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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27 PM

烏鴉校長 -【始於權游的西幻之旅】《連載中》

【書名】:始於權游的西幻之旅

【作者】:烏鴉校長

【內容簡介】:

冰與火之歌,指環王,哈利波特,上古捲軸……
簡單地說,這是一個穿越者攜帶特殊金手指,投胎成維斯特洛大陸著名公爵,藍禮.拜拉席恩之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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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0 PM

本帖最後由 cdwritercdwrite 於 2019-9-8 04:31 PM 編輯

1 死亡的騎士

    喊殺聲與馬蹄敲擊地表的聲音充滿了整個世界,泛著血腥味的強勁盾擊如同一柄衝擊而來的沉重撞錘,轟的一聲撞在了他那高鋌而又脆弱的鼻骨之上。

    強烈的酸澀感瞬間浮現,卻又迅速被劇烈疼痛所代替。

    這並非是災難的終點。

    撞擊的巨大力道讓他不由自主跌落馬下,但因為一隻套在小腿上的馬鐙束縛,他並未完全脫離身下棗紅色戰馬,而是頭朝下的被狂暴的戰馬拖著極速奔馳。

    全副武裝的身體倒立耷拉於奔馬身側,帶著鋼鐵半盔的腦袋在濕膩的泥漿地上打滾哀嚎,渾濁的泥腥味因為鼻部受損而稍顯朦朧,眼睛同樣痛的睜不開,只覺身側有十多位騎手蜂擁掠過,可能是敵人,但也許是自己人。

    他如此想著,下一刻就無暇顧及於此。

    隱約的嗖嗖聲響起,然後,馬倒了!

    伴隨著馬匹的嗚咽哀嚎,伴隨著重物倒地帶來的巨大力道,他倒著的雙腿迅速被擠壓的扭曲變形,最終彷彿筷子一樣,哢的一聲從中折斷。

    歇斯底里的痛苦尖叫尚未誕生於喉嚨就嘎然而止,癱倒轟鳴聲下,棗紅戰馬身上披著的輕鏈甲與他一身銀鎖甲激烈碰撞,凶狠力道來襲,一整排肋骨因此而斷,帶著血肉從呲出身體,呼吸因巨物的覆蓋而沉悶,同時又因斷掉的脖子而斷斷續續。

    眼前一切迅速變得黑暗無比,武器交擊、迎風抖動的黑色三頭龍旗,騎手們奔馳而過的轟隆隆聲、尖叫、大笑、慘嚎、狂吼、求饒……

    一切的一切統統從戰場上剝離,此時唯有疼痛才是他真正的敵人,面頰、脖頸、心臟、全身上下、那無處不在的痛,瘋狂、尖銳、殘忍、難以忍受……

    他敗了!

    並不清楚具體何時被這恐怖的敵人擊敗,但隨著黑暗被掀開,隨著世界轉換,由亂變靜,隨著塔樓臥室內一個熟睡小男孩尖叫著從羽毛床上坐起身並大口喘氣,失敗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噔噔噔的腳步從房間門外響起,緊接著就傳來一陣敲門聲:“俺好像聽見了些動靜,藍禮小少爺,你沒事吧?”

    聲音透過房門,顯得悶聲悶氣。

    “沒事,只是一個噩夢!”

    壓抑著的沙啞聲音回應著僕從,卻又彷彿在勸說自己。

    可惜,話語因故意控制而正常,但只要低頭看去,就能發現他抓緊銀灰色被縟的一雙白皙小手以及兩條胳膊正在無法控制的顫抖著,痙攣著。

    門外僕從顯然看不到這些,於是噔噔噔的聲音復又誕生,並迅速遠去。

    被叫做藍禮的男孩並未多理會這點,而是一直低頭盯著身前雙手。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眼眸中仍舊殘留著“噩夢”所帶來的痛苦神色,但伴隨著一種奇妙變化出現,他的雙手,以及與雙手同顫的心臟卻迅速平穩了下來。

    【種族等級:LV1】

    ……

    似乎從眼前飄過,卻又似乎只是一種特殊的明悟,當這段信息被大腦捕獲後,他因此輕吁了口氣。

    “假的,沒錯,都是假的!我還活著,我沒有被自己的馬給壓死,更不是一個成年騎士……”

    喃喃著,他仔細感受了一番,不久之前那洶湧的痛苦真的已經消失殆盡了,唯有殘留在記憶中的錯覺仍在困擾著他。

    但那並不真實。

    他默默安慰著自己,卻又不確定似得將腦袋轉到身側床頭櫃處。

    老橡木材質的低矮床頭櫃上面擺放著幾顆裝飾用的緋紅色石榴石與月長石,一根融化一半的白蠟蠟燭,以及一面來自狹海對面,密爾產的鍍銀圓鏡。

    伴隨著他的注視,圓鏡清澈的鏡面中映出了一張秀氣的孩童面孔,不過四五歲大小,黑髮藍眼,靜靜與他對視著,泛血絲的目光充滿審視。

    另一段信息因此浮現。

    【紋章學LV6】、【語言LV1】、【禮儀LV1】

    ……

    夢裡是沒有這種數據化能力的,於是他徹底放下了心,周圍被忽視的一切因此迅速湧現而來。

    這是一處寧靜嬌小的臥房,光線暗淡,厚重的棕木房門距離床榻不足兩米,堆積黑灰的壁爐靜靜嵌在床對面牆壁,與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空白處掛著幾條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織錦,綢緞表面紋繡著拜拉席恩家族的寶冠雄鹿標誌以及家族往昔的一些豐功偉績。

    拜拉席恩家族是一個古老而又充滿榮譽的家族,位列坦格利安王朝八大封建大貴族之一,所以也不難想像織錦上面的畫作如何誇張。

    只是藍禮並未將視線駐留在那上面多久,瞥了一眼後,就將目光挪向了左手側的窄小窗戶。

    一束陽光從窗戶的玻璃外投射而來,纖細明媚,照亮臨近一塊地板,卻也籠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見的漂浮灰塵。

