經發現了事變,他們看向穆錦先的目光充滿震驚!

  季羽元君率先出手,他的劍域「寒光曳七洲」立刻攻向穆錦先。

  長寧元君的劍域「君子擎」卻是先護住了下方百人劍陣,而滄海元君的劍域「瀚海聽濤」亦是激出一道水波前去營救真寶元君。

  穆錦先卻微微露出笑意,他將劍從真寶元君體內抽出,而後劍舞流光,瞬間攔下三位大乘劍修的攻擊。

  他微微側過臉,看著面前眾人,緩緩說道:「太和季羽,倒確實是個人物,你為了保住這人間,不惜壓制修為,只可惜其他人是扶不起的衰草,看看你們,這副活見鬼的樣子,呵呵……季羽,你是否以為自己晉階渡劫便能壓制住魔尊?」

  「可你想破頭也不會猜到,銘古紀的魔尊,除了蘅兒。」

  「還有我。」

  穆錦先手腕一抖,本命劍「斬流光」挽出一個劍花,霎時渾身氣勢全開。

  那是沉寂了數千年,如今再也無需隱藏的……

  渡劫期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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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27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將傾:停杯閒話予

  「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近五千年。」

  五千年的歲月,苦心孤詣,沒人知道他是多麼渴望這一刻,終於不用再惺惺作態,終於可以放下沉重的面具,終於不用再壓制修為……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滄海元君臉色蒼白,一日之間,天地倒轉,他膝下兩名徒兒,竟然先後都成了魔尊!

  「錦先,你竟然……你竟然……」他已經語不成句。

  季羽元君卻最是冷靜,他確實一直壓制修為,以免晉階渡劫期,可如今並不是晉階的時候,而且渡劫期的魔尊,竟然有兩個同時出現在太和!

  他立刻指揮眾人道:「變陣,守!」

  主峰前的變故從真寶元君被刺,到穆錦先終於釋放出渡劫期威壓,不過一彈指,然而太和的應對卻比預料中更快,季羽元君和長寧元君兩人撐起全部防禦,太和初開劍陣由攻轉守,劍拔弩張!

  與此同時,太和山脈下方幾道氣息同時暴漲,每一道氣息都是不亞於大乘期修士,七八道劍意直接沖天而起。

  然而穆錦先卻五指向下,黑壓壓的魔氣覆蓋整個太和山脈,口中輕蔑說道:「不過是幾個老傢伙,還不死心,給本座退回去!」

  黑色魔氣鎮壓整個山脈,下方幾道劍意艱難地擎住魔氣的施壓,那是已經不知退隱了多少年的太和隱士,此時感受到了魔尊的氣息,也拼出劍意為同門爭取時間。

  可穆錦先實在太強大了。

  同為魔尊,阮琉蘅初時覺醒便能廢掉趙明晰,可見在渡劫期修士面前,實力碾壓到何種地步。

  而穆錦先身上的氣息比阮琉蘅更為可怕。

  他一腳踢開真元飛速流逝的真寶元君,甩掉劍尖上的淋漓鮮血。

  阮琉蘅此時才反應過來,她立刻拔出身前焰方劍,手持三尺青鋒,看到穆錦先如此行徑,本能地想要劈出劍意。

  可穆錦先卻看向她,神色極是無辜地說道:「蘅兒,你要對師兄出手嗎?」

  阮琉蘅一愣,她臉上淚痕未乾,此時再添新淚。

  「師兄,我寧願我是在做夢!師兄,你怎麼,你怎麼……」

  「我怎麼可能是魔尊?」穆錦先輕笑出聲,「連太和最正義的靈端峰主都可能是魔尊,那麼太和掌門為何不能是魔尊?」

  穆錦先此時打了一個響指,原本百人劍陣中,有數名修士跳了出來,站到穆錦先的身邊。他們竟然都來自不同的山峰,甚至還有幾名主峰的掌事弟子,還有一人竟是曾在琉璃秘境時與阮琉蘅在一起的何至秋,阮琉蘅心中瞬間明白了大半,這一切都是穆錦先的陰謀,甚至包括琉璃秘境的崩塌,恐怕這何至秋也是功不可沒。

  魔修對太和的掌控,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而隨著這些魔修的反水和真寶元君的受傷,太和初開劍陣已無法運轉。

