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油爆香菇 -【女帝直播攻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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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1:17 PM

第二百一十章 百步穿楊?何止百步(三)

  此話一出,不僅弄琴懵逼了,其他男子全部陷入長久的無語之中,直播間更是炸了。

  【玄香太守】:主播,你別嚇寶寶,那麼遠,怎麼可能射中?

  【風之燎原】:我相信主播這個非人變態能做到,但是弄琴軟妹子根本不可能吧?

  【寒雨桐】:我彷彿看到,又有一個軟妹子,即將進化成鐵骨錚錚漢子

  直播間的觀眾擺事實、講道理,紛紛認為弄琴做到的可能性為零。

  不是他們不相信,而是太匪夷所思了!

  孟渾也這麼覺得,以他目力丈量,姜芃姬所處位置距離箭靶,至少有兩百步。

  這種距離,一石的重弓都無法達到,需要二石以上的弓!

  可二石……那就是整整兩百斤,比一個成年男子體重還要重不少!

  弄琴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拉開二石的弓?

  「你能做到麼?」姜芃姬問她。

  弄琴的腳步有些躊躇,聽到姜芃姬的提問,很快又堅定下來。

  「郎君只需教奴怎麼做,奴便能為您做到!」

  姜芃姬莞爾,「聰明的小姑娘,過來,我教你。」

  解開手中改良弩包裹的白布,散落了一地,露出弩的全貌。

  孟渾一瞧,虎目都直了。

  然而,令所有人都驚詫的事情還在後面。

  姜芃姬在弄琴耳邊耳語幾句,告訴她如何操作這把改良弩。

  「……這把弩的後坐力很大,使用的時候,你的下盤一定要穩,學會正確的卸力方法。若是下盤不穩,手中弩有些許偏移,這將會導致你無法命中目標,敵人不死,死的就是你!」

  姜芃姬的聲音宛若山野清泉,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冷意,令注意力下意識集中。

  雖然改良弩裡面有緩衝減震裝置,可以最大限度減緩射箭瞬間的作用力。

  但這個力道對於如今的弄琴來講,還是有些吃力。

  「你有足夠的時間用瞄準器瞄準目標,平衡自己的身體,不用像弓箭一樣,拉開之後無法持久維持弓箭張開的狀態……」姜芃姬幫助弄琴調整好,聲音帶著鼓勵,「就是這個角度!」

  話音剛落,一支箭矢已經從弩身飛射而出,強大的後坐力,哪怕弄琴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依舊被震得倒退好幾步,然後踉蹌倒坐在地上,不等她起身,耳邊盡是驚歎之聲。

  啪——

  弄琴的運氣很好,箭矢雖然沒有命中靶心,但也中了,並且炸裂了半個靶面!

  直播間觀眾紛紛發了一串感嘆號,似乎也被嚇得不輕。

  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了兩百步!

  尋常人不說能不能瞄準那麼遠的東西,單是臂力要求,已經嚇退了一大批人。

  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個身形消瘦單薄的女人射穿了,並且炸了靶子!

  那把箭矢並沒有因此停頓,反而又飛了幾十步的距離,這才堪堪紮入地面。

  孟渾見狀,早已經奔上前,如珍似寶一般捧起被弄琴連帶著摔在地上的改良弩。

  弄琴整個人也是懵逼的,眼前伸出一隻細白乾淨的手,帶著一股皂香。

  「起來。」

  弄琴抿緊唇,拉著姜芃姬的手,猛地起身。

  忙不迭上前去看靶子的情況,也被那個暴力的場景驚了一跳。

  這、這……真是她弄的麼?

  弄琴眼前一黑,心臟跳動快如擂點,然後不敢置信地抬起雙手。

  這……真的是她做的?

  世人常常以百步穿楊形容神射手,可她轉身回頭看看。

  兩地距離,又豈止百步?

  孟渾作為總教頭,又是前任孟氏都尉,自然看出這把改良弩的可怕之處。

  他不是沒有見過弩,但和他以前所見的弩比起來,眼前這把似乎格外的恐怖。

  它很輕便,稍微有點兒力氣的人都能背著,並且可以用腰力開弦,哪怕是弄琴這樣的女子,也能雙手雙腳並用,身體後傾,積蓄全身的力氣拉開弩弦,掛上機括。

  像腳踏弩一般利用手臂、雙足和腰部力量。

  只是腳踏弩不一樣,這種改良弩是臂張弩,移動攜帶都十分方便。

  更加令孟渾眼前一亮的是,弩發射時候的後坐力十分小,但射程又是實實在在的遠!

  不過,他沒有欣喜完,卻聽一旁的姜芃姬冷冷打擊,「還是不夠……半成品就是半成品……」

  孟渾捧著改良弩一臉懵逼,這樣還不夠?

  他不知道,姜芃姬這話囊括的內容可多了。

  她的眼睛何其毒辣,弄琴只是試射一次,她已經看到了好幾處需要改善的地方。

  「郎君想要給所有人都配上這種弩?」

  孟渾強壓心中激動,恨不得將手裡頭的改良弩好好供起來。

  其他人聽到孟渾的話,特別是孟渾帶過來的下屬,眼睛閃爍著精光。

  姜芃姬卻道,「還是半成品,需要進一步更改。因為製作比較困難,且成本高,暫時還做不到一人一把。我只會給表現最優異的,至於其他人……呵呵……」

  她拿過孟渾手中的改良弩,動作熟練地用雙臂開弦,而不是像弄琴那樣費力。

  啪——

  一個箭靶從中心炸裂,姜芃姬身形穩如青松,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繼續開弦,裝箭,又是一聲箭靶炸裂的聲音,碎得十分徹底。

  孟渾此時才發現,姜芃姬根本沒有瞄準的動作!

  或者說,她的雙目注視目標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底,不用刻意瞄準也能命中目標!

  這是何等恐怖的目力和準頭?

  「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為不會而已。」

  她放下弩,驀地回首一笑,笑顏燦爛,那一瞬,似乎當空烈陽也為之黯然失色。

  弄琴心中一陣燥熱,眼神灼灼,彷彿有一股沒由來的動力充斥四肢。

  很想成為郎君那般的人。

  輕描淡寫地開弦,身形不動如松,脊背筆直不彎,彷彿天塌了,也無法使她退讓屈服!

  對,自己是女子,可郎君也是女子,年紀還比她小。

  她能做到的,自己為何做不到?

  即使如今的生活十分困苦,望不到盡頭的訓練令她身心俱疲,但很自由,很暢快!

  她無法想像回到過去的生活,也不想被作踐她的父母拉回去嫁人,庸庸碌碌一輩子,圍繞著一個沒有作為的平庸男人、一群吵吵鬧鬧的蘿蔔頭和灶台過一輩子……

  那般渾渾噩噩,波瀾不驚的日子,將人磨得麻木,這也算活過?

  強烈的念頭充斥著弄琴的大腦,令她著魔。

  那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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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1:25 PM

第二百十一章 剿匪,或殺,或俘(一)

  弄琴眼神堅定地看著姜芃姬,雙膝直挺挺地跪下,肩頭傷口還在滲血,黏住了衣裳。

  「求郎君教奴!」

  姜芃姬似笑非笑地看著弄琴,將她看得全身都不自然。

  良久,她道,「你覺得我能有什麼好教你的?」

  弄琴一怔,並不理解她的意思,

  姜芃姬道,「你會苦練,知道努力,還有一顆不服輸的心,擁有這些便已足夠。我能教你的,只是告訴你如何最大限度發揮自己的優勢,如何讓身體變得強健,其他的還要靠你自己。」

  女性生理結構的確很吃虧,但這並不意味著女性便是弱者。

  在姜芃姬那個世界,聯邦軍力大致分為十四支軍團,軍團長便是最高指令長官,直接受命於總元帥。各個軍團都有不同的責任,例如姜芃姬領導的第七軍團就屬於第一階梯作戰軍團。

  可以說,除了總元帥之外,軍團長便是權力巔峰的風雲人物。

  姜芃姬那一屆,女性軍團長有八位,男性六位。

  聯邦強者為尊,不講性別。

  誰能說那幾位軍團長是女性,所以就比其他六位男性軍團長弱?

  事實上,姜芃姬個人戰鬥力在軍團長中的排名,完全可以擠進前三。

  生理構造並非絕對,端看有沒有那份變強的心思。

  「如果別人的力氣比你大,那你就學會如何出手更快。如果別人的速度比你快,那你就學會如何一擊致人死地。如果別人身體素質都比你好,那你就學學兵法,如何領兵作戰。你的眼睛,永遠不要著眼於自己的短處,你也不需要將自己的短處和旁人長處相比,那沒有必要。」

  姜芃姬每說一句,弄琴的心臟便控制不住地砰砰亂跳,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破繭而出。

  她說,「起來吧,你來找我教你,我總該教點兒什麼。」

  弄琴爬起來,膝蓋部位灰撲撲一片。

  「我每天都會來農莊待一會兒,能學到什麼,全看你自己。」姜芃姬抬手捏了捏弄琴的四肢,神情認真地道,「肌肉骨骼的狀態可以,還有可塑的餘地。訓練之後,有按摩麼?」

  姜芃姬給的那張按摩單子並不簡單,本身就是給軍校學生訓練準備的,可以最大限度發揮訓練效果,刺激肌肉神經活性,減少前一天訓練遺留的後遺症,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日積月累之後,年紀稍微小一些的,還能讓身體進行再次發育,有效提高身體素質。

  弄琴臉色一紅,低聲道,「有,總教頭見奴訓練苦不堪言,特地讓莊子的嬸娘學了幫奴。」

  雖然那種全身性按摩很羞人,不過效果的確很顯著。

  肌肉酸酸脹脹,感覺像是泡了熱水澡。

  她以為第二天會累得爬不起來,卻不想飽飽睡了一覺,四肢只是有些輕微的酸脹。

  這種程度的疲倦,根本不影響訓練。

  姜芃姬輕笑,贊了一句,「孟渾倒是細心,你先下去處理一下肩上的傷口,敷點藥。」

  弄琴恭敬道了一聲喏。

  「再過半個月,似乎是伍長選拔了吧?」

  姜芃姬看了看自己之前定下的章程,的確是一月選拔一次伍長。

  孟渾道,「回稟郎君,是的。」

  「弄琴也參加,通知下去,誰輸給她,部曲換洗下來的衣裳就由誰去漿洗。」

  孟渾怔怔地張了張口,問道,「弄琴娘子雖然努力,但是想要贏的話……」

  光是體型,她就十分吃虧了。

  姜芃姬意味深長地道,「未必不能贏。」

  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擊殺一個人。

  哪怕身處劣勢亦可以取敵方性命!

  既然教弄琴,又怎麼可以不教點乾貨?

  孟渾脊背發寒,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滄州乃東慶六州二十一郡之一,北面商路通達,與北疆有比較密集的聯繫,兩地商品互通有無,吸引了不少商賈前去做生意,從而促進當地經濟繁榮,使得滄州成為東慶大州。

  不過,這種繁華景象已經一去不返,如今的滄州到處彌漫著蕭條頹廢氣息,不時有流寇搶掠來往商賈,原本熱鬧繁華的商路已經不見往日舊景,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頹坐在路邊。

  偶爾,還能看到一排排身穿孟家軍服飾的兵卒提著槍巡邏,他們面色凝重地盤查行色匆匆的可疑行人,暗中克扣財物,趁機欺淩百姓,扣押走商商賈的貨物,趁機敲詐勒索。

  進出滄州,特別是孟郡一帶的各個關卡更有重兵把守,因為匪寇殺掠搶奪,不得不背井離鄉的百姓滯留在城門口,三三兩兩,衣衫破爛陳舊,面黃肌瘦,形銷骨立,雙眸只剩麻木。

  「這些該死的……畜生!」

  避開那些兵卒,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乞丐掩面啜泣,懷中抱著一個瘦得不成模樣的孩童。

  仔細一瞧,孩童面色青白,臉上有好幾塊斑駁淤痕,雙目緊閉,呼吸已然停止。

  小乞兒是老乞丐撿來的,從牙牙學語拉扯到如今十二歲,本以為後半生有個依靠,不曾想孫兒腹中饑餓,偷偷出去乞討,不慎弄髒一個孟家軍士卒的鞋面,然後就被對方活生生打死。

  這哪裡是保衛東慶,保衛百姓的守護神?

