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夭川 -【每天醒來都在密室逃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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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21 PM

第七十五章 在戲法的邊緣試探

  兩人剛才進出了一趟皇宮,身體多少有些疲乏,現在再這樣狂奔,實在支撐不了多久。

  顧盼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從身上掏出一根火柴,點燃街邊一輛板車上的枯草,然後猛地將那一車焰火往身後推了過去。

  「這裡!」說著,她反手拉住孟康莉,帶著她拐進了轉角。

  七拐八拐,跑了一陣,總算是把後面的追兵甩掉了。

  不知道那團火有沒有傷到人。

  這下就算孟康莉也喘氣連連,彎著腰直不起來:「你、你、你剛才那招,那招真絕。」

  顧盼有手環加持,情況要好點,道:「湊、湊合吧。」

  兩人在小巷走了一會兒平靜了下,孟康莉道:「看來我必須得回家了,還不知道老爺子那邊起沒起疑心。顧盼,你有去的地方嗎?沒有的話來我家。」

  顧盼道:「你都說了,你爸……公爵大人可能會起疑心,你現在又帶一個我回去,到時不就露餡了嗎?」

  現在大家都不知道飛天大盜是誰,但都知道和飛天大盜在一起的女孩是誰。

  孟康莉也發覺自己糊塗了,道:「也對,那你怎麼辦?」

  顧盼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擔心我。」

  「好,那我先從這兒走了,你自己保重。」臨走之前,孟康莉還不忘叮囑道,「你不要回你的住所了,拿著今天換的錢財去住幾日客棧,等我把我家那邊應付好後再來找你!」

  顧盼點了點頭:「嗯,知道了,你也是,多保重。」

  然而孟康莉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什麼金屬製品掉在了地上。

  月光之下,地面上有一小塊在微微發光。顧盼彎腰把那東西撿起來,登時一愣,衝著孟康莉的背影道:「哎,大姐大,你又掉東西了!」

  孟康莉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個分外灑脫的背影,她擺了擺手,遙遙道:「沒掉,給你的!就當剛才那根火柴是我買的!」

  顧盼哭笑不得,沒想到已經脫貧致富的她在今天還是賣了根火柴。

  果然核心設定不能廢。

  藉著月色,她低頭一看,只見孟康莉留下的是一枚五瓣銅幣,和白知遙、林疏桐給她的硬幣,正好湊上了金銀銅三類。

  說來也是奇怪,現在她雖然已經有一些錢了,但無論是昨天掙的,還是今天換的,都沒有這種五瓣模樣的硬幣,皆是普通的圓形硬幣。

  這五瓣硬幣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就像是一朵小花,月色填滿了上面繁複的刻紋,整體流淌著柔和的光芒。

  顧盼正要將這枚銅幣和其他兩枚五瓣幣一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耳邊就傳來一個誇張的聲音:「哇,好漂亮的硬幣!你這從哪兒來的啊?我怎麼從沒見過這種硬幣!」

  她一驚,回頭,更是嚇了一跳——

  湊在她身後的是一張塗得煞白的臉,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映出她驚愕的模樣,這人眼周深黑,嘴角畫到了耳根,看起來既驚悚又滑稽。

  是一張小丑臉。

  小丑見她被嚇到了,忙後退一步,撓頭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哈哈哈其實我有時照鏡子也會被自己嚇到,這說明什麼?說明我這妝天衣無縫,十分完美!哈哈哈哈!」

  「……」雖然他這妝誇張到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長相,但顧盼好像猜到了他是誰。

  這麼話癆和自來熟,還能有誰?

  小丑很快便自我介紹了:「別怕,別怕,我不是鬼,我是人,不是什麼可疑的人!我叫陳傑,是雜技班子的小丑。你叫什麼啊?剛才我看見了,你劃火柴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流暢完美!」

  這是什麼奇怪的誇讚?

  「……」顧盼心說你不可疑就沒有別人可疑,但還是應道,「我叫顧盼,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賣火柴的小女孩』是什麼?你的藝名嗎?好長啊!」陳傑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團裡幫忙?我可以把你安排去給火圈點火。」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工作?

  說罷,連陳傑自己都想了想,覺得不妥:「不過每次點火都是鄭舸順手點的,專門設一個人好像沒什麼必要。唔……你還會點別的什麼技能嗎?」

  嗯?怎麼莫名其妙變成她在面試了?

  顧盼轉瞬一想,要是真去了雜技班,一是可以躲過官兵的追查,二是有個去處,可以讓她一直藏到三日後。於是她開始認真思考有什麼可以用的道具,讓她能夠通過這次「面試」。

  在這個密室裡,隱身耳夾、陰陽眼、情景再現手套都被禁用了,打火機上顯示還未到使用時機,創可貼的功能太匪夷所思了,會嚇壞對方的……

  一番思索下來,她掏出眼下唯一可用的一樣東西。

  陳傑奇道:「一張紅紙?」

  只見顧盼手中拿著一張紅色的方形手工紙,先是將紅紙連折三次,然後沿著最中間再次對折,讓紙張成為鑽石狀,接著打開再折,再壓……

  這些全是憑小時候的記憶和手感,所以摺紙過程中她心裡也很忐忑。

  陳傑看她很快就要折出一朵花的形狀,兩道被化得誇張無比的眉毛皺了起來,道:「等等,你這是要表演摺紙嗎?不行不行,摺紙雖然是門手藝,但來馬戲團看表演的觀眾哪裡有耐心看摺紙啊?你……」

  然而就在顧盼完成摺紙的那一瞬間,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她手中折好的紙玫瑰突然變成了實物,一朵嬌豔的紅玫瑰出現在了她的手上,散出縷縷芳香。

  陳傑目瞪口呆,驚得下巴都要脫臼了:「這這這這……你你你你……怎麼辦到的?!」

  這大冬天的,哪裡是玫瑰花生長的季節?

  之前顧盼向周庭穎推銷的時候也說過了,「玫瑰開在九月裡」,現在見到紅玫瑰,完全是不符合季節的!

  顧盼微笑著眨眼道:「既然是戲法,那當然是不能透露其中細節的。」

  【神奇的彩色方形摺紙:此摺紙具有與「神筆馬良」類似的功能,使用者用其折成的物品可在使用者的控制下變為實物,被賦予生命力,並可在邏輯範圍內控制大小。但需要注意的是,只有折成有生命的東西才能化為實物,如折成桌子、椅子,將不會有所變化。】

  之前她缺衣少食,那些都是無生命的東西,不能用這道具,所以就暫且擱置了。

  陳傑回過神來,很是激動道:「對,也對,是我太驚訝,把這條最重要的行規也忘了!你這也太厲害了吧?走走走,快跟我回戲班去,你有這技能你還賣什麼火柴呀!」

  顧盼:「……」我也想另謀生計,但系統不允許啊!

  通過了考驗,陳傑帶她一路往東,等走出巷子的時候,顧盼看到了一個可以與兩棟平房媲美的帳篷,這就是陳傑所在的「傑舸戲班」了,據陳傑所說,他們是全國巡演,這幾天正好來皇都。

  剛開始聽陳傑說「傑舸戲班」時,她還以為是陳傑帶上了什麼奇怪的口音,沒想走近一看戲班的牌面,真的是「傑舸」兩字。

  下面還寫了一句廣告詞——「只需三分鐘,你就會愛上傑舸戲班。」

  顧盼想問難道你們的代言人是渣渣輝嗎……

  心裡吐槽著,她被帶進了帳篷裡,帳篷內燈火通明,還十分熱鬧,似乎是在慶功。

  一進去,顧盼發現,這裡還有班上的其他熟人。

  「你說你去買個酒就回來,怎麼耽誤了這麼久?」鄭舸從獨輪車下來,看到顧盼時一愣,「這是?」

  剛才看到戲班名稱的時候,顧盼就猜到了這個「舸」多半指的是鄭舸。

  何曉夢和田薇也愣了,何曉夢吃驚道:「豔、豔遇?」

  田薇瞪大了雙眼:「不是吧陳傑,你帶著妝都能有豔遇?上天瞎了眼?」

  顧盼:「……」

  陳傑笑嘻嘻道:「不是不是,這是我給咱們戲班來帶的新夥計!她可厲害了!」

  說著,他拿出剛才顧盼給的那朵玫瑰,眉飛色舞地把才纔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只不過以陳傑的性格,肯定各種添油加醋,說得是有聲有色,其中好幾次顧盼都受不了了,忍不住打斷開口說明實情。

  但僅僅是能在這個季節變出玫瑰來,就足以讓所有人震驚了!

  田薇道:「這也太神奇了吧,你還會變其他的嗎?」

  顧盼心想,這要看我會不會折其他的。

  想了想,她摸出一張紫色的方形紙,手指動了動,幾下就折好了一隻蝴蝶。

  她心裡默念:「變!」

  剛默唸完,就見紙張材質突然變成了富有紋理的蝶翼,紫色的蝴蝶搧動著翅膀,翩然飛了起來。

  「哇!」

  在場的眾人皆是一聲驚嘆。

  何曉夢興奮道:「蝴蝶,真的是蝴蝶!」

  紫色的蝴蝶在室內飛了一圈後,落在了顧盼的手指上。

  田薇湊近,仔細地看了看,讚歎道:「好漂亮啊,這太神奇了!不過姑娘你的手也巧,幾下就把蝴蝶給折出來了,像我這種,連千紙鶴都不會折呢。」

  聞言,顧盼一愣。

  說來也是,這道具使用起來沒有任何摺紙教程,要是攤上對摺紙一竅不通的人,肯定發揮不了什麼用了,廢了。

  但顧盼不同,小學時她就對摺紙很感興趣,經常和白知遙還有林疏桐折東西玩,有一年生日的時候,林疏桐送了她一疊手工紙,而白知遙則是送了她一本裝幀非常精美別緻的摺紙大全,全是彩印的,於是她也趁著興頭好好研究了一番,只是過了這麼長時間,現在記得不多了。

  一直以來,系統獎勵給她的每樣東西,都有用武之地。

  冥冥之中,就好像系統知道她會摺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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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30 PM

第七十六章 在登台的邊緣試探

  「各位兄弟,各位姐妹,各位朋友們!這裡是傑舸戲班,我是團長小傑。只需要三分鐘,你就會愛上我們的表演!」

  顧盼候著場,心道:這陳傑做開場,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何曉夢見她不發一語,還以為她是臨上場緊張,打氣道:「加油!」

  田薇也是一會兒要上場的,臉上畫得花裡胡哨,她低聲提醒道:「好了,等陳傑扔完瓶子,你要上場了,準備。」

  而就在顧盼要登場前一分鐘,秦楷銘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裡響起,語氣淡淡的,像是一句稀鬆平常的問候:「顧盼,你現在在做什麼?」

  顧盼想起自己還沒跟學神匯報這件事,於是回道:「準備上台表演。」

  對方沒有立即回覆,即使看不到他的人,顧盼都能感受到了他的滿頭問號。

  她主動解釋道:「我進了陳傑和鄭舸的戲班,何曉夢和田薇也在這兒。」

  秦楷銘有些無語:「……你拿的真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劇本嗎?」

  顧盼道:「為了不偏離核心設定,我把火柴賣給了戲班子的人,讓他們點火圈什麼的。」

  「……」生活真精彩,而他還在暗無天日地蹲著大牢。

  顧盼安慰道:「學神你就乖乖在牢裡待著,沒事多睡覺,等我們從這裡出去後又要準備期末考了,就不能這麼休閒了,把握住機會呀。」

  「……」蹲大牢休閒嗎?

  好吧,是挺休閒的。

  這邊陳傑表演完後退到了一邊的偏台上,輪到顧盼閃亮登場。

  只見她的臉上也被化上了極濃的妝,面若壁白,眼尾被誇張地染上了顏色,像是紅色的蝶翼,臉頰上被繪上了奇怪的圖紋,有藍有黃。她身穿一身五顏六色的戲服,頭髮被紮成了兩個丸子,任是顧母在這裡都絕對認不出她來。

  中間舞台低陷,觀眾席呈階梯狀環繞,就跟普通馬戲團無異。

  陳傑在偏台上介紹道:「最先上場的是我們團裡的新銳阿蝶,她將用她靈巧的雙手,為大家表演一齣空前絕後的摺紙戲法,保證大家看完後驚嘆連連!說真的,連我這個內行人第一次見了,都忍不住驚嘆,世上居然還有此等絕妙的戲法……」

  台下觀眾都忍不住翻白眼道:「這個小丑話怎麼這麼多啊!」

  「快開始吧!不想聽你說了!」

  陳傑明顯聽到了這些吐槽,仍笑嘻嘻道:「大家不要心急,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

  顧盼:「……」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

  她走到舞台中央,向著四周鞠躬後,從衣兜裡拿出了早先就折好四朵玫瑰。

  ——雖然摺紙的過程不過了了幾分鐘,但終歸是很乏味,難以吸引住觀眾們的注意力,所以陳傑提議先把道具都折好了,然後現場變成實物,如果有人質疑再現場重折。

  陳傑在一旁激情澎湃道:「各位看官請看好了,這是我們阿蝶心靈手巧折的紙玫瑰,有色無味,假得不能再假!現在,我們阿蝶將把這四朵紙玫瑰分給在場的四名觀眾。」

  為了回應他的話語,顧盼拿著這四朵紙玫瑰繞著場邊走了一圈,打算分別給東西南北四大方位的四個觀眾隨意挑了送去。

  而當她手上只剩下最後一朵的時候,她走向觀眾席最後一個方位。

  還未抬頭,便聽到童笑苒的聲音自頭頂方向傳來:「秋君姐姐,你說他們要搞什麼名堂?」

  顧盼抬眼,只見童笑苒坐在第三排的位置,而坐在第二排的正是梁秋君。

  梁秋君笑了笑,一對酒窩清晰可見,她溫聲道:「不知道,也許拿花的是托吧。」

  看到她倆在這兒還不足以讓顧盼震驚——來到這個密室有三天了,淨碰上熟人,這北德城就這麼大,又只有這麼一個雜技班子,再碰上幾回也不足為奇。

  令她驚訝的是,坐在梁秋君一左一右的人。

  顧盼眼色一沉,厚重的妝容完全遮蓋了她的神色,她抬手將花遞到了梁秋君面前。

  童笑苒驚奇道:「秋君姐姐,這阿蝶把花給你了哎。」

  坐在梁秋君左邊的女生翻了個白眼,低聲哼道:「你當誰沒看見啊?小胖子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煩死了。」

  坐在梁秋君右邊的女生不以為意,道:「把花接著唄,看這是什麼戲法。」

  這一左一右坐著的,不是20班裡的人,而是楊乃婧和許娜!

  梁秋君神色一動,似乎對顧盼的舉止也頗有些意外。

  當她接過花的時候,目光正好與顧盼對上了。

  顧盼這才第一次發現,雖然梁秋君看起來是笑著的,但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就像是被墨色的大門關住了似的,透不出一絲情感。

  片刻,梁秋君收回目光,莞爾道:「戲班的妝化得真別緻。謝謝你啦,阿蝶。」

  仍是柔聲細語,純良無害。

  顧盼退回舞台,不禁陷入沉思:梁秋君怎麼會和楊乃婧還有許娜在一起?她們認識嗎?

  那在現實中……她們也認識嗎?

  ——「『童』這個姓氏不太普遍,所以我有點印象,楊乃婧確實認識她,但這個人應該不是楊乃婧在你們班最熟的人。」

  葛子銳說的另一個人,難道是梁秋君?

  這時陳傑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阿蝶已經把四朵玫瑰分別發給了四位觀眾,好了,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了,大家不要眨眼睛,也不要屏住呼吸,不然你們可能會錯過世上最絕妙的戲法,悔恨終生!」

  一,二,三。

  三秒後,場上便有一聲驚嘆發出:「變成鮮花了!」

  「是誒,真的是紅玫瑰!」

  顧盼從其中聽到了童笑苒驚訝的聲音:「怎麼回事,明明剛才還是紙做的花啊?」

  陳傑笑眯眯道:「剛才也許還有很多觀眾沒能看清楚,或者坐得離四位觀眾遠了些,所以接下來阿蝶還有驚喜帶給大家!」

  聽罷,顧盼從袖中拿出事先折好的數隻小鳥,先是放在手中向觀眾展示,然後往空中一拋,眨眼之間那些彩紙折成的假物都化作了顏色繽紛的小鳥,飛向了四方觀眾。

  眾人一陣驚呼。

  本來顧盼想的是折蝴蝶的,應了她「阿蝶」的化名,但陳傑覺得蝴蝶雖美,卻動靜太小,不能讓觀眾們都看得清楚,也不夠熱鬧,所以才換成了小鳥。

  一時之間,十隻鳥在帳篷內飛來飛去,發出清脆的鳴叫和陣陣撲翅聲,形成奇景。

  顧盼暗道:「收。」

  話音剛落,其中九隻便紛紛定住,彷彿被突然抽去神力,又變回了之前的紙鳥,從空中陡然落下,而那唯一沒變回原形的小鳥就如同信使,爪上勾著剛才陳傑方才趁人不注意時掛上的口袋,將它那些墜落的同伴一一裝入了袋中,飛到了顧盼面前,倏地也變成了一張紙鳥。

  顧盼伸手,接住口袋和鳥,將袋中的傾數倒出,十隻紙鳥重新展現在觀眾面前。

  「哇!」

  「妙!太妙了!」

  一時之間,掌聲如雷鳴。

  顧盼收好道具,彎腰鞠躬,就此退場。

  ……

  一個多小時後,觀眾離去,戲班收場。

  田薇囑咐道:「吃過午飯後下午還有一場,顧盼,你這妝就先別卸了。」

  顧盼點頭:「好。」雖然她有點擔心臉上這些顏料粉末對皮膚的傷害。

  陳傑喜滋滋地走過來,道:「今天的反響太好了!現在這波觀眾出去,肯定都會到處討論,給咱們當活宣傳,這樣等下午和明天來的觀眾肯定更多!哈哈哈哈!」

  鄭舸瞥了他一眼:「這都多虧了顧盼的加入,你嘚瑟個什麼勁?」

  陳傑理直氣壯道:「我可是伯樂,是挖掘她的人!我當然能嘚瑟了!」

  顧盼忍不住想笑,她道:「我出去倒垃圾。」

  拖著垃圾走出帳篷時,顧盼試探地用心聲喚了聲:「喂,學神?」

  對方的回應很及時:「你表演完了?」

  「嗯……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白知遙派了人過來看著,宋可菲沒有再來。」

  顧盼摸了摸鼻頭,其實不該阻礙班長去的,好歹能給學神送個說話的人。

  不然學神現在這樣也怪寂寞的。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提道:「對了,學神,你的那個鑰匙扣在我這兒。」

  秦楷銘似乎頓了下,而後淡然道:「是嗎。」

  顧盼道:「大姐大說是從你隨身物品裡拿到的……」

  說到這裡,她心裡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來到這個密室,她現實中的身外之物沒有一樣帶來了,但為什麼學神的鑰匙掛飾卻能跟著他一起進來?

  想一想,在這個世界唯一她能帶進來的,只有系統獎勵的道具。

  但她查看過了,那菱形掛飾上沒有物品使用說明。

  莫非有什麼玄機?

  但她總覺得,學神既然沒有主動告訴她,應該就是不想說,就算她開口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於是她轉換話題道:「我剛看到梁秋君、楊乃婧還有許娜坐在一起。」

  秦楷銘問:「許娜是誰?」

  「就是那次晚自習叫人打我們的那個,和大姐大有仇。」顧盼皺眉時感覺臉上的粉就像一個嚴實的殼似的,「我想大概可以確定,我和大姐頭的關係是梁秋君告訴許娜的。」

  她記得,那天晚上知遙因身體不適所以早退了,恐怕梁秋君也告訴了許娜這個,不然為什麼偏偏挑在那一天?

  如果那晚白知遙還在學校,那必然會發現打下課鈴時她和秦楷銘還沒回班,肯定不會任由唐簌把他倆的書包鎖在教室的,這樣也不會有之後的翻牆耽擱時間,以至於出校門時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一一對應現實的話,那麼就是梁秋君是許娜的報信人,而20班裡與楊乃婧最熟的不是童笑苒,而是她。

  那麼邀請信呢?又對應了現實中哪一件事?

  顧盼感到頭疼。

  她猜過白知遙,猜過宋可菲,可唯獨沒有猜到是一向溫和可人的梁秋君!

  這時,她聽到有個小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秋君姐姐,你那枯樹,要死不活的。」

  顧盼循聲望去,只見梁秋君帶著一幫小孩,大概是從戲團出來後清點人數,所以現在還沒走。

  感覺就像是小學老師帶學生們出來春遊。

  梁秋君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給你們講個關於樹的故事,聽不聽?」

  孩子們十分捧場道:「聽!」

  顧盼現在想起她上次講的那個故事都有些起雞皮疙瘩。

  同時,有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冒了出來——

  上次梁秋君白天才講了一根火柴燒燃一個家庭的故事,晚上童笑苒家就發生了火災。

  如果沒有她那個故事,會有人第一反應聯想到火柴嗎?

  會有人相信區區一根小火柴,能有這種力量嗎?

  那邊梁秋君已經開始講述道:「從前有一棵小樹,經歷了一場大火後僥倖活了下來,但還是變成了一棵枯木。」說著,她指了指方才孩子所說的那棵樹,「比那一棵還要醜一點,矮一點。」

  童笑苒站在一旁,問道:「那它能活下去嗎?」

  梁秋君聲音輕柔,像是春風帶著輕絮,飛到了遙遠的童話世界。她道:「所幸它被一棵溫柔的大樹收留,大樹把土壤和養分分給了它,呵護它慢慢恢復、成長,枯木感恩大樹,決定自己也要成為像大樹那樣的樹,溫柔可親,與人交好。於是它努力生長,漸漸地,它的樹幹越來越粗壯,它的枝葉越來越繁茂,它為住在周邊的小動物遮風避雨,對每個人都溫柔以待,終於成為了它心目中憧憬的大樹。」

  「可是有一天,周圍來了一棵柳樹。柳樹樹幹纖細,枝葉成條,無意為人遮風擋雨,卻莫名惹人喜愛,從前總是圍繞在枯木周圍的小動物們紛紛都被柳樹吸引過去了,更加親近柳樹,林間最美的鹿願意在柳樹下停歇,卻不看枯木一眼,原野最俊的馬總在柳樹下徘徊,對枯木不屑一顧,就連山上凶狠的虎豹,見了這柳樹居然都心生柔情,不但不摧殘,反而守護在旁。」

  顧盼心想:這柳樹是瑪麗蘇嗎?