    此時他位於家族風息堡的巍峨塔樓內部,位置很高,乃至越過光芒的視線中除了陽光外就只有一片朦朧的天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卻隱隱從窗外飄蕩而來,香味古怪,彷彿墨水與羊皮紙交融而形成的書香,卻又隱隱有股子焦糊味道。

    於是藍禮掀開銀色絲質被縟,套上羽毛床側面地板上的鞋子,只穿了件單薄的黑天鵝絨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瑣碎聲響伴隨走路而不斷響起,那是地板上鋪著的一層燈芯草蓆子作祟,平時藍禮總嫌棄走起路來這東西有些太吵,不過此時他已經基本將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標上。

    嵌入牆壁內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夠得上,於是他搬過附近一張長條凳爬了上去,這才將窄小的方形窗戶推開。

    伴隨著嘎吱聲音,被阻攔在外的輕風登時順著窗口吹了進來,海鷗聲陣陣,鹹鹹的海風吹起他炭黑色及耳短髮,風中裹挾而來的寒冷激起他白皙胳膊上一片雞皮疙瘩。

    目光越過塔樓下的庭院與一片神木林,放眼望去,晨霧籠罩城牆外的大海,將那本該廣袤的海洋景象覆蓋的模糊不已。

    更遠的地方,朦朦朧朧的船影緩緩蕩漾於霧氣深處,並非一條兩條,而是幾十上百。

    它們隊形整齊,從海面包圍高聳懸崖上的臨海城堡,看起來如同迷霧中悄然隱匿著的一群黑騎士,策馬昂揚,長槍瞄準敵人,只待號角聲響起就要發動衝鋒——目標正是風息堡。

    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現下長兄勞勃·拜拉席恩此前掀起了一場針對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叛亂,結果剛剛起步就被他們西邊的好鄰居,效忠王室的河灣地領主提利爾家族打了個當頭一棒,被迫遠離自家領地消失的無影無蹤,家族的風息堡也因此受到了河灣地士兵的圍困。

    只是他們距今已經圍了大半年,還是沒什麼動靜,教導藍禮的克禮森學士聲稱風息堡幾千年來從未被攻下,提利爾家顯然也知曉這點,所以才只圍不攻,以期城堡內補給耗光,活活餓死他們。

    藍禮不清楚這種說法正確與否,也沒興趣深究,因為如果不出意外,這座城堡會堅挺到最後一刻,直到勞勃·拜拉席恩一錘子將坦格利安王朝的繼承人砸死,成功篡奪鐵王座。

    當然,他也不敢肯定這點,雖說這是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但具體會不會按照記憶中的情節發展,卻是誰也不敢保證的事情……

    塔樓高聳,但臥室位置所限,此時藍禮的視線只能看到臨海一面,而那也沒什麼好看的。

    於是他轉移了目光。

    高塔後方隱隱有士兵呼喊聲音響起,可能在日常訓練,也可能是有人發表講說,伸脖子朝下看去,樓體根部的庭院內此時正有兩道人影面對面交談。

    距離太遠,聽不到任何話語,高度原因,他們看起來也像是兩隻小螞蟻,一黑一灰,不大起眼。

    然而藍禮卻能夠清楚的辨認出他們是誰。

    風息堡的克禮森學士,以及教頭加文·威爾德。

    克禮森學士日常教導他貴族子嗣一些必要的學識,而此時距離教學時間已經不遠。但藍禮那湛藍的眼眸看向的卻是學士對面站著的風息堡教頭。

    似書香,卻又有些焦糊的味道就是從這位身上傳出來的。距離太遠,眼下這點其實難以辨認,但香味早就已經存在了。

    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第三子,儘管歲數還小,但有時候藍禮需要和教頭在一個廳堂吃飯,所以他對此很肯定。

    那麼問題來了,正常人會散發出這種濃郁的,跨越如此高度的特殊香味嗎?

    或者說不正常的,真的是威爾德教頭嗎?

    靠在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彷彿酸澀與疼痛感仍舊存在一樣。

    男孩抿了抿嘴。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進入這個印象中非常殘酷的世界,投胎成為拜拉席恩的,成為藍禮之前的一些事情也頗為模糊,但目前異常卻很明顯。

    莫名其妙的香味、隨著注視而隱隱浮現出的獨特“數據”、以及最重要的——

    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那種“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2 PM

2 紋章學

    當克禮森學士與人結束交談,氣喘吁吁的順著石梯子爬上來時,藍禮已經離開臥房,來到與他房間挨著不遠的學士居所中等候,他也不復剛才一身睡衣的模樣,而是穿好了正裝——

    黑色羊毛褲還是半年前裁製的,穿起來有些小了,以至於當他起身相迎時,不自覺的就露了點腳踝。

    克禮森學士倒是沒發現這點,他反而開口誇讚了一句男孩身上的天鵝絨上衣頗為合身,就是顏色挑選的並不合適,色彩與褲子相同,再加上那一頭漆黑如墨的短髮,整體一身黑,看起來更顯瘦小。

    “能夠自己動手穿衣服而不用麻煩僕從,這點無法挑剔。但孩子,別忘了你還不到五歲,適當接受僕人的幫助與建議才是正確的做法。”

    學士以這句話結束了見面問候,隨後抱著一本厚重的羊皮書坐在了房間靠窗戶的一張隔板小桌側面。

    藍禮遂坐在他對面,清澈眼眸好奇的瞥了眼對方放在桌上攤開的書籍,隨即眨了眨眼。

    “又是學紋章啊……”