  分明是一群披著人皮的豺狼虎豹,地獄出來的惡鬼!

  「罵什麼呢,老畜生!」

  有個耳尖的士卒聽到些許聲音,罵罵咧咧作勢上前。

  老乞丐乾脆豁出去,對著那個士卒啐了一口唾沫,「罵你們這些畜生!」

  不過片刻,路邊暈開一片血跡,一具被戳了好幾個洞的老乞丐躺在一具小乞丐屍體旁。

  旁邊的流民已經看得麻木,一雙好似木珠子摁上去的眼睛,動也不動,就跟木頭人一樣。

  此時,城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守衛像是老鼠碰見貓,變得諂媚而恭敬,點頭哈腰。

  騎著馬的人不顧秩序混亂的百姓,直接縱馬飛馳而入。

  「小的有要事稟告郡守!速速通傳!」

  騎馬的人雙目赤紅,佈滿血絲,臉頰蒙著一層灰撲撲的油蹟,頭髮生油,面容枯槁,一瞧便知道他這是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好幾天的樣子,甚至顧不上清理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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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1:33 PM

第二百十二章 剿匪,或殺,或俘(二)

  那人踉蹌著下了馬,下盤不穩,險些絆倒在地上,那模樣顯得極為狼狽。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下唇,稍稍緩解唇瓣乾裂的刺痛,佈滿血絲的雙目瞪得大大的,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邊暗暗緩解呼吸節奏,一邊暗暗回想之前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良久之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那人連忙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以疼痛驅散昏沉的意識,胸腔鼓跳如雷,那般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在耳邊顯得極為清晰。

  他垂著頭,餘光瞥見一抹青棕色從身旁掠過,徑直去往上座坐下,空中殘留些許醇厚清香。

  哪怕孟郡亂象頻生,作為孟氏族長、孟郡郡守的孟湛,生活依舊精緻而講究。

  過了半晌,上首的男人開口問他,「二郎君已經抵達上京了?」

  那聲音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沉穩,語調優雅婉轉,又有幾分別樣的雅致,似乎在吟詩一般。

  這種說話語調是這兩年時興的,算是高門士族間流行的風尚,許多人刻意追求,附庸風雅。

  有些人學了,顯得矯揉造作,彷彿啞了嗓子的公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人嗓子有毛病。

  有些人卻有得天獨厚的嗓子,這般說話語調像是為其量身打造,一開口便有幾分風雅韻味。

  孟湛便屬於後者,不少滄州士族貴婦暗中贊他風雅絕倫,一開口就能吸走別人三魂七魄。

  跪在下面的扈從臉色一暗,猛地以頭磕地,撞擊聲音沉悶有力,連地面都為之一顫。

  扈從聞言,血色褪去,臉色蒼白如紙,他以額頭磕著地,手指仍在暗暗顫抖。

  他的手心迅速分泌汗液,很快就變得濕乎乎的,顯出他內心的忐忑不安。

  「小的無能,未能完成老爺所托……二郎君、二郎君他被、被……被孟渾那個叛徒抓了。」

  孟湛眸色一淩,將手中捏著的茶碗擲了出去,正中扈從的額頭,熱茶潑了對方一臉。

  「二郎君被孟渾抓走了?」他微微睜開修長的桃花眼,略翹的眼尾染上凶色,語氣陰仄地問道,「派你們一隊人過去,竟然連二郎君的安全都護不住,孟府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

  在普通百姓乃至河間郡守面前還能囂張跋扈的扈從頭領,此時卻連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說。

  作為孟湛的扈從,他太瞭解怎麼做才是正確的,辯駁只會讓對方越發暴怒,甚至殺了他。

  額頭破了口子,鮮血直流,茶漬混雜著血水淌滿整張臉,他也不敢抬手抹一下。

  等了半晌,孟湛的火氣已經稍稍降溫了,扈從手另這才戰戰兢兢道,「請老爺息怒,這事情,並非小的不盡興保護二郎君,而是事出有因,孟渾那一夥賊子又忒狡猾陰險……」

  孟湛懶得聽對方推脫說辭,直接道,「那個白眼狼抓了悢兒,到底想要什麼?」

  他怎麼說也是孟氏的族長,穩坐孟郡郡守的人,這點兒簡單的東西還是看得出來的。

  若是孟悢已經死了,眼前這個貪生怕死的賤僕根本不敢回孟郡,早就逃之夭夭了。

  「老爺英明,那個亂臣賊子的確想以二郎君為人質勒索錢財米糧。小的唯恐那個賊人待二郎君不盡心,所以快馬加鞭,累死十餘匹快馬,這才緊趕慢趕回來,向老爺稟報消息。」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份被絹布包裹的物體,雙手恭敬高舉頭頂,「請老爺明察。」

  孟湛對身旁侍女使了個眼色,那個絹布包裹被呈了上來。

  他打開一瞧,裡面裝著兩份書簡。

  一份是自家悢兒寫的,語氣頗為得意,言辭之中對孟渾這次舉動充滿鄙視。

  另一份則是陌生筆跡,簡單扼要敘述他們可以不殺孟悢,但必須滿足他們的要求。

  「呵呵……悢兒只說給五百石,這封書簡卻改成了兩千石……賤民出身,眼皮子淺薄。」

  孟湛隨手將書信丟在一旁,眼底是不加掩飾的鄙夷和輕賤。

  扈從頭領咽了一口口水,道,「老爺,這糧食……難道真的要給他?」

  孟湛悠然道,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染上高傲之色,「給,為何不給?」

  扈從頭領露出錯愕之情。

  「區區兩千石罷了,也只有這般寒酸賤民出身的人,才會如此看重。」孟湛嗤了一聲,冷冷道,「遵我命令,去糧庫調動三千石,派遣專人糧隊送去,一切以二郎君安危為准……只要他接了糧,恩怨一筆勾銷!且當是我這東家,給他的最後的散夥費……」

  扈從頭領懵逼了,三千石糧食?

  都給孟渾?

  孟渾獅子大開口,也只是要了兩千石啊。

  孟湛見他迷茫不懂,內心哂笑,也懶得解釋。

  孟渾為何反叛孟氏?

  為何要火燒都尉府?

  為何要千里追殺孟悢?

  還不是打著為妻女報仇的名義?

  如今,區區兩千石就能讓孟渾放棄殺孟悢,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妻女的清白乃至性命,不過是兩千石糧食就能買斷的,就這個價位了。

  既然如此,他這個老東家就再大方一點兒!

  人家孟渾賤賣妻女,他好心多給一千石。

  看似大方的舉動,實則暗藏鄙薄和羞辱。

  三千石糧食,對於孟氏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孟渾真敢接下這批糧食,等孟悢安全了,孟氏就敢把這事情傳揚出去。

  自此之後,為妻女報仇的血性漢子,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一些糧食就能把她們都給賣了。

  後院的夫人聽說孟悢被抓,起初還十分擔心驚恐,不過很快又心安起來。

  她優雅地拈著塊糕點,口中鄙夷道,「賤民出身便是這般,沒點兒骨氣,為了一口糧,什麼都幹得出來,這也算得上賣妻鬻女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沒了妻女,再娶再生便是。鬧得這麼大,失了都尉的地位身份,還害得吾兒吃苦受罪,害得夫君為孟郡殫精竭慮……」

  孟渾的妻女,不過也是賤民出身,如何能與血統高貴的悢兒相比?

  她還沒怪那對母女汙了悢兒名聲呢。

  「啊切——」

  孟渾打了個噴嚏,抬手捏了捏有些發癢的鼻頭,惹來周圍倆部曲的凝視。

  「咳咳,你們埋好……」孟渾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去別的地方看看佈置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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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1:37 PM

第二百十三章 剿匪,或殺,或俘(三)

  孟渾巡視一圈,所有人員已經待命,他這才滿意,準備反身回復姜芃姬。

  「正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郎君怎可以身犯險?」

  對於自家這位任性無比的郎君,徐軻一日比一日沒脾氣,自己根本執拗不過對方。

  姜芃姬一身深色裋褐,裝飾從簡,看上去像是一個精幹歷練的打手而不是世家貴子。

  她隨地而坐,似笑非笑地看著徐軻,「孝輿越發有管家婆的風範了,你也知道,我的身手並不弱,要不是為了鍛煉這些沒見過血的小崽子,一座匪寨的土匪我都能獨自幹掉。」

  她說得豪情萬丈,徐軻卻聽得腦仁兒都大了,不得不苦口婆心勸導。

  「郎君武藝非凡,軻欽佩至極,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您就要親自上陣,您只需坐鎮後防,指揮調度便好。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乘危而徼幸……」

  亂拳還能打死老師傅呢,刀劍無眼,要是郎君被到那些亡命徒誤傷了怎麼辦?

  姜芃姬笑眯眯地道,「不用跟我掉書袋,道理我都懂,然而就是不想這麼做。」

  此話一出,徐軻已然露出生無可戀的眼神,直播間的觀眾看了,又是一陣哈哈哈。

  心疼徐軻,真的!

  【素繞纏生】:哈哈,手快截圖徐軻少年的表情,感覺可以配上一句話——好氣哦,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講真,像主播這樣難伺候的上司,估摸著徐軻少年想跳槽的心都有了。

  【公孫似芸】:跳不了,徐軻少年的賣身契還捏在萬惡主播手裡,一輩子都得給主播壓榨。

  【大叔小兵】:賣身契?嘖嘖嘖,萬惡的舊地主!我精神支持徐軻少年雄起反抗。

  【派大星】:精神支持有啥用,直接打賞走一波,說不定主播心情好就不惡趣味了。

  彷彿要響應【派大星】的話,系統後臺響起一連串的打賞提示,打賞多得像是要刷屏屠版。

  【老司機聯萌】:嘖嘖,這話我怎麼那麼不愛聽呢?表示我追這個直播間也有一個多月了,還沒見過主播開口要打賞,或者套路觀眾要打賞。你這麼說,顯得主播多麼心機似的。

  【派大星】:我也沒有說主播心機的意思,只是隨口那麼一提……

  姜芃姬從沒開口要過打賞,也不玩什麼誆人的套路,觀眾喜歡打賞就打賞,不喜歡打賞就默默看直播,即使如此,打賞數額依舊隨著直播時間的變長,慢慢也呈現可怕的上漲趨勢。

  面對潮水一般湧來的打賞,系統已經開心得找不到北。

  姜芃姬入帳的打賞越多,它能分到的人氣積分也越多,畢竟系統和主播是五五分成的。

  可惜的是,姜芃姬根本不採納它定制的幾個套路,要是採納了,打賞能比現在還多幾十倍!

  內心一邊可惜,一邊看著源源不斷的打賞流口水。

  姜芃姬在內心跟系統說,「可以開啟半互動直播模式了,題目就掛上定好的那個。」

  她剛說完,系統已經勤勤懇懇地照做。

  下一秒,所有觀眾都看到一直播間綴著一個副標題——深山剿匪記(一)。

  這便是這次半互動直播模式任務的主題,剿匪!

  孟渾沒有辜負她的期許,部曲在他的統領下,所有訓練都上了正軌。

  原本生澀散漫的部曲隱隱有了幾分雛形,眾人的身體素質在一月苦修之下,都有不同幅度的提升,這些人比正規軍差很多很多,但和匪寨的烏合之眾相比,絕對強了不止一籌。

  「郎君豈可如此任性……」

  徐軻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因為姜芃姬而歎息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我惜命著呢,尋常人傷不了我。」姜芃姬對著他露出笑顏,安撫道,「孝輿也該對我有些信心才是。假如這些烏合之眾都值得我縮頭縮尾,窩在眾人身後尋求庇佑,以後怎麼成得了大事?從今之後的陣仗,只會比現在大……」

  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徐軻就這麼碎碎念,以後還得了?

  徐軻縱然有一肚子的說辭,面對姜芃姬,也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無言以對了。

  此時,高大魁梧的孟渾走了進來,對著姜芃姬道,「郎君,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嗯,我知道了。」說完,姜芃姬從袖中取出兩卷粗布,攤開。

  兩張粗布之中,較大的那塊形狀不規則,上面有炭塊繪製的地理圖,這是河間郡附近的山峰溪流,除此之外,上面標注著很多意義不同的符號,密密麻麻,看得人眼睛都花。

  「這個地方,便是我們接下來要針對的目標。我偷偷過去查探過,大致畫了一幅圖。」

  說完,姜芃姬攤開另一卷粗布,上面是一個匪寨以及各個關卡人員的分佈圖!