  「枯木覺得自己多年來辛辛苦苦與人為善,而這柳樹什麼都沒做,就讓她的努力功虧一簣,所以十分不服氣。它喜歡被大家圍繞的感覺,不想再像從前作枯木時一樣,無人問津。然而柳樹身邊有靈鹿、駿馬和虎豹守護,枯木拿它沒有辦法,只有傷了幾個小動物,然後告訴大家,這是柳樹做的,讓大家離開柳樹。」

  那個總愛搶答的男孩又舉手道:「我知道結局!一般這種的結局是枯木和柳樹握手言和,成為了好朋友!」

  然而梁秋君卻是搖了搖頭,微笑道:「後來有一天,枯木無意間發現,一直為柳樹捉蟲的鳥,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飛到了照顧自己的大樹身上築巢,融入在它和大樹之間。一下子,枯木反而成了對不起柳樹的樹。」

  有個女生道:「它肯定很愧疚吧?」

  梁秋君不疾不徐道:「對,很愧疚,但同時她覺得很可笑——明明自己和大樹才是最努力的,那隻鳥自己飛過來的,為什麼到頭來反而壞名聲都落到了它們頭上?它很痛苦,覺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喜歡那隻鳥,但如果那隻鳥倦鳥歸巢,回到了柳樹那邊,大樹會落寞,她又為大樹抱不平,瘋狂嫉妒柳樹,可另一方面,那隻鳥飛來築巢,自己心裡也有愧,長期與大樹生活下去,總是矛盾不斷,產生爭吵和折磨,無論怎樣都不是個好結果。再加上之前對柳樹已有的記恨,因而枯木對柳樹的感情極其複雜。」

  男孩不解道:「一棵樹,怎麼會這麼糾結呢?」

  梁秋君笑著垂下眼,柔聲道:「是啊,就算是老樹有靈,也不會有那麼多想法……走吧,我們回去啦。」

  她的腰間還別著剛才的玫瑰,為她的一身黑衣點綴了一抹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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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35 PM

第七十七章 在燒信的邊緣試探

  之後的表演完成得都十分順利。

  本來就都是熟人,所以顧盼也融入得很快,沒事兒時聽大家扯扯皮,談天說地。傑舸戲班到處巡演,遊歷四方,顧盼聽他們說各地的風土人情,也甚是有趣。

  這天休息時,顧盼聽他們聊起各自當初進戲班的故事,才知道原來這個馬戲班原本是陳傑和鄭舸的師父創辦的,老團長去世後便由他這兩個得意門生接手了。

  陳傑滔滔不絕地說了許久傑舸戲班的前世,可算是說到了今生,他道:「師父還病重時,戲班就已是每況愈下,走得走,散得散,師父走後,我倆接手的完全是個爛攤子,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空有這些器具。咱哥倆為了湊錢,雙簧講過,賣藝也賣過,就差給人當小白臉了!」

  鄭舸瞥了他一眼:「就你還想給別人當小白臉?不得把人給煩死?」

  陳傑道:「我倆好歹是同甘共苦的師兄弟,你能不能別老拆我台?」

  何曉夢噗地一聲笑了:「我還記得你們來我們鎮賣藝的情景,鄭舸騎獨輪車耍大刀,陳傑胸口碎大石還失敗了,當時你們說招人,我就想著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做,不如去給你們當個後勤。」

  田薇道:「我是後來看到招募啟事才過來的,第一個月的時候戲班窮得都開不出薪水。」

  顧盼聽他們憶苦思甜了一陣後,笑道:「這麼說來,你們都不是皇都本地人。」

  陳傑笑眯眯道:「豈止呀,我們中間還有個外國的『叛徒』。」

  田薇佯嗔道:「你說誰是叛徒呢?」

  陳傑翹了個二郎腿,懶懶道:「你們的騎士長都被抓起來了,你還待在北德,可不就是『叛徒』嘛?」

  聞言,顧盼一怔:「田薇是……天川國的人?」

  在現實中,田薇是班上唯一與學神初中同班的人。

  鄭舸正色道:「這件事我們私底下議論就算了,不要傳出去,現在兩國關係緊張。」

  何曉夢對陳傑道:「團長大人,求求你管住嘴巴好嘛,要是田薇有個三長兩短,哪天我就在你鋼絲上做手腳,讓你摔個半身不遂!」

  陳傑痛心道:「哇!你們也太惡毒了吧!」

  突然,田薇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我與這秦將軍還是一個地方長大的呢。」

  陳傑驚道:「真的假的?」

  田薇回憶道:「我們都是貧民出身,小時候秦將軍因為種種原因,不受人待見,同齡的孩子們都欺負他,沒想到長大後成了威風凜凜的騎士長……唉,雖然我離開天川已久,沒有太大的故國情結,可是聽說他被俘入獄,後日就要處刑了,還是很不是個滋味。」

  鄭舸拍了拍她的肩,道:「怪不得你這兩天看起來悶悶不樂的。」

  顧盼聽著,心想這一幕莫不是對應了教師節那天田薇跟他們說起學神過去的場景?

  又何曉夢道:「後日?我們團不就計畫後日離開嗎?」

  田薇低著頭:「也不知道這個巧合是好是壞,不過我不想親眼見他掉腦袋,或者聽客人們對此議論紛紛。小時候見他受欺凌時沒有伸出援手,沒想到現在他要死了,我也只是路過這裡,無能為力。」

  「或許……」顧盼看著她,緩緩開口,「並不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呢?」

  田薇抬頭,疑惑地看向她,而就在這時,休息室內進來了一個夥計。

  夥計道:「門口來了個送慰問品的。」

  若是戲班的表演受當地人喜愛,收到慰問品也不足為奇,眾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派了田薇和顧盼作為代表出去看看。

  剛走出去一看,顧盼便心道:糟了!

  ——來送慰問品的居然是胖乎乎的童笑苒。

  只見她身上一邊挎著個包袱,一邊拎著個水果籃,待看到有人從帳篷後門出來後,臉上露出既激動又緊張的笑容。

  她看起來就像平安夜那日第一次與顧盼白知遙搭話時那樣緊張,語氣侷促道:「這、這大冷天的,各位哥哥姐姐可能都沒吃上什麼水果,秋君姐姐托、托我從我家地窖裡取了些瓜果出來,送、送給你們,感謝你們的精彩表演!」

  田薇大概是見慣送禮的觀眾了,露出職業性的微笑,熟練地將果籃從對方手中接過,客氣道:「多謝了,其實你們的掌聲就是給我們最大的禮物了。」

  而就在童笑苒把籃子遞給田薇時,顧盼察覺到她往自己這兒投過來的視線。

  怎麼老盯著她?

  片刻,童笑苒望著她出聲了:「你是……」

  顧盼心裡有點慌。

  她臉上的妝沒化全,現下又離得這麼近,不會被認出來吧?

  然而只見童笑苒露出有些羞赧的笑容:「你、你是阿蝶嗎?你那個摺紙戲法太厲害了!你那天送給秋君姐姐的紅玫瑰,現在都沒怎麼凋謝呢!」

  顧盼只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然後點了點頭。

  童笑苒眼中閃耀著崇拜的目光,就像是看到偶像似的,一連串地問道:「你還會變什麼呀?收徒嗎?聽說你是才加入傑舸戲班的?」

  顧盼擺了擺頭,隨後暗自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田薇。

  還好這個世界裡的田薇比現實中的要有眼力見兒多了,她開口解圍道:「阿蝶是個啞巴,說不了話。」

  顧盼:「……」怎麼直接就啞了呀,說是生病了也可以啊!

  萬一童笑苒跟她比起手語來她可怎麼辦!

  聽到這話,童笑苒露出惋惜的神情,道:「沒想到阿蝶姑娘身有缺陷,還這麼厲害,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其實說真的,她這摺紙的藝術也用不上嘴。

  田薇適時出來收場,道:「謝謝姑娘你和你那位秋君姐姐的水果和心意,我們會帶進去給大家分享的。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進去為下一場做準備,還請姑娘你回吧。」

  童笑苒點頭如搗蒜:「哦哦好,好,那我走了,祝你們越來越好!」

  而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顧盼看到有一封信從她包袱縫隙裡掉了下來。

  顧盼見她和田薇都沒發覺,便上前俯身將信默默地撿了起來,拆開,掃了一眼裡面的內容,頓時心裡一緊。

  田薇見她沒跟進來,於是回頭喚道:「阿蝶?」

  在外,他們彼此之間不能稱呼真名,要用藝名相稱。

  顧盼背對著她,將信收好後,低聲道:「你先進去,我等下就回來。」

  「哎!你去哪兒啊!」

  顧盼掏出一張黑色的方形紙,待到她快追上童笑苒的時候,閃身躲到暗處,手指靈活地將方形紙摺疊了數下,而後往前一拋:「去!」

  只見轉瞬一隻黑犬化形而來,奔往童笑苒。

  奔跑的黑犬引得膽小的行人發出驚呼,傳到童笑苒耳中。她奇怪地回頭,待看清是一條惡狗平白無故地朝自己奔來後,嚇得臉色一變。

  怎、怎麼回事?!

  她駭得手腳彷彿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而就在她以為那隻黑狗要咬上她時,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卻只覺肩上一重,隨後一輕,再睜開眼時發現身上的包袱不見了!

  ——那隻惡犬居然沒有傷人,而是叼走了她的包裹!

  童笑苒心裡害怕,但又想把東西追回來,一時之間陷入了糾結,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而在她猶豫之際,顧盼早已悄然離開,來到了臨近戲班的一個巷口。

  不過一分鐘,便見那隻黑犬兜兜繞繞,又轉了過來,叼著那灰布包裹乖乖地停到了顧盼面前。

  「乖。」她蹲下身,先獎勵似的摸了摸黑犬的腦袋,然後將那包袱接了過來

  下一秒那隻黑犬變又變回了紙犬,鑽進了她的袖子裡。

  包袱雖鼓囊囊的,但並不算重,顧盼將它打開,果然不出她所料,裡面裝的都是和方才一模一樣的信件!

  信裡的每個字都像是印章蓋上去的,看不出字跡,內容大致是列了知遙公主的十大罪行,把白知遙說得是十惡不赦,在皇宮和民間作威作福,壞事做盡。

  顧盼心想,這些信對應的應當就是現實中白知遙收到的詛咒信了。

  她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裡楊乃婧是怎麼吩咐童笑苒的,這些信是要送進皇宮,還是散佈於市井,但無論怎麼樣,肯定都會對白知遙造成不好的影響。

  還好被她截了下來。

  就是不知道童笑苒是不是真如她現實裡所說,只是送信,並不知曉信裡的內容。

  本來顧盼是不信的,但想起童笑苒在這個世界裡天真單純的模樣,又覺得真的很有可能。

  而且她隱隱覺得,平安夜的那場大火,也應該對應了什麼事。

  一件她沒有注意到的,發生在她、白知遙和童笑苒之間的事。

  「嘩。」

  顧盼燃起一根火柴,將全部信件連著包袱一起燒得乾乾淨淨。

  處理完這些信件後,顧盼回到戲班帳篷,發現田薇還在門口等著她。

  見她回來了,田薇關切道:「阿蝶,你剛才去幹什麼了?怎麼身上有股燒東西的味道?」

  顧盼握住她的手,沉聲道:「阿薇,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啊?」

  「進去再說吧。」

  顧盼拉著她進了帳篷,用著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田薇,你想不想救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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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41 PM

第七十八章 在劫囚的邊緣試探

  相比起顧盼跌宕起伏的生活,秦楷銘的這幾天可以說是無聊透頂。

  先是平安夜一睜眼醒來發現自己倒在雪地上,心裡正納悶著,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就被一群士兵抓到了囚車上,等到他終於在一路顛簸中徹底清醒,推斷出發生了什麼事後,又被押進了大牢,開始了每天都在原地吃喝睡發呆的日子。

  唯一的大事就是那晚顧盼的前來,生活裡唯一的波瀾只有顧盼偶爾的心聲傳遞。

  當秦楷銘已經在牢房裡把《勸學》《過秦論》《師說》等文章翻來覆去背了整整第兩百遍後,他終於得以走出大牢,重見天日。

  ——五分鐘後,他又坐回了囚車上。

  秦楷銘:「……」

  還是來時的那輛嗎?

  只見他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雙手被手銬所束,雙腿被腳鐐所縛,頭髮散亂,面玷汙跡,明明該是很狼狽的模樣,卻仍是一副氣定心閒的樣子,一派清風朗月之風。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要去哪兒看書下棋的。

  然而舉國上下,誰人不知,今日是他的死期。

  負責押送他的是宋可菲的副將鐘徽,他騎著匹白馬,竟親手把飯菜遞進了囚車裡,沉聲道:「秦楷銘,這是你最後的一餐,多少吃一點吧,免得你堂堂一個騎士長,到了黃泉路還是個餓死鬼。」

  秦楷銘看了眼他,動了動乾燥得有些掉皮的唇。

  鐘徽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秦楷銘淡淡道:「不合胃口。」

  鐘徽:「……」

  作為一名合格的將士,鐘徽完美地將這一句話解讀出了許多意思,比如秦將軍身為階下囚卻仍不願為五斗米折腰的氣節,比如秦將軍在這生死關頭最想念的還是家鄉飯菜的這份故國情懷,又比如秦將軍就算大勢已去也不願讓人看輕的傲骨。

  如此解讀一番後,鐘徽覺得自己都有點觸動了,嘆了口氣:「秦將軍……」話出來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只有騎著馬訕訕地回到了隊首,宣佈啟程。

  秦楷銘也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飯菜的油鹽下得太重,又只能定時給他喝那麼點水,他是真的不合胃口。

  囚車從皇宮東門走,往城東外的城郊去,走一條極為隱秘的路線,中途路過了一片小樹林。

  這個路線,早在幾天前,他就從白知遙口中得知了,顧盼那裡還有白知遙手繪的路線圖。

  連著兩天都未下雪,此時雪水消融,路上都是濕噠噠的,輪子碾過地面時還會聽到細碎的水聲,樹林裡的松柏在雪水的浸潤下顯得格外蒼翠。

  然而押送的隊伍在樹林裡的路剛行至一半,就聽到前方突然嘈雜起來。

  鐘徽抬手示意隊伍停下,皺眉道:「怎麼回事?!」

  這時,一個不著調的聲音響起:「哎呀,各位官爺,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傑舸戲班的……你沒聽說過?可惜可惜,那下次我們再來北德時一定邀請各位官爺來看我們的表演。你看你們,一個個眉頭緊鎖的,二十歲都要愁成四十歲了,要不看點戲法樂呵樂呵?」

  鐘徽看清來者,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呵道:「此乃官道,誰允許你們從這兒過了?!」

  「哎呀,這是官道?不許平民走的嗎?」陳傑蒙著半張臉,只露出一對笑彎了的眼睛,「真的對不起啊官爺們,我們戲班滿天下跑,對每個地方可以說是熟但又不熟,沒能打聽周到,還望官爺們大人有大量。」

  有的人嘴前無物,但不發一聲,比如秦楷銘。

  有的人嘴都被蒙上了,但聲音還止不住,比如陳傑。

  鐘徽被他吵得腦殼疼,不悅道:「滾滾滾,快走!」

  陳傑笑道:「官爺,你看我們這運帳篷運器具的,車有四五輛,馬有十多匹,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滾不完,可能要勞您們稍等片刻。要不,我們現場給官爺們表演幾段,給大家解個悶?」

  鐘徽忍無可忍,拔劍威脅道:「閉嘴!」

  突然,秦楷銘聽到顧盼的心聲傳來:「學神,把口鼻摀住。」

  他依言用手摀住口鼻,就在這時,有士兵驚呼一聲:「頭頂上有人!」

  鐘徽聞言抬頭:「什麼?!」

  只見田薇蒙著半張臉臉,正騎著獨輪車「漂浮」在他們頭頂上。

  ——仔細一看,才發現獨輪車輪下碾著一根細細的白鐵絲,這根細長的鐵絲一頭一尾分別釘在了道路左右兩旁的松柏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如果不是特意抬頭凝視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驚呼出聲的那個士兵也是突然覺得頭上一暗,還以為是雲的陰影,沒想到一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個繪著奇怪圖案的輪子。

  田薇不愧是多年老雜技演員,被發現後雖然心裡很慌,但是操作依然十分的穩,她騎著獨輪,一手抓著一把不知名的粉末,而後一灑,白色粉末一時如同飄下的小雪,皆被士兵們吸入了體內。

  這粉末乃是安眠粉,雖不至於讓人吸了後立即睡去,但起碼能麻痺神經,令人腿腳發軟一段時間。

  果然,吸入粉末後,一群人都癱軟在地上。

  田薇夾著獨輪車翻身一躍,在空中打了個轉,而後人車分離。

  車被何曉夢衝出來接住了,而人則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頭後,穩穩著陸。

  鐘徽畢竟是副將,體質比一般士兵好一些,沒有那麼容易對付,他用劍撐著站了起來,欲要追上落地後的田薇,卻被鄭舸攔住了。

  鄭舸下半邊臉化了妝,鼻子上頂著一個橘色的球,手上還同時拋著七八個,他拋著拋著依次讓這些球砰砰砰地呈直線砸向了鐘徽的身體,彷彿連環槍。

  鐘徽被連續擊打,又跪到了地上。

  最後,鄭舸鼻子上的那個球也拋了出來,砸中他的鼻樑。

  鐘徽這下終於被砸暈了。

  陳傑還站在原地,面對著一地倒下的兵,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謝各位官爺觀看我們戲班的表演。」

  而早在鐘徽去追田薇時,顧盼便用著一塊布,順著鐵絲一路滑下,在快到囚車的位置跳到了囚車前,閃亮登場。

  顧盼道:「學神,我來救你了!」

  她昨天本就想要借助整個戲團的力量,但是她深知自己作為一個才加入不到幾天的新成員,是沒有什麼號召力的,所以她便以田薇為突破口,要是田薇想來幫助她,那麼陳傑他們肯定不會放任她不管。

  秦楷銘由衷道:「表演很精彩。」

  「謝謝誇獎。」顧盼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鎖,「學神,你這囚車的鎖在哪裡?你知道嗎?」

  秦楷銘搖了搖頭:「我剛才也觀察過了,但他們只是把門一關,就開不了了。」

  田薇那邊已經準備要走了,猶豫了一下後朝這邊道:「顧……阿蝶,你動作快點!」

  顧盼怕拖累他們,回道:「你們先走!我這裡會想辦法的!謝謝了!」

  經過這次事後,傑舸戲班應該再也不會來北德城演出了。

  ——不過密室逃脫的期限快到了,等到他們解除逃脫,這個世界也不復存在了。

  秦楷銘卻捕捉到了一件新鮮事,挑眉道:「阿蝶?」

  顧盼回應得很淡定:「哎,巧巧。」

  秦楷銘:「……」

  找到最後,兩人還是沒找到鎖,但是在門的最下方,顧盼找到了一排隱藏的機關,被一層與門框同色的金屬片覆蓋。

  移開金屬片,是三個五瓣形的凹陷。

  五瓣形?

  顧盼一愣,隨後她掏出包裡一直放著的三枚五瓣硬幣,依照金銀銅的順序,從左到右放了進去。

  金幣,是白知遙給的;銀幣,是林疏桐給的;銅幣,是孟康莉給的。

  這三個人,可以說是她命中三個貴人了。

  「啪。」

  果然,三枚硬幣一放進去,囚車的門開了,就連秦楷銘身上的枷鎖居然也自動解開了。

  「走!」

  顧盼拉著秦楷銘跳下車,正打算帶著往前跑出小樹林,就見左前方突然竄出了一隊人。

  顧盼:「……」

  宋可菲:「……」

  只見來的這隊人皆穿著一身黑衣,為首的宋可菲也沒穿將袍,而是一身粗布衣裳,臉上蒙面,明顯是化了身份來的,只是顧盼憑著上半張臉還是把她認了出來。

  宋可菲手握長刀,後面每個人也都長劍出鞘,氣勢洶洶,可是一出樹林看到這一幕,全都呆住了。她瞪大了杏眸:「鐘徽呢?!」

  一聽這個問題,顧盼頓時瞭然。

  ——敢情班長大人和她一樣,也是來劫囚的!

  秦楷銘比她先一步反應過來,當即拉著她調頭往林子的另一邊跑。

  二人身後傳來了追趕的腳步聲。

  顧盼頭疼,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齣,她指責道:「學神,你這個紅顏禍水!」

  秦楷銘:「……」

  兩人進林子後沒多久就方向盡失,只有不斷往前奔跑,跑了一陣後都已經快沒有什麼力氣了。

  宋可菲那邊人多勢眾,採取了包抄的戰略,眼看就要追上顧盼和秦楷銘二人了,這時,林間突然起了一場霧,四週一時間迷濛起來。

  「小盼!」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顧盼的手腕,顧盼一驚,抬頭望去,居然是林疏桐!

  只見林疏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們的身邊,身穿一身整潔的白衣,兩條麻花辮比之前見到時要順滑俐落得多,眉眼間透著幾分憂色。

  她道:「什麼都別問,跟我來!」

  於是顧盼和秦楷銘跟著她在迷霧中穿行,說來奇怪,在這擾人視線的白霧之下,林疏桐卻像是能看到腳下的路似的,走得沒有一絲猶豫。

  顧盼心裡覺得有些古怪,但情況緊急,沒有時間讓她細想。

  大概不到三分鐘的樣子,他們成功從樹林裡走出來了。

  「疏桐,謝謝你,可是你怎麼知道……」顧盼轉頭望去,卻愣住了,「疏桐?」

  她身邊哪裡還有林疏桐的影子?

  秦楷銘開口問道:「你在找誰?」

  顧盼道:「疏桐啊,剛剛不還帶著我們出樹林嗎?怎麼轉眼就不見了?她不會是沒出來吧?」

  秦楷銘皺眉:「剛剛不是你帶我出來的嗎?」

  顧盼神情一滯,微微睜大了眼睛:「不是呀,我們不是跟著她走的嗎?你沒聽到她說話嗎?」

  秦楷銘沉聲道:「沒聽到,不過剛才在路上,我跟你說話,但你都沒回應我。」

  顧盼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她幻覺了?!

  就在兩人糾結林疏桐的問題時,宋可菲也從樹林的另一個方向出來了。

  她用著犀利的目光打量了顧盼一番,寒聲道:「你是誰?是天川國的人嗎?」

  顧盼只好暫且把林疏桐的問題擱置,她一隻手已經伸入了衣兜中,微笑道:「班……宋將軍好,我不過是個賣火柴的而已。」

  「賣火柴的?」宋可菲愣了下,還以為是什麼謎語,皺眉道,「不管你是誰,把秦將軍留下!」

  「留下?」顧盼挑眉,一手攬住了身旁的秦楷銘,衝著宋可菲冷笑道,「對不起了宋將軍,這個人,我要定了!」

  哈哈哈哈哈學神紅顏禍水的罪名就此坐實!

  「……」說者玩笑,聽者有意,某人的耳根又悄然紅了。

  宋可菲氣得揮著刀衝來:「你!」

  而就在這時,顧盼拉著秦楷銘,居然衝向了山崖!