    “是學習貴族家史,辨別通用語詞彙,順便瞭解領主老爺們的紋章。”坐穩的老學士回答,長滿老年斑的手將書翻到後邊某頁,仔細撫平書頁的一絲褶皺後,他正式開始了教導。

    塔樓內房間的格局基本相同,不過克禮森學士的房間窗戶要比藍禮臥房當中的大一些,充足的陽光從兩人身側窗口照映而來,將舊黃羊皮書頁表面那一枚枚小而精緻的黑色通用語字符點綴的彷彿有種神聖氣息,書頁左上角或者中央處那一幅幅精心畫上去的紋章圖案更是加重了這種氣息的散發。

    孩童聲音純淨悅耳,老人話語和藹穩重,除了一老一少的聲音外,房間沒有其餘雜音。沉寂的金屬器皿與雜亂的玻璃罐子靜靜點綴周圍,不遠處一張書桌上擺著一本半開的黑色羊皮書,墨水瓶中插了根羽毛筆,其中散發出的獨特氣味讓藍禮隱隱有種那似乎是什麼山珍海味的錯覺。

    之前這裡有一群黑渡鴉,吵吵鬧鬧的非常聒噪,然而隨著圍城展開,它們大部分已經被放出去請求援助了,少部分沒放出去的也漸漸看不到身影。

    藍禮猜測老學士可能將它們統統資助給了城內的胖大廚——最近午餐總有一股子鳥糞味。

    值得一提的是,當前風息堡內沒有早餐與晚餐的存在,食物稀缺,此地所有人只有一餐可吃。

    “海綠色底上的一隻銀色海馬。”

    “潮頭島的瓦列利安家族。”

    “家族箴言。”

    “古老,真實,勇敢。”

    “他們的歷史。”

    “起源自消亡的瓦雷利亞自由堡壘,曾為馭龍家族,與王室坦格利安家是盟友關係,並追隨坦格利安遷移至維斯特洛大陸……瓦列利安家族歷代最優秀的人物是二百年前被譽為海蛇的科利斯·瓦列利安伯爵,他的船隊曾航行至已知世界的……”

    ……

    克禮森學士已經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但身體看起來仍舊硬朗,只有灰羊毛長袍下的背部略顯佝僂,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精氣神,開口說話時,那雙灰棕色的眼眸炯炯有神,似乎充滿了智慧。

    每翻一頁,老學士都會先開口講解一番,然後再讓藍禮重複他剛剛講過的話。

    藍禮並不認為自己有多聰明,但好歹有成年人的心智,所以學起這些來還是比較快速的。同時也不知道是否錯覺,他總感覺自己今天的記憶力分外的好,乃至於對面老人表情愈發滿意。

    “我真該建議勞勃送你去舊鎮學習,是的,我應該這麼做,如果他在這裡的話。孩子,你天生就是一個當學士的料,甚至有機會成為一名博士!”

    藍禮對當一個中世紀的博士丁點興趣也沒有,特別是他還知道學城的學士不准結婚生子,所以聞言沒接這茬,而是指著書上一頭吊縛在橫桿之下的棕色死鹿轉移了話題。

    “這個亨特家族和我們有仇嗎?”幼童特有的清澈聲線泛著疑惑。

    “為什麼這麼說?”老學士奇怪地問,說完又看了眼紋章才反應過來,不由啞然失笑。

    “這只是個巧合,況且拜拉席恩家的鹿是黑色的,可不是棕色。”

    藍禮哦了一聲,隨後突然又問:“那黑龍與紅龍呢?”

    “黑龍和紅龍?”

    “三個頭的龍,一黑一紅,紅色的是坦格利安家族的族徽,我知道。黑色的又是哪個家族?”

    這問題讓老學士怔了怔。

    “三頭黑龍?”

    “是的,紅底上的三頭黑龍。”

    “那是黑火家族的家徽,一位高貴私生子設計了它,取自坦格利安家族紋章的反轉。但最後的黑火已經在21年前死於石階列島,御林鐵衛,無畏的巴勒斯坦爵士親手殺死了他。”老學士說罷奇怪地問:“這本書上可沒記載黑火家族,你是從哪看到的這紋章?”

    “我忘記是哪本書上見到的了。”

    “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孩子,你得說真話。”

    “我說的就是真話呀。”四歲小孩很難像藍禮這樣熟練的糊弄人,看起來還一本正經。然而對他性格多少有些瞭解的克禮森學士卻沒有被矇住。

    “我不認為這座城堡裡還有哪本書是我沒讀過的,孩子。”他強調:“而那些毫無意外,都沒有記錄過黑火家族。”

    學士的表情意味深長,可惜他的話語並未讓男孩露出馬腳。

    “好吧,克禮森師傅,我坦白,我記得是哪本。”藍禮低頭,似乎充滿慚愧:“但那是史坦尼斯房間裡的書,他不知道,我偷偷跑進去的。”

    說著,他又略顯“膽怯”地補充了一句:“克禮森師傅,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他脾氣那麼壞……”

    “要叫二哥,孩子。”

    老學士糾正道:“史坦尼斯是你二哥,而且脾氣其實也不壞,他只是——只是有點不善言辭,沒錯,是這樣的。”

    拜拉席恩家族的次子史坦尼斯是個孤僻的人,三兄弟中屬他最冷漠,除了侍從外,一般情況下也沒誰敢靠近他的房間,老學士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關於撒謊這個話題就這麼略過去了。

    然而藍禮並未對此沾沾自喜,反而因為剛剛得知的信息而在接下來的教學當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為什麼自己會夢到紅龍與黑龍的戰爭,繼而被一個消亡於歷史已久的黑火殺死呢?

    他納悶。

    或者說,為什麼會夢到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被一個黑火家族的騎士殺死?