  姜芃姬昨日才通知要帶人去剿匪,時間十分緊迫,光是收拾東西,準備乾糧就要耗費不少時間,孟渾原本還擔心自家郎君亂來,想要私底下跟她好好交流,卻不想她已經有周全準備。

  孟渾一雙虎目死死盯著那張匪寨詳細圖,看得如癡如醉,腦海中模擬行動戰術。

  唯獨徐軻,他的關注點不一樣。

  他臉色一黑,問道,「郎君說……這是您自己探查出來的圖?」

  一旁的孟渾撫掌道,「這般繪圖方式,的確十分清晰明確,若是用以斥候先鋒……」

  徐軻冷硬打斷他的話,「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郎君何時獨身一人,進深山摸匪寨底細?」

  這比她等會兒親自出馬剿匪更加危險好麼?

  孟渾一怔,可算明白徐軻臉色為何這麼差了。

  粗布上的圖是姜芃姬自己畫的,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她曾獨身一人跑到深山,摸清一個又一個匪寨的據點!

  面對孟渾和徐軻兩人不贊同的眼神,姜芃姬暗暗翻了個白眼。

  她可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直播間一萬老司機觀眾麼?

  再者說了,這種先鋒探底的工作,她以前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探底匪寨,又不一定要深入其中,她有自己的辦法獲取情報。

  姜芃姬生硬地轉移話題,「這些事情,等剿滅匪寨之後再說。孝輿,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事情也沒你們想得那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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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1:59 PM

第二百十四章 剿匪,或殺,或俘(四)

  徐軻無奈地道,「郎君說的都對,然而這依舊不能抹去您以身犯險的事實。您沒有受傷,不意味著您做的事情就沒有危險。軻只希望郎君以後行事,一定要三思謹慎,切不可魯莽。」

  他不說多瞭解姜芃姬,但也知道自家郎君脾性十分任性,一昧勸阻根本不管用。

  可現在不追究,等事情過去再想追究?

  呵呵呵,他不用想也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我知道!我知道!以後做什麼事情,一定會考慮再三,這樣總行了吧?」

  姜芃姬雙指對天,滿口應下,只要徐軻現在不念叨她就行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她這個脾性就屬於典型的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現在,我們先談論一下部署……」

  姜芃姬乾咳一聲,連忙轉移話題,免得徐軻又抓著不放,她對這種老媽子類型的人最沒轍。

  徐軻暗中輕歎一聲,終究是拿姜芃姬沒辦法。

  談及正事,徐軻也換上嚴肅正經的表情,他仔細看了一番匪寨的結構佈置,得出一個結論。

  「匪寨佈置雜亂無章,由此可見,這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聚集起來的小寨子……」

  事實上,河間郡附近深山的匪寨多半都是這樣無組織無紀律的,憑著一股蠻力和人數優勢,到處燒殺搶掠,普通百姓手無寸鐵,又不像他們一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自然敵不過他們。

  儘管姜芃姬這支小型部曲才訓練一個月,但裡面有孟渾帶來的老兵,眾人又經過初步的系統訓練,在組織紀律方面遠勝這些土匪,哪怕沒有見過血,但合作默契和效率比土匪高。

  姜芃姬說,「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才先挑這個寨子下手,先給這些狼崽子見見血,免得以後砍人腦袋,手還打哆嗦。孝輿,你別看河間郡這個地方不大,但也是藏龍臥虎的地方。」

  徐軻將多餘的心思全部集中在部署上面,聽姜芃姬這番話,明顯是有另一層含義。

  「郎君這話的意思是……」

  「柿子要挑軟的捏,剿匪也要從小嘍囉開始。先拿這些人練手,部曲才能快速成長起來。」姜芃姬道,這就跟打怪升級一個道理,「我搜索過附近的匪寨,發現不下百餘個窩點,人數約莫近萬。這麼一股龐大的隱患,你以為河間郡守為何不出兵剷除?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孟渾認真聽著,驚愕道,「百餘座匪寨?近萬匪寇……」

  這麼大的隱患,河間郡守竟然任由他們發展壯大?

  簡直不可思議。

  姜芃姬指著第一幅粗布說道,「你們看這些山峰,陡峭險峻,山高林深,這是匪寇最大的護身符。一般人別說探查清楚地勢,摸清匪寨的具體方位,能不迷路就不錯了。河間郡拿這些土匪沒辦法,地勢是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問題便是這些匪寨之間互通有無,消息密切。」

  以前河間也曾出兵去剿匪,只是等兵卒趕到的時候,人家匪寨早就人去樓空。

  不僅如此,這些匪徒還仗著對地勢的瞭解,伏擊兵卒,使得那幾次剿匪損失慘重。

  「竟然如此囂張?」徐軻仔細看了看粗布上面繪畫的簡易圖,道,「若是如此,這次行動,定然不能讓一個匪徒逃走,要麼盡數斬殺,要麼俘虜抓獲。若有一人逃走,以後可就難辦了。」

  姜芃姬的目標自然不是狙殺一個匪寨就行了,她是打算將所有匪寨都清理一遍。

  要是不小心放走了一個小嘍囉,到時候驚動其他匪寨,引起匪徒警覺,再想動手可就難了。

  「的確是這樣,所以說,哪怕是一座不成氣候的匪寨,也不能掉以輕心。」姜芃姬嚴肅地道,「要是可以招降,我們可以酌情吸納一部分,寧缺毋濫。要是他們死不悔改,或者有大奸大惡的前科,這種人渣,盡數殺了就好。招降了也沒用,留著只會敗壞風氣。」

  當姜芃姬說出那句「盡數殺了就好」的時候,孟渾和徐軻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意。

  徐軻早已經知道姜芃姬擴展部曲的法子,對她這個舉動,雖然有些蹙眉頭,卻也沒有反對。

  倒是孟渾,心中豪氣頓生。

  孟渾抱拳,開口稱讚,「郎君胸襟令人欽佩。」

  按照時下人們的想法,這些土匪沒抓到還好,要是抓到了還不斬殺了,留著養虎為患麼?

  姜芃姬卻願意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儘管是有選擇性地招降,但在孟渾看來,這就是仁慈。

  直播間的觀眾深深感覺,他們的三觀和主播以及主播的兩個下屬,完全在兩個頻道。

  【陌上花開緩緩歸】:我覺得,孟渾總教頭和徐軻賬房貌似都誤會主播了。主播這哪裡是仁慈?人家分明是沒有錢,但是又想要人,所以才去找土匪的晦氣吧?這些土匪也是可憐,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等會兒不僅有性命之憂,估計這輩子還得為主播賣命。

  【老司機聯萌】:賣命不可怕,可怕在於賣命的同時還得對主播感激涕零。

  【原來我辣麼萌】:哈哈哈,樓上兩位穩!

  【穆語清風】:呵呵,這算啥?等會兒剿滅匪寨,估計搜出來的東西也是主播的了。講真,人家土匪活著也不容易,辛辛苦苦打家劫舍攢下來的家當,一回頭被人家黃雀給叼走了。

  姜芃姬瞄了一眼直播間的彈幕,然後深色平淡地繼續談論部署。

  說是討論,其實也就是徐軻講,孟渾補充,她旁聽。

  這次剿匪行動,不僅僅是部曲的磨刀石,也是鍛煉徐軻以及孟渾。

  後者畢竟是孟氏以前的都尉,手上帶過兵,打過仗,也剿過土匪,算是有經驗的老司機。

  與之相較,徐軻就是什麼都沒經歷過的菜鳥,哪怕他天賦好,但沒有經驗也是紙上空談。

  「……按照郎君給出的圖紙,這座匪寨容易潛逃的缺口是這三處,軻以為可以派遣三名部曲分別守在附近。一旦有人逃出,直接以弓弩狙殺,便是這裡、這裡以及這一處。寨口有六名匪徒放風,若是突襲,定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幾人,不引起匪寨其他匪寇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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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05 PM

第二百十五章 剿匪,或殺,或俘(五)

  姜芃姬繪畫匪寨大致結構的時候,也順便想過這一點,徐軻考量與她相同。

  「這倒是可行,不過匪寨有兩處望風塔,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情形下接近,你會怎麼做?」

  徐軻沉吟一會兒,又指著一處,道,「這座匪寨建造在半山腰,這一處有山峰遮擋,地勢隱蔽,尋常人很難發現他們。這是這座匪寨最為天然的保護屏障,但也是一處致命地。今日夜間,月色清亮,投下的陰影濃重晦暗。若從此處潛伏襲擊,望風塔的嘍囉未必能發現。」

  山峰投下的陰影,方向是對著匪寨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姜芃姬那樣有著優秀的夜視力。

  「更何況,郎君不是讓眾人身披樹枝雜草,融入周遭環境?夜間陰影再配合掩護之法,在這樣山高林深的地方,別說那些烏合之眾,哪怕是頗有經驗的老兵,也不可能發現得了。」

  姜芃姬聽後,餘光望向孟渾,那人對著自己點點頭,也同意徐軻的說法。

  他們的確不如這些土生土長的匪寇瞭解周遭環境,但有心算無心,依舊佔有優勢。

  徐軻擅長的畢竟是內政,而不是調兵遣將,姜芃姬讓他說自己的想法,也只是為了提供更多的思路,最後拍板決定的人是她,執行的人是孟渾,她過去純粹是壓陣,順便打醬油。

  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姜芃姬的原則一項是——

  你能幹你就上,不能幹讓能幹的人上,沒這個本事就少逼逼。

  孟渾顯然屬於能幹的那一類,所以姜芃姬對他還是十分放心的。

  別看現在手裡頭人少,但他們要剿滅的匪寨規模也不大,所以,只要遣調正確,獲勝不難。

  難的是,姜芃姬想要活捉匪寇,從他們中間挑揀可以吸納的人力。

  若是如此,那他們就不能下死手,甚至不能把人傷得半死不活。

  因為養傷需要太久時間,還需要投入精力以及多餘的財力,從投資方面來講,很不划算。

  孟渾這人,看似魯莽,實則心細如塵,綜合考慮之後,心中已經有了底。

  「屬下先去找各伍伍長,吩咐一下晚上的突襲行動。」孟渾抱拳退下。

  「嗯,下去吧。」

  部曲如今的規模還很小,所以暫時一五人為單位,五人一組算一伍,方便訓練和調度。

  為了給部曲增添壓力和動力,姜芃姬創立部曲的時候還制定了一系列的規章制度。

  例如一月一次選拔伍長的考核。

  弄琴,赫然在列。

  其他幾名伍長默契地坐到另一邊,努力和弄琴保持距離。

  彷彿和她對視一眼,小腿肚子都在抽抽。

  就在幾天前,部曲內部大洗牌,以實力選出新的伍長,弄琴獨得一個名額。

  這次沒人敢在背後說她閒話,因為她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在校場接連過關斬將晉級的。

  誰也不知道,平日裡看著悶聲不吭,不顯山不漏水的女娃娃,動起手來竟然這麼狠!

  哪裡脆弱挑哪裡揍,論力氣,她的確比不上他們這些大老爺們兒,但下手極其刁鑽而且迅捷,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雙手剪在身後,動彈不得地跪在地上。

  還有一個不識相的小子,欺負弄琴是女子,試圖襲胸耍流氓……哪知,那小子險些將自己命根子賠進去。他們是男人,也不知道女人要是被抓胸是啥感覺,但他們知道,命根子那地方要是被狠狠踹一腳,那可真是疼得齜牙咧嘴,蜷縮在地上,連腰都直不起來!