  顧盼用心聲說道:「學神,願意和我殉情嗎?」

  秦楷銘一頓,看了眼她,只見她也看了過來,還衝他眨了眨眼睛。

  「……」秦楷銘不自然地別過視線,「我相信你。」

  顧盼彎了彎唇角:「好嘞!」

  說罷,兩人毫不猶豫地衝到了懸崖,牽著手一同往前一躍——

  騰空的瞬間,顧盼另一隻手拋出早就準備好的道具,隨即白色的千紙鶴便化形而來,長成了一隻大鳥,振翅之間白羽飛揚,鳥背接住了她和秦楷銘。

  真是太刺激了!

  顧盼慢慢從鳥背上爬起來,抬頭一看,驚道:「學神!你看天上!」

  秦楷銘順著方向望去,明明還是大白天,但天空上卻見一方黑夜,看起來不過巴掌大小,像是給天幕打的一個格格不入的補丁。

  他推測道:「那或許就是這本書的出口。」

  「好巧,我也是這麼想的。」顧盼笑了,「學神,抓緊了,我們要往那邊衝了!」

  秦楷銘一手牢牢抱住鳥身,一手緊緊與她相握,應道:「好。」

  在顧盼的操縱下,白鶴飛踏雲霄,扶搖直上,宛如一顆逆行的流星,直逼天幕上的破口!

  再見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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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48 PM

第七十九章 在噩夢的邊緣試探

  白鶴白羽高振,衝破雲霄,在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那格黑夜彷彿是一塊強有力的磁鐵,直接將顧盼和秦楷銘吸了過去!

  在這強大吸引下,白鶴不敵,化回紙鶴,迎面刮來的冷風吹得顧盼睜不開眼睛,只覺得自身不受控制,只能隨風逐流。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到自己被什麼人牢牢地抱在了懷裡,明明風聲充斥了耳邊,但她還是聽到了身後人怦怦的心跳聲,像是帶有安撫效果的鼓點,將她心中初露端倪的驚慌給驅散了。

  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秒,顧盼艱難地發出一個聲音:「學神……」

  【叮咚,恭喜您已順利完成本次逃脫!】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聲提示鑽入了顧盼的意識裡,她緩緩地睜開眼,幾盞路燈橘黃色的燈光投下來,將黑夜的輪廓渲染得十分柔和。

  下一秒,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她此時是被人抱住的。

  「學神?」

  被她這一喚,秦楷銘也如夢初醒一般,鬆手放開了她,黑眸中漸漸恢復清明,他的嗓子有點啞:「我們回來了?」

  顧盼應道:「嗯……」

  他們回來了,從童話書回到了現實世界。

  她不再是嚴重崩壞的賣火柴小女孩,而秦楷銘也不再是吃著牢飯打醬油的騎士長了。

  兩人環顧四周,發現他們不在當初打開童話書時所在的馬路對面,而是在距離車站有段距離的灌木叢後,比較隱蔽,所以沒人發現他們倆憑空出現在了這裡。

  顧盼率先走出灌木叢,並自然而然地朝他伸出手:「來。」

  秦楷銘神情一滯,而顧盼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這話的不妥。

  ——在密室裡情況危急,根本忘了拘謹,牽手牽得很隨便,結果剛才還沒出戲!

  顧盼訕訕地想收回了手,乾笑道:「你看我,都搞糊塗了,以為我還在英雄救美呢。」

  誰知秦楷銘卻是不輕不重地將她的手腕握住了,帶著鼻音低聲道:「嗯,我不介意繼續被你救著。」

  顧盼:「……」

  秦楷銘面無表情道:「不是說要定了我嗎?」

  顧盼的臉直發燙:「那,那是……」

  秦楷銘眉毛一挑:「還要和我殉情?」

  啊啊啊啊住口!

  顧盼羞得來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忙道:「那是一時情急!情急!學神你放過我吧,你不是都說過了嘛,說我不擅長說假話!」

  秦楷銘鬆開手,唇角微勾:「可我看你那幾句說得挺真的,無可挑剔。」

  顧盼要瘋了:「啊啊啊啊,走啦走啦,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公車了!」

  說罷,她便一馬當先走在前頭,這輩子都沒走得這麼快過。

  果然如她所料,雖然她在密室裡過了將近一週的時間,但現實世界仍然停留在平安夜那晚,甚至時間都沒流逝多少,她拿出手機一看,也就才晚自習放學十多分鐘,和她打開童話書時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走著走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回頭把那菱形掛飾遞給秦楷銘:「對了,這個還給你。」

  秦楷銘剛才一直在後面默默跟著她,見此,動作一頓,接了過來,淡淡道:「嗯,謝謝。」

  顧盼試探性地問道:「你那個是系統獎勵的道具吧?」

  沒想到秦楷銘倒是坦然:「是。」

  顧盼奇怪:「那為什麼我查看不了物品使用說明?」

  秦楷銘的回答簡明扼要:「我隱藏了。」

  顧盼更驚了:「還可以這樣?!」

  秦楷銘道:「可以。」

  「……」

  這擠牙膏似的回答,一看就是不想告訴她!

  秦楷銘話鋒一轉:「這次密室我幾乎沒做什麼,外面都設了什麼關卡?」

  「好像……也沒有什麼關卡。」顧盼回憶道,「感覺就是在走劇情。」

  秦楷銘道:「也可能是你每一個選擇就是關卡本身,只是你每次都選對了。」

  顧盼揚了揚眉:「我有這麼厲害嗎?這不相當於答了個滿分卷?」

  秦楷銘點了點頭:「嗯,你很厲害。」

  「……」不要這麼直白地誇我!你這是在玩火!

  很快,兩人便到了車站,只見這時學生還很多,所以他們為了避嫌,又要裝作互不熟悉的樣子了,甚至上了車後一個在車頭一個在車尾。

  從這個密室出來後,顧盼心裡多了很多答案,但同時也多了很多疑惑,她覺得真相距她近在咫尺,但同時卻更加迷霧重重。

  她翻開手機通訊錄,在「爸爸」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但終究沒有按下通話鍵。

  猶豫片刻後,她還是捨近求遠,找了孟康莉。

  在和孟康莉用扣扣交流了一陣以後,秦楷銘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顧盼,你到站了。」

  顧盼這才注意到已經到家了,於是一邊擠下車一邊回道:「哦哦好……那我走啦,明天見!」

  秦楷銘提醒道:「嗯,記得溫書,老師說了明天要默寫。」

  「!」在密室裡待了一週,她根本忘了這件事了!

  顧盼在擁擠之中下了車,沒想到一抬頭,在社區門口看到了顧母。

  而站在她身邊的是……

  咦?!

  顧盼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看錯了。

  顧母自顧父離開後,臉上就少有笑容,但此時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家母親大人臉上輕鬆的笑意,而站在她旁邊與她一同談笑風生的居然是學神的媽媽!

  秦母眼尖看到了她,笑吟吟道:「呀,這不是你們家顧盼嗎?」

  顧母也側過頭來,看著走近的顧盼,道:「小盼,回來啦?怎麼不喊人?」

  喊、喊什麼?

  腦袋短路了幾秒後,顧盼反應了過來,道:「阿姨好。」

  秦母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唉,生的是個女兒就是好,貼心小棉襖,光是看著就賞心悅目的。」

  顧盼:「……」想起了學神那杯具的小名。

  顧母道:「哪裡是貼心小棉襖,可強著呢,該氣人的時候還是氣人,沒有你家兒子聽話。」

  秦母又是一聲嘆息:「我兒子那不叫聽話,那叫根本懶得跟我廢話,唉。」

  哈哈哈哈哈哈。

  顧盼忍不住想笑。

  聞言,顧母也被逗樂了,她抿嘴一笑道:「不早了,我幫你打個車回去吧?小盼都回來了,那估計你兒子也要到家了。」

  秦母道:「小玲,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沿路走著攔個的士就行了,那下次再約!」

  顧母欣然道:「好,下次約。」

  等秦母走了,顧盼還陷在震驚之中——

  學神他媽剛才管她媽叫什麼?小玲?

  連她爸都只叫她媽若玲,還從沒「小玲」「小玲」的叫過!

  顧盼跟在她媽身後,愣愣道:「媽,你和秦阿姨,怎麼會在一起的?」

  「她老公姓秦,她姓程,是程阿姨。」顧母還不忘糾正她,而後淡然道,「還不是被你們這些孩子鬧的。」

  「???」

  顧盼懵圈了:「你……知道她是秦楷銘的媽媽嗎?」

  顧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呀,不然我怎麼知道她先生姓秦?你當你媽我是傻的?」

  「不是,你們到底是怎麼就交上朋友了呢?」

  顧母緩緩道:「前段時間我不是被你早戀的事氣得半死嗎?然後你程阿姨她就找到我了,和我聊了一陣。她是知識份子,見多識廣,人很有趣,我們聊得很投緣,就成了朋友,沒事一起出去逛逛街看看電影什麼,反正我現在等於沒老公,她先生在醫院上班又忙。」

  驚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顧盼頓時如遭雷劈。

  一直對顧父諱莫如深、視為禁忌話題,並且一提起來就必恨之入骨咬牙且的她媽居然能這麼淡定地說出「沒老公」三個字了!

  天啊,這程阿姨怕不是醫學老師,而是心理學老師吧!

  顧盼隱約想起之前的蛛絲馬跡:「那、那你之前說和朋友看電影……」

  顧母道:「對啊,就是她約我的。」

  「……」

  怪不得她媽突然態度緩和,開明多了,原來全是秦母的功勞!

  看著顧母開朗起來,漸漸走出了婚姻破裂的陰影,顧盼也為之感到開心。

  到了家,關上門,顧母又開口道:「我想過了,與其看著你以後被別的不明不白的小子追走,還不如讓你跟秦楷銘在一起,那我和你程阿姨還成了親家,對彼此的情況也比較瞭解……不過現在不行,現在你的當務之急是高考,人家秦楷銘成績這麼好,你還不好好努力,不說和人家考同所大學了,你好歹也要和人家同城吧。」

  顧盼:「……」等等,這開明得有點過分了吧。

  而且說得好像她真的已經早戀了似的!

  顧盼扶額。

  她想反駁顧母,但想了想,和學神在同個城市念大學……

  還是挺好的。

  確實是個值得為之奮鬥的目標。

  咳,畢竟子曾經曰過「見賢思齊焉」,她絕對不是因為什麼私心。

  顧盼哭笑不得,打開戒指通訊功能,用心聲道:「我媽和你媽好像成了好朋友……」

  秦楷銘那邊過了幾秒後回覆過來,倒是沒有多意外:「我媽剛回來,跟我說了。」

  但他沒告訴顧盼的是,秦母下一句話是「親家,妥了」。

  回到家後,顧盼難得在家裡再次感受到了其樂融融的氛圍,已然將從密室裡帶出來的煩惱拋之腦後,再加上她在密室裡待了那麼多天,現在放鬆下來,倦意便翻天覆地而來,所以她洗漱完看了看明日要默寫的文言文後,就直接睡了。

  然而,夜半三更,一場命中注定般的噩夢便讓她如墮煉獄。

  「啊!」

  【叮咚!您已收到完成逃脫的獎勵:記憶碎片x1】

  系統聲的提示聲和她的驚叫同時響起。

  雖然之前好幾次做夢,她也都是驚醒的,但這次不一樣,醒來後,她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涼的,冒出來的冷汗都如冰水一般,凍得她渾身發抖。

  即使是徹底清醒後,她的手還是忍不住在發顫。

  在這場夢裡,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粉身碎骨般的疼痛,痛得她直想慘叫,但是在夢中卻已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沒有張開。

  她在夢裡,望著漆黑的夜空,內心的無助與絕望如同洪水猛獸,肆意地撕咬著她。

  而她卻動彈不得,只能任由血液往外流,一點點感受呼吸越來越困難,感官越來越模糊。

  太可怕了。

  顧盼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嘴中咬著,想要壓抑內心的恐懼,但與此同時,她的淚腺像是失靈了一般,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湧,說不清是因為恐懼、悲傷還是驚愕。

  她現在的反應,只是一個從鬼門關走過一趟劫後餘生的人,最正常不過的反應。

  等到手指都快被她咬出血來的時候,她冷靜了一點。

  而後,她赤著腳,抱著被子,走出了房間。

  藉著手機螢幕發出的光,顧盼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進主臥,只見雙人床上只有顧母一人側臥在一邊,十分寬敞,於是她悄悄挨著床的另一邊睡下了。

  顧母睡眠淺,在她上床的一瞬間就醒了,半睜著眼看過來:「唔……小盼?」

  「媽。」顧盼蓋好被子,低聲道,「我做了個噩夢,害怕,想跟你睡。」

  顧母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傻孩子,多大了。」

  說是這樣說,但還是任她睡下了,還伸出一隻手在她後背拍了拍,像是哄小孩似的。

  顧母醒得快睡得也快,還沒一會兒,顧盼就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應該是又睡著了。

  顧盼往她身邊湊了湊,像小時候那樣,躺在了她身邊。

  感受著母親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味道,顧盼瞬間安心了許多,同時再度迎來了睏意。

  做完那一場夢,她就不會再做關於「前世」的夢了。

  剛才那場噩夢,應該就是她遺失的最後一塊記憶碎片。

  ——她夢見了天橋上與白知遙重逢的後續。

  她夢見她被人從天橋上推下,一路滾下樓梯,最後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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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4:58 PM

第八十章 在變貓的邊緣試探

  「顧盼顧盼,數學作業交給你!」

  從童話密室出來後,顧盼再在班上看到陳傑,都覺得他可愛了許多,沒有以前那麼聒噪煩人了。

  顧盼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陳傑,你會雜技嗎?」

  陳傑一愣:「啊?」

  顧盼笑著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適合扮成小丑的樣子表演雜技。」

  陳傑:「???」我是被羞辱了嗎?

  突然,有一隻手從後面伸了過來,將一本數學練習冊放在了她抱著的作業堆上面。

  梁秋君的聲音溫溫和和的:「顧盼,我的這本你剛才好像忘收了。」

  顧盼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就想起密室裡發生的種種和昨晚的夢,心裡再無一絲從前的親近感,反而有些汗毛聳立的驚悚,她試圖擠出點笑容,但發現自己的嘴角好像失靈了,怎麼都扯不起來,她有些尷尬:「哦……不好意思。」

  梁秋君只以為她抱著這堆作業有些吃力,於是熱心道:「要不我幫你抱一半吧?」

  當她的指尖觸及顧盼的手時,後者登時如觸電一般,下意識地往後躲開了。

  梁秋君的動作一滯,愣道:「顧盼?」

  「……有靜電。」顧盼腦袋轉得快,立即想到了個合適的說辭,「我自己抱就可以了,你等下不還要領讀英語嘛?」

  梁秋君道:「好吧,別太勉強自己,實在不行讓秦楷銘幫幫你。」

  顧盼看了她一眼。

  梁秋君依然保持著甜美的微笑:「我不相信之前的風言風語,謠言止於智者,你們只要做自己就好啦。」

  這笑容,這眼神,這話語。

  要是沒有經歷上個密室和做了那場夢,顧盼怎麼都想不到梁秋君會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果然,人心難測。

  顧盼垂下眼,自己一人將作業送到老師辦公室後,沒有馬上回班,而是轉身上了樓梯,一路直抵天台。

  這大早上的,天台上還沒有人,寒風冷冽,割得顧盼的臉生疼。

  她怕樓下有熟人看見,沒往護欄處走,而是站在痕跡斑斑的白牆前等人。

  等了沒有多久,孟康莉也上天台來了,她還是那副熱情的模樣,打招呼道:「嘿,顧盼!」

  「大姐頭。」顧盼望過去,「不好意思,這次又麻煩你了。」

  孟康莉用食指蹭了蹭鼻子,笑著擺手道:「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是都說過了嗎?你是我孟康莉認的姐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提,而且你肯找我說明你信得過我……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突然要查童笑苒和梁秋君這兩個人呀?」

  顧盼回答道:「童笑苒多次針對我和知遙,每次我一問她初中的事,她就變了臉色,所以我懷疑是不是初中時我和她有過過節,但我實在回憶不起來初中隔壁班有她這麼一號人。」

  「你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我托我一個同學要到了初中他們班的畢業照。」說著,孟康莉拿出一張塑了膠的照片遞過來,「你看,這是初中時的童笑苒。」

  顧盼看著她指著的位置,一愣:「這是……」

  只見照片上的童笑苒胖乎乎的,留著厚重的劉海,神色木然,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陰沉,和現在苗條活潑的她大相逕庭。

  ——原來《賣火柴的小女孩》裡的童笑苒,呈現出來的就是她初中時的模樣!

  孟康莉道:「聽說童笑苒以前和現在差別很大,初中時她因為身材肥胖,再加上這造型……呃……有點土,所以經常被班裡的人嘲笑,班上男生直呼她『肥豬』,女生也不和她一起玩,初一開學沒多久後就一直處於被孤立的狀態。我覺得看她那樣子,說不定她小學開始就不受待見。」

  顧盼努力想了想:「我印象裡確實沒有和她在初中時打過交道啊……」

  接著又聽孟康莉道:「不查不知道,一查還查出了老熟人,童笑苒初三時被許娜的人打了一頓。」

  顧盼一驚:「啊?」

  許娜?

  孟康莉道:「我現有個朋友看我在問童笑苒的事,特意來跟我說的,他以前就是和許娜他們混的,參與了那次的事件,據他所說就是單方面的圍毆,那童笑苒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鼻涕眼淚哭成一團。他也不知道許娜為什麼會去打童笑苒,後來許娜和張林那孫子好了,他就和許娜散夥了,轉投我這邊了。」

  「……」真是複雜的校園陣營關係。

  看著那張初中畢業照,顧盼突然在人群裡發現另一張熟悉面孔:「她初中和梁秋君是同班同學?」

  她知道梁秋君初中也是一中的,但沒想到也是3班。

  孟康莉一副一中百曉生的口吻說道:「是啊,梁秋君初中時在班裡人緣非常好,屬於無論競選什麼都能除了她自己那一票外全票通過的那種,和班裡每個同學關係都很好,包括童笑苒,她是班裡唯一一個願意帶童笑苒玩的。」

  顧盼一瞬間想起在童話密室裡那兩人的關係,感覺自己彷彿在迷霧中抓到了一條線。

  她問:「你知道許娜和梁秋君是什麼關係嗎?」

  「許娜和梁秋君是小學同學。」孟康莉顯然早就做好了功課,「不過楊乃婧我倒是沒打聽出什麼,梁秋君真的還和她認識?厲害了。」

  顧盼心想,以梁秋君那個「與人為善」的做人原則,在學校以外地方認識楊乃婧也不稀奇。

  她只有沉沉說了句:「人不可貌相。」

  不料孟康莉卻接道:「對呀,這次你讓我查梁秋君這個人,我才深刻領會了這個道理!平時看她溫溫和和文文弱弱的,就跟溫室裡的花朵似的,沒想到身世還挺慘的。」

  顧盼意外道:「身世?」

  孟康莉道:「她爸患了重病,治不好了,然後她媽有一天把梁秋君送到親戚家玩,自己回家和她爸把家給燒了,一起自殺了。」

  說罷,她拿出手機,調出事先保存好的頁面,遞了過來。

  只見手機上顯示的是當時的新聞報導,好幾年前了,篇幅很短,只說等消防趕到的時候,梁氏夫婦都已被燒死,而夫婦倆的獨女因為待在小姨家而逃過一劫。

  火災發生的時間是……平安夜。

  ——「於是,在平安夜裡,這一家人滿懷對死亡的期待,劃燃了這根火柴,將他們的家給點燃了,包括他們自己。」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把什麼都給燒沒了。」

  顧盼呼吸一緊。

  半晌,她才艱難地開口道:「她的小姨……是不是叫曹慧?」

  孟康莉道:「好像是,在火災之後,梁秋君就被她小姨收養了,她小姨一直沒結婚生子,把她當親女兒來養的。」

  枯木,大樹。

  梁秋君,曹慧……

  孟康莉見她變了臉色,嚇了一跳,問:「顧盼,你怎麼了?你為什麼突然要問梁秋君的事啊?」

  因為她小姨是我爸的小三。

  因為她是殺害了我的凶手。

  但這些顧盼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她只是道:「我懷疑把我和你的關係告訴許娜的就是她,也是她跟許娜通風報信,許娜才逮住了機會來打我。」

  孟康莉怔了怔,罵道:「……靠!那她不就是朵黑心蓮嗎?!」

  顧盼低頭思索了片刻,道:「大姐大,你剛才說……你有個朋友參與了童笑苒被打的那件事?」

  孟康莉:「對啊。」

  顧盼看向她,問:「他現在還方便和許娜見面嗎?」

  「我問問。」

  ……

  轉眼到了下午放學,天黑得越來越早。

  然而童笑苒卻一如既往地從食堂買了蛋餅後來到操場看台,坐在上面一邊吃飯一邊刷手機。

  「喵——」

  聽到一聲有些僵硬的貓叫,童笑苒循聲看了過去,只見看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多了一隻橘貓,晃著長長的尾巴,正眼巴巴地望著她。

  童笑苒朝它招手道:「咪咪,過來!」

  橘貓:「……」

  這隻貓雖然看起來猶豫了下,但還是邁著腿往她這兒過來了。

  「好聽話呀!」童笑苒露出了在人前鮮有露出的和善微笑,「咦,你腿上黏上了什麼?好像是創可貼。」

  見童笑苒伸手想幫它把腿上的東西取下,嚇得橘貓趕忙往後退。

  ——要是真讓她把那創口貼取下來,那可真是要大變活人了!

  【可愛的卡通創口貼:雖然名字叫做創口貼,但並不具有正常創口貼的功能。使用者只需將創口貼貼在身上,便可變為創口貼上所繪的圖案實體,維持狀態30分鐘,若撕下創口貼可提前結束變身狀態,此創口貼為一次性,撕下後的創口貼再次使用無效。】

  當時在童話密室裡陳傑問她有什麼才藝時,她想過利用這個道具,但這個效果實在是太匪夷所思,絕對不是用戲法就能解釋糊弄過去的,再加上她只有幾個創口貼,又不能像摺紙那樣迴圈利用,難以維持多日的表演,所以並沒有拿出來。

  沒想到出來後反而在現實世界用上了。

  顧盼抬頭,明目張膽地觀察著童笑苒的神情舉止,發現在周圍無人的情況下,眼前的這個女生又與密室裡的那個孩子重合了。

  童笑苒盯了它一會兒,突然自言自語道:「奇怪,這貓怎麼看得有點眼熟……像那個討厭的顧盼。」

  顧盼:「……」不是吧這你都看得出來?