    他從未瞭解過黑火家族,關於當前世界的先知先覺也只是腦子裡朦朦朧朧的一些印象,而那其中根本沒有所謂的黑火。

    一無所知,又如何會夢到?

    況且還不是一次……

    “西境蘭尼斯特家族的箴言是什麼?”

    對面傳來的提問語氣溫和正常,並未讓藍禮升起多少警惕之心,於是他下意識地回答:“蘭尼斯特有債必——”

    說到一半他就說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男孩看起來有些無辜:“聽我怒吼?”

    “在學城,很多見習學士都曾掉入這個陷阱。他們總希望從書籍中找到一些更有深度的知識,卻對淺顯的常識不屑牢記。”

    藍禮聞言有些窘迫,不過老學士並未深究於此,而是擺了擺手。

    “圍城讓我們失去了外界的消息,但勞勃已經在盛夏廳證明了他的勇武。況且就算戰爭對我們不利,這個問題也不應該是你考慮的。孩子,你有天分,心智也遠比尋常孩童成熟,但我很難說這是優點還是缺陷。我看著你二哥長大成人,他寡言又孤僻,是個缺少童年的人,我為他感到悲傷。可你呢,儘管時常歡笑,卻比他更——”

    突然間他似乎醒悟自己不應該在一個四歲孩童面前說這些話,於是抱著歉意地閉上了嘴巴。

    只是那張遍及皺紋的蒼老面孔上仍舊殘留著一絲悲哀與憂慮。

    克禮森學士是個好人。藍禮明白這點。

    學城出身的學士在政治方面一向保持中立,他們服務於城堡,而不是某個領主。所以就算風息堡被攻陷,他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老學士仍舊對拜拉席恩家族忠心耿耿,且毫無保留地為這個家族,以及家族中的每一位成員擔憂。

    “我只是很餓了。”他試圖轉移話題。

    這是句假話,但也並不是撒謊。他確實很餓了,只是成年人的思維讓藍禮並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吃飯時間還沒到。

    學士聞言張了張嘴,隨後嘆氣。

    “你知道史坦尼斯定下的規矩,食物也確實不多了。好孩子,忍耐些,我們學完最後這幾頁,估計也就到了吃飯時間了。也許我該考慮通知廚房準備些好東西?瞧,你又學完了一本書,這豈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藍禮對這句話不能更贊同了,只是這也讓他想到了記憶中某件即將發生的事,或者說,某個即將到來的人。

    他不知曉勞勃·拜拉席恩推翻坦格利安王朝的過程是什麼樣的,關於風息堡被圍困這件事同樣也無甚瞭解。他對此唯一有瞭解的就是一個叫洋蔥騎士的傢伙。

    沒記錯,那位就是在這場圍斗當中冒險運來了一船洋蔥進來,解決了城內饑荒,事後才被封為的騎士。

    “不可能只有洋蔥吧,吃洋蔥怎麼可能管飽呢?那還會有什麼?會不會有幾箱培根?要是有幾隻閹雞就更好了……他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每次挨餓藍禮都會想到那位洋蔥騎士,只是期待的食物各不相同,然而沒多久他就沒空理會於此了。

    伴隨著老學士講完紋章書最後一頁,伴隨著幹枯手掌合上書本時的咳嗽,以及起身時椅子滑動地面帶起的刺耳聲響,和學士一同時起身的男孩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迅速加快,甚至那劇烈的響動將周圍一切聲音壓制的非常微弱。

    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卻異常的清醒,不由自主的,關於紋章學的知識迅速從腦海中流淌了個遍,最後全部收斂隱匿而去。

    藍禮心中有所明悟,於是轉頭看向不遠處長擱板桌邊緣擺著的一面鏡子,那沾著風乾鳥屎的模糊鏡面上因此映出一副瞪大雙眼的孩童面孔。

    同樣也浮現出了一行如迷霧般的,從未出現過的“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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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2 PM

3 綠烏龜

    老學士吩咐廚房準備的好東西其實並不算多好:一小份大麥麵包、一角有些發硬的奶酪、一顆乾癟的青蘋果,一小份黃油煮蕪菁,以及一碗濃濃的,散發著一種古怪腥味的肉湯。

    “這是啥肉?”旁邊傳來一道嗓門很大的疑問。就見左手邊一個穿著淡黃色薄襯衣的圓臉胖墩正用他那黑漆漆的小眼睛瞪視著身前濃湯,屁股不安地在長凳上挪動著。

    “不會又是老鼠肉吧?”

    藍禮右手邊另外一個金紅色頭髮的瘦弱小孩原本正握著餐用匕首扒拉著濃湯中漂浮的幾顆豌豆,聽到這話動作也突然遲疑了起來,目光懷疑地看向坐在長板桌對面的老人。

    “這當然不是老鼠肉。”小房間內,克禮森學士用一種和藹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三個胖瘦不一的小男孩。“城堡內已經沒有老鼠可抓了。”

    穿黃衣服的小胖子來自綠石堡的伊斯蒙家族,拜拉席恩三兄弟死去已久的母親正是出自這個家族——因為歲數相當,他一年前被送來當藍禮的玩伴。

    另外一個瘦小的金紅色頭髮男孩則來自黑港的唐德利恩家族,風息堡被圍困時正巧在城內,自然也就沒辦法出去。

    他們都是風暴地領主拜拉席恩家族的封臣子嗣,同時也都是克禮森學士認為很不錯的孩子。源於藍禮那種特殊的“孤僻”,圍城期間,一有機會學士就會給他們製造聚在一起玩耍的機會,眼下就是一例。

    然而……

    “如果藍禮少爺需要,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位經驗豐富的修女,來教導你餐桌上的禮儀問題。”

    兩個小孩順著老學士的話語將注意力看向了黑髮男孩,發現這位正如夢方醒般地收回一直看向身旁胖墩的目光,轉而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

    “我很抱歉,”他吐了吐舌頭,道:“但它看起來很有趣。”

    伊斯蒙家族的紋章是綠底上一隻更綠的海龜,平時就很惹他注意,但眼下原因自然並不單純。

    只是這點不能與旁人講。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小胖子聞言立即拍了拍衣物胸前繡著的家徽,並大聲說道:“它們不僅很好看,而且還能吃!一到漲潮的時候吃都吃不完。我祖父說只要我們吃得多,生下的兒子早晚都會和它們一樣成群結隊!”