  也幸好,那小子動作慢,沒真的抓住。

  否則的話,他們都有理由相信,弄琴肯定會死命用腳碾碎那小子的命根。

  跟哪家小娘子耍流氓不行,偏偏招惹這麼一個羅剎女。

  孟渾將細節部署跟諸人說了一下,「關於這些,你們誰還有疑問?」

  這些伍長,除了弄琴之外,其他人都是他帶出來的,彼此間有默契,他也信任他們的能力。

  怎麼說都是有經驗的老兵,比姜芃姬從牙行買來的家丁好多了,能勝出當伍長很正常。

  其他伍長紛紛搖頭,示意沒問題,孟渾暗自滿意,然後將視線轉向不發一語的弄琴。

  「你有疑問?」

  弄琴蹙眉,道,「總教頭的意思是,屬下幾人要將賊人全部活捉,儘量不造成太大傷勢?」

  她想像不到,讓這些土匪活著有什麼用。

  「的確是這樣。」孟渾添了一句,「這也是郎君的意思,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

  弄琴點頭道,「屬下明白,一切依照郎君意思辦事。」

  姜芃姬給弄琴開了速成班,教授的技巧和手法多半是暗殺以及偷襲,講究的是奇效。

  因為她需要在最短時間內讓其他人承認她,而不是一昧抓著她身為女子的身份否定她。

  要是正面交鋒,如今的弄琴恐怕會扛不住,但要說偷襲,她覺得能勝任。

  孟渾道,「若是無異議,亥時行動。」

  匪寨大門口以及望風塔的換班也是有規律的,根據姜芃姬的觀察,大概是兩個時辰一換班。

  亥時,也就是晚上飯後第一次換班。

  正值深夜,人睏疲乏,精神力並不集中,挑選在這個時候偷襲正正好。

  當然,為了避免自己這邊人精神不濟,姜芃姬讓他們提前小眯一會兒,養精蓄銳。

  身披雜草樹枝,別說在烏漆墨黑的夜裡,哪怕是在白天,也很難發現部曲眾人的身影。

  姜芃姬擺弄著改良弩,身邊放著兩支箭矢。

  等時間一到,立刻動手,她會率先幹掉望風塔的兩個小嘍囉。

  沒了望風塔,也沒有人提前發現部曲蹤跡,整個匪寨不足為慮。

  準備好東西,姜芃姬一扭頭,便看到徐軻四十五度望天,一副憂傷明媚的樣子。

  「你在哭麼?」

  徐軻懵逼,眼神清亮地望著對方,認真問道,「郎君這是何意?」

  姜芃姬想了想直播間老司機的彈幕,其實她也是被安利科普的一員,以前不懂這個抬頭梗。

  她一本正經,「抬頭,可以讓眼淚倒流。」

  徐軻:「……」

  可想而知,直播間的觀眾笑成了什麼樣子。

  哪裡能指望一個古人,明白他們這個時代非主流青少年的陣痛?

  徐軻不明所以,也同樣認真地道,「郎君說笑了,軻只是觀察星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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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12 PM

第二百十六章 剿匪,或殺,或俘(六)

  「星象?整個天空的星星有什麼好看的……那麼,你又看出了什麼?」

  星象占卜什麼的,在她看來,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跟一個曾經征戰星際,幾個星球亂竄的人談神仙精怪,這不是逗呢麼?

  徐軻不知道姜芃姬的想法,誠實道,「軻不善星象之術,只能看出紫微星有異。」

  他又不像其他世家子一樣,擁有大把的教育資源,他連能讀的書都少,更別說請名師教導。

  可以說,待在柳府的一個多月,他閱覽過的書籍比以前還要多了幾十倍,上百倍!

  世家的底蘊積累,又哪裡是寒門學子能相比的?

  如今的徐軻甚至算不上寒門學子,頂多只能算是一個背負罪名、身處賤籍的賤民。

  「紫微星有異?這個怎麼說?」

  姜芃姬抬頭看了看滿星空的星星,大半天看不出什麼門道。

  徐軻抱著雙膝,抬手指著天邊那顆十分明亮的星辰,道,「郎君,你看,那便是紫微星。顏色忽明忽暗,周圍有一顆異心閃爍,乃為災星。這意味著紫微帝星身邊潛伏著一個隱患。」

  姜芃姬嗤笑,道,「不過是幾顆恒星罷了,什麼對應天命人壽,無稽之談。」

  徐軻怔了一下,這話怎麼不按照套路來?

  他錯愕略一偏首,卻見郎君正抱膝坐在自己身旁。

  她的側顏因為夜色顯得有些模糊,唯獨眸子裡的亮光,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明亮。

  姜芃姬用溫和的聲線道,「星象麼,在我來看沒什麼根據。那些閃閃發光的都是天體,或者說距離我們十分遙遠的太陽,看似遙不可及,未來卻又難說……你說紫微星意味著帝王,可如今天下分為五國,共有五位帝王,孝輿,你說你口中的紫微星,到底代表他們哪一個人?」

  徐軻被她這個問題問住了,他冥思半晌,「軻不知郎君為何如此想,但星象之說未必是無稽之談。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至於紫微星……在軻看來自然只有一人,其餘皆為假帝!」

  姜芃姬聽得很認真,認真到徐軻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

  卻不想,她倏地噗嗤一笑,表情忍笑得有些痛苦。

  「孝輿,我頭一回發現,你有些可愛。」

  姜芃姬笑了良久,鬧得徐軻都要羞惱了。

  他暗暗咬牙,壓制自己的脾氣,問,「郎君這是……又要戲耍軻?」

  「不、不……從沒這個意思。」

  姜芃姬口中說著這話,但依舊帶著笑意,沒啥說服力。

  等她笑夠了,又道,「帝王,從來不是一顆星星可以決定的,命運也是!」

  她相信了塵老和尚能看出帝王紫氣,卻不相信這些紫氣能證明什麼。

  連了塵和尚自己不也說了,紫氣並不能保證她未來一定榮登九五。

  說到底,這些東西都是虛的。

  過了一會兒,姜芃姬道,「孝輿,窮人家讀書很難麼?」

  徐軻哭笑不得地道,「郎君問這個問題,豈不是明知故問?」

  姜芃姬卻說,「也許,再過十幾年乃至二三十年,誰都能讀得起,那不是小部分人的特權。」

  他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一時間險些沒反應過來。

  有些嚮往地道,「若是如此,那絕對是人人嚮往的太平盛世。」

  【老司機聯萌】:早有預感了,主播這個直播間會播放很久,也許是一輩子。我是個沒有毅力的人,也許追個一兩月就放棄了,現在我卻覺得自己會一直堅持下去,也許會是一輩子。不為別的,單單為了主播剛才那句「誰都能讀得起」,我也想看到這樣的太平盛世。

  【派大星】:這再一次證明了,這個直播間很有正能量,儘管主播是個沒三觀節操的。

  【食堂打飯阿姨】:@老司機聯萌,刁民,這是本寶寶要對主播的告白!

  【農夫山泉有點懸】:喂!妖妖零麼?這有一群刁民想要和本宮爭寵,賞他們一人一丈紅!

  「會有的,什麼都會有的。」姜芃姬看了看天色,推算時間,「不過麼,路要一步一步走,走得太大容易扯到蛋,一口飯也吃不成胖子。完成這種豪情壯志的大夢之前,先幹掉匪寨。」

  徐軻懵逼臉:「……」

  【老司機聯萌】:日常心疼一把徐軻少年。

  【妖妖靈蜀黍】:心疼+1,總感覺主播喜歡將徐軻少年說得熱血沸騰,或者即將熱淚盈眶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句煞風景、破壞氣氛的話。簡直了,正常人也會被弄出尷尬癌的。

  【桃大鳥】:我相信,這是主播對徐軻少年愛的惡趣味。

  是不是愛不知道,但的確是惡趣味沒跑了。

  「喏,披著,別著涼了。」

  姜芃姬隨手將侍女給自己準備的禦寒披風丟給徐軻,讓他披上。

  如今的天氣已經回暖不少,不少人已經穿上了春衫,衣料都偏薄,徐軻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深山老林的溫度,空氣中還蔓延著濕氣,竟然也有些寒冷徹骨。

  捧著那件披風,徐軻猶豫良久才給自己披上,這件披風的內襯是以兔毛縫製的,不厚,但十分暖,一下子就將他和外頭的濕寒冷氣隔開了,大腿雙臂也不用冷得暗暗打哆嗦。

  「郎君不怕冷?」徐軻問。

  姜芃姬笑著道,「就這麼點兒溫度,冷什麼?我又不是嬌氣畏寒的小男生。」

  徐軻低頭看看裹得嚴嚴實實的自己,再看看一身俐落勁裝的郎君,可疑地沉默了。

  「不談了,時間已到。」

  她話音剛落,孟渾已經暗中指揮一伍部曲藏在陰影中,俯身向寨口接近。

  這一伍的伍長便是弄琴。

  姜芃姬一手持弩,一手開弦,露出些許雪白皓腕,在冰冷月色下顯得尤為剔透細嫩。

  只見她輕鬆搭上箭矢,瞄準遠處近三百米遠的望風塔。

  咻——

  箭矢激射而出,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起,她鎮定自若地搭上第二支箭矢,同樣俐落。

  一前一後,時間差距不過一秒。

  兩個望風塔的小嘍囉俱是一箭穿心而亡,半個身子搭在橫杠上,鮮血淙淙直流。

  同一時刻,弄琴所領那一伍也同時動手。

  兩息之後,弄琴腳邊躺著三俱餘溫尚在的屍體。

  她對著伍員靦腆一笑。

  她也不想殺人,只是練的就是暗殺術,一時順手就把人的脖子給扭斷了。

  伍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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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15 PM

第二百十七章 剿匪,或殺,或俘(七)

  箭矢為令,一條條黑色的人影紛紛從匪寨門口潛入進去,藏在陰影之中,宛若鬼魅。

  弄琴始終冷著臉,雙眸黑沉沉的,陰冷得嚇人。

  大概是因為,這不是第一次殺人,所以她下手格外冷靜,腦海中充斥著的信息不是害怕或者恐懼,更加不是猶豫,而是自家郎君傳授她殺人技巧時候的聲音。

  她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每送一個人去往極樂世界,她就越發冷靜一分。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郎君為何說有些感覺是語言無法傳遞的,唯有親身實踐才能領悟。

  她的雙手穩定地可怕,但胸腔卻燃燒著一股熾熱的衝動,彷彿能傳遍四肢,焚燒所有理智。

  她已經不是那個任由家丁欺淩的低賤婢女。

  正相反,這雙手如今已經可以掌握旁人的性命!

  哢嚓——

  骨裂聲在靜寂的夜中響起,她隨手將沒了生氣的土匪丟到一旁,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施捨。

  視線望向自己手底下的幾個伍員,弄琴勾了勾唇,做了幾個手勢,比劃命令。

  在這種情況下,語言交流會暴露自身的位置,令敵人警覺。

  礙於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姜芃姬也不可能折騰什麼劃時代的通訊設備,乾脆將軍校學到的簡易手語指令搬了出來,並且強行要求每一個部曲成員都要記住每一個手勢命令。

  那些伍員,其中有人調笑過弄琴,如今被她嚇得雙腿發軟,再也不敢冒出小覷的心思。

  這哪裡是母大蟲,簡直是女羅剎!

  也沒見她怎麼動,只是雙手迅速攬敵人脖子,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那脖子就被扭斷了!

  看到這一幕的伍員不由得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脊背發寒。

  脖子都是一樣的,可看著弄琴的動作,總感覺……這些匪徒的脖子是紙糊的。

  人家稍稍一扭,咯嘣一聲,脖子就斷了。

  「他娘的……嗝——那個小娘子真是細品嫩肉,只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得到咱們兄弟。老大他們幾個也真是不知道收斂,都已經玩死幾個了。每次都只能看著他們吃肉,咱們連個湯渣子都喝不上……」一個土匪鬆了鬆褲腰帶,掏出東西對著草叢一撒。

  他說話的時候,滿口的酒氣,粗大的鼻尖通紅一片,雙眼微眯,帶著幾分迷蒙。

  同夥笑著嘿了一聲,「人家是老大,不吃肉,難道讓你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去去去!俺啥時候這麼說了?」之前的土匪將存貨釋放出來,憋得難受的肚子終於舒服了些,匆匆一抖,打算將褲腰帶紮上,「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沒個娘們兒解悶,不是憋得慌麼……老大他們次次耍得開心,那聲音,村頭耍起來,村尾都能聽到。還不許俺抱怨了……」

  同夥嘲笑他,「嗨,直接說自己想娘們兒了不就成了。」

  「那個土匪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想,你小子敢說自己不想?」

  兩人身上有巡夜任務,也不敢偷跑出來耽誤太久,紮好褲腰帶,準備趕回去。

  「等等!」

  正要走,土匪卻被同夥攔住了,他沒好氣道,「想娘們去找母的,別拉老子手。」

  「滾!說正經的,你看那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一聽這話,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草叢裡頭藏了什麼毒蛇或者精怪。

  一想到他們剛才做的事情,內心越發鼓跳如雷,雙手雙腳都開始變涼了。

  「好像是個人……你去看看!」

  是一個人?