  她瞅準時機,突然一躍而起,叼住童笑苒放在看台上的飯卡,轉身就往看台下跑。

  童笑苒一驚,站了起來:「我的飯卡!」

  顧盼故意跑得慢些,讓身後的人好追了下來,而後她繞著看台下面,跑到了近體育器具房門口的地方,停了下來,放下卡後逃之夭夭了。

  沒過幾秒,童笑苒便追了過來,只見地上孤零零地躺著她的飯卡,而那隻橘貓卻不知所蹤。

  她心裡感到奇怪,但還是先彎腰將飯卡撿了起來。

  這時,她聽到有聲音從器具房裡傳出。

  讓她愣住的是,在對話之間,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娜娜,當初我喜歡你,所以你指哪兒我打哪兒,一直不問理由,但現在想起來,我覺得奇怪,初中時3班那個童笑苒是哪兒得罪了你?」

  是一個男聲,她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回覆他的是一個女聲,語氣裡帶著驚奇:「趙宇,你突然提這個人幹什麼?」

  男生道:「我有個朋友看她飛揚跋扈的,想教訓她,我就想起之前初三時,你喊我和天哥他們把她堵在食堂後門揍了一頓,當時看她慘兮兮的,沒現在這麼勁兒,就有點好奇。」

  「那個肥豬以前大氣不敢吭一聲,現在瘦下來了,以為沒誰知道她黑歷史了,聲音就大起來,可真是搞笑,不就是想掩飾自己的慫嘛。」女生哼道,「那慫貨哪裡敢得罪我,是我好姐妹看她不順眼,我隨手替她收拾收拾。」

  「娜娜,你好姐妹是誰啊?」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你看我現在還單著,要是合適,把你朋友介紹給我唄。」

  「少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了,20班梁秋君知道不?就你這要臉沒臉要成績沒成績的貨色,她會看上你才怪!以後打誰的主意都不許打到她身上!」

  「哎呀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嘛……」

  ……

  當顧盼化身的橘貓跑了一圈繞到童笑苒身後時,她看到童笑苒整個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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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04 PM

第八十一章 在對質的邊緣試探

  晚自習預備鈴打響的時候,班裡的同學基本都回到了班裡,顧盼趁女廁所沒什麼人的時候鑽了進去,進到隔間裡自己用爪子撕下了創口貼,大變活人,提前結束了變身效果,一臉若無其事地從洗手間裡出來,回到班裡坐在座位上寫作業。

  坐在身邊的唐簌突然小聲道:「顧盼。」

  顧盼:「嗯?」

  唐簌指了指:「你頭髮上有跟雜草。」

  顧盼:「……」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確實摸到了根灌木枯草。

  估計是她剛剛變成貓上竄下竄時沾到的。

  就在班裡漸趨安靜之時,童笑苒突然從後門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她逕自走到了梁秋君的座位前,兩隻手「啪」地一聲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她咬牙切齒道:「梁秋君,你騙我!」

  她的聲音不小,語氣不善,瞬間把班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聽到她說「騙」這個字,顧盼筆尖一頓,什麼都明白了。

  ——她終於知道了童話密室裡的那場火災,對應的是什麼了。

  也終於知道,為什麼童笑苒會這麼針對她和白知遙了。

  梁秋君露出驚愕的神情,但還是很好脾氣地柔聲道:「童笑苒,你怎麼了?」

  這要是換做別人,放學時聽到那一場對話,肯定要自己琢磨許久,但童笑苒向來是沉不住氣的性格,立馬發作了,只見她瞪著眼,眼圈微微泛紅,聲音恨恨道:「初三那次,是你找人來打的我,是不是?」

  梁秋君意外道:「童笑苒,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然我們出去說吧,別打擾其他同學自習。」

  而班裡其他同學都是一頭霧水,也不好擅自插話。

  童笑苒卻並不理會她的話,而是接著道:「初三那年,我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打,後來是你及時出現,把我帶走了,還說那群人是白知遙還有顧盼找來教訓我的!」

  聽到這裡,同是坐在前排的白知遙抬頭了,出聲道:「你在說什麼?初中時我們根本不認識你!」

  顧盼雖是心知肚明,但還是佯裝驚訝的模樣,附和道:「我和知遙都是這學期才知道你也是一中初中部的,怎麼會之前去找你麻煩?」

  梁秋君站起來,伸手想去拉住童笑苒:「笑苒,我們出去說。」

  然而童笑苒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

  「為什麼要出去說?我就要當著全班的面說!反正大家都不喜歡我、排擠我了,我還有什麼可在乎?我再丟臉一點又不會怎麼樣!」童笑苒頓了頓,繼而抬高聲音道,「當初,我在初中班上就受到排擠,白知遙和顧盼就在我們隔壁的2班,我羨慕她們能那麼受歡迎,想著如果我和她們做了朋友,大家也對我的看法也會改觀,不會再欺負我了,所以我寫了一封信,想要和她們認識,但寫完之後,我又很膽小,不敢把信送過去,然後那個時候……是你主動提出可以幫我把信送到2班!」

  這麼直白地揭自己的黑歷史,可見童笑苒真的已是破罐破摔了。

  白知遙皺起了眉頭:「信?什麼信?」

  童笑苒沒有看她,不知道是不敢,還是怕尷尬,她從始至終都只盯著梁秋君,像是想將眼前的這個人看穿,她的聲音帶上幾分哽咽似的顫抖,道:「在信裡,我鼓起勇氣約白知遙和顧盼在食堂後門見,當時我怕見面沒有誠意,還專門帶了禮物,但沒想到等來的不是她們倆,而是一群我完全不認識的人,然後他們不由分說就把我揍了一頓。」

  ——「我本來好心約了這兩人晚上來我家做客,沒想到她倆反而來我家放了一把火!」

  顧盼擱下了筆,沉聲道:「我和知遙從沒收到過你的信,就算收到了,我們為什麼要去找人打你?」

  童笑苒道:「那個時間點,食堂是關著的,後門根本沒什麼人,那群人一來就找準了我,一看就是衝著我來的,除了我在那封信裡告訴顧盼和白知遙外,沒有別人知道我會在那個時間點等在那個地方。」

  ——「有火柴的不止你一個,但我今天約的人確實只是你倆!」

  ——「我寫了封信,托……託人帶給了你們,上面告訴了你們我家在哪兒,邀請你們晚上來做客!你們明明收了信!」

  顧盼神情複雜地看向了童笑苒,但聲音卻冷冷道:「所以你就懷疑上了我和知遙。」

  被群毆後的童笑苒,就像是童話密室裡差點被火燒死的女孩,對她和白知遙聯合害自己的事深信不疑,並且因此記恨。

  從童笑苒的角度上來看,自己好心結交,不過是寫了一封信,卻遭受了無妄之災,而肇事者依然在學校風風光光。

  可想而知,在童笑苒心裡,她和白知遙的形象一定是那種既偽善又囂張的小人。

  也難怪當時兩次問童笑苒初中時的事,她都臉色大變。

  多半是以為她和白知遙故意羞辱,或是轉眼就把自己欺凌過他人的事忘得乾乾淨淨吧。

  不料梁秋君卻是奇怪道:「童笑苒,你為什麼要說是我說的那群人是顧盼和白知遙找來的?這不都是你自己憑空想像出來的嗎?」

  她的話說得跟真的似的,叫人聽不出任何破綻,但卻令顧盼頭皮發麻。

  面對童笑苒如炮火般的詰問,這個人居然從容不迫,沒有一絲慌張。

  童笑苒道:「是,你是沒明說,但你各種暗示我!你跟我說,當時你把信交給顧盼和白知遙時,她們看了一眼就當場撕掉了,還嘲諷了我!只是你怕我難過,瞞著沒有立馬告訴我。你不是還繞著圈子提醒我,不要再招惹她們了,不然是會被教訓的!」

  白知遙的視線掃了過來,她問:「梁秋君,這是怎麼回事?」

  「當時童笑苒的確寫了信,托我帶去2班,我也的確是放到了顧盼的抽屜裡,你們沒有看見,可能是顧盼沒有發現信吧。」梁秋君緩緩道,「至於童笑苒說的暗示,我是絕對沒有做過的,只是她當時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想法,所以聽到別人說什麼,都覺得是在驗證她自己的猜想,我從沒有跟她說過那群人是顧盼和白知遙找的。」

  顧盼一字一頓道:「我從沒有收到過信。」

  梁秋君語氣誠懇,讓人聽了一點都不覺得她這是在推卸責任,她蹙眉道:「那會不會是哪個同學拿了,或者是當時夾到哪本書裡了呢?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都快記不清了……都怪我,當時只是問了下你們班的同學你坐哪兒,給你放在座位上了,之後沒有來確認你是不是看了信。」

  好一個事情過去那麼久記不清。

  確實,都是初三時的事了,什麼證據都找不到了,就算是讓許娜來當面對質,以她們二人的關係,許娜矢口否認也拿她沒有辦法。

  童笑苒道:「你明明跟我說她和白知遙把信給撕了!」

  梁秋君重新看回她,有些委屈道:「童笑苒,我不知道你怎麼了,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幻想,我從沒跟你這樣說過,是不是你聽其他誰說了,然後記成了我?」

  「鈴鈴鈴——」

  上課鈴打響了,雖然老師還沒過來,但宋可菲還是提醒道:「上課了,有什麼等下課再說吧。」

  但顯然童笑苒已經聽不進她這句話了,反而越來越大聲:「梁秋君,我現在已經全知道了,那天來打我的人,不是白知遙和顧盼她們找的,而是你!我親耳聽到的!是你找的人!」

  班上其他同學也交頭接耳起來,比上課前還更嘈雜了。

  梁秋君沉默了數秒,不緊不慢道:「黑板報被破壞的時候,你板上釘釘地說是顧盼做的,結果真相是外班人破壞的。你幫著高三的人把信帶進班裡,塞到白知遙抽屜,然後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童笑苒,都是同班同學,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窩裡鬥,口說無憑地給同班同學潑髒水。」

  頓了頓,她接著道:「本來我不想說的,但是你執意要這樣說我,那我也不得不說了,你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現在不受同學待見,就想出這麼一招,把禍因都轉嫁到我身上,給自己安排一個能解釋之前你針對顧盼和白知遙的動機?還是說,是我把你想得太複雜,你只是單純想再次引起班上同學們的注意?」

  童笑苒登時被氣得肩膀都在發抖:「你,你……」

  「對呀,秋君怎麼會做那種事呢……」

  「童笑苒也太過分了吧,上次還以為她真心悔過了,怎麼還是這個德行。」

  「誰知道她一個會咬誰……」

  顧盼聽著班上的這些議論,怕把童笑苒的理智給帶沒了,於是不著痕跡地將話題一帶,道:「先不說那封信有沒有送到,信上寫了見面的時間地點,照理說只有看過信的人才知道那個時間你會在那個地方,你真的沒有把信給別人看過嗎?」

  「顧盼,你以為這是很光彩的事,會到處炫耀嗎?」童笑苒的目光終於從梁秋君身上移開了,她望著顧盼,擠出一個彆扭的表情,像是哭,但還要裝著笑,說話也硬邦邦的,「初中時,幾乎沒人願意跟我說話,我給誰看?如果不是你和白知遙看到的話,那只有一個人能看到,那就是梁秋君!如果她在幫我送信的過程中,把信拆過,就會知道這些!你們說我潑髒水也好,誣陷也好,那你們說說,這樣順著推下來,還能推出什麼結果?」

  梁秋君道:「童笑苒,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或許你當時真的跟別的什麼人說過呢?這種小事,很容易忘掉的,你現在突然空口指責我,拿的都是你的推測而已。」

  童笑苒冷笑一聲,突然道:「許娜你認識嗎?」

  梁秋君一頓,面色不改道:「那是誰?」

  「我剛才,親耳聽見她跟別人說,當年她找人打我,是因為我得罪了她的好朋友。」童笑苒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聽得清清楚楚,她跟別人說她的這位好朋友,就是20班的梁秋君。」

  顧盼心想:終於是說出來了。

  白知遙在一旁道:「要是這個許娜面對面跟童笑苒說這句話,可能還有故意陷害的嫌疑,但如果童笑苒是無意間聽到她和別人這樣說,就有點真了。」

  顧盼猜她應該也已經聯想到童笑苒之前的種種,覺得童笑苒說得更像是真的。

  梁秋君看過去,一臉驚詫道:「知遙,你覺得我像是那種人嗎?」

  白知遙只是回以一個淡漠的微笑:「希望不是你吧,我絕對不會輕易饒過讓我和小盼無緣無故頂鍋的人。」

  梁秋君又回頭看向顧盼,帶著抹苦笑:「顧盼,你也不相信我嗎?」

  望著她那雙透著委屈與可憐的眼眸,顧盼心中暗暗佩服。

  顧盼沉默了幾秒後,沉聲道:「別人可能會發現不了放在抽屜裡的信件,但是在初中時,年級上追知遙的男生很多,他們看我和知遙關係好,經常會把情書或小禮物放在我的座位上,托我轉交,所以我每天都會很仔細地檢查我的抽屜,生怕遺漏了誰。」

  說話間,她看到梁秋君的嘴角一點點冷下來了。

  她肯定道:「所以,我可以保證,不存在信放在我抽屜沒被我看見的情況,既然我完全沒有印象,只能說明……」

  信根本沒有送過來。

  這半句話,她要說出來,就太得罪人了。

  但即使她沒有說出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

  童笑苒說的話,沒什麼人信,但不代表她和知遙的話也是。

  全班鴉雀無聲,一片靜默。

  就在這時,班主任帶著教案和書跨門而入:「不好意思來晚了,我們第一節上自習,第二節評講卷子……童笑苒,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童笑苒開口道:「老師,我不太舒服,想請病假,現在回家,不上晚自習了。」

  班主任看她臉色確實不好的樣子,倒沒再多問,只是道:「那你寫一個假條,要不要通知家長來接?或是先去醫務室看看?」

  童笑苒搖了搖頭,彷彿剛才發的那頓火消耗掉她所有體力似的,她整個人看起來疲憊極了。

  顧盼想,她之前一定是把梁秋君當做最信賴的人。

  卻沒想到,這個親手將她從泥淖裡拖出來的人,又親手把她推下了深淵。

  所以才會這麼震驚、悲傷、憤怒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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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17 PM

第八十二章 在掉馬的邊緣試探

  童笑苒請了病假,兩天都沒來上學。

  週六下午放學時,白知遙走過童笑苒的座位,看著那張堆著書本的課桌,蹙眉道:「聽說她回家後就發燒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真沒想到初中時還發生過這種事。」

  「知遙,要不等下放學,我們去她家看她吧。」顧盼見班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低聲說道,「雖然當初的那件事和我們沒關係,但幕後黑手還是借的我們的名字,很可能就是衝我們來的,殃及了童笑苒。」

  白知遙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小盼,你相信童笑苒說的,梁秋君就是那個幕後黑手嗎?」

  「我……」不是相信,而是這就是事實。但顧盼還是模棱兩可道,「覺得她很可疑。」

  白知遙神色凝重起來,輕聲道:「如果真的是,那她真是太可怕了,我居然都沒發現,班上還有這麼一個人物。」

  顧盼看著她的臉,不由地想起了那場噩夢——

  在四中天橋上,白知遙之所以推開她,就是因為看到了突然出現的梁秋君。

  那時梁秋君手裡拿著電擊器,本來是要電她的,但她被知遙猛地推開,所以最後被電擊器擊倒的就成了知遙。

  她不知道在她死了之後,知遙怎麼樣了。

  但多半,梁秋君是不會放過她的。

  想到這裡,顧盼就心裡一緊。

  白知遙看向她,喚道:「小盼,小盼?在想什麼呢?」

  顧盼回過神來,鄭重其事道:「知遙,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傷害我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再擋在我前面了。」

  白知遙愣了下:「怎麼突然這麼說?」

  顧盼平靜地與她對視,道:「雖然總有流言蜚語中傷你,總有眼紅的人想要給你使絆子,但那都是他們的事,不會影響你的光芒一分一毫。有句話我一直沒說,從小到大,我能有你這麼個朋友,我特別驕傲。人無完人,如果你內心有負面的情緒,你可以多跟我講講,不要一個人在心裡憋壞了。這不是弱者的表現,而是給予最好的朋友之間的信任與依賴,我很希望能在你不開心的時候能安慰你,支持你。」

  聞言,白知遙動容,她不太自然地別過目光,笑了笑:「怎麼突然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

  顧盼也微笑道:「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天天在你耳邊嘮叨,肉麻死你。」

  「好了,我知道了。」估計是覺得有些尷尬,白知遙趕快岔開話題,「等下打電話問問老班,童笑苒住在哪裡吧,我們去的路上買點水果?」

  顧盼應道:「好。」

  童笑苒家就在離學校不遠的社區裡,二人買好水果後按著班主任給的住址找上門去,來為她們開門的是童笑苒的爺爺。

  聽她們說明來意後,童爺爺將她們帶到了一間臥室門前,敲了兩下後推門道:「苒苒,你同學來看你了。」

  只見童笑苒散著頭髮,正蓋著被子坐在床上,腿上放著本像書一樣的東西,見門被推開後,她下意識地將東西合上了,待看清楚跟在童爺爺身後進來的二人時,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白知遙,顧盼?你們怎麼來了?」

  據童爺爺說,她剛退燒,身體還比較虛,所以說話都沒平時中氣足了。

  白知遙淡淡道:「慰問同學。」

  童笑苒呆了一下,而後側過頭哼道:「多管閒事。」

  「苒苒,好好說話!」童笑苒的爺爺眉頭一皺,聲音一喝,威嚴十足,轉而他又對顧、白二人客氣道,「那你們好好聊,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顧盼忙道:「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童爺爺道:「不行,這還是這麼多年來苒苒第二次有同學到家裡來,肯定要好好招待,你們坐下說,我出去了。」

  待房間的門被關上後,顧盼從書包裡拿出一遝書本和習題,放到了書桌上,道:「順便把這兩天佈置的作業和書給你捎回來了,就你現在在班裡的人緣,估計沒誰給你帶吧。」

  這話她剛才不敢當著童笑苒的爺爺面前講,怕老人家知道後傷心。

  白知遙倒是記住了剛才童爺爺的一句話,饒有興味地問道:「第二次有同學來你家?那第一次是誰?」

  童笑苒瞪道:「要你們管!咳咳……」

  顧盼看她生病都要做出凶巴巴的樣子,不禁笑道:「聽說你初中時的性格可和現在是兩個極端,這才幾年呀,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童笑苒可能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一直咳著,說不了話,只有用著那雙瞪得像銅鈴似的眼睛瞪著她,臉上不知道是咳的還是羞的,總算是有了點血色。

  這時,童爺爺端著兩杯水和一盤切好的水果進來了,囑咐道:「苒苒,我出去買餃子皮,你好好招呼你同學哈……要不留你同學下來吃飯吧,嘗嘗我包的餃子。」

  童笑苒不滿道:「爺爺!」

  白知遙開口道:「爺爺,真的不用了,我和顧盼等會兒都要回家吃飯。」

  童爺爺和藹道:「那行,等你們下次跟家裡打好招呼,讓苒苒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童笑苒氣呼呼道:「爺爺!你這是在幹啥啊!」

  童爺爺轉頭瞪了她一眼,頓時沒了和藹之色,高聲道:「臭丫頭,這麼大聲幹什麼?我耳朵還不背!」

  童笑苒:「……」確認過聲音,是親爺爺。

  童爺爺走後,白知遙和顧盼二人搬著凳子坐在了童笑苒床邊,這才看清原來童笑苒手裡拿著的是一本同學錄。

  顧盼打趣道:「同學錄?初中的嗎?你這是在朝花夕拾嗎科代表?」

  「夕拾個屁!」童笑苒裝作一副很嫌棄的樣子,「我當初就不該買這個東西,以後再也不會買了……反正買了也不會有人願意寫。」

  顧盼道:「別呀,我最喜歡給別人寫同學錄了。」

  童笑苒炸了:「誰說要給你寫的!?」

  白知遙也彎了彎唇角:「聽你的語氣,你這本同學錄不會是白的,一張都沒人寫吧?」

  「誰說的!」賭氣似的,童笑苒翻開了同學錄第一頁,在兩人面前匆匆晃了一眼,「沒人給我寫的話這是什麼!」

  原本她就是打算攤開就讓她們匆匆看一眼,知道裡面不是空白的就行了,但就在她要收回去時,顧盼眼疾手快地把同學錄給搶了回來。

  童笑苒驚了下:「顧盼!還給我!」

  白知遙把她按住,微笑道:「躺好,有點病號的樣子。」

  童笑苒:「……你倆簡直是一個掐脖子,一個遞刀子!」

  顧盼翻開了同學錄,發現只有第一張是填好的,其他都是嶄新的,倒也在意料之中。她道:「這麼大本同學錄,只有梁秋君給你寫了呀。」

  聽到這話,童笑苒突然停止了掙扎,沉默下來,半晌,她輕聲道:「初中的時候,只有她願意跟我說話,所以我把她視為初中時我唯一的朋友。」

  白知遙問:「那怎麼在班上也沒見你和她很親密?」

  童笑苒的手捏緊了被角,她道:「秋……梁秋君說,我減肥成功後沒誰能認出我,如果和她看起來關係太好,大家就會很快知道我是原來3班那個胖子,翻到我的過去,所以說為了我好,我們平時在班上不能表現出太熟的樣子。」

  顧盼神色一動:「第一個來你家的同學,也是她嗎?」

  「是她。」說著,童笑苒自嘲地笑了笑,「初中時她雖然待我好,但也是暗地裡偷偷的,沒讓班上其他同學看到,說是怕班上同學知道她在幫我後更加敵對我,當時我多信她啊,她說為我好,我就根本沒懷疑,現在想起來,她只是不想被我連累而已。」

  從同學錄上來看,梁秋君初中時的字和現在的變化不大,還是娟秀整齊,一如她留給絕大多數人的印象。

  但顧盼發現,無論是回答同學錄上的問題還是最後一面的贈言,梁秋君看起來寫得很多很認真,但細細讀來,卻都寫得很原話,是很漂亮的「心裡話」,就像是好朋友填寫同學錄的標準答案範例。

  顧盼摁開同學錄的金屬圈,從裡面取了一張,道:「你這同學錄沒人寫可惜了,我給你寫一張吧。」

  白知遙也道:「也給我一張吧,我看藍色的那張挺好看的。」

  童笑苒愕然道:「喂!誰讓你們寫了!」

  顧盼衝她眨了眨眼:「初中時你不是想和我們做朋友嗎?」

  童笑苒道:「那,那是我的黑歷史!」

  顧盼笑眯眯道:「沒事沒事,我和知遙不棄前嫌,勉為其難地答應做你的朋友了。」

  「你!」童笑苒聲勢做得很足,但說了一個字後就沒了下文,只是捏著被角的手捏得更緊了。

  看著旁邊兩人逕自拿出筆,還真是要在她這裡現場填了,童笑苒突然道:「顧盼,當初你真的沒有收到信嗎?」

  顧盼抬頭看她,正色道:「我發誓,我連信的影子都沒看到。」

  白知遙若有所思地問道:「童笑苒,事到如今,你還相信梁秋君嗎?」

  童笑苒低下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看我不順眼,那為什麼又要救我?」

  因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這樣你才會感激她,她說什麼你才會照著做。」顧盼暫時擱下了筆,「還有一件事,你是通過她才認識高三的楊乃婧嗎?」

  童笑苒再次愣住了,看顧盼的眼神活像看百曉生:「你、你怎麼知道?」

  一旁的白知遙皺起了眉,提到這個名字,她就不由想起那場飛來橫禍。

  顧盼道:「一個學長告訴我的,說楊乃婧和梁秋君以前做過鄰居,所以關係很好。」

  她本來都以為葛子銳忘了,沒想到她昨天剛想去問問,對方就主動給她發消息過來了。

  童笑苒道:「初三時入團,要找兩個入團介紹人,但班上除了梁秋君外沒人願意幫我簽字,後來梁秋君說她認識一個學姐可以給我簽,我才認識了楊學姐。」

  顧盼問:「你就沒想過,為什麼楊乃婧不把詛咒信交給關係更好的梁秋君,而給了你?」

  童笑苒:「我……」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貨還真沒想過。

  白知遙的眼神冷了下來:「這麼說,梁秋君也和這件事有關係?」

  顧盼推測道:「我覺得很有可能楊乃婧是先去找了梁秋君,然後梁秋君以各種藉口讓她來找了你,我甚至懷疑,把詛咒信帶到班裡來也是梁秋君的建議。她出的主意,但是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所以不願意親自去做。」

  童笑苒臉上方才剛起的一點血色這時也褪去了,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明明剛退了燒,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但她卻覺得一股寒氣在她的胸腔中蔓延開。

  顧盼沉聲道:「那天聽你說,許娜和她是好朋友,我就想起了一件事。之前許娜和27班的孟康莉有過節,我在中間幫了孟康莉一個小忙,這件事理應來說沒有告訴過別人,但有天放學我被一群人堵住了,那些人也是許娜的人。」

  白知遙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你說?」

  顧盼道:「黑板報被破壞的前天晚上發生的,那次你身體不舒服,早退回去了,還好秦楷銘和我一起出的校門,有驚無險。」

  「這個梁秋君……」這次就算是白知遙都覺得大跌眼鏡,困惑不已,「我倆和她無冤無仇,她幹什麼老是針對我們?」

  童笑苒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真是人不可貌相。」

  顧盼道:「剛才我說的這些,你們聽著就行了,不要說出去,也不要去質問梁秋君,特別是你,童笑苒,你實在是太衝動了。」

  童笑苒看向她,不解道:「可是不說的話,難道任由她繼續扮假好人,去利用別的人嗎?顧盼,你是包子嗎?」

  「只是不想打草驚蛇。」顧盼解釋道,「我其實……還懷疑另一件事也和她有關,想驗證一下。」

  「可能要請你們幫個忙。」

  ……

  隔天,一個帖子被轉到了20班的班群上。

  打開一看,是發在他們學校的一個樹洞帖,題目叫「【樹洞】說一說我們班的心機白蓮G」,雖然沒交代姓名班級,人物也都是用了字母代號,可只要是見證了前幾天童笑苒和梁秋君那一撕的人看了內容後都能反應過來,這個G說的是顧盼!