    說罷,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朝後側了側身,越過藍禮看向對面男孩:“討厭鬼貝里,你們家的黑港肯定不總打雷,不然怎麼會只有你一根獨苗?”

    唐德利恩家族的家徽正是黑底上一道分叉的紫色閃電,和幾顆閃爍的四芒星。

    “那是因為我爹死的早。”對方翻了個白眼,卻也沒多理會他,而是低頭盯著自己那份濃湯,皺著眉頭問:“這湯不是老鼠做的,又會是什麼?”

    “是貓肉。”

    老人還沒開口,已經不再分心的藍禮順口回答道:“城堡裡的馬和騾子早都吃光了,連我大哥養的幾條獵狗和鷹也不例外。克禮森師傅的烏鴉前陣子就已經看不到影子了,外面那群人連只蒼蠅都不肯給我們放進來。算來算去,除了那幾隻用來抓老鼠的黑貓,不可能還有別的。”

    “聰明。”學士贊同地點了點頭,於是兩個小孩放心的鬆了口氣,徵得學士同意後開始大吃了起來。

    只是藍禮對此卻敬謝不敏。

    他可沒忘記自己不久之前還親手摸過城堡裡的那幾隻貓,而且源於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他對吃貓肉天然就很抗拒。

    “我可以把我的這份肉湯送給喬米嗎?”

    喬米是藍禮的貼身僕從,平時負責照顧他衣食起居。

    老學士一聽這話有些愣神,“為什麼要送給他?”

    “我吃的再飽也沒辦法幫忙守城堡,但喬米有這個能力。”藍禮一本正經地回答。只有小孩子才會承認自己挑食呢。

    經驗證明,一個虛偽的孩子總是能很輕易達成自己的目的,此刻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反而有了一些“額外收穫”。

    老人就對此滿臉欣慰,而旁邊那個金紅頭髮的貝里·唐德利恩聞言更是一臉沉思,緊接著就將身前濃湯推開,站起身來,甚至連其他的食物也不打算吃了。

    “我也要將我的這份送給史坦尼斯大人,他會比我們更需要它們!”

    他如此宣稱,似乎從藍禮的話中體悟到了某種美德,滿臉的嚴肅認真,學士勸了他好半天,這傢伙才勉強坐回去,低頭不情不願地啃起了粗面包。

    “你們不想吃,可以都送給我嗎?”小胖子充滿期待地詢問,結果沒人搭理他。

    ……

    藍禮很餓,所以雖然自己身上某種變化在深深吸引著他,但這卻並不影響他填飽自己的肚子。

    貓肉湯被他成功送了出去,但其他的食物他倒是照單全收了。口感粗糙的大麥麵包、甜膩泛苦的奶酪,如湯食一般的黃油煮蕪菁……

    蕪菁很好吃,這長得像蘿蔔一樣的玩意在記憶中俗稱大頭菜,不過經過處理後吃起來倒像是土豆,鬆軟可口,綿韻悠長,而黃油煮進蕪菁中的淡淡奶香味則伴隨著這股綿長感觸繚繞於鼻翼和嘴巴當中,久久不肯散去。

    直到他將自己那份蔫蘋果給吃掉之後,這股綿長的香味才從唇齒間悄然消散,讓他頗感悵然地嘆了口氣。

    一頓午餐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中途老學士卻因為有人召見而匆匆離去,許久不見返回,沒人管束的三個小孩子吃完飯後一時有些茫然。

    瘦竹竿一樣的貝里提議去庭院當中瞧瞧有沒有騎士做訓練,小胖子埃林則認為去神木林裡面玩城堡遊戲更有吸引力,但貝里認為神木林的樹上有鬼臉,很恐怖,所以堅持不去。

    藍禮對此沒有發表意見,而是復又盯著小胖子前襟的那隻綠海龜一頓猛瞧。

    在旁人眼中這繡在衣袍上的紋章很正常,不過是綠底上趴著的一隻深綠海龜,由染色的絲線構成。但在他眼中,這只海龜卻是會動的!

    原本它四肢抓“地”一動不動,但變化發生後它卻用力掙脫身上那似乎很沉重的龜殼,彷彿赤裸小人一般地蹲下身來,龜臉憋紅,在綠底地面留下了一點黑色痕跡,隨後復又鑽進“衣物”當中,繼續回到最初趴著不動的模樣。

    這樣原本正常的紋章就變成了綠底上趴著的一隻深綠海龜,以及它旁邊一個形狀惹人遐思的小黑點。

    如果此時停止觀察,那麼就不會再有新變化發生,但當藍禮繼續看下去時,剛剛發生的一切卻會又奇妙地重複浮現。

    爬行、蹬掉龜殼、蹲起,出現第二顆小黑點。縮進龜殼、爬行、蹬掉……

    繡在衣襟上的線條接連蠕動翻滾,彷彿是一部由染料和線條構建成的簡短默劇,重複播放,看的人愈發茫然。

    直到被他盯著的小傢伙有些不自在。

    “改天我會邀請你去伊斯蒙島上面吃海龜的,我會這麼做!”胖墩大聲告訴藍禮,結果面臨的卻是對方充滿探尋的目光。

    “你是不是……沒揩屁股?”