  土匪還沒反應過來,同伴就在他背後推了一把,他整個人失了平衡紮進草叢,沾了一臉帶著騷氣的渾濁液體,熏死個人,與此同時,他的雙手還摸到一個帶著詭異涼意的柔軟物體。

  「鬼啊!」

  那個土匪被嚇得都忘了自己所處的地方,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嚇得向反方向連滾帶爬。

  另一個同夥也被嚇了一跳,手抖一下,直接把手中的打火石丟了出去。

  「鬼吼鬼叫什麼!」

  正當兩人被嚇破了膽子,打算一塊兒逃跑的時候,他們的當家尋聲找了過來。

  「有鬼啊,當家的!那裡!冰涼涼的鬼!」

  前頭那個土匪被嚇得魂飛膽裂,沾了液體的臉上佈滿了驚恐,指著那塊草叢手抖。

  「什麼鬼!」那當家聽後,心中惴惴,但也不想因此失了土匪頭子的面子,當下定了定神,嘴上嘴硬地道,「老子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兩個廢物,這樣就被下破膽子。」

  壯著膽子上前一步,踢了一下草叢,果然踢到一個重物,當即把當家也嚇到了。

  不過也因為這樣,那個重物翻了個身,露出一張淌滿血的,睜著大眼睛的臉,在蒼涼月色下,顯得尤為可怖!這人……這人竟然死不瞑目,脖子呈現詭異的扭曲狀!

  他們先是被這個樣嚇了一跳,旋即又迅速反應過來,這人……不是看門的二狗子麼?

  「屁!什麼鬼!有人襲寨!」

  那個當家很快就反應過來,氣得青筋直爆,雙目如鈴。

  襲寨?

  這個時候?

  另外兩個土匪也反應過來,只是他們都被嚇得四肢酸軟,一時間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

  「廢物!」

  當家土匪怒駡一句,轉身邊跑邊粗著嗓子喊,「都醒醒,有人襲——」

  咻——

  一聲輕微的破空之聲響起。

  一支箭矢從黑夜中劃過一道銀亮的光,從那個當家脖子一側穿過,然後從另一側穿出。

  「呵,漏網之魚。」

  清冷如水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姜芃姬站在附近的房頂,手中的弩剛剛落下。

  兩個被嚇傻的土匪嘍囉眼睜睜看著土匪頭子的脖子綻開絢麗的血花,濃郁的血腥味蔓延開來,然後砰得一聲,轟然倒地,快得他們反應不過來。

  聽到那個聲音,兩人脖子僵硬地扭過去。

  來人映照在月色之下,手中持著一把造型古怪的弩。

  對方的眉眼似乎染上了寒霜,冷得嚇人。

  「把這兩人也抓回去。」姜芃姬掃了一眼兩個嚇呆的土匪,對著趕來的部曲道,「再搜查一下,這座寨子有沒有漏網之魚。要是乖順,先留著一命。要是反抗,直接殺了。」

  接下來,該是愉快的分贓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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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20 PM

第二百十八章 剿匪,或殺,或俘(八)

  「嘖嘖嘖——孝輿,你瞧瞧,這些土匪有些是被迫落草為寇,有些就是誠心想要不勞而獲,依靠搶奪旁人勞動資源的。人家辛苦種地一年,還比不上這些土匪幹一票的收益。」

  滿滿當當的箱子堆滿了大廳,姜芃姬翹著二郎腿,好似沒有骨頭一般倚靠在正首的位子。

  她蔥白的手指對著下面那些打開的箱子指指點點,眸子戲謔地掃過被五花大綁的土匪。

  徐軻瞧著那些箱子裡頭裝著的東西,額頭青筋跳了跳,心頭隱隱有些不安。

  他倒不是擔心這些土匪會怎麼樣,單純擔心自家郎君打土匪打上癮,黑吃黑太忘形。

  雖然……他也覺得挺爽。

  孟渾大馬金刀地坐在匪寨二當家的椅子上,相較之下,徐軻倒是顯得斯文許多。

  前者虎聲虎氣問道,「郎君,這些人怎麼處置?是都這樣,還是這樣?」

  孟渾比劃兩個十分明顯的手勢,底下的土匪看了,紛紛打了個寒顫,兩股戰戰,涕泗橫流。

  「幾位大爺饒命啊,小的也是被逼進入這個賊窩的,以前從來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幾位菩薩饒命……小的上有小,下有老,全家生計全靠小的一人承擔,要是小的死了,上面六十歲的老母親,下面嗷嗷待哺的三歲兒子,他們可怎麼活啊……求求您……」

  「俺也是被那個黑心的逼進來的,求大老爺放過……」

  為了活命,一個一個開始賣慘,有的死命磕頭求饒,有的想要出賣匪寨的秘密,獲取自己活命的機會,有些人說的聲淚俱下,想要以情動人,那悲慘的故事聽得人心酸不已。

  然而不管這些人如何講,如何表演,徐軻都是冷冷瞧著,孟渾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真正的主事人,姜芃姬則似笑非笑地將他們每一個人都打量了一遍,彷彿在看一場猴戲。

  「這些人不忙著處置……」姜芃姬十指相對,作勢一副思考的模樣,又扭頭問徐軻,「這座匪寨搜出來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裡了?一共有多少糧食,金錢財帛又有幾何?」

  徐軻低頭看了看自己簡單記錄的竹簡,道,「糧食約有三百石,金錢財帛折合約有七百兩。」

  這只是大概的數據,畢竟行事有些匆忙,進一步清點還要等回去之後再算。

  姜芃姬笑著道,「三百石糧食,七百兩銀子……抵得上你家郎君好幾年的月例了……」

  徐軻暗暗翻了個白眼,若論銀錢,姜芃姬在柳府的月例的確不多,一月也就幾兩,但算上那些吃食零嘴、筆墨紙硯、衣料布匹,特別是外頭價格昂貴的竹紙,折合銀兩,還能算窮?

  「收拾收拾,這些東西全部帶回去。」姜芃姬淡笑著,大手一揮,那氣場比土匪頭子還土匪,「今天兄弟們也辛苦了,回去之後每人都分一兩銀子和一斤豬肉,訓練辛苦也該補一補。」

  至於這些花銷從哪裡來?

  開玩笑,自然是收繳的土匪物資嘍。

  部曲總人數才多少?

  那麼一點兒獎賞,不痛不癢,反而能收攏人心,激發鬥志,還不划算?

  「另外,各伍伍長,分別再領一份。」普通部曲和伍長的待遇自然要區別開來,讓他們清楚意識到——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只能努力訓練,努力往上爬,「把這些都記下來。」

  徐軻一邊記一邊點頭。

  姜芃姬自然也不會忘了徐軻和孟渾,兩人各自得十兩,除此之外,孟渾多添了幾壇酒和五斤豬肉,徐軻則是多添幾匹質地比較好的棉布,以及一些等價的養身藥材。

  這麼安排,純粹是因為孟渾單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徐軻還要照顧他的嬸母。

  當著一群土匪的面把他們打家劫舍、搶奪商賈得來的家當分贓一空,姜芃姬態度顯得尤為自然,彷彿分配的不是旁人口袋裡的錢,而是自家的……嗯,現在也的確屬於她了。

  她揮了揮手,徐軻明白過來,讓人將一個個大箱子搬到空地,接下來該處置這些土匪了。

  「你、你們……這些土匪!要殺便殺!」

  被擒獲的土匪大當家陰沉著臉。

  眾人:「!!!」

  直播間的觀眾開心圍觀,瞧著姜芃姬分贓物,然後就被正宗土匪頭子這話給炸傻了。

  【藍蓮君子】:6666,簡直6翻了!

  【老司機聯萌】:哈哈哈,主播,你聽到了沒有,連土匪頭子都罵你是土匪,這代表啥?

  【穆語清風】:冷漠臉,這代表著,主播才是土匪界的扛把子。

  人家辛辛苦苦打家劫舍、搶奪商賈,累死累活攢下來的家當,主播一下子就把人端了。

  可不是土匪中的土匪?

  「要殺便殺?」姜芃姬撫掌笑道,「夠有膽量,那你就去死吧。」

  眾人靜默,原以為姜芃姬會欣賞於這人的膽量豪氣,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句話。

  「其實呢,不用你說,你也活不下來的。」

  姜芃姬冷笑著捏斷了對方的脖子,土匪頭子口舌流出來的血染紅她的手背。

  弄琴連忙遞上來一隻帕子,她左手接過,右手將那個土匪屍體丟在一旁,以帕子擦拭手上的血,眉頭也不曾皺一下,「現在,誰還要跟我說,要殺便殺?嗯?誰敢說?」

  強大冷肅的氣場令人窒息,眾土匪隱隱有一種下一個便輪到自己的錯覺。

  「有本事的人硬氣,堅強不催,那值得欣賞。可一個人渣跟我叫板,不死他死誰?」

  姜芃姬撇了撇嘴,手背的血液已經擦拭乾淨,那隻帕子被她收了起來,並沒有隨意丟地上。

  她的視線掃過人群,沒有一個敢和她對視。

  人都是惜命的,哪怕是這些腦袋別在褲腰帶的土匪。

  孟渾握著一把刀跟在姜芃姬身後,她若是對著誰蹙眉,孟渾便手起刀落,砍下誰的腦袋。

  沒有絲毫徵兆,沒有一絲絲防備,將一群土匪嚇得膽裂魂飛,褲襠一熱,不少人都被嚇得失禁。

  場面靜寂無聲,唯有越發濃郁的血腥以及偶爾響起的血濺之聲,一顆顆腦袋飛滾著落地。

  直播間的觀眾更是嚇得連彈幕都忘了發了……

  他們看著現場直播,已經覺得兩股戰戰,雙手發顫,汗出如漿,更別說那些身臨其中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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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24 PM

第二百十九章 剿匪,或殺,或俘(九)

  「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姜芃姬繞了一圈,終於願意回到座位上,十指相抵,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因為他們都該死,現在不殺了,難不成還要留著等過年?」

  豬養肥了,過年還能宰了吃,這些人養著能創造什麼價值?

  姜芃姬道,「我平生最恨三件事,一為背叛,二為姦淫,三為欺瞞。不管是誰,碰到這三條底線者,也無需讓我講什麼情面。別說只殺了他們,哪怕是將你們的腦袋全部摘下來,誰又能說我什麼?當土匪,就該有掉腦袋的覺悟!不過呢,現在有一條活路擺在你們面前……」

  那些被殺掉的土匪,自然不可能背叛姜芃姬或者欺瞞她,唯一的理由肯定是有姦淫前科。

  諸多土匪反應過來,紛紛面色如土。

  他們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如此,如今還活下來的,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沒有沾過這一項……不是他們不想,單純只是因為,那些娘子被搶來,優先供給有頭有臉的土匪。

  他們不過是小嘍囉,跑腿的,那些細皮嫩肉的小娘子也活不到讓他們嘗鮮,早被玩死了。

  「我知道,你們中間也沒什麼好人……」姜芃姬又道,瞬間熄滅這群人剛剛升起的僥倖心理,「若是收納了,誰知道會不會養虎為患呢?畢竟,你們聚眾起來,也是能鬧出點兒事情。」

  姜芃姬說的,其實也是徐軻擔憂的問題。

  他們的部曲規模還太小,若將土匪都收納了,土匪一旦聚眾謀算鬧事,結果不堪設想。

  「人心隔肚皮,你們這些土匪的話,更是一句都不能信。所以,我現在很苦惱,到底是讓你們都活著,還是全部殺了,以絕後患?」姜芃姬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將人嚇得不敢吱聲。

  徐軻腦瓜子一轉,出列道,「郎君,若是全部殺滅,恐怕有傷天和。軻有一計……」

  姜芃姬道,「說來聽聽。」

  徐軻刻意將聲音說的大了一些,「不如暫且留一個月,若是表現良好,那便留下來,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若是不行,直接發賣牙行。如今民生凋敝,殺戮不宜過多。」

  賣給人牙子,好歹也能換取幾兩銀子,也算壓榨他們最後的價值了。

  徐軻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性,能不吃虧的時候,堅決不肯吃一點兒虧。

  這些土匪雖然入了奴籍,但好歹還留著一條命,運氣好一些,以後的日子也能穩定下來。

  甭管咋樣,活著就是一切!