  大概內容說的就是當年顧盼確確實實收到了年級上某小透明的信,但並沒告訴好朋友白知遙,而是擅自將信撕毀,現在卻裝作完全不知道信的事情,將鍋扔給了當初幫童笑苒送信的梁秋君,故意施了點手段讓童笑苒斷章取義地聽到許娜那一段話,陷害他人。

  除此之外,帖子裡還說顧盼和白知遙面和心不和,實際嫉恨早生,扯出高中時的其他瑣事硬是扯出了一堆莫須有的愛恨情仇,看起來都跟宮鬥戲似的。

  把帖子轉發到班群裡的正是自上回道歉後就再也沒再班群裡說過話的童笑苒,她在群裡怒氣衝衝地@了顧盼,罵道:「顧盼你這個卑鄙小人,原來都是你在背後搗鬼!」

  其他同學看到了,都不敢貿然發言。

  不久後,顧盼也在群裡冒泡了,但並沒有回覆童笑苒,只是冷冷地拋下一句道:「這帖是誰發的誰心知肚明,同班一場,真是長見識了。」

  意思就是,這個發帖的人就在20班。

  其實即使她不說,班群裡其他人也都在互相猜測。

  ——當然只可能是他們班自己人發的了,當時童笑苒質問梁秋君的時候又沒有其他班的人在場。

  而且從帖子來看,這個樓主顯然對顧盼和白知遙初中時的事也知道得很清楚,那麼應該初中也是在一中讀的。

  再結合「秋意君子」這個ID來看,這個樓主很有可能就是……

  晚自習的時候,大家明顯看得出白知遙一反常態,不怎麼理會顧盼,看來是有幾分信了那帖子裡的話,兩個人鬧僵了,而顧盼見著梁秋君也是冷著一張臉,應該是和班裡其他同學想的一樣。

  大家都覺得發帖的人應該是梁秋君。

  論跡象、論動機,再也想不到比她更適合的人選。

  可怕,原來平時那麼溫柔的英語科代表,居然是這種會暗暗在貼吧上報復的人嗎?

  第一節晚自習在壓抑的氣氛中結束後,梁秋君在走廊上遇到顧盼,後者卻與她擦肩而過,看都沒看她一眼。

  和梁秋君走在一起的唐簌見狀道:「秋君,現在大家都說那帖子是你發的。」

  梁秋君的眼底有些陰沉,她道:「我知道。」

  唐簌停下了腳步:「秋君,真的是你嗎?」

  在走廊的日光燈下,梁秋君抬眼,方才的陰霾如同幻影,了無蹤跡,她咬了咬下唇,委屈得泫然欲泣:「唐簌,那明顯是有點陷害我的,我怎麼會在貼吧裡發那種帖?無論是顧盼,還是童笑苒,都是我的同學,我的朋友,我怎麼可能傷害她們?」

  唐簌見她的模樣,越發有點愧疚,但她還是道:「那帖子裡說的一些話確實很荒唐,顧盼人緣好,班裡已經有好多人在帖子裡回覆幫忙澄清了。秋君,你有帳號嗎?要不你也回一個,不然班裡的人都回覆了,就你沒動靜,大家肯定會更懷疑你的。」

  梁秋君嘆了口氣:「萬一被說是我精分呢?」

  唐簌道:「不會的吧,我給你作證,我看著呢,到時誰問了,我就說是我突然讓你回個帖證明自己的,你沒有任何準備,實在不行查IP呀……秋君,你真的不是那個樓主吧?所以不好當著我的面切帳號?」

  梁秋君搖了搖頭:「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僅可以看,你錄影都可以。」

  說罷,她拿出了手機打開貼吧,在學校貼吧裡找到了那個帖子。

  因為回覆的人陸陸續續,所以那個帖子一直都還在首頁,已經快翻頁了。

  她回道:「樓主口說無憑,這個樹洞發出來既潑了G的髒水,又誤人視線,讓大家懷疑發帖的人是不是我。清者自清,如果有懷疑的可以查我和樓主的IP,至於我是誰,知道的人自然知道。」

  唐簌看了看,她回帖用的百度帳號叫「秋木枯然」。

  看到梁秋君出來回覆了,班裡的其他人都以為這個貼肯定就此沉下去,事情告一段落。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那個叫「秋意君子」的樓主居然獨獨回覆了梁秋君,又把帖子給頂了上來——

  「我這個樹洞的確是假的,誣衊了G,在此跟G和其他被牽涉進來的同學說聲道歉。不過你說如果懷疑的話可以查你的IP,所以我就去查了查,結果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這段話後還附了一張截圖。

  20班的人頓時都驚了!

  ——梁秋君的IP地址和當初在貼吧發顧盼秦楷銘照片的「冬日的童話」的IP位址居然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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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24 PM

第八十三章 在跨年的邊緣試探

  梁秋君一下子成了班裡最尷尬的人。

  她還沒從童笑苒的往事中洗乾淨,就又坐實了偷拍曝光秦楷銘顧盼早戀的事。雖然這兩件事中,前者暫時沒有定論,只有嫌疑,後者可大可小,其實也不算多大的事。要是別人幹的也就算了,可正因為這兩件事箭頭直指的人都是梁秋君,所以20班的同學們才感到震驚。

  平時看起來最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偏偏做了這種事,這不等於在告訴大家,她平日裡的善良溫和都只是一層人設,十分虛假?

  事情發生半周後,班上基本沒有誰願意主動跟梁秋君走在一起了,一時間她像是頂替了童笑苒的位置,成了班裡的「透明人」,甚至更嚴重一點,因為她不僅是像童笑苒之前那樣得罪了白知遙和顧盼,還傷及童笑苒和秦楷銘,整個班裡她交惡了4個人。

  而班裡的其他人更是對她避之不及——和童笑苒那種明面兒上就沒有好臉色的人相比,梁秋君這種口腹蜜劍的自然更可怕。

  這天下午上體育課,解散後顧盼和秦楷銘回到教室,打算趁這個時間去辦公室問幾道數學題。

  一進班門,才發現有人比他們更早上來了。

  顧盼盯著那人,不禁皺眉道:「你在我座位旁幹什麼?」

  聞言,梁秋君的背影一頓,隨後她轉過身,從座位旁邊退開,臉上依然是淺淺的笑容,道:「沒什麼,我有支筆掉了,好像滾到了這邊。」

  顧盼走過去,看了她一眼,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課桌,發現沒什麼異常後,才從桌上拿了數學題和筆,對身後的秦楷銘道:「走吧。」

  「顧盼,秦楷銘。」沒想到梁秋君卻叫住了他倆,「照片的事……對不起。」

  顧盼回頭,見對方臉上的微笑隱去,神色黯然,眼神裡充滿了愧意,甚至整個人看起來都多了幾分脆弱。

  但她只是冷漠道:「對不起?」

  梁秋君咬了咬下唇,垂下眼,囁喏道:「之前我坐你後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你們倆關係很好,行為舉止比一般同學都要親密,我當時心裡有點懷疑,但始終不敢確認,所以也沒問過你。」

  「後來有次吃完飯後我無意間路過圖書室,看到你們抱在一起……從我那個角度看到的樣子就跟照片上一樣,當時我也沒想過可能是位置偏差的問題,心裡只顧著震驚了,同時也覺得很擔心,想要提醒你們,但怕你對我反而造成什麼誤解,以為我是和班長一樣,喜歡秦楷銘。」

  秦楷銘面無表情道:「所以你就拍照?」

  梁秋君看向他,眉鎖憂色,道:「我們現在高二了,非常關鍵,雖然你總是年級第一,顧盼的成績也是每次都在進步,可是都說早戀會耽誤學習,我想老師說的話你們還是會聽的,於是我就跟老師說了,想要讓他提醒下你們。可是當我給老師發完郵件後,看他遲遲沒找你們談話,你們也越來越親密,所以我才鋌而走險,一時衝動,發到了貼吧上,發完後我就後悔了,給吧務發了消息請求刪帖,但他們並沒有理我。」

  顧盼真想給她的演技鼓鼓掌。

  顧盼佯裝慍笑:「哦,也就是說,你本來是一片好心?」

  梁秋君迎上她的目光,道:「顧盼,我真的對不起你,我沒想到後來會換座位,沒想到同學們都會流言蜚語。本來我想早點跟你坦白的,但換了座位後我就不坐在你左右前後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說。」

  太厲害了。

  這人編故事實在是太厲害了,難怪在童話密室裡,她的人設是給大家講故事。

  此時陸陸續續有其他人回班了,看到他們三人對峙,皆是一愣,談笑的聲音都陡然小了下去,默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那個帖子的話,你會出來道歉嗎?」顧盼冷笑,「我不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說罷,她轉身,對秦楷銘道:「學神,走吧。」

  出了教室,走在走廊上,秦楷銘突然開口道:「那張圖是假的吧?」

  顧盼看向他,笑道:「學神,你怎麼這麼厲害?這次我可是什麼都沒告訴你。」

  這本來就是她和梁秋君之間的事,拉秦楷銘來給她做密室逃脫的搭檔已經很打擾他了,她不想再讓這種紛爭影響到他的學習,佔用他的時間,所以這些她都沒有讓他插手。

  秦楷銘唇角微勾,淡然道:「你用一張假的IP圖,讓她不打自招。」

  是了,那張IP對比圖,是假的。

  顧盼可沒有那麼全能,還會查人IP,雖然網上也能查得到流程,可是她一個每天作業巨多的高二生怎麼還有閒心學那個,不過是找了張別人的IP證明截圖P了一下而已。

  那個「秋意君子」,其實就是顧盼。

  冒著自黑的風險釣到大魚的某人笑道:「她心虛,所以看到那張表明兩個IP一致的截圖就慌了,根本沒底氣去質疑。唔,不過我也想過學校貼吧裡可能真有技術宅出沒,所以昨天已經讓人幫忙找吧務把帖子刪掉了。」

  秦楷銘道:「厲害。」

  顧盼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是覺得既然她這麼喜歡發帖看圖說話,那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過了會兒,秦楷銘沉聲道:「你當心她對你不利。」

  「知道,我會小心的。」顧盼點了點頭,「我剛才只是跟她就事論事,是一個正常人知道被自己朋友背叛的正常表現,所以她現在還不會把這次的賬算到我頭上。」

  那天她讓白知遙還有童笑苒幫忙,就是配合她的表演,同時她也拜託了唐簌在旁誘導梁秋君回帖,其餘的沒再多說。

  看著走廊外的天空,顧盼嘆了口氣:「我原本以為,高中時代是最單純的時代。」

  她一直以自己高中身在20班為傲,班裡只有那麼四十個人,大家一心只有高考,眼前只有那一個目標,班裡學風正,同學之間團結友愛,從沒有過一絲不和諧。

  現在才知道,原來都是假像。

  現在她坐在教室裡,都覺得悶,令她感到沉重的不是堆積如山的作業和考題,而是一個個看不清摸不著的人心,還有那些如樹根般暗自生長盤根錯節的負面內情。

  她的臉被冷風吹得冰涼,突然,臉上感受到溫熱。

  顧盼一愣,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秦楷銘居然抬手捏了下她的臉。

  她驚住了:「學神,你……」太大膽了,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秦楷銘收回手,道:「別愁眉苦臉的,有我。」

  雖然他說這句話時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平淡得像在講解數學題,但不知怎麼的,顧盼就是覺得他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束陽光,照在了她快要被寒冬凍住的心上。

  一支嫩芽在陽光下破土而出,在她的心尖開出了一朵小花。

  ……

  跨年那天正好是週日,直接連著後面的元旦放假。

  眼下離期末不遠了,所以這次小短假自然少不了那如山的作業,顧盼正愁不知道怎麼跟顧母開口說想要出去寫作業時,沒想到顧母卻主動道:「今天你去程阿姨家找秦楷銘寫功課吧。」

  顧盼傻住了:「啊?」

  顧母看了她一眼:「啊什麼啊?你不是說有他監督和指導,你的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嗎?這放元旦假了,你們老師給你們佈置了不少作業吧。」

  顧盼目瞪口呆:「媽,你真的是我媽嗎?這轉變有點嚇人啊。」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顧母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我跟你程阿姨說好了,你們就在他們家裡寫功課,不許出去,今天程阿姨說她不用去學校,會留在家裡監督你們的,不會允許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你在人家家裡可老實點,有禮貌!」

  顧盼哭笑不得:「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就過去?」

  顧母道:「現在就去吧,你打的過去,我把他們家地址寫給你。」

  顧盼心道:不用寫了,我對秦家可是相當的熟悉

  畢竟在那裡當過幾天「兒子」。

  不過這些她當然不可能跟顧母說,於是乖巧地帶著顧母寫的地址出門了。

  她不知道的是,二十分鐘後,有一輛她再熟悉不過的黑色小車久違地開進了社區。車停好,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中年男子從車上走下來,進了她家住的樓。

  顧父上了樓,在家門口拿著鑰匙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有開門,而是按了門鈴。

  很快,門便從裡面被打開了,只見顧母臉上全然沒有剛才對顧盼時的溫柔,面若寒霜,眼神裡都能飛出冰刀來。

  顧父沉默了數秒,才率先開口喚了聲:「若玲。」

  「不要這樣叫我。」顧母冷漠道,「你不是來談離婚的嗎?進來說,小盼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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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32 PM

第八十四章 在開撕的邊緣試探

  顧盼之前都是以「兒子」的身份出現在秦家,這還是第一次以「兒子的同學」的身份來到這裡。

  秦母熱情招呼道:「這是柑橘普洱,多喝一點,暖暖胃。」

  顧盼忙道:「謝謝阿姨。」

  秦母笑道:「不用這麼拘謹,把這裡當自己家就行了。」

  「好……」怎麼可能那麼淡定地當成自己家。

  為了方便兩個人一起寫作業,秦母把飯廳的餐桌收拾了出來,讓秦楷銘和顧盼面對面地坐著。

  客廳開了地暖,顧盼把羽絨服脫了,只穿了件茶色的高領毛衣。

  寫作業的間隙,她偷偷抬眼看去,只見秦楷銘穿了件白色的矮領毛衣,裡面露出一截白底藍條紋的襯衣領,看起來既溫暖又乾淨,配上他那副金屬邊框的眼鏡,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溫潤起來,君子如玉,在燈光之下像是會發光。

  他微低著頭,正在解一道題,兩扇睫羽濃密,高挺的鼻樑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順著線條摸一下。

  顧盼心生異樣,只覺得像是有條毛茸茸的貓尾巴在她心間掃了一下。

  ——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這時,秦母路過進廚房拿東西,突然開口道:「顧盼,你看我們巧……我們家楷銘穿這一身怎麼樣?」

  秦楷銘沒有抬頭,但筆尖一頓。

  顧盼感覺自己一瞬間被撞破心事,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居然還結巴起來:「挺、挺好看的。」

  秦母笑眯眯道:「本來他在家裡穿個睡衣就行了,這一聽你要來,把我買來給他過年的新衣服都穿上了。」

  秦楷銘耳根子都紅了,皺眉道:「……媽!」

  顧盼忍不住笑了。

  秦母點到即止,給兒子留面子,識趣兒地閃人道:「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學習了,我去那邊看論文。」

  顧盼用心聲繼續打趣道:「哦?新衣服……」

  秦楷銘看了眼她,嚴肅道:「好好寫作業。」

  哈哈哈哈。

  兩人從午後一點寫到了四點半,基本是把文綜的作業做完了,數學作業做了一半。顧盼看了看時間,道:「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了。」

  不然再晚一點就要打擾到秦家吃晚飯。

  誰知那邊秦母聽見了卻道:「你們寫了一下午作業了,坐過來玩一會兒唄?顧盼,阿姨今晚做好吃的,留下來吃飯吧。」

  顧盼受寵若驚,道:「不了阿姨,我還是回去吧,我媽肯定還等著我吃飯呢。」

  秦母道:「你媽媽剛打電話跟我說了,今天晚飯你在我們家吃,你不用擔心。」

  顧盼一愣。

  ——她媽平素最不喜歡麻煩別人,以前也是這樣教導她的,這方面管得比較嚴,所以就算她小時候去白知遙或者林疏桐家玩,也從不在她們家蹭飯和留宿。

  她媽今天是怎麼了?不光主動讓她來秦家寫作業,還讓她在這裡吃飯?

  而且要打電話的話,為什麼不直接打給她?

  顧盼問道:「阿姨,我媽現在在家裡嗎?」

  秦母道:「你媽媽平時上班累了,在家裡休息呢,所以說不想做飯。」

  顧盼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正色道:「阿姨,您實話告訴我,我媽是不是有什麼事?」

  秦母笑道:「能有什麼事啊,你這孩子不要想太多了。」

  就連秦楷銘也感覺到了不對,開口道:「媽,怎麼回事?」

  顧盼心想,有什麼時候是她媽非要避開她的?

  隨即,她心裡有個猜測,她看向秦母,沉聲道:「阿姨,是不是我爸來了。」

  秦母徐徐地嘆了口氣,大概是知道再瞞下去也沒什麼用了,於是道:「顧盼,你媽媽不想讓你難做,你體諒下她吧。」

  也就是說她猜對了。

  「阿姨,您的好意我明白,我媽的用心我也知道。」顧盼頓了頓,道,「但我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我有知情權,而且我想見我爸一面。」

  秦母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要不讓楷銘送你回去吧。」

  然而顧盼卻拒絕了:「阿姨,不用了,我能處理好的,謝謝您。」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秦楷銘,揮了揮手:「學神,拜拜,下次見可就是明年了。」

  秦楷銘點了點頭,用心聲回道:「顧盼,有什麼就叫我。」

  「嗯,知道啦。」

  等顧盼趕回去的時候,正好遇到顧父把車開出社區。

  顧盼想都沒想,直接衝了上去,用手拍了拍車窗:「爸!」

  「小盼?」車窗拉下,露出顧父驚愕的臉,「你不是出去了嗎?」

  顧盼看得出他臉上的疲憊,一向梳得服服帖帖的頭髮也有幾絲凌亂。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問道:「爸,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顧榮輝沉默了一陣,才緩緩道:「小盼,我要和你媽媽離婚了。」

  雖然這是顧盼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也是她真心希望的,可是當她真的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裡還是抽痛了一下,眼眶一下子酸澀起來。

  這段時間顧父不在家,她可以當他是去出差了,暫時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拋之腦後,但最後一塊碎片的存在,又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顧父出軌的事實。

  這個世界的軌跡已經和她原來世界很不一樣了,從前未獲救的人現已獲救,從前蒙受冤屈的人現已經沉冤昭雪,從前許多被埋沒在美好假像下的真相,現在也已一一被挖了出來,被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在原來的世界裡,她沒察覺到家裡的異樣,以致於她的父母直到她畢業工作了都還艱難維繫著恩愛夫妻的模樣,同床異夢數年。

  而在這個世界,她的父母終於要離婚了。

  明明是好事才對,可為什麼她卻感到那麼難過?