    這話讓小胖子愣住了,繼而圓臉飛速漲紅,嗓門也不大了,反而變得結結巴巴。

    “瞎,瞎說!伊斯蒙家的埃林拉屎從來都有揩屁股,不信,不信你去問佩特!”

    佩特是照顧埃林起居的一位僕從,然而情急之下小胖子顯然忘記了自家僕從是個啞巴這件事。

    傻子都能看得出他在撒謊,但藍禮並沒有拆穿這廝的興趣,因為他心思早已飄到了別處。

    通靈紋章……

    他若有所思地想著自己這個特殊能力,一時間沒再說話。

    小胖子見此暗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就發現瘦竹竿正在一旁朝他擠眉弄眼,於是瞪眼大叫:“討厭鬼貝里,你看我幹什麼!”

    “別叫我討厭鬼,你才是討厭鬼。”

    “就叫,我就叫!”

    “那我就叫你臭屁股,臭屁股埃林!”

    ……

    他們吵吵嚷嚷著,卻發現一直很安靜的黑髮男孩突然轉頭朝著屋外走去,

    “藍禮,你幹什麼去?”瘦竹竿見此忙問,順便擺脫胖墩氣急敗壞的目光。

    “我去找威爾德教頭。”對方回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3 PM

4 消失的漩渦

    風息堡的教頭加文·威爾德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有著一頭蓬鬆棕頭髮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襲煮沸皮甲與粗馬褲,循著香味找到他時,這位正站在馬廄邊緣,與三位全副武裝的騎士交談著什麼。

    只是當藍禮帶著兩個小夥伴以及貼身僕從們跑過來後,他們就適當的停止了對話。

    “中午好,加文爵士。”藍禮率先開口。不知道是否錯覺,他感覺對方那雙藍眼眸看向自己一行時有些警惕,那三位騎士也在點頭示意後轉身離開了。

    貝里與埃林同樣也朝教頭打了聲招呼,對方客氣回答,並問及來意。

    於是瘦竹竿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我們想向您請教騎士之道!”

    這句話還沒獲得回應,胖墩埃林就搶著大聲說道:“還有紋章,克禮森師傅從沒和我們說過向您這樣被分成四瓣的紋章!”

    實際上老學士有教導這些,只是他從沒跑去聽講過——這傢伙也就最開始與藍禮一起學了一陣子,後邊就謊稱頭痛,撒丫子不干了。

    藍禮沒說話,因為他想說的都已經被說了出來。所以他就乾脆的一言不發,仰著頭看向威爾德教頭胸前繡著的紋章標誌。

    儘管身為拜拉席恩家族的家臣,但與僕人們不同,加文·威爾德屬於貴族出身,所以他能夠保有威爾德家族與自己的私人紋章——金色底色上的四條藍綠色大漩渦。

    “騎士?紋章?”中年教頭聞言揉了揉腮幫子,含糊其辭地道:“規矩是七歲後你們才被准許接觸初步的騎士訓練,所以小子們,從哪來回哪去吧,現在還不到時候。至於紋章?七層地獄啊,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跑來問我這東西的!”

    他的聲音有些不耐煩,說完話就似乎想轉頭離開了,於是藍禮適當開口詢問:“那為什麼會是你呢?”

    “什麼?”教頭動作一停,遂低頭朝他看去。

    雖然都是小孩,但他顯然不可能像無視其他兩個那樣對藍禮的問題視而不見。

    “克禮森師傅說,城堡內負責訓練騎士的教頭一般都會用經驗豐富的老騎士擔任。”藍禮眨著眼睛說著,小臉上的表情充分表明了童言無忌這個記憶中詞彙的含義,“可你看起來很年輕。”

    “那是因為我親手打敗了三個你口中那種經驗豐富的老騎士!”中年教頭不乏傲然地回答。

    “石盔城的泰陀斯·史文爵士、夜歌城的莫頓·卡倫、以及銅門城的私生子塞德克·風暴。他們固然手段高明,但我的劍使的比他們更好!”

    “我知道私生子塞德克。”瘦竹竿聞言滿臉驚奇:“他曾經在邊疆地一人獨鬥三個多恩強盜並殺死了他們,您竟然能打敗他?”。

    “他是個難纏的傢伙,但沒錯,是的,我打敗了他。”教頭擺擺手,一臉的不以為意。

    “您是怎麼打敗他的?我見過他,在岑樹灘的一次比武大會上,他當時……”

    藍禮已經將他們的對話忽視掉了,因為與中年教頭近距離接觸,本就濃郁的獨特香味變得有些撲鼻,特別是當這位嘴巴一開一合說話的時候。

    這也自然加重了他想要探尋個究竟的心思,不過往昔對此他研究已久,卻始終沒什麼頭緒,所以現在他直接將心思全都放在了自己新獲得的能力上面——那仰頭專注盯著對方胸襟的模樣倒是像在專心聽講。

    起先他的注視並沒有發生特殊情況,但當時間過去了四五秒,周圍環境卻突然變得有些虛幻朦朧,連交談聲都顯得微弱了許多。似乎無聲無息間,紋章與藍禮之間搭建起了一條特殊的通道。

    而隨著這“通道”形成,那原本靜態的漩渦圖案就漸漸發生了變化,隱隱的,四條漩渦彷彿活了一般旋轉著,朝著紋章中央處的分隔點飛速鑽去,藍綠色彩混合攪動,最終所有構成漩渦的染料顏色全部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片空白的金色紋章底。

    交談仍在繼續,立志想要成為騎士的貝里·唐德利恩對於這位城堡中負責教導武藝的中年教頭非常感興趣,問題接連不斷。

    而一邊的胖墩埃林也不甘示弱,但他年紀沒有貝里大,往常也可能對騎士什麼的關注不多,自然問不出一些在他看來很是深奧的問題,於是乾脆就著紋章這個話題頻繁插話。

    “為啥是漩渦?”