  那些土匪被接二連三地驚嚇,此時已經沒有絲毫反抗的心思,或者說,就算有也不敢表現出來。姜芃姬這一夥人說殺人就殺人,根本沒有遲疑,簡直比他們還像一窩土匪!

  說他們是土匪,姜芃姬他們簡直是強盜!

  姜芃姬邊聽邊點頭,旋即又狀似「苦惱」地問,「可要是,他們暗中集結鬧事呢?」

  徐軻冷硬地回答,「殺無赦!」

  一句「殺無赦」,說得諸多土匪忍不住兩股戰戰,全身都打一個哆嗦。

  姜芃姬笑了笑,旋即「溫和」地詢問這些土匪,道,「你們也聽到了吧?願意活著的,暫且留你們一條命,一月之後看成效。要是表現令人滿意,你們就能活著,要是不行,那就直接發賣牙行。要是敢聚眾鬧事,暗中犯我忌諱……呵呵,看看你們身邊躺著的兄弟!」

  說完,姜芃姬手掌一拍首座扶手,那木質的扶手應聲塌碎。

  三言兩語,將這些土匪心中那點兒僥倖和不甘全部掐滅,死亡的陰影會始終縈繞他們。

  此時,一名部曲暗暗對著弄琴耳語,她聽後,表情露出一絲隱忍的怒意。

  姜芃姬注意到這點,問她,「怎麼了,弄琴?」

  「回稟郎君的話,這座匪寨還有一處關人的地窖,裡面全是被搶來的孩童和婦女。」

  「地窖?」姜芃姬視線落向那些活著的土匪,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土匪漲紅了臉,想要說話,但因為之前的驚嚇和緊張,愣是憋不出半個字。

  還是一個機靈的,連忙磕著頭道,「那個地窖的女子和孩童,都和小的們無關啊……」

  打家劫舍的土匪,哪裡還有王法?

  他們搶一切能搶的,包括錢財和人。

  一群土匪,全都是男性,自然也會有生理需求,看到好瞧的娘子,自然會見色起意。

  姜芃姬冷嗤一聲,道,「去看看,這些人都看好了,誰敢掙扎,直接殺了。」

  一句話,讓那些想要求饒的人身子一僵,不敢在鬧騰。

  地窖空氣十分渾濁,角落還有不少排泄物,聞著都有種胃酸翻湧的感覺。

  裡頭一共藏著兩個面容枯槁的女子,還有三個畏畏縮縮的七八歲女孩兒。

  女子衣衫襤褸,破爛的料子僅能遮住重要部位,裸露在外的肌膚青紫交錯,充斥著暴力和曖昧,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曾遭遇了什麼噩夢,直播間的觀眾還沉浸在之前的恐懼之中,看到了這樣的慘狀,紛紛發了彈幕——那些土匪,真踏馬應該死個千萬遍!

  至於三個小孩兒,她們已經瘦得映出了骨頭,下巴很尖,雙頰凹陷,頭髮乾燥枯黃,凝成一團一團,不知多久未曾清洗,整個人瘦巴巴的,顯得那雙眼睛尤為大。

  「這……」

  徐軻跟著過來,一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頓時語噎,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如今不是什麼太平盛世,表面看似浮華,但背地裡卻有說不完的冤屈和陰暗。

  被關在地窖中的女子和孩子,不過是千千萬縮影之一。

  「這幾個人,也帶回去吧……」

  姜芃姬聲音顯得十分溫和,然而那些人卻同時瑟縮發抖,彷彿她要殺人一般。

  徐軻問道,「若是帶回去,如何安置?」

  「兩個大的,給個洗衣做飯的活,畢竟部曲的人越來越多,訓練任務越發沉重,生活方面難免顧及不到。女子心細,也更加體貼一些,之前買來的兩個婆子已經忙不過來了。至於小的,先好好養著……」姜芃姬溫聲道,「我之前不是說過要組建女性部曲?留著正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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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31 PM

第二百二十章 男人能生小孩兒麼?

  姜芃姬不會養廢物,也沒有這份慈心。

  她手底下的人都要保證自己能創造價值,不然就是廢物,留之何用?

  所以,哪怕打算將這幾人帶回去,她也要讓她們創造出價值、貢獻出勞動力。

  徐軻在心中算了算,道,「一切便聽郎君的。」

  「糧食和銀錢不夠了?」姜芃姬問。

  她不想太依賴柳府,除了一開始的啟動資金,之後的費用都是姜芃姬自己想辦法弄來的。

  例如……從福來賭坊贏來的那一筆錢。

  留了一些給弄琴,其餘都丟給徐軻養部曲了。

  他要是跟自己說,缺錢了,她恐怕還要去賭坊浪一圈。

  徐軻搖頭,「還富餘,只是郎君目標不僅於此,總該做好籌劃,免得到時候捉襟見肘。」

  現在部曲才多少人?

  哪怕加上那些還沒有馴養的土匪,數量也才堪堪過百,開銷並不大,姜芃姬給的銀錢十分充裕,更別說還有今晚打劫收繳的戰利品,足夠養這支百人部曲好幾年了。

  然而,自家郎君的野心不僅限於此,也不可能滿足寥寥百人的部曲,這就蛋疼了。

  作為賬房,徐軻自然要做好各方面的統籌安排,努力將一文錢掰成兩文花。

  姜芃姬雙手環胸,將徐軻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不錯麼,有一個賬房的樣子了。」

  徐軻哭笑不得,「郎君可別再打趣軻了。」

  講真,他以前覺得賬房的工作應該挺輕鬆,直到他遇見了自家郎君。

  賬房工作輕不輕鬆,完全取決於頂頭上司鬧不鬧騰。

  這次清繳匪寨算得上滿載而歸,姜芃姬留下幾個人看守土匪,將他們分批次帶走,至於清繳下來的財務則全部運回去,趁著天色還黑,趁早離開,免得驚動另外的匪寨。

  河間郡附近的土匪太多,要是行動暴露,引起他們警覺,下次下手就不容易了。

  「孝輿,回去再看看有誰受傷了,多給補一些,免得寒了人心。」回去的路上,姜芃姬突然道,「有獎有罰,善罰分明,這樣才不會引起人心躁動,也能將隱患扼殺在萌芽狀態。」

  徐軻點點頭,「郎君放心,軻一定會辦妥。」

  一夜忙碌,部曲的人分批去睡覺休息。

  另一批人則看守依舊被綁著的土匪,免得生亂。

  農莊面積夠大,空餘的房間也很多。

  徐軻讓人去將另外兩間大房收拾出來,弄成大通鋪,給每一個俘獲的土匪都發了一床被褥。

  為了防止他們作亂,還仔細將他們全部打散,分到之前的部曲中間,重新分伍。

  因為人多了,每日的開銷也大了,徐軻要忙碌的瑣事還有不少,直到晌午才堪堪告一段落。

  徐軻見過柳府內部的賬冊記錄法,覺得這樣十分明確,乾脆依樣畫葫蘆,用在部曲上面。

  賬冊清晰簡潔,帳目明瞭透明,十分好用。

  他統計了應該發下去的獎賞,心中正默算該去買幾頭豬,屋外傳來嬸母的聲音。

  「嬸母怎麼來了?」

  徐軻放下手頭的事情,起身去開門。

  「主家不是賞了幾匹布料?嬸母覺得不錯,打算量一量,給你做兩身春衫。」

  徐軻的嬸母是個十分溫柔的女性,只是常年辛苦給人做工謀生,雙手生滿凍瘡,眼睛在苦熬之下,視力也差了許多,女紅做著有些費力,不過徐軻並沒有制止她。

  畢竟是老人一番好意,晚輩豈能推拒?

  再者說了,農莊太清閒,她要是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每日閑著也十分無聊。

  徐軻將她迎了進來,「怎麼只能給軻做?嬸母也要顧著點自己。」

  「嗨,嬸母都多大的人了,穿那麼好做什麼?你跟著主家辦事,總該穿得體面一些。」嬸母不贊成地道,「你啊,穿來穿去都是那麼幾身衣裳,顯得主家多麼虧待你……」

  徐軻尷尬地咳嗽兩聲,道,「嬸母,軻將您接過來,自然是要為您養老的。粗活累活也別做了,新衣裳該做的就做,該穿的也穿,不用省著。如今郎君看重軻,以後日子會更好。」

  嬸母睨了他一眼,道,「哪有人像你這樣過日子的……」

  「嬸母不用替軻省著,等以後,再買幾個丫頭左右伺候您,把您當老太君一樣供著。」

  「又跟以前愛說渾話了!別說買什麼丫頭伺候嬸母,你這樣,能帶個丫頭回來給老徐家延續香火,嬸母也要拜一拜祖先了。」嬸母作勢雙手合十,鬧得徐軻哭笑不得。

  「這事情不急呢,等有了中意的,軻肯定會告訴嬸母,讓您去找媒人說項。」

  徐軻的嬸母是個開明樂觀的女性,徐軻這麼說,她也不催促。

  只是……某些話還是要對他說的。

  「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挑人家姑娘,若是有合適的、對你又體貼照顧的,那就娶進門。」

  徐軻只是笑笑,也不做明確回答。

  他的心思又不在這一塊,先忙完手頭的事情,好歹有個立身之本再說。

  再者說了,母親孝期未過,談婚論嫁還太早。

  【系統:主播姜芃姬半互動直播深山剿匪記(一)完美落幕,親愛的觀眾對此表示滿意麼?】

  【A,滿意;B,一般般;C,不滿意】

  又到了總結投票時候,這次滿意只有85.32%。

  意料之中的結果,畢竟不是每個直播觀眾都能接受她大開殺戒,她也不想為了觀眾意願改變自己的計劃。原以為滿意度能及格就不錯了,卻不想還能獲得銀寶箱。

  耳邊聽到系統信件消息,她直接點開,選擇抽獎。

  又是一張卡片。

  她雙指夾住那張卡,將其翻轉過來,上面畫著一個蜷縮著的白胖嬰兒,等她看清底下的一行小字,她的表情都要裂了——

  【易孕丹——雛鳳新聲,麟趾呈祥。一朝選在君王側,三千寵愛於一身,可花無百日紅,只歎紅顏易老,郎心多變。若有一麟兒傍身,定能屹立後宮之巔,笑看群花爭豔。】

  【使用方法:房事之前食用。】

  姜芃姬呵呵一聲,「系統,你踏馬還能更加廢物一些麼?」

  系統也要炸了。

  「姜芃姬!你也是夠了!老娘是宮鬥系統,不給這些給什麼!」

  姜芃姬嘖了一聲,收下這張卡片,「有讓男人生小孩兒的麼?」

  系統:「……」

  「身為宮鬥系統,連生小孩兒的功能都沒有,還說你不是廢物!」

  系統:「……」

  哇得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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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35 PM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孟悢啥時候死的?

  系統:「哪家正經系統會弄這種不正經的東西!」

  簡直要被這個糟心的宿主氣死了。

  對於這話,姜芃姬只是報以高冷一呵。

  系統……它這還叫正經?

  吸引男人對自己身體產生興趣的XX名器?

  鞏固男人對自己寵愛的易孕丹?