  顧盼壓抑著心底的難受,道:「爸,你要回那個曹阿姨那兒嗎?我送你一程吧。」

  「小盼……」

  「就當我最後一次送你了。」顧盼皺了下眉,把眼淚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讓我看看是什麼讓你離開我們家的,好嗎?」

  顧父看了她良久,才嘆了口氣:「上車吧。」

  顧盼不願意坐副駕,而是打開車門坐到了後面。

  大概是離家太久,對這段日子不聞不問心裡有愧,顧榮輝主動道:「你媽都跟我說了,這幾次考試你都進步很大,小盼,快升高三了,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要太累了。」

  顧盼悶悶地應道:「嗯。」

  顧父繼續道:「雖然我和你媽媽不在一起了,但以後你們要是有什麼困難或需要,你就及時跟我說,你媽媽的脾氣你也瞭解,很好強,她是不會來跟我示弱的。」

  「爸,別說得好像離了你以後我們就會過得很不容易一樣。」顧盼心裡除了悲傷外,還有一直以來潛藏已久的憤怒,她毫不客氣道,「我和媽媽會越來越好的,倒是你,以後要是日子過得不舒坦了,可千萬別來找我們,好馬不吃回頭草,當然,你也不是好馬。」

  顧父:「……」

  應聽出了她話中有氣,顧父沒再說話。

  顧盼稍微冷靜下來後,再度開口道:「你們怎麼協議的?要打官司嗎?」

  顧父轉動著方向盤,一邊道:「不打,我和你媽媽都商量好了,這邊的房子留給你,之後你讀大學,我會給你學費和生活費的。」

  「什麼時候辦手續?」

  顧父道:「本想著等你高考完後……」

  「過年前就辦好吧。」顧盼冷冷地打斷道,「不要那麼拖拖拉拉,你現在都搬出去了,離不離都一樣,早點離了,還可以讓我媽早點找個第二春。」

  她從沒這麼跟她爸講過話。顧榮輝聽了後,語氣有些悲哀道:「小盼,無論我和你媽之間怎麼樣,我都是很愛你的,你永遠是我最寶貝的女兒。」

  顧盼聽著這話,心裡不可能不痛,但她發自內心地不能原諒對方,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說出來的話也顯得有些陰陽怪氣起來:「可惜啊,在你出軌的時候,你沒有想過你這最寶貝的女兒是誰為你豁出命去生的,是誰含辛茹苦養的,你背叛了家庭裡的任何一個人,都等於背叛了整個家。」

  第二回合,顧榮輝也落了下風。

  兩人自此再沒說話了,直到二十多分鐘後,顧榮輝將車開進一個社區,他沒有開往停車場,而是在一棟樓前停下,道:「你曹阿姨就住這棟。」

  顧盼下車,打量了一番,見這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一樓的陽台外還被私人圍了個小院子,搭了個架子,晾了床單被單。

  顧父也下了車,他從錢包裡拿了五百塊給她,道:「小盼,打車回去吧,其他的當爸爸給你的零用錢了。」

  明明下車後吹到了外面的冷風,但顧盼反而覺得心口更悶了。

  她突然想抱著她爸大哭,問他這裡到底有哪裡好,這裡面的人又有哪裡好,問他為什麼要把車停在這裡,為什麼不和她一起回去,為什麼他不能再回到那個公園,不能再騎著自行車,後座搭著那個與他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人。

  為什麼他要背叛婚姻,為什麼當初他要邁出那一步?

  而就在這時,一樓的小院子傳來一陣腳步聲,先是輕快的,然後突然停住了。

  隨後她聽到顧父道:「小秋?」

  她抬頭望去,只見梁秋君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和棉拖鞋,出現在圍欄後的小院子裡,剛才就是她從陽台門走了出來收床單,結果床單一收走,就看到原本被床單擋住的圍欄外的顧氏父女。

  梁秋君本是滿臉笑容,但在看到顧盼的那一瞬間頓時僵住了。

  兩人對視了許久,最終還是一旁的顧父打破了僵局:「小盼,這是你曹阿姨的外甥女,和你同齡,也是一中的。」

  顧盼道:「我知道,她是我的同班同學。」

  顧榮輝卻像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似的,露出驚訝的神色,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顧盼感覺自己的眼淚全因梁秋君的出現而收了回去,她恢復理智,沒有接過那五百塊錢,而是道:「不了,我身上帶了錢。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尷尬,顧父沒有叫住她。

  ——由於之前找孟康莉確認過,所以她並不意外梁秋君會在那裡。

  而且在最後那場噩夢中,她從原來世界的梁秋君口中得知,顧父在回歸家庭,與她和她媽一同離開北德,定居S市後,曹慧自覺慘遭拋棄,精神失常,過馬路時出了車禍,搶救無效去世了。

  所以原來世界的梁秋君在天橋上說恨透了他們家,特別是看到她生活幸福卻一無所知的模樣。

  然而現在既然顧父已經決定離婚,和曹慧在一起了,那九年後天橋上的那一幕,應該不會存在了。

  顧盼出了社區,正漫無目的走在路上,就聽到身後響起梁秋君的聲音:「顧盼!」

  聞言,顧盼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她,冷著臉道:「幹什麼?」

  梁秋君腳上已經換上了短靴,她一路跑過來,滿臉愧色:「對不起,我……」

  聽過了那個柳樹與枯木的故事後,顧盼當然不可能那麼容易相信她是真心道歉,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笑了下:「家長會前一天那個花盆,是你碰下來的吧?」

  梁秋君瞬間瞪大了眼睛,滿臉愕然:「怎麼會呢?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顧盼盯著她,聲音冷了下來:「我只說了個『花盆』和『碰下來』,你就著急否認了,如果你真的不知情,難道不該先問『什麼花盆』『什麼碰下來』嗎?」

  梁秋君臉色一白。

  但她依然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問道:「顧盼,家長會前一天發生了什麼?」

  顧盼道:「我猜,你是因為不想我媽來參加家長會,所以這麼做的吧?我家現在只有我和我媽兩個人,只要我受傷了,我媽肯定忙著照顧我,不會來開第二天的家長會,也自然而然不會和你小姨碰面了。」

  梁秋君皺著眉道:「顧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當時沈溪菱問你家長會是誰來開,你明明說了你小姨,但家長會那天你又說家裡人臨時都有事不能來了,其實根本不是臨時有事,是你看我沒被花盆砸中,所以臨時跟你小姨不知道說了什麼,讓她不要來了吧。」

  梁秋君急道:「這都只是你的猜想,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以這種惡意來揣度我?就因為我開了帖,說了你和秦楷銘的事嗎?」

  顧盼冷笑道:「你做了那麼多事,可不止發帖子這一件。」

  這次,梁秋君沒再說話了,而是幽幽地看著她。

  顧盼本來不打算把事情都說出來的,但剛才告別了顧父,她心裡實在堵得很,所以索性今天都一吐為快,別把這些噁心的事都帶到了新的一年。

  她不緊不慢道:「初中時,你幫助童笑苒,對她好,其實只是享受那種被人感激信賴的自我滿足感,所以當你得知童笑苒想要和我還有知遙認識時,才會從中阻撓,因為你很生氣,憑什麼我和知遙什麼都沒做就能博得別人的好感,你不甘心,明明你才是唯一對童笑苒好的人,卻很有可能不再是童笑苒唯一親近的人了。所以你偷看了信,拜託許娜找了人揍了童笑苒一頓,並且各種暗示她這是我和知遙做的,斷了她的念想,讓她永遠都只能依附著你。」

  「你照顧人,與人為善,都是有目的的,說白了你只是想在大家心中設立一個完美溫柔的人設,被大家喜愛,被大家信任,其實這樣的話也無可厚非,但可怕的就是你還有著很強的控制慾,你不允許別人取代你,忍受不了接受你好意的人看似容易地擁到別人身後。」

  這樣的枯木,並沒有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大樹,而是一棵「魔樹」。

  它繁密的枝葉,粗壯的樹幹,雖是能為人遮風避雨,但一不順意,樹葉便化為刃,枝幹便變為鞭,將那些「背叛」了它的人施以懲戒。

  「你嫉妒我,因為在你看來,我什麼都沒有做,就能輕而易舉地收穫一大批人心,校花是我閨蜜,年級第一的學霸和我關係匪淺,其他班說幹架就幹架的大姐大也願意幫助我。」

  ——「林間最美的鹿願意在柳樹下停歇,卻不看枯木一眼,原野最俊的馬總在柳樹下徘徊,對枯木不屑一顧,就連山上凶狠的虎豹,見了這柳樹居然都心生柔情,不但不摧殘,反而守護在旁。」

  「你把自己的付出記得一五一十,卻總是以為別人不勞而獲,你從沒問過,從沒一起經歷過,怎麼能知道這些對我好的人之前和我發生了什麼?」顧盼頓了頓,道,「你是不是還很氣唐簌向著我?可是如果當時女生宿舍鬧鬼時,你沒有把唐簌推給我,而是你自己陪她去寢室睡一晚,那今天唐簌向著的就是你了。」

  梁秋君之前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像是一張畫一樣被揭去了,她的一雙黑眸像是兩口深淵,任何喜怒都被埋得很深,看不真切。

  過了一陣後。她才開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顧盼道:「前不久。」

  梁秋君垂下眼,像是累了一般,語氣平靜,說話很輕:「顧盼,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我不想聽什麼對不起。」顧盼也很疲憊了,「就這樣吧,我過馬路打個車就走了,你快回去吧。」

  「……」

  顧盼見她低著頭,久久沒有回答,便逕自轉身走了。

  她走到前面的路口,發現剛錯過一個綠燈,現在要等紅燈了。

  然而就在她準備拿出手機先給她媽打個電話時,突然,她感到背後受力,有人往她後背狠狠一推,她猝不及防,一個蹌踉,往前面的馬路摔去。

  而不遠處,一輛大貨車正開了過來!

  在往前倒下的那一瞬間,她又聽到了一陣越來越近的「滴滴」聲,十分急促,像是電子鬧鐘的聲音。

  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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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42 PM

第八十五章 在因果的邊緣試探

  「滴滴滴,滴滴滴——」

  就在命懸一線之際,顧盼突然感覺周身一暖,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她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抱著她的人帶著她迅速往後一撲,墊在她身下,和她一同摔在了人行道上。

  貨車緊急剎車,車輪擦著他們腳尖過去了。

  顧盼眼冒金星,撐起來定睛一看,驚愕道:「學神?!」

  只見秦楷銘護在她身下,鼻樑上還架著眼鏡。明明已經在室外了,卻還只是穿著襯衣毛衣,沒加外套,白色的毛衣沾上了路邊的塵土,弄髒了。

  他也坐了起來,扶著她的肩膀上下看了看她,皺眉問:「摔到了嗎?」

  顧盼驚呆了:「沒有……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齣把人行道上的路人都看傻了,只聽有人道:「這小夥子剛才在這兒嗎?」

  「天啊剛才發生了什麼?我怎麼都沒看清?」

  「得虧這小夥子衝得快,要不可要出人命了。」

  有個大嬸指了個方向,高聲道:「丫頭,我看到推你的那個人了,她往那邊跑了!」

  「這算是殺人未遂了吧!」

  「報警報警,這裡應該有監控錄影!」

  等兩人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有熱心的叔叔阿姨幫忙打電話報警了。顧盼只有簡單地說了句謝謝,連忙和秦楷銘一塊兒往大嬸指的方向去追梁秋君。

  顧盼這才發現原來這邊離四中很近,他們沿著那個方向一路找去,便繞到了四中側門,而剛才他們本就追晚了,失了先機,現在根本找不到梁秋君的影子。

  看到遠處的天橋,她心裡一動,道:「上天橋看看。」

  秦楷銘一直跟在她身邊,剛才拿出手機按了下,似乎撥出去一個電話,但立馬又掛斷了,他應道:「嗯。」

  ——如果顧盼剛才不是太過驚詫,現在又太過著急,她就會發現,秦楷銘腳上還穿著家裡的棉拖。

  現在是放假期間,四中全體師生都不在學校,周圍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原本就無人問津的四中天橋此時更是真如擺設一般。

  但並不是空無一人。

  二人上了天橋,只見梁秋君正抱著膝蓋靠著天橋壁坐著,兩眼放空,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拇指和食指屈起的關節,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獸。

  聽到腳步聲,她側頭望了過來,一雙渙散的黑眸漸漸找回了焦距,像是兩池渾濁物突然沉澱了下來。她緩緩地站了起來,看了看顧盼,又看了看秦楷銘,露出了然又古怪的笑容:「顧盼,你可真是貴人相助的命。」

  顧盼看她這模樣,哪裡平日半分溫婉無害的模樣:「你瘋了嗎?」

  如果不是瘋了,怎麼會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推自己一把,要是自己真被車撞死了,她又豈能逃之夭夭?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可不就是瘋了。

  梁秋君笑了:「瘋了?或許是吧。早在六年前,我爸媽丟下我的時候,我就該瘋了。」

  顧盼沉聲道:「我聽說了一些你的身世……但那都過去了,梁秋君,這不是你現在做錯事的理由。」

  然而梁秋君卻自顧自地說道:「可是當時的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努力學習,每回都是班裡的前三,知道家裡情況不好,我做完作業就做家務,就算再累也會去醫院陪我爸,我沒有朋友,因為我根本沒有時間和同齡人接觸。我相信只要我懂事,事情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可是等待我的是什麼?等待我的是他們放了一把火,把所有都燒得乾乾淨淨!」

  什麼都沒了,只有火還在燒著。

  顧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秦楷銘皺了皺眉。

  說著說著,梁秋君眼角發紅,她的聲音很輕,口吻像是在講述一個童話,但話語的內容卻是殘忍而真實:「爸媽不要我了,親戚也把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最後只有小姨願意收養我。這麼多年來,我小姨為了照顧我,一直沒有結婚。所以當我知道她談戀愛的時候,我好高興,覺得好人還是有好報的……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是有婦之夫。」

  顧盼問:「你的『後來』,是什麼時候?」

  梁秋君道:「今年暑假。」

  顧盼眼皮一跳。

  今年暑假……這個世界的「顧盼」出事的時候。

  她問:「暑假的時候,你做了什麼?」

  梁秋君嘴角沒了平時的弧度,整張臉像是沒有表情的木偶娃娃,她緩緩道:「我當時只知道他有家庭,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兒,我恨他招惹了我小姨,讓她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我小姨這麼好的一個人,憑什麼讓她見不到光?既然要和我小姨在一起,為什麼遲遲不離婚?所以暑假裡有一天,我背著我小姨來到他工作的地方,打算把兌了水銀的飲料給他。」

  聽到這裡,顧盼倒抽了一口冷氣。

  「可是還沒等他下班出來,我就恢復了理智,後悔自己的衝動,打算離開。」梁秋君看向她,平靜道,「然而不巧,這個時候你居然出現了,手上偏偏還拿著一瓶和我一樣的飲料,我往外走的時候太匆忙,和你撞了個正著,飲料掉到了地上,我戴了帽子,怕被你發現,慌慌張張地撿了一瓶就走了,直到快到了車站,才發現我拿錯了飲料,上面的生產日期不對。」

  「我當時驚慌極了,趕快跑了回去,卻正好看到你和那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地走出來,而那瓶飲料已經被你裝在了背包的側邊。我也是從那時開始,才知道他是你爸。」

  顧盼冷冷道:「所以,你沒有告訴我飲料的事。」

  梁秋君聲音陡然抬高,激動道:「你要我怎麼說?我該怎麼跟你解釋那飲料不能喝?我又該怎麼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顧盼反問:「梁秋君,以你講故事的能力,這個還不好說嗎?」

  梁秋君的語氣瞬間又平和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她道:「對,你說的對,我當時不是不能說,而是完全不想說,我看到你們倆父女開心的樣子,就開始想像你要是喝了那瓶飲料出事了,那該是個什麼景象,最好你喝的時候也給你的好爸爸喝一口,這樣我豈不是一箭雙鵰?」

  那是她第一次動手,可以說是陰差陽錯的意外,也可以說是故意操縱的人為。

  這個世界的「顧盼」之所以是最早死的,就是因為這瓶飲料。

  而其他世界的「顧盼」能夠逃過這劫,或許是因為忘了,或許是因為不想喝,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就是正好沒有喝下這瓶飲料。

  兩個平行世界不可能一模一樣,而這個世界和她原來世界裡關於「顧盼」的命運軌跡,很可能就是從這瓶飲料上開始分出兩條道路。

  一條生,一條死。

  就像是一個程式圖,中間有無數個條件,分裂出她在每個平行世界的不同結果。

  第一個邏輯條件便是是否飲用這瓶飲料,而之後就算歷經各種其他條件,一路通關往下,可依然會達到終止框,即九年後的同學聚會。

  梁秋君繼續道:「整個暑假那個人都沒再來我家,我以為是因為你出了事,可是沒想到開學又看到了你,你一如既往的開朗,和同學們有說有笑,有時候你看著我,讓我不禁懷疑,你是不是當時認出了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瓶飲料被我動了手腳?你是不是故意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想要報復我?」

  顧盼想起來了,當時應該是她媽察覺到了感情變質,提前休了年假,和顧父出門旅遊了,試圖挽回他們的婚姻,所以這個世界的「顧盼」在家出事時沒人發現。

  「你想太多了,我確實一無所知,我沒出事是因為我媽不喜歡我喝飲料,幫我整理書包時看到了,就扔掉了。」顧盼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其實已經喝過死一次了,「我不懂,現在我爸都要和我媽離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料梁秋君聽到她後半句話後,頓時變了語氣:「我還有什麼不滿意?顧盼,我不要你施捨的!我憑什麼就只能跟在你後面撿你不要的!?」

  顧盼總算知道為什麼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了因對方而死的惡性循環了。

  ——因為無論怎麼樣,梁秋君都會心懷怨恨。

  她只有嘆了口氣:「梁秋君,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梁秋君道:「是,該去看醫生的是我,該被抓起來的是我,該消失在這個世上的是我!我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就已經是錯的了,那我乾脆就做錯,錯得一塌糊塗,錯得名副其實!」

  「何必呢?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不放過自己。」

  「自己不放過自己?顧盼,你錯了。」梁秋君盯著她,突然笑容森然,「像我這樣活該被父母拋棄的人,我不僅不會放過自己,我還不會放過別人。」

  「小心!」秦楷銘立即意識到了不對。

  與此同時,梁秋君伸著手朝顧盼撲了過去,像是想掐住她的脖子。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顧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秦楷銘往地上扔了個什麼。

  下一秒,週遭的一切彷彿被定格一般,衝過來的梁秋君速度放緩了千百倍,近乎靜止。

  ——時凝珠!

  顧盼從不知道秦楷銘手裡有時凝珠,或許是之前系統給的獎勵,而她現在之所以在時凝珠的作用範圍之外,應該是因為她和秦楷銘是系統認定的綁定搭檔關係。

  可是學神想做什麼?

  如果只是想保護她不受傷害的話,在砸碎時凝珠的瞬間應該拉著她拔腿就跑才對啊?

  時凝珠的功效只有十秒,她看到秦楷銘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剪刀,半邊紅色半邊白色,刀刃上泛著銀光,像是能剪斷世間的一切東西。

  而就在秦楷銘拿出剪刀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看見自己周圍出現了許多細線,這些線在她與秦楷銘與梁秋君之間聯繫著,或粗或細,或明或隱,將他們彼此聯結在了一起。

  她注意到,其中有一根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線連在她和梁秋君之間,而有一根閃著微弱光芒的金線連在了她和秦楷銘之間。

  這是怎麼回事?!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但還不待她問出口,轉瞬之間,就見秦楷銘用著那把奇怪的剪刀,對準那根比其他線都更粗的黑線,乾脆俐落地剪了下去

  「哢擦」一聲,黑線斷裂,與剪刀同時如砂礫一般消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顧盼的錯覺,她覺得那根金線似乎顫了顫,漸漸褪去了光芒。

  ——十秒結束!

  時凝珠失效,她被秦楷銘護著往右邊一閃,讓梁秋君撲了個空。

  梁秋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失去了那條黑線後,她彷彿失去了身體的支撐,突然雙手捂著頭痛苦地嘶吼出來,看著實在有點嚇人。

  顧盼這才發現,雖然這邊人不多,但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在天橋上動靜怎麼大,卻不見有人過來看熱鬧。

  就好像有個結界,將他們這裡與外界隔絕了似的。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和不解,只有先從梁秋君的異狀開口:「她怎麼了?」

  秦楷銘一臉淡然,彷彿剛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道:「她對你的負面情緒突然被抽空,精神出現空缺,開始混亂了。」

  「你那把剪刀是什麼?你剪斷的那條黑線是什麼?」

  「那是……」

  話才剛開頭,就見秦楷銘突然眉頭一皺,臉色發白。

  他身形晃了晃,像是站不穩了似的,伸手扶住了天橋欄杆,痛苦地彎下了身。

  顧盼見狀,趕忙上去扶著,又驚又怕,聲音都忍不住在顫抖:「學神?!你怎麼了?」

  二人動作之間,一串鑰匙從秦楷銘的衣兜裡滑落,被顧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而這次當她的手觸碰那枚菱形掛飾的時候,卻看到了物品的使用說明——

  【機智的預警儀:使用者可在此儀器上設定一個跟蹤物件,當跟蹤物件遇見危險時,該預警儀將提前15秒發出警報,隨著危險畢竟,警報聲的節奏也會加快,使用者可通過此預警儀緊急閃現至跟蹤物件身邊,改變物件的危險處境。注意:此儀器的跟蹤物件只可鎖定一人,且不能是使用者自己。】

  ——原來那個「滴滴」聲,就是這個掛飾發出來的!

  怪不得那次花盆掉下來的時候,她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而且學神也及時地將她救了!

  這時,一個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像是發出了一聲嘆息:「他也快和那個女生差不多了。」

  顧盼回頭:「童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小刺蝟和黑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出現在了天橋上,童書語氣嚴肅道:「那把剪刀叫做因果剪,可以剪斷人與人之間極惡性的因果,比如那個女生和你。無論你怎麼做,無論你進還是退,那個女生都會怨恨你,無論是哪個平行世界,你都因為她而不得善終,這已經讓你和她之間形成了一種極惡的因果線,而這條黑線只有在她對你起殺心的時候才會顯形,所以直到剛才小哥才會動手。」

  顧盼一愣。

  童書看了眼在天橋角落痛苦抽搐的梁秋君:「剪斷之後,她對你的單向仇怨會煙消雲散,但副作用是,由於她對你的憎恨太強,這種負面情緒一旦消失,就相當於從她體內抽空了很大一部分的精神,她的記憶和情緒會因此混亂,或痛苦後失憶,或就此癲狂,全看她個人造化。」

  顧盼急切道:「那學神呢?為什麼他會和梁秋君一樣?!」

  童書沉重道:「因果剪對使用者有副作用,小哥他斬斷了梁秋君對你的惡性因果,就要付出你和他之間的良性因果,只是來得比那個女生緩一點,後果也沒有那麼嚴重。」

  顧盼只覺得冷風吹得她手腳發涼,如墜冰窖,她想起了在圖書室的那天,當她無意間說出「因果」二字時,秦楷銘所說的話。

  她顫抖道:「那他……他會怎麼樣?」

  「他……」童書頓了頓,不忍道,「短暫的痛苦過後,他將忘記一切有關於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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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52 PM

第八十六章 在完結的邊緣試探

  顧盼呼吸一滯。

  忘記……關於她的一切?