  季羽元君掐劍訣,一力向前衝去,那幾乎能開天闢地的劍意,就連護山大陣也為之顫動,然而穆錦先僅隨手一揮,便輕描淡寫地接下了殺招。

  他似是懶得與眾人動手,袖口處滑落一隻儲物袋,輕輕一抖,近百化神期修為的傀儡從中而出,皆是肋生雙翅,上身人形,下身為四腳獸的巨大傀儡,渾身鑄以玄鐵,散發著厚重魔氣,排列在穆錦先身後,陰森一片。

  長寧元君立刻便認出,他脫口而道:「原來太和的魔修通道也是你所開!」

  穆錦先將斬流光舉在身前,笑道:「莫急,長寧,本座會讓你們死得明白,說到這裡……長寧竟是認不出老朋友了嗎?」

  長寧元君閉目,再睜開時已冷靜如初,他握緊手中君子諾,一字一句道:「你是函古紀魔尊,千機!」

  「這麼說話真是讓老朋友難過,函古紀之時,你我便是莫逆之交,當我覺醒時,你四處追殺,甚至以結界困我,這次,我定會好好答謝你當初一番美意。」

  這一字一句,都是殺伐之意。

  「我早該想到,擅長傀儡操控之術,這修真界只有格物宗出身的千機宮主獨步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能研製出這等傀儡的人物……可你已經死了,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長寧元君絲毫不懼,他既然敢以化神期修為便在函古紀與千機一戰,怎會懼怕如今一個死而復生的穆錦先!

  ※※※※※※※※※※※※

  修真界的正史,有關函古紀魔尊千機記載中提到,函古紀魔尊千機覺醒前為格物宗三宮之一的宮主之尊,已有化神期修為,專攻傀儡之術,為當世傀儡術第一人。

  修真界從來不乏英才之輩,可即便是人才濟濟的格物宗,千機神君也算是最出挑的俊傑,再加上性情溫和,善於結交朋友,哪怕是太和劍修,都對其推崇有加,連秉承君子之道,對人要求幾近嚴苛的長寧神君,都對千機神君讚譽有加。

  可誰都沒想到,函古紀的魔尊,會是千機神君。

  他覺醒後,養精蓄銳,保存自身實力,卻慫恿當時的妖獸獸王,發起一次大規模妖獸獸潮,用以削弱人間實力。

  即便是由正道修士所書的正史,也無法抹去魔尊千機在與修真界鬥智鬥力中展現出的驚人智慧,堪稱歷屆魔尊中最為可怕的一人。

  當時人間還有三名渡劫期道尊:存真、越十二、恒初,本來人間勝券在握,可卻因為獸潮的發動,隕落了三重天恒初道尊和萬獸觀越十二道尊。

  又因為傀儡助陣,修真界在僅存的太和派存真道尊領導下,與魔尊千機展開了消耗戰,太和弟子死傷無數,乃至與滄海元君同期的修士,剩下的竟是寥寥無幾,滄海一脈的傳承,竟然只落到滄海元君一人頭上。

  戰況之慘烈,人間修士之凋零,可見一斑。

  直至決戰,存真道尊本意欲開啟太和初開大陣,卻被千機陰謀破壞,最後關頭,只好帶領十名大乘期修士與魔尊千機同歸於盡,自此人間方才進入第九紀年銘古紀。

  而魔尊千機之戰後,為人間帶來的荒蕪,才有了後面的「天演之變」,也有了九重天外天對人間失去信心後的脫離之意。

  ※※※※※※※※※※※※

  「你是說存真的自殺之舉?他實在可笑,拼了一條命,卻不過是與我的替身傀儡同歸於盡,真是迂腐可憐啊……而太和也不過盡是敢死的武夫,我再換一身傀儡,你們竟也認不出,使我能輕而易舉地混入太和,還拜在了掌門門下,嗯……真是連天都站在我這一邊。」他一人身兼格物宗與太和兩門傳承,無論是劍術還是傀儡術,竟都領悟到巔峰。

  「不過我也不怪你們,畢竟我千機的傀儡……誰能看破?」他像看笑話一樣看著長寧和季羽,拿出腰間一直佩帶的禁魔石,那禁魔石在穆錦先手中感知道魔氣,不斷地發著光,越來越亮眼看就要爆炸,卻突然一下暗淡下來,失去了光澤,重新變成一塊頑石。「再看看格物宗費盡心機引發『天演之變』,做這玩具般的禁魔石,簡直是班門弄斧。」