  呵呵,真是正經啊。

  典型的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姜芃姬瞧了一眼背包裡放著的兩張卡片,狀若深思,良久才道,「說起來,似乎這半個多月以來,你還沒給我發過一個即時制觸發性任務……怎麼,偷偷摸摸把這個板塊卸載了?」

  系統嘖了一聲道,「那怎麼可能?板塊加載之後,想要卸載只能等第二次系統升級。至於為什麼一直沒有觸發性任務……講真,宿主,你認真告訴我,你這半個多月出門幾次?」

  除了去農莊就是蹲在家裡看書,兩點一線如此枯燥,難為那些直播觀眾還能看得津津有味。

  姜芃姬捏著下巴道,「你這話的意思是,如果我多出門逛一逛,興許會觸發?」

  系統公事公辦地回答,「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所謂即時制觸發性任務,是系統分析宿主所經歷的人和事情,判定有需要發佈任務的需要,才會向宿主派發任務。你認識的人越多,遇見的事情越多,自然觸發任務的可能性也會越高……不過宿主,我建議你最好順其自然。」

  姜芃姬好笑地哦了一聲,反問,「順其自然?」

  「是的,系統剛剛進行了分析,您心中有故意與系統作對的心思,這樣對您來說不好。」

  第一次發佈的即時制觸發性任務,這位宿主不但果斷拒絕執行,反而坦然接受懲罰,事後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結合以上種種,系統有九成九把握,宿主又想鬧事兒了。

  「別這麼草木皆兵麼,我們怎麼說也是暫時性的合作關係,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刻意和你作對,我能有什麼好處?」姜芃姬雙手一攤,表明自己真的沒有惡意,系統的回答是沉默。

  雖然和姜芃姬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系統已經看明白了,這人說的話,只能信一半。

  良久之後,系統才開口。

  「我很開心,宿主終於能明白身為系統的苦心,我是不會傷害您的,希望以後能愉快相處。」

  系統和姜芃姬,二者看似已經達成同盟,恢復和諧的相處狀態,實際上卻像兩個笑著握手的商人,各自背後都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時刻準備著算計對方,然後找機會狠狠補上一刀。

  姜芃姬臨近晚膳的時候才回柳府,一回來便聽門房說柳佘在書房等她。

  眉心微蹙,她淡淡道,「我知道了,這就去見父親。」

  柳佘找她有什麼事情?

  姜芃姬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不是和昨晚的剿匪有關,便是滄州孟郡有了消息。

  剿匪這件事情,她雖然沒有主動告訴柳佘,但也沒有刻意瞞著他。

  農莊的事情對外很隱蔽,但對柳佘並沒有多少隱瞞,他能知道,那也是極其正常的事情。

  一到書房,入目便見柳佘正襟危坐,眉間輕蹙,手指翻著桌案上的冊子,看得入神。

  依舊是先行禮,然後姜芃姬才道,「父親找孩兒有什麼吩咐?」

  柳佘這才抬頭,示意姜芃姬坐自己旁邊。

  「你……」柳佘剛開了話頭,驀地又斷了,只是表情顯得有些糾結,「……可有受傷?」

  姜芃姬敢保證,柳佘之前想要說的話絕對不是這個。

  她搖頭道,「並無受傷。」

  「雖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過你的性子,為父也清楚,勸你幾句都是無用。」柳佘輕聲歎了一句,旋即又展露笑顏,帶著些許自豪,「那些土匪多半是雞鳴狗盜之輩,尋常反復不說,更不知忠心二字。你的決定,為父也不反對,但也要小心,免得被人背後暗算。」

  姜芃姬道,「這是自然,部曲人手匱乏,一時間收納人數比部曲舊部還多的土匪進來,肯定會存在隱患。不過我已經找由頭把那些容易惹是生非的給除掉了,剩下的雖然滑頭,雙手也不乾淨,但容易被鉗制恐嚇,哪怕聚在一起,其實也鬧不出什麼大事……」

  柳佘聽後,放在左膝的手微微一緊,旋即又暗暗鬆開。

  原以為閨女會不知輕重,將一群隱患放在身邊,到時候被反噬一口可就糟了,所以他收到消息之後才匆忙想要見一見她,暗中提醒一句,卻不想,這個孩子比他想得還要心狠手辣。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人心更是複雜多變,說不定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姜芃姬淡笑著說,「孝輿做得不錯,他把那些招攬的土匪都打散分開了。若是這樣,土匪還敢鬧事兒——」

  說到這裡,姜芃姬唇角驀地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直接殺了就成了。」

  不能創造價值、不能貢獻勞動力,反而還給她拖後腿的,不早早處置了,留著幹嘛?

  「你能這麼想,為父也放心了。」

  柳佘輕歎一聲,一顆懸起來的心也緩慢落下。他什麼都不怕,怕就怕這個孩子太心慈手軟,亦或者說是太過自傲、太過自負,以至於大事做得好,反而在小事上面栽跟頭。

  「父親放心,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柳佘點點頭,旋即又遲疑地望著她。

  「既然如此,那麼你這些天還要出門?」

  柳佘是暗示性問她,是不是還要找土匪寨子的晦氣,姜芃姬瞬間就明悟過來。

  「不,先把之前收繳的消化吸收了。兵貴在精不在多,部曲過於臃腫,整體實力不升反降,得不償失。」她打算先讓那些土匪強制性訓練三五日,看看成果,挨個進行篩選。

  可用的留下來,稍微差一些的直接發賣去牙行或者讓他們去種田。

  反正她這裡不養閒人。

  見柳佘還未走,她問道,「父親還有其他吩咐?」

  對方垂下眼簾,低聲詢問,「你……什麼時候殺的孟悢?」

  柳佘知道自家閨女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但他沒想到對方說殺孟悢就殺孟悢。

  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想起孟悢這個倒黴孩子,估摸著還以為對方還活著。

  姜芃姬笑了笑,道,「孟教頭來我這裡有多久了,孟悢那小子就命喪黃泉幾天了。」

  柳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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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40 PM

第二百二十二章 唯一和之一

  「父親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姜芃姬還以為依照柳佘對她的關注,她身邊發生的事情應該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柳佘搖搖頭,自從姜芃姬讓徐軻轉達她的態度之後,他盯得就沒那麼緊了。

  萬萬沒想到,自家閨女轉頭就把孟悢送上西天了,需要這麼效率嗎?

  「為父又不是全知全能,如何能什麼事情都知道?」柳佘只覺得額頭有些疼,不過人都已經死了,事情也已經發生了,也沒有挽回的餘地,還不如想一想之後的佈局,「你用孟悢的性命做人情招攬孟渾……依照你的脾性,到手的好處肯定不止這麼一處,你去敲詐孟氏了?」

  敲詐?

  噫,這話說得多難聽,那叫光明正大索要。

  姜芃姬將自己的計劃稍稍透露了幾分,迎來柳佘憋火又無奈的注視。

  「為父之前不是將那張單子給你了?若是還缺,直接去賬房多支取一些……」柳佘語氣中帶著些許隱忍,「你是家中獨苗,這些都是你的,何必與為父分得那麼清楚?」

  說得好聽一些,閨女有自己的本事,說得難聽一些便是和他生分,這也是柳佘不願看到的。

  姜芃姬沉默了一會兒。

  若是以往的她,自然是懶得解釋這種問題,只是現在,她反而覺得這麼做不太好。

  「父親誤會了,並非是和父親分得清楚,只是不想與世家牽扯過多。」姜芃姬遲疑一會兒,仍舊開口,迎來的卻是柳佘震駭的眼神,她道,「白手起家,以後也容易劃分得清楚。」

  不管是徐軻、孟渾或者是還沒入夥的亓官讓,三者都有一個共同點——社會身份地位低!

  這並非是她吸引不到身份高的,事實上,她只要打出「柳佘之子」的旗幟,光憑柳佘的光環,作為「兒子」的她也能招攬到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也就是所謂的拼爹拼家世。

  可為什麼她不這麼做?

  因為她沒這個心思。

  過早沾手,以後會被動。

  姜芃姬的目標已經十分明確,所以,為了達成那個目標,她需要制定一系列的規劃。

  考慮到如今的社會風氣,她果斷放棄更加便捷的拼爹之路。

  前期的甜頭的確很足,但等到中後期呢?

  她想要培養自己的班底和人才,而不是任用那些滿腦子宗族血緣的。

  別看那些世家如何吹捧自己的姓氏和血統,如何宣揚自己的忠心,實際上他們為了宗族利益,為了自身利益,在特殊情況下,什麼骨氣什麼矜持什麼大義都能放棄。

  他們就像是一塊裹著糖包的毒藥,初始嘗著甜膩膩,等糖衣舔完了,就只剩毒了。

  看著誘人,吃了要命。

  她要走的路,必然會觸碰世家最為致命的利益——教育!

  世家為何是世家?

  因為他們手裡有錢,糧倉有糧,壟斷了教育,讓讀書成為少部分人的特權,間接壟斷了朝堂……人才都是世家出來的,一代兩代三代……代代之後,朝堂官員之間或多或少都有血緣或者姻親關係,當這群人聯合起來,哪裡還有帝王說話的地方?

  想要對他們動手?

  呵呵,他們不介意先把皇帝給炒了。

  姜芃姬已經受夠這個愚昧的時代,出門碰見一百人,九十九個不認識字。

  除了教育知識之外,還有田地。

  東慶的農人佃戶不勤勞麼?

  他們很勤勞,姜芃姬十分清楚這一點,天不亮幹活,日落西山才扛著鋤頭回家。

  起早貪黑地幹,一年到頭連個餘糧都存不下。

  要是不幸碰上天災,一年到頭都不能吃一頓飽飯,興許還會餓死一大片的人。

  餓殍遍野,這只是一個詞麼?

  這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可是,為什麼他們如此勤勞,依舊吃不飽穿不暖?

  田地太貧瘠,還是稅收剝削太狠毒?

  別看姜芃姬被系統吐槽不怎麼出門,實際上她在盡可能從書籍瞭解這個時代,通過與農人閒談去瞭解他們的生活……越是瞭解,姜芃姬越發明確自己想要走什麼路。

  這條路很漫長,但她會盡力去規劃,去完善。

  很顯然,在她規劃的這條路上,初期不允許有世家勢力介入。

  若是被介入,中後期的發展就比較束手束腳。

  她要推廣教育,讓所有孩童,不論身份都能讀書,世家會願意?

  她要改革土地,讓所有勤勞耕作的百姓得到應有的收穫,世家會願意?

  她這些想法,動了人家最重要的命根子。

  還不卯足了勁兒反對!

  到時候是聽她的,還是她聽別人的?

  以一個世家子的身份來講,姜芃姬這種想法簡直是滅祖了,活脫脫的怪胎。

  「為何?」

  柳佘憋了大半天,才雙唇哆嗦地問出這麼幾個字。

  姜芃姬平淡地問道,「唯一和之一,父親覺得有區別麼?」

  她很清楚,因為便宜母親的影響和劇透,柳佘對於這個現實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搞事這方面,柳佘是全力支持他的,支持她去走那條路。

  所以,她想要和對方坦誠布公談一次。

  「唯一……之一……」柳佘聰慧,瞬間明白她所指的。

  什麼叫唯一?

  古往今來僅有一個。

  什麼叫之一?

  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姜芃姬這話暗示的內容已經十分明確了。

  她想踩著世家,推廣教育、改革田地、啟蒙百姓……對世家這一小撥人來講,她的確是可恨的,但對於芸芸眾生以及未來之人,她有可能是古往今來唯一走到這一步的。

  後來者,無法望其項背!

  姜芃姬倏地一笑,自信道,「若父親覺得孩兒忤逆不孝,趁現在,倒還來得及。」

  羽翼未豐,柳佘要動手對付她,她也沒轍不是?

  當然,柳佘若想要留下她,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

  柳佘語噎,心中那點兒駭然盡數化為無奈。

  「你明知為父不會傷害你,若非有恃無恐,這番話你怎麼可能對為父說?」

  因為吃定了,所以才敢坦誠布公地談。

  「對為父來講,沒什麼能比你母親、你、還有你的兩位兄長更加重要。」

  再者說,哪怕世家被削弱,身為未來皇族的柳氏,誰還能虧待了?