  一直以來她都後悔把學神帶入密室逃脫的機制,害他與她一同承擔了許多他本不必承擔的風險,耽誤了他的時間,照理來說,遺忘記憶對秦楷銘而言應該是一件好事。

  可是為什麼,當她知道這件事後,卻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這學期他與她共同經歷的所有事都會被遺忘嗎?初中的事也是嗎?

  那是不是從此以後,她在學神眼中,就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同班同學而已了?

  那些上課傳過的小紙條,那些解密時相視一眼的默契,那些常人看來天方夜譚一般的怪事,從此都消失在秦楷銘的記憶中,由她獨家珍藏,只有她會記得。

  ——「那是你和他的方程,不影響我和你的求值。」

  ——「求什麼值?」

  ——「未知數。」

  回想起昔日的對話,顧盼低聲道:「騙子。」

  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會有今天了吧……

  突然,童書像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似的,整個身體的刺都炸開了。

  只見顧盼身體前傾,竟輕輕地在秦楷銘有些發白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與此同時,沒人注意到,她和秦楷銘手指上佩各自戴的那枚對戒,在悄然中碎成了銀粉,消散在了二人之間,像是隨風消逝了,又像是永久留在了兩人的體內。

  秦楷銘本就已經疼得神志不清,此時感覺到嘴上柔軟溫熱的觸感,眼中露出了片刻的驚愕。

  然而沒過一會兒,他就閉上了眼睛,身體一斜,徹底不省人事了。

  顧盼將他抱在懷裡,驚道:「學神,學神?秦楷銘!」

  童書上前察看了一番,道:「別擔心,他只是暈過去了,過個半天就能醒來。」

  顧盼眼神一顫,而後,她將秦楷銘緩緩放平,讓他躺在地上。

  半晌,顧盼才開口問道:「童書,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次童書沒有再賣關子了,而是坦率道:「我之前跟小哥說過,如果你這邊出了事,就讓他打一下林疏桐的電話然後立刻掛斷,這樣我就知道了。」

  顧盼看向它,緩緩道:「就算你是這個世界的接引人,可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你早就知道是梁秋君了嗎?」

  童書搖了搖小腦袋:「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人和你必然有一根極惡的因果線。」

  顧盼問:「你怎麼會知道因果剪的事?學神告訴你的嗎?」

  「不是。」

  「為什麼你會對密室逃脫的事知道得這麼詳細?」

  童書卻話鋒一轉:「盼盼,你是不是還有個道具從沒有用過?」

  顧盼回想道:「好像是有。」

  童書道:「拿出來看看吧。」

  所有系統獎勵的道具裡,就只剩下一個打火機沒有使用過了。

  之前顧盼就查看不了這個打火機的物品使用說明,只能看見上面顯示的是「此物未到使用時機」這麼一句話。

  然而這個時候她掏出來一看,卻發現查看了,並且只有短短一句話。

  【精緻復古的打火機:塵埃落定時使用】

  童書在一旁提醒道:「按下開關,不要鬆手。」

  於是顧盼揭開打火機的金屬蓋,對著按鈕用拇指一摁,一串幽藍色的火焰竄了出來,瞬間照亮了她眼底的驚訝。

  ——隨著火焰的燃燒,有個人影正一點點出現在她面前!

  就像是地圖碎片在自動拼接,眼前的人影越來越完整,顧盼更為驚訝了:「……知遙?」

  只見眼前顯現的人正是白知遙,然而她的打扮卻與往日不同,她穿著一件白大褂,頭髮高挽,從小到大都沒近視的她鼻樑上居然架著一副無框眼鏡,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甚至更添幾分冷豔,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的她要成熟好幾歲。

  她看向顧盼,微微一笑:「小盼。」

  顧盼詫然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不是,你怎麼會穿成這樣?」

  這時,童書在一旁道:「盼盼,她不是這個世界的白知遙。」

  顧盼一愣,這才注意到對方的白大褂上有個銀灰色的名牌,上面標著「X世界計畫高級研究員白知遙」的字樣。

  童書又道:「你所經歷的密室逃脫機制,就是她為你設計的。」

  顧盼從驚詫轉為迷茫:「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白知遙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白知遙,但不是你認識的白知遙。假設你原來的世界是A世界,現在的世界的B世界,那我就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C世界。這個代號是我隨便取的,沒有順序之分,實際上存在成千上萬的平行世界,有的有顧盼沒有白知遙,有的有白知遙沒有顧盼,有的既沒有白知遙也沒有顧盼,而A、B、C世界正好是既有白知遙又有顧盼的平行世界中的其中三個。」

  雖然這些話很繞,但顧盼還是聽懂了。

  「和A、B世界不同,我所在的C世界是個科技文明高度發達的世界,時間年份和這裡差不多,但技術水準卻領先了這兩個世界最起碼200年,在C世界裡,人們已經開始探索平行世界,國家成立了『X世界計畫』,而我和那個世界的『顧盼』都是這個計畫裡的研究員。」

  顧盼感覺自己像在聽天方夜譚:「C世界裡的我……」

  白知遙眼色一沉:「也死了。」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顧盼還是頓了下,「也是因為……梁秋君?」

  白知遙沉默了片刻,並沒直接回答,而是道:「你的離世撲朔迷離,大家都說你是自殺,但我不相信,所以我開始投入到回溯過去的技術研究之中,但很可惜,就算是在C世界裡,時光回溯依然是未解之謎。不過在這之中,我監測到在所有存在『顧盼』的平行世界中,『顧盼』都會因同一個人而死,並且和這個人之間有著極惡性的因果線,所以只要找出那個人是誰,就能順著推出在C世界殺死我好友的人是誰了。」

  童書幫著解釋道:「之前我跟你說過了,這座天橋對我而言是特殊區域,我能在這裡平移到其他世界,只是待的時間短暫,而這個白知遙就算好了我平移到C世界的時間,告訴了我她的計畫。」

  白知遙注視著顧盼,繼續道:「你是所有世界裡最後一次死去的『顧盼』,當我看著只有你活著的時候,既高興又擔心,但我們『X世界計畫』的原則是不能主動干擾其他世界,所以我沒辦法出現在你面前提醒,我也不知道你具體發生了什麼,因為在我那邊看,只能看到你的生命燈是否亮著,看不到是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暗中違規安排,讓你死了後能夠重生到這個世界,但是目前關於『重生』這個機制的研究還有缺陷,那就是重生者會失去當天的記憶,於是我設計出一套密室逃脫機制來幫助你恢復記憶,而這個機制你可以理解程式或演算法,我只制定了框架,具體內容和走向都是你來實行的,也就是說我只列了算式,對於解題步驟和結果,我事前都是一概不知的。如果真要說有什麼是全在我掌控之中的,那就只有給你們的獎勵,那些都是我們研究所的發明。」

  聽到這裡,顧盼恍然道:「你知道我會摺紙,所以才會那麼放心地給我那個道具?」

  白知遙莞爾道:「對,其實我都是按照我所認識的小盼的喜好來的,後來也稍微問了下童書,沒想到還是有很多重合的,包括我給秦楷銘的草莓奶茶也是,那是C世界的你自主研發的,幾乎每天你都要在研究所裡喝一盒,都喝出蛀牙了。」

  顧盼又想到了其他事:「圖書室裡那四個書籤……」

  白知遙點頭:「是我留下的,那是我學生時代抄的。」

  原來如此!

  怪不得知遙看見書籤時說那是她自己的字,是她喜歡的句子,但是又說自己對於寫書籤這件事完全沒有印象了。

  顧盼覺得自己的疑惑一個接一個地被解除,她道出最後一個:「童話密室裡,最後在樹林裡扮成疏桐給我和學神引路的也是你,對不對?」

  聞言,一旁的童書驚了,差點從豆豆的腦袋上跳下來,它道:「白知遙,你還冒充我?」

  白知遙沒理童書,只是微笑著看顧盼:「你怎麼發現的?」

  顧盼道:「開始我以為對應的是重生之後的童書,但是無論是童書還是疏桐,要麼叫我全名,要麼叫我盼盼,但是在樹林裡的那個『疏桐』卻是叫我小盼。」

  白知遙道:「沒錯,是我,我在程式裡動了點手腳,給自己留了個後門,可以短暫地出現在了密室裡,想給你一點幫助。」

  顧盼發現了她有些前後矛盾,指出道:「你明明能夠用別的辦法出現,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這一切?」

  白知遙嘆了口氣:「因為我不相信自己。」

  顧盼:「什麼?」

  白知遙臉上的笑意淡去,她道:「在你原來的世界,也就是A世界裡,你臨死前我的生命燈就在你身旁,B世界裡你死的那天上午也和我在一起,而在C世界裡,小盼死去的那天下午我們還一起吃了飯。」

  童書接道:「所以她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她無意間做了什麼陰差陽錯地害了你。」

  白知遙抿緊嘴角:「對,我怕你聽了我的話後,先入為主,把我排除在凶手之外,少了提防,畢竟我也不清楚這個世界的白知遙究竟是怎麼想的。」

  連自己都警戒,確實是白知遙的作風。

  顧盼看了眼在天橋角落蹲著的梁秋君,她沒有像秦楷銘那樣昏睡而去,而仍是痛苦地摀住腦袋,看起來像犯病的精神病人。

  她收回視線,看向白知遙道:「在你那個世界裡,也有梁秋君嗎?」

  白知遙冷冷地梁秋君一眼,方道:「是,我們是一屆的同窗,但最後成功進入研究所的只有我倆,她落選了,進了一家很普通的公司,根本接觸不到X世界計畫。和你們認識的梁秋君一樣,她在我們那兒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溫順親和,所以我根本沒有懷疑她,現在既然已經知道是她了,那我也要著手收集她的罪證,為小盼報仇了。」

  顧盼看她的身體好像淡了一點,有點透明,她問:「你要走了嗎?」

  「這是我的投影,我最近跟這個世界接觸太多,已經有人懷疑了,以後我應該不會再出現了。」白知遙伸手,想要撫摸顧盼,但是她的手是虛影,穿過了顧盼的臉頰。她收回手,深深地看了顧盼一眼,道,「小盼,雖然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她,可是看你活了下來,我真的很高興,祝你一切安好。」

  打火機的火苗越來越弱。

  顧盼看著她,問:「知遙……那個世界的你,過得還好嗎?還有人欺負你嗎?」

  白知遙愣了下,像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她這種問題,她柔聲道:「我過得很好,謝謝你。」

  「不,是我要謝謝你才對。」顧盼認真道,「謝謝你對我的幫助,我不知道怎麼報答。」

  白知遙笑了:「那就永遠都做這個世界的白知遙最好的朋友吧。」

  顧盼:「好。」

  火苗熄滅了,白知遙的身影消失無蹤。

  【叮咚!恭喜您結束密室逃脫機制,系統將自動回收剩餘獎勵道具,祝您生活愉快!】

  童書望著天空,自嘲道:「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說,白知遙會來求我幫忙做什麼事,我可能會覺得對方瘋了。沒想到我倆這麼水火不容,還能來個跨世界的大合作。」

  顧盼真誠道:「童書,也謝謝你了。」

  童書道:「沒什麼……臥槽,那個女生人呢?!」

  兩人這才發現原本蹲在天橋角落的梁秋君不見了!

  顧盼往天橋下望了望,也沒看到人影,她問童書道:「你剛才是不是在這邊設了結界?她怎麼會跑出去?」

  童書道:「我那個結界只能維持一會兒,之後白知遙出現,我為了能持續久一點,就把範圍縮小了,把那個女生留在結界外了……我去找找,你帶小哥先下天橋吧。」

  說罷,它便騎著黑貓離開了。

  顧盼將秦楷銘有些費力地扶了起來,她看著那張英俊的側臉,心中有點酸楚。

  而就在她架著秦楷銘下樓梯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汽車急剎車的聲音,尖銳刺耳。

  兩人艱難地下了天橋,她在路邊攔了個出租。一上車,司機師傅看到秦楷銘昏迷的樣子,還以為是病重的病人,有些緊張道:「這小夥子怎麼了?去醫院嗎?」

  「不用不用,他沒什麼事。」說著,顧盼報了秦家的地址。

  司機師傅雖然不太放心,但見她都這麼說了,總不能強行把人給送醫院吧,他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道:「哦哦行,聽說前面出了交通事故,堵住了,我可能要稍微繞下路哈。」

  顧盼想起剛才聽到的那個急剎車的聲音,覺得有點不對勁:「交通事故?」

  司機師傅道:「哎別提了,好像是紅燈的時候一個女孩突然衝了出來,被車撞了,不過好像還活著,現在在等120過來呢。」

  顧盼怔了怔。

  這時,童書和豆豆突然出現在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童書只說了兩個字:「是她。」

  顧盼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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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5:59 PM

第八十七章 尾聲

  「喲,這不是顧盼嗎?好多年沒見了!」

  一進「老地方」酒館的包間,似曾相識的景象便映入眼簾,只見前來聚會的高中同學比原來世界裡的那次要多,坐的位置稍有不同,不過顧盼已經記不大清了。

  畢竟每天醒來都要擔心觸發密室逃脫的日子,已經過去九年了。

  陳傑比高中時胖了點,他眼睛最尖,率先看到了進門的顧盼,打招呼道:「哎喲,看來A市的水土養人啊,顧盼你的氣色相當不錯嘛!」

  坐在他身旁的是年初就和他領了證的田薇,田薇笑道:「什麼叫水土養人啊,人家顧盼是被愛情滋潤的好嗎!」

  顧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這時,跟她一起進門的男人幫她拉開一張椅子:「坐吧。」

  兩人在陳傑那一桌坐下,田薇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看她,笑吟吟道:「顧大律師,我要聽愛情故事!」

  顧盼尷尬道:「這……沒什麼好說的呀。」

  一旁還坐著依舊是當了歷史老師的何曉夢,她道:「我記得高中時,班上的人都傳你和秦楷銘早戀,那是真的嗎?」

  顧盼看了眼身側的男子,見他神色淡然,正在幫她拆餐具,看起來並沒有把同學們的話聽進去,她才鬆了口氣。

  她裝傻道:「啊,是嗎?傳過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哈哈哈。」

  陳傑誇張道:「哇,顧盼,你這是二十六還是六十二啊,記性這麼差?我倒記得很清楚,是那誰把你倆的照片發到貼吧裡了嘛!可惜後來吧務刪帖了,那角度那氛圍,完爆現在好多青春校園劇幾條街啊!」

  顧盼:「……」

  陳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嗓門又大,一提起這件事,其他桌也聽到了,包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陳傑還奇怪道:「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呀?」

  田薇趕快給他嘴裡塞了個雞腿:「吃你的飯,就你話多!」

  坐在顧盼身旁的男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他們在說什麼?」

  顧盼臉不紅心不跳道:「沒事,陳傑那張嘴你還不知道,淨說些子虛烏有的事,我都沒印象了。」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小盼,你也不注意著點,一進門就看到你倆卿卿我我,這可是同學聚會。」

  顧盼回頭,只見白知遙來了,她原本的長直髮燙成了大波浪,臉上的淡妝更襯得她美豔動人,少了讀書時的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和原來世界的白知遙不同,她本科是在國內讀的,沒有出國,直到研究生階段才去了國外。

  顧盼也有一兩年沒見她了,欣喜道:「知遙,你趕回來啦?」

  白知遙在她另一側坐下,笑道:「在美國一個人待著沒意思,看到群裡說同學聚會,就飛回來看看。」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白知遙淡淡道:「大概不走了,我爸老了,我可能要回國幫他打理一下。」

  這話不知怎麼就被陳傑聽到了,他道:「女神就是不一樣啊,回來繼承家業反而是次要選項,我想好了,以後我要開個文具店,讓我未來孩兒們也有家業可繼承哈哈哈哈!」

  田薇捏住他的耳朵,恨恨道:「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吵鬧之中,一個女生從另一桌從了過來,正是童笑苒,她的頭髮染成了栗色,整個人的眉眼都要溫和許多,比高中還要瘦許多,哪裡有半分初中時小胖妞的模樣?

  她拿著個酒杯,走到二人面前,真誠道:「顧盼,白知遙,你們平時忙,少有回北德,好多年不見了,我敬你們一杯。」

  白知遙倒是爽快,和她碰杯後一飲而盡,喝完後問道:「你現在在北德工作嗎?」

  童笑苒道:「嗯,我爺爺身體不太好,想留在本地照顧他。」

  和原來的世界不一樣的是,童笑苒沒有和李驍上同一所大學,也沒有在一起。

  顧盼打量著她,莞爾道:「感覺你變了許多。」

  童笑苒看向她,也是微微一笑:「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呢?」

  「變好了。」顧盼也舉起了自己的酒杯,「來,乾杯。」

  然而,就在她打算喝的時候,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將她的杯子拿走了。

  男人聲音清冷:「特殊時期,不能喝酒。」

  顧盼:「……」

  白知遙和童笑苒都露出了有些八卦的笑容。

  白知遙挑眉道:「特殊時期?難不成你們都開始備孕了?準備未婚……」

  「知遙!」顧盼趕緊摀住她的嘴巴,急著辯解道,「我就是來個姨媽而已。」

  童笑苒道:「行吧,那咱們就以果汁代酒吧。」

  男人道:「果汁是冰的,不能喝。」

  顧盼:「……」

  童笑苒:「……」

  白知遙:「……」

  童笑苒哭笑不得:「秦大律師,我想向您諮詢一下,這亂灑狗糧可要怎麼告啊?」

  秦楷銘穿著一身西裝革履,英俊的臉龐比高中時更成熟了幾分,輪廓愈發冷傲,一雙黑眸似冷冽的夜。他淡淡道:「無可奉告。」

  最後他們還特地找服務員要了一杯溫水。

  童笑苒回去後,白知遙拉著顧盼說悄悄話:「高中時就看你們不對勁了,顧盼,老實交代,當時你高考考那麼好,跟打了雞血似的,是不是就是追著人秦楷銘去的?」

  說起來,顧盼也算是他們這屆高考衝出來的一匹黑馬了,一模二模三模一次比一次高,最後甚至秒殺掉了班長宋可菲,榮登年級第二,躋身全市前五,和秦楷銘一同被A大的法學系錄取。

  別說班上同學和老師了,就算是顧盼也沒想到會考出這樣的好成績。

  她知道秦楷銘上A大是穩的,所以只是想努力努力,想著爭取考個同城而已。

  沒想到不僅同城了,還同校同專業同班了。

  顧盼也覺得自己挺不可思議的,道:「可能踩了狗屎運吧。」

  白知遙到:「我看宋可菲是故意不來招呼你們的,感覺她還是沒有放下。」

  顧盼知道她所說的「放下」不僅指的是高考,她只是嘆了口氣:「順其自然吧。」

  白知遙問:「說起來,你倆究竟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這書讀完了,工作也穩定了,我還等著做伴娘呢!」

  顧盼道:「不急,我們還想再拼一兩年。」

  白知遙有些驚訝:「阿姨不催你呀?她身體還好吧?」

  顧盼瞥了眼坐在身旁的秦楷銘,偷偷跟好友道:「好得很,我媽她和學神的媽媽早成姐妹淘了,天天約著去健身。她覺得學神已經是煮熟的鴨子,還是不會飛的那種。」

  白知遙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那很好啊,阿姨沒想再找一個嗎?」

  顧盼道:「她說她不想找了,我尊重她。」

  白知遙又問:「那你有和你爸那邊聯繫嗎?」

  顧盼搖了搖頭。

  猶豫了片刻,白知遙還是低聲說道:「聽說他和梁秋君的小姨現在過得挺不好的,梁秋君這幾年在醫院裡躺著,花去了他們不少錢,她小姨倒是願意傾家蕩產,但顧叔叔本來就因她在馬路上推你的事而心存芥蒂,結果這每年掙的錢還要拿去支撐她住院,久而久之就不樂意了,和梁秋君小姨的矛盾就多起來,好像也快離婚了。」

  九年前,梁秋君出了車禍,雖然是撿了一條命,但就像當初的孟瑜一樣成了植物人,而由於有熱心群眾幫忙報了警,馬路的監控錄影也被調了出來,一時間梁秋君殺人未遂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曹慧和顧榮輝的事情自然也被順著挖了出來。

  顧盼沉聲道:「這可能就是因果報應吧。」

  白知遙緩緩道:「小盼,要是你爸再回頭找你們,你們還會接納他嗎?」

  「絕無可能。」顧盼斬釘截鐵道,「當時我就對他說過,要是以後過得不好,千萬別回來。」

  之後一番觥籌交錯,三個小時後,20班的同學聚會才散了。

  走出酒館,白家來接白知遙的車已經停在路邊了,白知遙回頭看向顧盼和秦楷銘,問:「你們怎麼回去呀?」

  顧盼道:「學神開了家裡的車,你先走吧,拜拜。」

  「嗯好,明天再聯繫,拜。」

  秦楷銘道:「我去取車。」

  顧盼卻拉住了他:「先別,你能陪我到前面走一走嗎?」

  秦楷銘牽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替她將亂髮撩至耳邊,應道:「好。」

  黑夜無星,橘黃色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兩人手牽著手,走上了四中天橋。

  顧盼望了眼不遠處的四中教學樓,又看著少有車輛來往的馬路,輕聲道:「這裡……對我來說,有著很深的意義。」

  秦楷銘應道:「我知道。」

  顧盼一愣,有些蒙圈地看向他:「這你都知道?你知道什麼?」

  原本應該出現在夜幕上的碎星,此時彷彿都落到了秦楷銘的眼裡,他溫柔道:「這是你獻出初吻的地方。」

  顧盼微微睜大了眼睛。

  秦楷銘俯身在她唇上蜻蜓點水,緩緩道:「顧盼,我和你的方程式算了那麼多年了,是不是該把未知數解出來了?」

  「!!!!」

  顧盼錯愕道:「你、你想起來了?」

  秦楷銘道:「嗯。」

  「全部都想起來了?」

  「嗯。」

  「你來過大姨媽的這件事也想起來了?」

  「……」

  顧盼詫道:「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之前的因果線斷了後,你就會把以前的事忘了嗎?」

  秦楷銘道:「可能是那對戒指吧。」

  「啊?」

  秦楷銘用指腹撫過她的臉頰,道:「那對戒指,修復了我們之間的因果線。」

  其他道具都是憑空消失,唯獨那對戒指,確實化作了銀粉消散在他倆之間。

  顧盼問:「你……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秦楷銘道:「斷斷續續想起來的,完全想起來是半年前。」

  顧盼更驚了:「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秦楷銘勾了勾唇角:「又不影響什麼。」

  顧盼:「……」啊啊啊啊這個騙子!