  「蘅兒是你從羅剎海帶回來的……難道你一直都知道蘅兒是魔尊?」滄海元君心中不甘,怒問道。

  「我當然知道,是我算出羅剎海的位置,親去羅剎海接她出來的,你們居然真的相信我是偶然撞進羅剎海的?蘅兒是天命所歸的末世魔尊,是古神隕落的天道終結者,是歷來因果彙集於羅剎海中天地造化生成的真魔,」他看向震驚的阮琉蘅,有些迷戀地道,「蘅兒啊,不要怕師兄,師兄永遠跟你在一起,你看,即便是如今,我依舊站在你身邊。」

  「蘅兒,你總歸會回到師兄身邊的。」

  這話語讓阮琉蘅身上一陣陣發涼,她喃喃道:「我的記憶,羅剎海……」

  穆錦先看著她,寵溺地一笑道:「別急,我們會有漫長的歲月,師兄什麼都會告訴你。」可他這麼說著,卻趁阮琉蘅分心之時,手中落下一座大陣,將阮琉蘅拘禁在裡面。

  歷經萬年修煉的穆錦先,與初成魔尊的阮琉蘅相比,對魔氣的運用異常嫺熟,比起畏懼魔氣、生怕被惡念侵蝕的阮琉蘅,擁有壓倒性的優勢。詭異的陣法圍成一個魔氣障壁,饒是精通破陣的阮琉蘅幾次衝突,也撼不動分毫。

  「真是個傻丫頭,到現在還不肯入魔,竟然連墮魔印都未出。」

  季羽元君沉聲問道:「若是魔修入魔,便會有墮魔印,你是如何去掉墮魔印的?」

  「這卻是無可奉告,」穆錦先伸手緩緩撫過光潔的眉心,「因為我便是要這修真界,今後世世代代都無法分辨魔修與道修,墮魔印將不再是魔修的印章,我的子民也能堂堂正正走在陽光之下!」他一向溫潤的臉漸漸浮上激動之色,提到這些時,語氣竟然有些癲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33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月將傾:投箸點江山

  「那麼九重天外天與蘅兒的芥蒂,也是你搗的鬼?」滄海元君再次發問。

  「這可是本座的神來之筆,九重天外天那群廢物啊……自從我接到蘅兒後,便開始著手喚醒蘅兒的計劃。」

  「本來蘅兒可以按部就班地等待覺醒,可她自幼年失憶,元神便缺失一角,且心性堅韌,這樣一來,我便不得不為她準備兩套覺醒方案,一是滋生心魔墜入魔道,二是陷入瀕死境地,為求生而入魔。」

  「我先利用蘅兒與夏家的因果……呵,這天下有什麼消息是我打探不到的?我派人告知魏國行夜,夏氏藏有秘寶無妄之火,那行夜本就行事乖張,為了得道飛升無所不用其極,他果然陷害夏家滿門,可卻不想逃出了一個夏承玄。」

  「這一計不成,也沒關係。修真界如今已到資源瓶頸,必定會盯上九重天外天這塊肥肉,我巧意拋出一個貨真價實格物宗出品的玉簡,讓他們『無意中』得到,告訴他們羅剎海有分離空間的能力,九重天外天果然起了異心,生了脫離修真界的念頭,只需稍加引導,他們便上了鉤。之後再借機挑動真寶這蠢貨與九重天外天硬碰硬,在強壓之下,他們自是無法再回頭。」

  「那些喪心病狂的修士,竟然真的認為用羅剎海原住民的血脈便可以召喚羅剎海,於是才會在劍廬祭典上打蘅兒的主意。殊不知那玉簡所載,乃是喚醒魔尊的法門。」

  「只可惜三重天賀流淵太沒用,我本以為蘅兒無論是因為失敗到了瀕死關頭,還是被九重天外天『請』回去,都一定能覺醒,卻沒想到還是那夏承玄從中插手,可憐我的蘅兒白白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他語調充滿了憐惜,表情慈悲仿若人間天使,可行的卻是惡魔事,詭詐心。