  柳佘是個聰明人。

  這道題看似很難,其實就是一道送分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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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43 PM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生的奸商

  「父子」兩人已經說開,無形之間拉近了兩人的關係。

  對於某些事情,自然也不用繼避諱彼此。

  聽了姜芃姬的計劃,柳佘沉吟一會兒,啞然道,「孟湛這人為父瞭解,生性驕傲至極,自命不凡。你若是以孟悢為人質向他索要米糧,他不但會給,興許還會額外添上不少。」

  「難道不會使詐?例如真米混雜假米,混淆視聽?亦或者在運糧隊伍中設下埋伏?」

  姜芃姬這會兒有些懵了,她覺得孟湛的思維真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柳佘搖頭道,「兩千石糧食,對百姓來講是一筆鉅款,尋常鄉紳也沒那麼多。可對於孟氏這樣的世家來件,興許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孟氏佔據滄州多年,底蘊豈是你能想像的?」

  見姜芃姬沉思,柳佘趁機道,「滄州地廣人豐,且不說夏朝時期的孟氏,單說東慶建立之後,孟氏盤踞滄州的這幾十年,每一年昧下銀錢米糧,足以供十萬大軍行兵打仗。」

  所以說,兩千石糧食,孟湛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依照柳佘對他的瞭解,興許還會「大方」添上一千石糧食,足足送來三千石呢。

  「你以孟渾的名義綁架孟悢,孟湛在米糧上面做手腳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說不準送來的還是上好的新糧。」柳佘嗤了一聲,孟湛那人在私事上拎不清楚,但公事上還是不容小覷的。

  經由柳佘這麼一說,姜芃姬已經完全明白過來。

  「父親的意思是……孟湛不僅不會在糧食方面動手腳,反而會正大光明送過來,以此昭示,他孟湛仁至義盡,而孟渾卻是為了些許糧食就可以不計較妻女慘死的偽君子?」

  「嗯,依照為父對他的瞭解,十有八、九會這麼做,他噁心人的本事可不弱。」

  最瞭解你的,有可能是你的對手。

  柳佘和孟湛已經割席斷交,兩家互不來往,私底下也多有摩擦,柳佘對那人瞭解可透徹了。

  孟湛這人驕傲至極,輕易不會紆尊降貴和「孟渾」這種下等人交手,或者說,懶得理會。

  姜芃姬暗暗嗤笑,道,「若是這樣,那可真是噁心透了。如果孟悢還活著,孟氏方面用兩千石或者多一些的糧食將他安全換了回去,孟渾鐵定會成為世人恥笑的對象,名譽掃地。」

  偏偏,孟悢已經死了,孟氏要真敢用這種方式來噁心她,她就讓對方知道什麼叫真的噁心!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孟氏竟然這麼有錢,積蓄底蘊豐厚得令人眼紅呢。

  「早知道他這麼有錢,索要給三五萬石好了,弄個區區兩千石,反而讓人暗地裡恥笑。」

  姜芃姬有些不爽地補充,「孟氏那麼大方,估計幾萬石糧食,他們也能眉頭不皺地拿出來。」

  柳佘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他閨女上輩子不是土匪出身吧?

  「兩千石差不多了,再多,恐怕你也兜不住。」柳佘啞然道,「也別把孟氏當做冤大頭,這點兒蠅頭小利他們不會在乎,不會計較,但若是要得很了,恐怕會真的動怒。」

  兩千石和兩萬石,這概念能一樣麼?

  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柳佘看來,這話套在自家閨女身上十分適合。

  誰會沒事去找孟氏的麻煩?

  她不僅找了,還將孟悢給宰了,順便拐了和孟氏有仇恨的孟渾。

  多大仇?

  不過,想想阿敏曾經說的話,他倒是能理解了。

  也許這就是命吧,自家閨女和孟氏天生八字不合。

  姜芃姬想了想,問道,「兩千石糧食對孟氏來說只是蠅頭小利……對其他家族而言呢?」

  柳佘不解,追問她,「什麼?」

  她說,「我原本是想以這批糧食暫時壓下上漲的糧價……父親也該知道,滄州孟郡的事情還沒傳揚出來,目前只有少部分人知曉。等真正鬧得天下皆知的時候,我怕河間會受到影響。」

  河間郡到滄州孟郡,快馬加鞭不過半月路程!

  孟郡民亂的事情一旦宣揚開來,百姓自然會民心惶惶,糧價隨之上漲也十分正常。

  「受影響是肯定的,不過兩千石……你若想要從中牟利一筆,倒是個好機會,輕輕鬆鬆就能翻個三五倍,畢竟是孟氏白白送來的,多少都是賺……可要是想要壓下糧價,絕對不夠。」

  畢竟是當滸郡郡守的人,又是這個時代的人,預測自然比徐軻和姜芃姬準確。

  竟然不夠?

  姜芃姬略一錯愕,一石足有五十公斤,也就是一百斤,足夠正常四口之家吃四五十天,這還算是吃得飽的,很多人家省吃儉用,糧食搭配其他食物,還能堅持更久時間。

  河間郡又不大,刨除那些士族,普通百姓人數也就兩三萬的樣子。

  大部分百姓家中還有上一年節省下來的餘糧,竟然會不夠?

  柳佘稍微一想,便知道姜芃姬哪裡算錯了。

  「百姓大多盲從,說得難聽一些便是聽風便是雨。」柳佘詳細給她解釋道,「為父之所以說兩千石不夠,那是因為手裡有餘錢的富戶,一次性買走的糧食有可能是一年份甚至是更久的。而你的計算,卻是以每人食用一月乃至半月的量為準……精打細算,兩千石的確夠了。」

  柳佘歎了一聲,說道,「你知道每戶百姓只需再買一兩月的糧食,堅持到秋收,糧荒就能緩過來,哪怕滄州孟郡民亂再厲害,也不會真正影響到百姓,但他們不會考慮這個。」

  姜芃姬要是想用兩千石糧食猛賺一筆,絕對輕鬆。

  但若是抱著壓下糧價,別說兩千石,哪怕一萬石,估計也是捉襟見肘。

  姜芃姬蹙眉,認真思索柳佘的話。

  知恥而後勇,姜芃姬沒覺得被柳佘否定自己的計劃有什麼難堪的,對方比她更加瞭解這個時代,作為土生土長的土著人,柳佘的對這個時代的閱歷、經驗和見識也比她更多。

  「若是……實行限購呢?」

  柳佘疑惑,「限購?」

  姜芃姬想了想,解釋道,「民亂流言前幾天,百姓人心惶惶不安,肯定會哄搶。那麼糧鋪一下子推出五百石或者一千石的儲糧,以此營造儲糧豐富的假像,令民心安定。在此之後,每日限購一百石,對每個購買者的糧食重量進行限制,足以拖延一月!」

  姜芃姬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沒毛病,便詢問柳佘的意見。

  「父親以為如何?」

  柳佘:「……」

  他的閨女,天生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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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9-1 02:48 PM

第二百二十四章 土匪歸心

  兩千石糧食,愣是玩出兩萬石的效果,他還能說什麼?

  柳佘問,「每日限購……倒是不錯……不過,要是有百姓連續幾天重複購買呢?」

  姜芃姬旨在壓下糧價,也就是說在其他糧鋪價格飛漲的時候,她出售的糧食價格和平時一樣,或者比平時稍微高一些,比同行低廉許多,百姓自然會選擇到她這裡購買。

  大部分百姓都是精打細算過日子的,能便宜就便宜,不會大手大腳。

  反正又不是餓死,只是延遲幾天購買更加廉價的糧食,他們自然願意等。

  姜芃姬笑了笑,說道,「只要暗地裡宣揚,糧鋪是為百姓謀福祉,所以才在同行糧價飛漲的時候,堅持只漲一點點。在每日限購的前提下,若是有百姓連續幾天買太多糧食,勢必會讓另一部分百姓買不到糧食……如此一來,百姓應該會理解糧鋪的苦心……壓力能小一些。」

  柳佘聽得目瞪口呆。

  他以為閨女涉世未深,對世道不瞭解,所以才會冒出以兩千石糧食壓下糧價的念頭。

  現在一瞧,她的確涉世未深,卻是一點就透、舉一反三的機敏腦子,他稍稍點出弊端,她就能針對弊端進行改正……不說別的,光是這一份靈活變通就足以讓人羞慚,令人欣賞。

  若是按照她的計劃,結果大概是糧鋪順利賣出幾千石糧食,並且收穫河間郡的民心。

  賺夠錢的同時還賺了名聲。

  礙於輿論,其他糧鋪再想漲價,估計也漲不起來。

  只要拖延到秋收時節,糧價自然而然就會一降再降,百姓也不用擔心糧荒。

  不過……

  「……不過若是這樣,能賺的利潤就比預期要少一些了。」

  姜芃姬頗為可惜地搖頭,她原本想把兩千石的糧食賣出一萬石的價格,專門去坑河間士族,如今看來,只能捨棄這個誘人的想法。她手中的糧食太少太少,還不足以玩轉這麼大的盤。

  柳佘倘若知道她腦子裡的想法,估計會忍不住翻白眼。

  光是她現在的這個計劃,就足以拉足仇恨了,若還想坑河間其他士族,這是不想混的節奏。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那些士族,原本還能趁這個機會,將糧倉堆積的儲糧清一批出去,痛痛快快賺個飽。

  被姜芃姬這麼一攪和,河間接下來一個月的糧價市場份額都要被她占走。

  做人不帶這麼無恥的!

  柳佘心中哭笑不得,卻對姜芃姬有了更加充足的信心。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管開局如何,哪怕一手爛牌,也都能走到常人難以想像的高度。

  無疑,他眼前這個閨女便屬於這種人。

  柳佘淺笑著道,「能賺就好,反正都是孟氏白送的。」

  她慢吞吞地道,唇角是抑制不住的弧度,「孟氏真的會額外送一千石糧食過來麼?」

  正所謂,打了瞌睡來枕頭,若是孟氏真的「好心」多送了一千石糧食,那真是太棒了!

  「屆時,拭目以待便好。」柳佘也笑了,「為父看人眼光沒有你準,但也不至於看走眼。」

  「父子」兩人默契一致地忽略了孟氏送來糧食,迎走孟悢屍體時候的表情。

  那種場景,定然是十分美妙。

  原想著用自己的「大方」羞辱人,現實卻在他們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孟渾是偽君子?

  他不是!

  他有血性還有腦子,坑了孟氏幾千石糧食,還敢對他們的寶貝疙瘩揮下屠刀,為妻女復仇!

  孟氏想要將孟渾的臉面踩在地上,姜芃姬就將他們整個族的面子都踩了。

  部曲的發展十分順利,姜芃姬早早便將那些容易鬧事的刺頭給拔掉了,剩下的這些人,在孟渾和徐軻的配合下,自然掀不起任何風浪,反而被部曲的生活同化,漸漸接受現狀。

  當土匪有什麼好的?

  世人對雞鳴狗盜之輩報以鄙夷的態度,連土匪自己都是這麼想的。

  要是可以吃飽穿暖,當一個堂堂正正的良民,誰想當被人唾棄的土匪?

  看著其他人領到的月銀,那些土匪一開始是暗地裡恥笑的,那麼點兒錢能做什麼?

  去酒肆吃兩頓就沒了,能在手裡頭留多久?

  不過等他們知道每個部曲成員,每一季度都有分發應季衣裳,吃住都是主家負責,發下來的月銀自由支配,偶爾還有獎賞……唯一的不足就是訓練辛苦,總得來說比農地幹活好多了。

  比他們這種生意不穩定、生活不穩定的土匪更好!

  於是,他們心動了、眼紅了、生氣了!

  因為他們發現,那些賞銀都是從他們寨子裡抄出來的。

  雖然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可他們每個人的積蓄幾乎為零,真正的財富都在幾位當家那裡。

  「呸!老子抄著刀子,賺的是血汗錢,到頭來錢都進了幾個當家口袋裡……一樣都是賣命,這些人為主家賣命,自個兒能拿錢,俺們就只能眼巴巴看著別人……這都什麼事兒!」

  一樣都是賣命,他們是非法的,人家是合法的,待遇自然不一樣。

  「那你想怎麼樣?真的為這戶人家賣命?」

  幾個土匪暗地裡聚在一起,低聲談論,臉上充滿了掙扎。

  良久,最先開口抱怨的土匪才道,「……老子餓怕了……只要能讓老子吃飽,攢倆餘錢娶個娘子,生倆大胖小子……為誰賣命不是賣命……跟著那幾個當家,一年到頭只能看著他們享樂,老子拼死拼活,幹了那麼多昧良心的事情,卻連頭母豬都沒瞧見過……」

  他的立場已經開始動搖了,其他人原本就不堅定的態度也搖晃得厲害。

  「俺也怕餓……這戶主家人真好,每頓都有白饅頭,有時候還有蔥餅……」

  「……俺們要不答應,他們不是說,要賣給人牙子……」其中一人怯怯地說,「……那些人牙子是個什麼德行,兄弟們都知道……還不如努努力,爭取被主家看上,選中留下來……」

  對啊,當土匪有什麼好的?

  被人唾棄,以後的孩子都抬不起頭,永遠都是人下人。要是歸順了這戶人家,正經八百也是個良民,要是表現英勇,立下功勞,說不定就搖身一變,成了人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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