  凝視著她,秦楷銘不緊不慢道:「就算沒有以前的記憶,我們依然走到了一起,顧盼,你總是能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喜歡上你。」

  顧盼無語了:「我……你……你居然騙我!」

  秦楷銘挑眉:「怎麼,顧律師,你要告我嗎?」

  顧盼欲哭無淚:「怎麼告?嗯?你告訴我怎麼告?遇上你,我只有敗訴啊!」

  秦楷銘安慰道:「沒事,我給你放水。」

  「我自願把一輩子都賠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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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8:35 PM

番外‧Again(一)

  望著鏡中的自己,顧盼有些恍惚。

  林疏桐在一旁驚嘆道:「盼盼,你今天真是太漂亮啦!」

  二十七歲的林疏桐早已不再像十七歲時那樣紮著麻花辮了,前幾日她剛弄了個梨花燙,頭髮還染成了栗色,看起來元氣又俏皮,精神極好,再無昔日受人欺凌時的陰鬱,滿面陽光。

  她大學所在的城市離A城不遠,本科畢業後她便來A城工作了,現在是一名小學語文教師。

  另一邊的白知遙冷哼道:「不會說話,小盼每天都很好看。」

  相較於一年前的同學聚會,她倒沒什麼變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連衣秋裙,襯得眉眼輪廓愈發冷豔,歲月並沒有摧毀她的美好,反而是為她的美麗增添了成熟的質感。

  林疏桐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索性不說話了

  顧盼有些無奈,這倆人小時候還會在她面前裝裝塑料姐妹情,可自從高中以後,她倆完全放棄了偽裝,一見面就懟來懟去,互看不順眼。

  被夾在中間的她只有開口作和事老,道:「好啦好啦,我也覺得我今天特別好看,嘿嘿。」

  聽起來可能有點不要臉,可這是真話。

  只見全身鏡中的她身穿一襲長拖尾的潔白婚紗,裙面上的蕾絲繁複古典,層層裙紗交錯相疊,一字肩的設計襯得她的肩骨和鎖骨更加優美,她留長的烏髮被精緻地盤在了腦後,綴以珍珠白百合頭花,垂下來的頭紗同樣潔白,宛如春晨的一場似夢非夢的薄霧。

  她的臉上也上了妝,原本恬淡清秀的臉龐頓時濃墨重彩起來,眉眼如蘸水墨,眼角似染桃花,一張朱唇嬌豔動人,一顰一笑皆可入畫。

  ——今天是她試婚紗的日子。

  白知遙為她理了理裙襬,皺眉道:「秦楷銘真的不來了嗎?」

  顧盼的神色浮現出一抹黯淡,但轉瞬即逝,她道:「他工作忙,今天臨時有事,走不開。」

  白知遙不滿道:「有什麼事比為自己妻子選婚紗還要重要的?」

  顧盼微笑道:「這又沒什麼,選婚紗主要是看我喜歡,他就算來了也是尊重我的選擇,而且讓他遲點看到,也是一種驚喜呀。」

  白知遙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口吻可以說是個十分嚴格的娘家人了,她道:「這不一樣,工作每天都在做,但結婚的話,不考慮離婚再婚的情況,只有一次,婚禮也好,挑婚紗也好,都只有一次!」

  林疏桐也忍不住問道:「所以當時你們為什麼不在一起工作啊?剛開始你們不都在同一家律所嗎?」

  顧盼道:「我倆總不能老綁定在一起,還是各自發展比較好。」

  最開始她確實是和學神在一家律所上班,但學神冒尖太快,遭到了律所元老的打壓,後來被一家大律所挖走了,除此之外還做了他們一個師兄的創業公司的法務。

  當時她也想過和學神一起離開,但思量片刻,覺得還是各自獨立發展比較好,現在這家律所主要接的案子和她的興趣相符,到了大的律所反而可能不如人意。

  距離上回20班同學聚會,已經過去一年了,這一年裡她和學神都處於事業上升期,事務繁忙,秦楷銘比她更甚,所以兩人只能先把結婚證領了,婚禮放到後面再補。

  正好這段時間她所跟的項目結項了,秦楷銘那邊也結束了一個case,兩家趕緊抓住時機,選下日子,定了婚禮的時間。

  本來兩人預約好今天過來試婚紗,但等她都到了婚紗店後,卻接到秦楷銘電話,說師兄公司那邊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讓她先定了。

  林疏桐擔心道:「他工作這麼忙,後天拍婚紗照不會鴿了吧?」

  顧盼道:「應該……不會吧。」

  白知遙正色道:「小盼,你想好了嗎?真的要嫁給他嗎?」

  林疏桐反駁道:「呸呸呸,哪有你這樣說話的?他倆結婚證都領了好嘛,只是差個儀式而已。盼盼,別聽她的,做個快樂的新娘子!」

  顧盼笑了笑,沒說話,鏡中的新娘雖美,但卻顯得有些寂寞。

  試完婚紗後,三人一起去吃了頓海底撈,吃完後又散了會兒步,聊聊天。

  正如白知遙在同學聚會時說的,她真的回國掌管起家業,此次來A城除了是給顧盼當伴娘外,還有把白家的生意做到北方的心思,其餘時間也在四處奔走,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事。

  而林疏桐則更多是在說她所執教的小學裡的事,她現在當班主任了,特別關注班上的欺凌問題,她在學生中很有威嚴。

  等顧盼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9點了,黑夜住進了室內,家裡比外頭更黑。

  隨著「啪」的一聲,客廳的吊燈亮起來,暖色的燈光在屋內潑灑開,渲染到了客廳的每個角落,照亮了牆上和立櫃上的照片。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顧盼自言自語了一句:「還沒回來麼……」

  關了門換好鞋後,疲憊感瞬間湧了上來,方才和好姐妹吃火鍋聊天的精神就像是被忽然亮起的燈光吸走了似的。她換了下放下包,躺在了沙發上。

  客廳的牆紙按她的喜好鋪了歐式田園風,既淡雅又有情調,牆上掛著她和秦楷銘的本碩畢業照,還有一些旅遊時拍的照。

  最近的一張照片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去旅遊過了,要不是秦楷銘沒空,要不就是她有事,讀書時她總覺得已經夠忙的了,現在回頭看看,步入社會之前的自己簡直可以說過的是閒雲野鶴的日子。

  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時,童書騎著豆豆悄然出現在了茶几上,小刺蝟圓溜溜的小眼睛看著她,輕言輕語地問道:「盼盼,試婚紗累嗎?」

  「童書?」顧盼睜開眼睛,側頭看去,「今天你到哪裡去了,怎麼沒見你跟著疏桐。」

  「有點事,但我在林疏桐的手機上看到照片了。」童書解釋道,「怪不得總有說,女孩子當新娘子的時候是最漂亮的。」

  顧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從童書的語氣中聽出了羨慕。

  但大家都知道,童書永遠不可能有它所羨慕的那一天了。

  童書似是知道她心裡所想,出言安慰道:「哎呀,你不用同情我,白知遙說得對,是我自己選擇放棄了生命,放棄了未來,要是沒有這份重生的運氣,我連看都沒有機會看,能看到自己愛的人經歷最美好的時刻,我已經很幸福了。」

  顧盼沉默。

  童書逕自繼續道:「我真的很幸運了,能夠親眼看著這個世界的林疏桐上高中、高考、軍訓、談戀愛、畢業、工作……我看著她,跟著她,就像我也經歷過了。可以這樣說,我的生命在她身上得到了延續,通過她,我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後續。」

  顧盼能理解,林疏桐對於童書來說,是一種安慰。

  她感慨道:「疏桐能一路走到今天,這也要多虧於你的守護。」

  童書像是笑了,道:「自己守護自己,說什麼『多虧於』呢?我將見證她一點點成熟,看她一歲歲老去,然後……死去。」

  顧盼嘆道:「你會很寂寞吧。」

  童書道:「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到時候盼盼你們應該也都不在了,但第三個世界的白知遙跟我說,我和林疏桐本是同一人,如果她在這個世界上消亡了,那麼我也不復存在了。」

  無論什麼時候,聊起死亡,人總是不免有點傷感。顧盼問:「『知遙』以前說的?」

  「不是,就在前不久。」童書頓了頓,「我跟林疏桐回北德時,還在天橋那兒又遇見了另一個世界的白知遙。」

  顧盼:「!!!」

  童書用細瘦的小抓子拍了拍豆豆的腦袋,下一秒黑貓嘴裡便吐出了一隻直徑只有3釐米左右的玻璃球。

  童書示意顧盼接過玻璃球,一邊道:「她在她那個世界檢測到你快結婚了,托我把這份結婚禮物送給你。我拿到後發現這個東西正常人也能看到,不方便攜帶,就混在林疏桐往回寄的特產一起寄過來了,今天白天沒出現也是因為快遞到了,我得在林疏桐發現之前先把這個取出來。」

  顧盼接過,放在手心上,只見那是個十分精巧的玻璃球,圓滑透明,沒有一絲瑕疵,而球裡包裹著一個蝴蝶樣本。

  她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蝴蝶,左右兩邊的翅膀顏色和紋路都不同,一邊湛藍如海,一邊鮮紅似火,顏色飽滿得像是有股生命力,直穿玻璃外殼,撲面衝來。

  顧盼用手指捏著把玩,驚嘆道:「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說你以後會知道的。」童書說,「好了,我要走了,回去守著林疏桐。」

  「嗯好。」

  童書走後,顧盼把玩著珠子,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居然還沒等她起身給玻璃珠找個地方安置,就拿著珠子睡著了。

  她的手垂下去,玻璃珠從她手指間滑落,摔在了木地板上。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玻璃珠在接觸到地面的剎那,並沒有發出硬物碰擊的聲音,而是如水珠一般,外層的玻璃無聲地化作細碎的白塵濺開,一時之間,像是寒冰解凍,被包在珠子裡的異色蝴蝶失去束縛,居然活了過來,在閃耀著微光的塵埃之中搧動雙翼,飛旋而上。

  它掠過女子的髮梢,飛過簡約的吊燈,最終在立櫃的相框前停頓下來——相框裡是本科畢業時顧盼和秦凱銘的合照,二人身著墨黑色的學士服,戴著學士帽,手中各捧了幾束親朋好友送的鮮花,顧盼笑容燦爛明媚,秦楷銘英俊非凡,嘴角難得地勾了抹笑意。

  蝴蝶停立在相框上,漸漸地,身形透明,只剩下一顆藍色光粒和紅色光粒,發著微弱的光芒。最終,就連那兩顆光點都消失了……

  「哐啷。」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顧盼醒來,聽到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不似平常的沉穩,今天開門的聲音格外的響,透著幾分急躁。

  ……嗯?

  急躁?

  顧盼徹底清醒了,她忙從沙發上坐起來,腦袋裡飛速思考著應對措施——打電話給學神,報警,回臥室上鎖,拿晾衣桿自衛……

  而就在她剛把聯繫緊急呼叫人的界面調出來時,門已經被打開了。

  她身體一僵,另一隻手握緊茶几上的水果刀。

  這時,她聽到一個細若鶯鸝般的女聲,卻透著股冷淡,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和荒謬:「……顧盼?」

  口吻有種莫名的熟悉。

  顧盼驚愕地抬眼望去,只見從門外進來的是一個身著正裝的女子,五官精緻,一雙黑眸似是藏了煙雨中的山水,她披散的長髮有些凌亂,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貌。

  顧盼暗嘆,好一個冰山美人,這顏值都能和知遙一較高下了!

  不過這麼好看的妹子,怎麼跑她家裡來了?

  不會是……學神的追求者吧?

  在對視的短短幾秒中,顧盼迅速腦補了一齣美女同事偷偷配了心儀男神家門鑰匙然後上門找原配示威的狗血戲碼。沉默了片刻,她試探地開口道:「美女你……」

  本來她想問「美女你誰呀」,結果話剛出口,她就被自己給嚇了一跳!

  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

  「喂,喂?」顧盼顧不得探究眼前的妹子是為何而來的了,當即像試麥一樣自言自語來試自己的聲音,「喂,Test,Test……咳,咳,喂,喂?Hello?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冰山美人:「……」

  顧盼震驚了,她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有磁性了?

  簡直就像……已經不是像了,是根本就是男人的聲音啊!

  見狀,那名陌生女子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頭疼似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道:「果然是這樣。」

  顧盼完全懵了:「什、什麼?」

  而女子下一句話,直接讓她大腦當機——

  「……老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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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8-21 09:01 PM

番外‧Again(二)

  一個小時後。

  一男一女對坐在飯廳,在凝重的氣氛下開始了這個家的第二次家庭會議——第一次家庭會議是在二人領證前。

  短短幾個月,物是人非,男主人不是男主人了,女主人也不是女主人了。

  準確來說,是女主人變成了男主人,男主人變成了女主人。

  顧盼忍不住又一次拿起鏡子,只見鏡中映出的是一個清俊的面龐,算不上英俊,但看上去很舒服,五官端正,斯文而平和,只有眉眼依稀能看出一點熟悉的痕跡。

  剛才她一醒來忙著防賊了,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掌變寬大了好些,手指也不似原本的那樣細嫩了,甚至整個人都拔高了不少,從全身鏡目測應該有一米八的樣子,視野都不一樣了,怪不得她站起來後總覺得哪裡不對,有種奇怪的感覺。

  再抬眼看看坐在對面的人,膚若凝脂,眉如青黛,長睫似扇,現在細細看來,是有幾處肖似秦母,唯一不變是眉眼之間的那股淡漠,冷冷的,像是山林間的晨霧。

  她艱難地開口道:「所以……是『知遙』送給我的那個玻璃球引發的嗎?」她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正是當下最受少女們喜愛的「男神音」。

  秦楷銘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應該是的。」他的聲音細膩婉轉,清脆如泉水叮咚,正是當下廣受宅男們喜愛的「蘿莉音」。

  顧盼:「……」

  秦楷銘:「……」

  要瘋了!

  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裡,他們認清了彼此性轉的事實,據秦楷銘所說,他是忙完後開車回家,停好車後突然覺得有點睏,就給自己定了個15分鐘的鬧鐘,想著小睡一會兒恢復下精神再上樓回家,免得顧盼見了擔心。

  可一覺醒來後,世界就變了!

  顧盼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過這麼怪誕的事情了,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她用著男神音說道:「可是現在又不像是高中時有密室逃脫機制,還可以告訴我們通關條件什麼的……」

  秦楷銘面無表情地用著蘿莉音問道:「那個玻璃球呢?」

  顧盼聲音低沉道:「醒來時就不見了,我記得我是拿在手上的,可能是掉在地上了。但剛才找了下,沙發底下沒有。」

  秦楷銘聲音清脆道:「會不會是摔碎了?就像『時凝珠』一樣,摔碎後觸發了效果。」

  顧盼忍不住了:「噗!」

  秦楷銘:「???」

  顧盼忙道:「沒事沒事,哈哈哈,你說得有道理……哈哈哈,就是覺得你的聲音和你的人設好不搭,哈哈哈!」

  秦楷銘:「……」

  顧盼托腮尋思道:「『知遙』為什麼要送我這麼一個禮物啊?增加我們之間的情趣?」

  秦楷銘咬牙道:「確實『很有』情趣。」

  顧盼樂了:「哈哈哈這下你媽的願望成真了,你真的是個女孩了,秦巧巧。」

  秦楷銘:「……」

  說曹操,曹操就到,顧盼還沒哈哈哈完,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屏幕一亮,是一個視頻邀請,發起人備註是:婆婆。

  顧盼:「……」

  飯桌上瀰漫著尷尬的沉默,唯有手機的震動聲寂寞地響了好一會兒,視頻邀請終於被中斷了,微信多了一條新消息。

  婆婆:在忙嗎?

  秦楷銘道:「回一下她吧,不然她等下又要打電話過來了。」

  於是顧盼打字回覆道:「媽,不好意思,律所臨時有事,把我叫回來加班了,不方便接視頻和電話。」

  秦楷銘看了眼,說:「嗯,說得不錯。」

  顧盼微笑:「因為聽你這樣說聽得多了。」

  「……」秦楷銘噎了下,「抱歉,今天我沒有陪你試婚紗,我……」

  話還沒說完,這次就換他的手機震動了,屏幕一亮,是電話,來電聯繫人是「岳母」。

  秦楷銘:「……」

  顧盼阻止道:「別接,不然我媽聽了你的聲音肯定以為你出軌了,她現在對這種事特別敏感。」

  秦楷銘道:「那等她掛斷吧。」

  「也不行。」顧盼想了想,「我媽和你媽說不定在一塊兒呢,要是我不接視頻,你又不接電話,兩位老太太會起疑心的,以為我們吵架了。」

  「……」平時一直是近乎全知全能形象的秦楷銘難得地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那怎麼辦?」

  顧盼道:「這樣吧,我來說話,裝作你同事。」

  秦楷銘道:「……好吧。」

  於是顧盼把手機放在二人之間的桌上,按了接聽,免提,電話裡傳來顧母溫柔的聲音:「巧巧,在忙嗎?」

  聽到這聲音,顧盼差點一個「媽」字就出口了,還好收住了,但她本就不擅長撒謊,現在面對自己的親媽,心裡更慌了,嘴上結巴起來:「那個……秦楷銘去上洗手間了。」

  秦楷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別緊張。

  對面沉默了三秒,疑惑道:「小盼?你不是在加班嗎?」

  顧盼:「?!?!?!?!」

  顧盼飛快按了「靜音」鍵,抬頭對秦楷銘吃驚道:「這都能認出來?!我媽是不是真的就算我化成灰她都能認得啊?!」

  秦楷銘:「……」

  因為聽不到這邊的聲音,顧母見遲遲沒有回應,奇怪道:「小盼?怎麼回事?信號不好嗎?」

  秦楷銘把「靜音」按掉,給顧盼遞了一個眼神。

  顧盼只得硬著頭皮應了聲:「媽?」

  顧母道:「怎麼了?才沒見面多久啊,就不認得你媽我了?我可是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

  「……這個我真信。」顧盼覺得自己頭上已經很久沒有同時冒出過那麼多問號了,她試探地問道,「你不覺得我的聲音,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顧母道:「你感冒了?聽不出來呀。」

  顧盼看向秦楷銘,秦楷銘默契地開口:「媽。」

  顧母:「哎,巧巧,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是小盼接的電話?」

  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這個玻璃珠威力真大啊,甚至都改變了周圍人對他們性別的認知!

  秦楷銘面不改色地回應道:「她加班,我來她這裡陪她。」

  「噢……」顧母頓了頓,「今天婚紗試得怎麼樣呀?還滿意嗎?」

  秦楷銘看了眼顧盼,顧盼衝他比了個OK,於是秦楷銘回道:「滿意。」

  顧母又問:「什麼款式啊?好穿不好穿啊?漂亮是很重要,可也別讓自己太受罪啦。肩領是什麼樣子的?裙子有多長啊?」

  這一連串的問題可就不是一個手勢能解決得了了。秦楷銘更加愧疚了,只有道:「不好說,等你們來了後看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顧盼的手。

  顧盼看著那隻纖纖玉手,差點笑場,心想以前是大手牽小手,現在是小手牽大手。

  顧母憤憤道:「小盼真是太不像話了,工作再忙,都不能抽一點時間來陪你試婚紗嗎?反正去了,晚上大不了就加班,沒去,現在晚上還要加班,有什麼區別?」

  秦楷銘:「……」

  顧盼出聲解圍道:「媽,這個真的要看情況,凡事有輕重緩急。」

  顧母道:「原來你還聽著在啊?那正好,我直接說你。什麼輕重緩急啊,工作比你老婆更重要嗎?那以後巧巧要進產房了,你正好有工作,難道你要忙你的工作,讓巧巧一個人孤軍奮戰?」

  一旁的秦楷銘神色愈發凝重起來,他鄭重道:「不會的。」

  顧母道:「巧巧,你別再為他說話了!該訓的總要訓的!」

  「……」秦楷銘這才想起他現在是穿婚紗的那個,忙改口道,「他說不會的。」

  顧母冷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秦楷銘:「……」

  顧盼哭笑不得:「媽,你都在哪兒學的這些話啊。」

  就這樣受訓了足足30分鐘,聽顧母從家庭責任感說到男人的擔當再說到做人誠信問題。

  以前做女兒的時候顧盼都沒發現顧母育兒的時候會那麼能說,想來是「兒子」讓她聯想起了顧父。

  總算掛了電話,顧盼開玩笑道:「委屈,白白地替你挨了一頓訓。」

  秦楷銘低聲道:「對不起。」

  顧盼道:「沒事啦。」

  秦楷銘看向她,想像往常一樣摸摸對方的臉,可是當他伸出青蔥般的細手撫上對方的俊顏時,又覺得有些彆扭。但他並沒有將手收回去,而是繼續保持著這個姿勢,鄭重其事道:「以後我會適當拒絕和延後一些工作的,沒能第一時間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這也算是我一輩子的遺憾了。」

  顧盼感受著臉上輕柔的觸感,聽著這個蘿莉音,望著對方那雙水靈靈的眼眸,也覺得彆扭極了,但同時也十分感動,她強壓下那股好笑的彆扭,安撫道:「沒有那麼嚴重啦。」

  時間已經不早了,明天兩人還要上班,於是各自準備洗洗睡了。

  因為他們以前已經有過互換身體的經歷,現在也不再像高中那會兒那麼青澀了,床單都翻來覆去滾過不知道多少次,所以這次對於突然變性的身體的接受度要比高中那次強得多。

  這個「強得多」表現在哪裡呢?就比如說現在,顧盼脫得精光去洗澡,不會因為關鍵部位沒有任何馬賽克而感到不好意思到快要暈過去,也不會再在心裡發出排山倒海似的驚叫。

  是的,她成熟了,也更強了。

  畢竟嚴格算起來……她的心理年齡,可以說已經有36歲了。

  洗完澡,顧盼穿著秦楷銘的睡衣從浴室出來,一臉嚴肅道:「感覺還是你的最大,我的要細一點。」

  秦楷銘:「…………………………」

  顧盼又伸手抓了把他的胸,一本正經地點評道:「比我的小,但挺軟的,手感不錯。」

  秦楷銘:「………………………………………………………………」

  洗完澡後,兩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按照習慣,總感覺該做點什麼。

  但又感覺現在無論做點什麼都很奇怪。
  
  顧盼望著天花板,率先開口:「學神,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如此心無波瀾地躺在你身邊,就跟和知遙躺在一起時一樣,沒有任何邪念。」

  「……」秦楷銘勾了勾嘴角,「你要是心有波瀾,那我就要開始擔心了。」

  顧盼翻身,屈起胳膊用手撐著自己,看著秦楷銘道:「但別人不都是說,愛一個人愛的不是性別,而是這個人嗎?那我對你難道是假愛?」

  秦楷銘想了想,道:「愛不是性別,但驅使肉慾的主要是性取向。」

  顧盼道:「噫,你怎麼能用這麼可愛的聲音說這麼污的詞呢?」

  秦楷銘:「……睡吧。」

  趁他把燈關掉之前,顧盼湊上去吧唧了他的臉一口,笑道:「晚安,老婆。」

  秦楷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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