  阮琉蘅看著這樣的穆錦先,一時竟然恍惚起來。

  他還是那個對她關愛有加的掌門師兄。

  他也是那個使她步步驚心的魔尊千機。

  哪怕她是活了兩千多年的修士,到了這一刻,也有一種信仰一朝崩塌的感覺,而識海中的負面情緒更像是得到了養料,一絲一縷地鑽進她的腦海,撬動那不可撼動的根基。

  我竟真的是被那個最親近的人,當做魔尊,從小養到大……

  ……

  這個時候,長寧元君看著阮琉蘅。

  她曾經在朱門界外,準備獨自面對與姬無惆的賭約時,無比脆弱地問過他:「我的選擇,錯了嗎?」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不忍看著最純淨的美玉被打破,只是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沒有錯。」

  可是今天,他終於看到這個堅定的女修心中,有什麼最純淨最美好的東西被打破。

  長寧元君一劍抗住穆錦先越來越重的威壓和傀儡的襲擊,他對著陣法中失魂落魄的阮琉蘅喝道:「紫蘅!」手中劍鋒一轉,一道淩厲雄渾的劍意帶著一抹鮮亮的顏色沖至阮琉蘅面前。

  那不過是混雜在劍意中的一朵嬌美的桃花,當它們來到陣法前,立刻便被強大的陣法吞沒。

  然而那道看了無數歲月的顏色,卻在阮琉蘅心中留下一筆濃墨重彩。

  因為那是靈端峰的桃花啊,開不敗,豔不俗,灼其華,自美矣!

  阮琉蘅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長寧元君這一劍的深意。

  他不過是在用更笨拙的方式來告訴她:「紫蘅,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阮琉蘅握緊了拳頭,爆發出身上所有能調動的力量,狠狠向著陣法揮出一劍。

  而這一劍,也終於讓侃侃而談的穆錦先為之側目。

  儘管力量沒有達到巔峰,但阮琉蘅的實力亦不容小覷,穆錦先還是不得不先分出一部分魔氣來壓制陣法,得到喘息機會的季羽元君立刻率領劍陣展開反擊。

  而下方的太和山脈亦是蠢蠢欲動,彷彿即將甦醒的巨獸!

  ※※※※※※※※※※※※

  這麼多年過來,哪個門派會只有展現出的那點實力?

  天真。

  即便是太和,照樣有一些已經不出世的隱士,他們在太和山脈下不知名的地方深居,可一旦太和有難,他們的熱血並不其他人少。

  也是,只要手中還有劍的一天,誰又能放下這世間事?

  隨著最初幾道衝上天空與穆錦先對持的剛猛劍意,太和山脈中還陸續有劍意沖天而起。

  天空之上,是金光燦燦的護山大陣。

  山脈之上,是織成劍網的護山劍域。

  而直面魔尊穆錦先的太和初開百人大陣,即便已經因缺少太多人而無法運轉,卻仍然是在以全部力量與化神期傀儡拼殺,一旦有反擊的機會,更是各自使出壓箱底的本事。

  哪怕曾經敬仰的太和掌門一朝成為魔尊,他們的臉上也無退縮之色。

  遙想初入太和,在朱雀廷演武之時發下的宏願。

  「我太和劍修無不是當世丈夫,生當無愧於天地,死當無愧於己身,如因貪生怕死而罔顧黎民蒼生,怎配再持手中三尺青鋒?」

  金丹期行走人間,看慣悲歡離合,領悟一身劍道。

  「手中劍,不為殺戮,而是為了守護。」

  元嬰期得窺天地一角,方有覺悟。

  「我等身負劍技,劍隨心動,心正則剛。」

  他們心中都明白。

  「太和百人,說到底,就是修真界最後的脊樑,天若塌了,就是這百人去抗,抗得過,活,抗不過,再無人間。」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信念。

  「太和萬年剛烈,千年血性,不能敗在我的手上!」

  ※※※※※※※※※※※※

  看著搏命的太和弟子,穆錦先甚至微笑贊許,彷彿他還是那個太和掌門,可嘴裡說的話卻是:「看著諸弟子如此努力,本座甚是欣慰,可惜百人劍陣中早有我的人,何況真寶奄奄一息,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再用百人劍陣為難我與蘅兒。」