    “也許天上諸神會知道這是為什麼,你要明白,小子,威爾德家族在伊耿征服以前就堪稱是一個古老的家族了。”

    “那為啥是四個漩渦?”

    “因為我在家族中排行老四。”

    “它是怎麼跑到衣服上的呢?”

    “這……用針線?或者木頭機器?也就那麼回事兒。小子,別再問我這種問題了,我難道看起來像是個學士?”

    “那可能會是畫上去的嗎?”

    “畫上去?這怎麼可能!?”

    “聽說多恩人就很擅長在衣服上畫東西呢。”

    “多恩人還擅長操綿羊嘞。”教頭嗤笑了一聲,隨後擺了擺手。

    “好了孩子們,到此為止了,你們應該明白,我可不是一個閒人。”

    他說完就轉身直接走開了,留下兩個因為他的話而陷入驚詫中的小傢伙,以及一個若有所思的黑髮男孩。

    “多恩人竟然操綿羊?”胖墩瞪大雙眼望著中年教頭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彷彿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儘管他歲數還小,但這個世界的人普遍早熟,一些東西就算不完全明白,也算是略懂一二。

    “他們為啥要那麼幹?”

    “哪有那麼多為啥,多恩人什麼都干,什麼都幹得出來。”領地處於風暴地邊疆,與多恩是鄰居關係的唐德利恩對此更有發言權,說起多恩人來也是一臉憤恨外加鄙夷。

    七國當中(古時舊稱),風暴地與多恩領一向是世仇關係,風暴地邊疆的一些貴族更是與多恩勢如水火。

    最近這些年兩方倒是有所緩和,但從前,特別是七國並未統一,還是六國的時候,邊疆地所發生的慘案可謂是多不勝數。

    也就不難想像他們平時會如何互相詆毀對方了。

    “多恩那麼熱,可能有綿羊嗎?”回過神來的藍禮好心提醒了小夥伴們一句。

    說話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乃至於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過卻也不妨礙兩個小朋友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對啊,多恩是沙漠唉,根本不長草,綿羊吃什麼?”胖墩因此回過味來了,並用一種狐疑的目光看向貝里,似乎在質疑他剛剛的不懂裝懂。

    “這……誰會關心這種無聊問題。”瘦竹竿有點臉紅。他其實也沒細想,聽到多恩人時下意識就開始往他們身上倒髒水了。

    “而且綿羊那麼多毛,往沙子上一站,熱都熱死啦。”胖墩對這個問題糾纏不休。

    “沒準死之前它們還會抱怨兩句它們的多恩主子哩。你們為啥養俺?你們不曉得俺是不吃沙子的嗎?你們是不是故意——”

    “你能閉嘴嗎!”

    “故意把俺養在沙子裡,好方便陷害俺?”

    ……

    小孩子就是話多。

    藍禮一邊聽他們對此的爭辯,一邊帶頭朝著塔樓方向走去。

    教頭走掉了,他自然沒辦法繼續觀摩下去,而可能是因為短時間內連續發動了幾次這能力的緣故,眼下他竟然感覺有點犯困。

    不過儘管注意力總忍不住發散,身體本能的想要讓自己躺下歇息片刻,但他仍舊努力提起精神來琢磨剛剛所見到的現象,或者說預兆。

    四條消失的漩渦?

    消失,或者說鑽了出去……

    這代表著什麼?

    一路上藍禮不斷思考,小臉皺成一團。

    雖說沒達成自己希望達成的目標,但對此他倒也並不失望——因為之前許多次接觸都沒有任何線索,他已經能夠做到平常心對待這件事了。

    然而也不是真的沒收穫啊……

    想著之前所見一切,又考慮目前城堡局勢,藍禮眼中閃過一絲懷疑。

    於是當返回塔樓時,他用生疏的手法在平時練習用的碎羊皮紙上寫下一行字,隨後招來跟在身後的矮個僕從,小聲吩咐道:“喬米,幫我把它遞給克禮森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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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6 PM

5 囚徒的假牙

    威爾德教頭被抓了。

    消息傳來時藍禮正處於小房間內,嘗試不用老學士輔助的自己讀書。

    儘管詞彙量不足,讀的有些磕磕絆絆,但對於手中這本名為《紅玉與鋼鐵》的書籍,他還是能夠連蒙帶猜的讀下去。

    紅玉與鋼鐵這本書中講述的是維斯特洛大陸以外,一群在臉上鑲嵌紅玉的女戰士們的故事,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種族,著這本書的納艾林學士用的詞彙則更加奇怪,給藍禮帶來非常嚴重的困擾。

    但他仍舊堅持著這麼做——一直學習的紋章學隨著上次授課後就已經基本告一段落了,老學士聲稱他對此的認知已經不比尋常學士要弱。

    而其他的學問想要學習則還不到年齡,或者說,藍禮需要學什麼,並不是老學士能夠隨意傳授的,他得需要徵得藍禮的監護人——也就是拜拉席恩家族的當前家主勞勃·拜拉席恩同意。

    然而這會兒那位並不在城堡內。

    所以目前藍禮能繼續學下去的,只有語言方面。他對此倒也並不抗拒,畢竟他瞭解到語言也是他“屬性欄”中的一個技能,而他顯然對自己的特殊金手指,或者說這其中延伸出的奇特能力非常感興趣。

    只是當僕從喬米跑來打斷他時,他仍舊下意識地鬆了口氣,隨後撂下手中晦澀難懂的深棕色羊皮書,重複了一遍僕人剛剛說過的話。

    “威爾德教頭夥同瓊恩爵士、諾頓爵士以及拉爾夫爵士打算偷偷打開城門投降,結果被史坦尼斯發現?”