  阮琉蘅再也聽不下去,她因為過度壓抑體內魔氣上漲,嘴唇甚至有些發紫:「這些都是與你朝夕相伴的同門,你怎麼能下如此毒手?」

  穆錦先有些不理解地側過頭,看著她道:「可他們對蘅兒你,不也一樣能下得了手嗎?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蘅兒受傷,你不要恨師兄,說到底,都怪夏承玄不是嗎?若不是他一次次打斷我的計劃,蘅兒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默默垂眸,繼續說道:「說來這夏承玄儼然成了我的絆腳石,我不得不在他身上花些心思,利用行夜把他除掉,可是行夜卻是個色厲內荏的東西,劍廬祭典後,他自己不敢下手觸怒太和,先是派了個金丹期的夏伯義,後面又派了個林續風,都是一無是處,只能打草驚蛇的貨色。」

  「好在蘅兒的確被我養得很好很乖,我用清神訣下了一些暗示,蘅兒便準備去支援朱門界。說到朱門界,不得不說你們實在太沒用,我只用了一個手下,便能毀了白渡城,一個墮魔印,便難為了你們百年。」

  「九重天外天都是一群鼠輩,蘅兒不過是元嬰期修士,可他們害怕太和的威名,甚至不惜出了讓姬無惆迎娶蘅兒的餿主意,那姬無惆也是個優柔寡斷的廢物,還好我在朱門界還有後手,只可惜……芮棲尋也沒能圓滿完成任務,只是把蘅兒逼入心魔境。」

  「雖說蘅兒在心魔境十年,可我已經等了幾千年,沒關係,我等得起。」

  「可是蘅兒仍然醒了過來,那樣兇險的心魔境,真是可惜啊……」他嘴角帶笑,手撫上半邊臉,「又是那夏承玄壞我好事……」

  「不過本座的後手向來無窮無盡,」他轉頭看向被數名化神期傀儡困住的滄海元君,「你以為林畫是真的從心魔裡醒來了嗎?不不不……是本尊的傀儡術將她的肉體激活,而且還保留了她的身體裡殘留的記憶和情感,可以讓你們信任她,但那皮囊,卻是本座要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阮琉蘅聽到此處,已經是失魂落魄,嘴裡喃喃道:「師姐,林畫師姐……」

  滄海元君又被提起傷心事,但他的滄海劍卻只是更狠戾地斬殺傀儡,他拼命控制自己幾乎瀕臨失守的情緒。

  下方止陽真君再也忍不住憤怒,從劍陣中衝了出來,卻只飛到半路就被穆錦先的魔氣壓倒在地。

  「師兄,你究竟有沒有心!你平日對我們的好,你對同門的關心,全是作假的嗎?我不信!你告訴我,你全都是在騙我們嗎?」止陽真君怒喝道。

  他並不是看不清現實的蠢貨,可他心中仍然存留一絲希望,哪怕師兄是被脅迫,如蘅兒一般身不由己,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安慰。

  可當他看到穆錦先滿不在乎的表情,止陽真君的心沉了下去。

  隨後,穆錦先身邊的一名魔修向他襲來,那分明也曾是主峰弟子,可表情亦是冰冷無比。

  止陽真君旋身躲過,他原本朝氣蓬勃的臉上,終於染上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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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 02:39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將傾:千秋獨對月

  止陽真君的詰問,穆錦先根本不曾在意,很明顯,在太和的偽裝是他最滿意的表演,他猶自沉溺在大手筆的謀劃中,甚至有些陶醉地提到了大秘境琉璃洞天。

  「我將林畫留著,再趁大秘境琉璃洞天開放之際,滅殺各宗門築基期弟子,不過蘅兒真是……太調皮了,竟然手刃了我好不容易污染的大乘期魔龍,」他眼波流轉,看向困在陣法中的阮琉蘅,有些無奈地笑笑,「也罷,反正當時我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修真界倉皇如同受驚的兔子,也使得我更能放開手腳。」

  「接下來的一百年,對於你們是休養生息,對於我來說正好排兵佈陣。蘅兒與夏承玄因百年禁足,足不出靈端峰,而此時,卻恰好能抽出手來把傀儡安插在各宗門的要害處。長寧,你能想到讓我用斬流光穿梭空間去救芮棲遲,就沒想過這些空間本就是我製造的嗎?明明『天演之變』已作出魔尊出太和的預言,可你們仍然相信自己的弟子……不過也不怪你們,不是你們愚鈍,實在是我的偽裝太高明。」

  他臉上表情略有些得意,卻很克制。可見在太和的歲月,將他曾經張揚的性格改變了不知多少,似是想起曾經的事,他的眼神變得幽暗。

  「不過我沒料到的是,你們這些劍修雖然腦子不靈,刻苦修煉倒是異於常人。長寧滄海,你們二人竟然真的能晉階大乘期。尤其是長寧,居然能洗淨本座函古紀刻在你身上的真魔印記,本座的計劃,便不得不推前了。」

  「真是遺憾,要知道,這麼多年來,每次看著你在我面前臉色蒼白的咳個不停,我心中便覺得快慰。」穆錦先又露出一抹笑容,「有什麼能比看著昔日的老友,舊日的仇敵,在自己面前永遠受著病痛的折磨更開心的事呢?長寧,你倒是取悅了我很久啊……」

  長寧元君卻並不開口,他冷冷地看著穆錦先,目光中盡是不屑與輕蔑,手中劍更是如風般橫掃開一列傀儡。

  穆錦先並不惱,他話題一轉,繼續說道:「蘅兒和夏承玄前腳走進蒼梧山,行夜的人後腳就跟了上去,但是你們修真界到底有多少窩囊廢?一個化神修士和一個元嬰修士居然讓他們毫髮無損的回來了,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

  「不過,季滄海的晉階波動,打開了我刻在林畫身上的機關。當蘅兒回到靈端峰,這個傀儡便忠誠地去刺殺夏承玄,我本以為無論他們誰死誰活,都能對蘅兒造成不小的打擊,可惜林畫那傀儡身體中殘餘的情感不太聽話,寧可自殺也要違抗指令,險些壞了我的大事,好在趙明晰和行夜那兩個蠢貨賣力,最終讓事態回到我設計的軌跡上來。」

  穆錦先再用劍尖指了指在劍陣中的葉關河和他身邊的邵鎮真君,二人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在魔尊的注視下,仍舊不由得遍體生寒,各自咬牙抵擋。

  「現在你們也該知道了吧?是我引爆了劍坯廠,目的是調虎離山,阻止你們去妨礙趙明晰抓人。」

  「引爆劍廠的是神烏徹地符,你們當然沒聽說過,那是函古紀時因為威力過大而被格物宗私下禁制的一種符籙,當我初到太和便尋了機會將它埋在主峰,那符上有我的精血,心念一動就可以引爆,形成虛空吞噬周遭的事物。接下來,只需要說服好鬥的真寶和你們兩個蠢貨把劍坯廠安排在這個位置就行了。當然,在此之前需要讓某個你們信任的人,在此暫住些年,這塊地便清清白白,毫無嫌疑了,比如我的好師妹林畫。」穆錦先又扭頭看向槐山神君,「至於你的觀天鏡,自它到你手上的時候,就被我做過手腳,你們真是天真,我格物宗出品法寶,又怎會有能逃出我的掌握?」

  這一段段闡述都駭人聽聞,聽得人冷汗涔涔。

  「而太和實在太過自大,更何況在我接手掌門之後,太和聲勢更是如日中天。當蘅兒被劫走後,你們根本想不到九重天外天會一意孤行,為了脫離人間而開啟血祭陣法,拿蘅兒去做開啟羅剎海的鑰匙……結果你們只是默許了玉文單槍匹馬去救蘅兒,而我,更是絕不會派人去九重天外天。不但不派,我還會攔截下蘅兒那兩個徒弟的求救信息。」

  「此次終於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雖然芮棲遲沒能死在蘅兒面前,可是斐紅湄卻因趙明晰的迫害,慘死在蘅兒身邊。」

  「我才終於等到了你啊,蘅兒……等到了你與我並肩而立,馳騁這天下。」

  ……

  穆錦先的話音剛落,一道剛猛的劍意便衝破傀儡封鎖,向穆錦先斬了過來!那是一直在以秘法提升修為的季羽元君,以及兩位幫他擎住傀儡攻擊的長寧元君與滄海元君。

  可穆錦先只是舉起斬流光,劍尖輕顫,幾道劍意便將季羽元君重新封鎖,甚至還困住了他的元神。

  「莫急,我會一個接一個的送你們上路,不過在此之前……」穆錦先眯起眼睛,將劍身一抖,安靜如水的太和山脈中便泛起一道波紋。

  緊接著,遍佈人間各個戰場的魔獸,像得到了號令,從之前的阮琉蘅入魔時的呆立狀態中解脫出來,齊齊發出咆哮,身上魔氣暴漲,比之前更為強盛。所有魔獸身上都泛起黑琉璃石的光澤,它們不再束手待斃,而是向著面前的修士撲去!

  同為魔尊,穆錦先同樣可以給魔獸下達指令,甚至還可以賦予它們更多的力量。

  將所有陰謀都講述完的穆錦先,終於準備出手。

  「說來也得好好謝謝你們,我格物宗千機,擅符籙機關神通,唯一的弱點便是不擅近戰,是你們太和將我訓練成劍修,助我修成『心隨我影,劍舞流光』的神通。」

  說罷,半空出現一個巨大的魔眼,凝視著劍陣中所有弟子,只覺得一股強大的禁錮之力壓得渾身動彈不得,竟不知是什麼法門。

  穆錦先微微一笑,閒庭信步般地走到劍陣中央,對太和初開劍陣了如指掌的他將斬流光刺入劍陣中央,而上空魔眼同時放出光暈,眾人只覺得靈力被滾滾吸出。

  「我的時代終於來臨了。」

  他發出了低沉的笑聲,那笑聲明明不大,卻帶著最邪惡的狠戾,最令人髮指的瘋狂。

  幾乎有形可見的靈力向穆錦先湧來,他再也不用掩飾自己,一身墨黑太和戰袍,裹上重重魔氣,肆無忌憚地吞噬著眾人的靈力!

  可此時卻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師兄,不要!」

  ※※※※※※※※※※※※

  你總是這樣。

  一聲聲喚我師兄。

  聲音那樣嬌,那樣甜。

  可你卻不愛我。

  我明明知道你現在還叫我師兄,不過是為了牽制我。

  我明明知道你不過是仗著我疼你。

  可我還是……

  穆錦先唇角露出苦笑,他將斬流光拔出,側頭看向阮琉蘅:「我沒想到,蘅兒到了這個地步,竟還願意叫我一聲師兄。」

  他口中溫和,但同時手上做了一個手勢,分散四周的魔修立即飛來,佔據住邪陣四角八方,肩肘相接,向阮琉蘅所在的邪陣裡灌注魔氣。

  阮琉蘅額頭滴下豆大的汗珠,她咬著雙唇,眼神悽愴地看著穆錦先道:「師兄,為何魔尊便一定要殺戮?明明你我都曾經是這修真界的一員……只要你願意收手,蘅兒自會像從前一樣,陪在師兄身邊。我們隱居避世,可好?」

  穆錦先卻笑道:「蘅兒,你在說什麼傻話?難道你指望這些人會放過我們?或者你根本不是在說傻話,卻只是緩兵之計,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以便外放在人間的七路軍團趕回來,對嗎?」

  阮琉蘅拼命搖頭,眼淚卻流了出來。

  「蘅兒,說到底你根本不擅長說謊,我將你從小養到大,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我的掌握中……你現在被我困在離心陣中,恐怕還不知道,被你號令停下的魔獸,已被我接管,現在它們開始第二次反攻人間。」儘管阮琉蘅想在他面前耍了些小花招,可穆錦先還是會原諒她,誰讓她是他的蘅兒,「那七路軍團,恐怕已經回不來了。」

  阮琉蘅心中大慟,她顫抖著舉起劍,決定拼死一搏!

  她將紫微真火引出,用力斬向離心陣。

  然而號稱破陣之火的紫微真火,面對這離心陣,卻只能是徒勞地燃燒著。

  穆錦先搖搖頭,他離開太和初開的中心,一步來到離心陣外,有些心疼地看著阮琉蘅道:「傻丫頭,我知道你的紫微真火的能力,又怎麼會不早做佈置?蘅兒若是想打敗我,其實也簡單,只要你放棄抵抗,全面接納魔尊的力量,可你又不敢,你生怕失了心智,成為殺人不眨眼的殺戮機器,對不對?」

  「太和總是會教導出你這樣迂腐的弟子,劍是何物?不過是殺人利器,你們非要將各種道義強加其上,不過是滿口仁義禮智的偽君子罷了。只有入了魔道,才能隨心所欲。」

  他伸出手,似是想拭去阮琉蘅眼角的淚,然而卻被阮琉蘅目光中流露出的輕蔑之意,阻在了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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