    “是的少爺。”

    矮胖的喬米忙點頭:“俺是說,沒錯,他們已經被史坦尼斯大人關入了地牢。”

    喬米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棕髮僕人,面龐憨厚,穿著無袖的皮上衣與粗布長褲,手中還拎著一個隱隱散髮香味的蓋布籃子。

    此時他邊說邊將手中籃子放在擱板桌上,喜滋滋地說道:“史坦尼斯大人還特意吩咐廚房給少爺帶來了食物。瞧,有海鴿派、燕麥餅、豌豆粥、甚至還有一隻烤蘋果哩!”

    他說著,好奇地看了眼正低頭沉思的黑髮男孩,卻並沒有開口詢問什麼——風息堡教頭被抓了,藍禮少爺獲得了食物,這其中顯然是有關聯的。

    食物的味道飄散而開,將藍禮那本就被苛刻對待的肚子引誘的更加飢餓。但他此時卻並沒有多關注旁邊的食物,而是思考這個信息所帶來的後果。

    距離他打小報告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這期間沒有發生什麼特殊事情,乃至於藍禮原本以為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卻不想眼下突然得知了這麼個消息。

    實際上他並不能確定那位教頭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只是感覺有這個可能,所以通知出去的也只是一些更不確定的零散信息——

    【我不小心聽到了加文教頭與瓊恩爵士、諾頓爵士以及拉爾夫爵士的交談,他們好像在談論史坦尼斯,我還聽到小心、保持警惕這些詞彙。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些秘密,克禮森師傅,我認為您應該需要知道這些。】

    ……

    這是那張字條上的內容,抱著的目的是希望他們能夠對此有所警惕,同時就算誤會了教頭,說的這些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多的困擾。

    畢竟一場賭博、一次偷吃,或者可能一次巡邏時的偷懶,也能導致教頭鬼鬼祟祟一些。

    只是現在來看……

    “我要去找克禮森師傅,食物就先放著吧。”他突然起身,並且不待回應就匆匆走了出去,留下有些茫然的僕從站在原地。

    ……

    老學士很容易找,他歲數很大了,一般情況下除非史坦尼斯召見,否則不會離開塔樓中的學士房,而那房間距離藍禮的臥房也就幾步遠。

    見到老人時,他正坐在書桌後拼湊著一幅破碎的羊皮地圖,藍禮進來也沒有叫他抬起頭來,只是話語卻帶著一絲笑意。

    “當初史坦尼斯還責怪我浪費食物在你們身上,但事實證明,就算是孩子也會在某一時刻發揮出預料之外的作用。”

    “我要去地牢探望威爾德教頭。”藍禮開門見山地說,小臉一片嚴肅。

    單靠他自己顯然沒辦法靠近地牢,就算他是拜拉席恩家的嫡系第三子也不例外。

    “探望?”老人拼地圖的手動作一頓,“沒什麼可探望的,他是個叛徒,他想背叛我們。”

    “他幫過我的忙。”藍禮真誠地道:“勞勃的獵犬很凶,那次是他幫我打跑了它們。”

    “你兄長那幾條獵狗見到你就只會搖尾巴。”老人頭也不抬地揭穿了他的謊言:“況且你二哥不準有人探望叛徒,任何人都不行。”

    “你們是想吃了他嗎?”

    老人聞言捏著地圖的手不由一抖,抬頭看向藍禮的雙眼瞪的很大,蒼老面孔上似乎充滿了震驚。

    “告訴我,孩子,是誰和你這麼說的?”

    “最近食物供應越來越少了,廚房飄來的氣味變得很淡,就連馬房小弟吃的粗面包都是發了黴的,不久前我還聽人說我們根本堅持不到下個月。”

    “是聽誰說的?”蒼老話語隱含嚴肅,然而藍禮不吃這套。

    “你們想吃了他。”他肯定地重複。

    “這只是,這……”老人欲言又止,似乎對此感到慚愧。藍禮並不想逼迫他繼續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因為他目的並非如此。

    “帶我去見他。”黑髮男孩嚴肅重申,平時他表現的晃晃蕩蕩很不正經,但此時卻罕見露出一絲鋒芒。

    “我想見他。”

    老人聞言沉默片刻,最後深深看了這個異常早熟的孩子一眼。

    “別在意那叛徒可能說的一些瘋話。”他叮囑道,撂下手中地圖殘片,摸起旁邊書架上靠著的彎曲拐棍就帶頭朝著房門外走去。

    藍禮見此乖乖跟在對方身後,不再多言。

    ……

    地牢位於塔樓地底,順著樓體就可以直通而去。

    前行間,一位掃樓梯的男僕朝他們打了聲招呼,三個洗衣婦抱著一堆衣物給一老一少讓路,塔樓門口守門的兩名拜拉席恩士兵朝他們默默行注目禮,一個叫補丁臉的瘋弄臣原本正在庭院中蹦蹦跳跳,撇到兩人後突然大哭著跑掉了,顯得非常莫名其妙。

    “我至今都不敢肯定當初救下他是不是個正確的選擇。”老人對此做出評價,可能也有打破沉悶氣氛的目的。

    “弄臣是個可憐蟲,你叔公死之前一直不喜歡他,但史坦尼斯卻很在意,是的,儘管他沒表現出來,但我感覺得到。也難怪,唉……”

    藍禮並沒有多留意這一切,甚至沒仔細聽老人的話。此時他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接下來的會面當中了,同時他對此也充滿疑慮。

    之前那麼多次的試探都沒有找到線索,這次就能嗎?他到底為什麼會那麼香?

    香……

    難道需要吃了他?

    香——吃,好像有點道理……”

    一時間他有點犯噁心,於是當面見到黑暗地牢中的目標時,他總感覺對方有點不忍直視,火把光芒籠罩下,湛藍眸子也總忍不住瞥向其腦門上那溢出的骯髒油膩汗水。

    “幫幫我!克禮森學士,幫幫我!”

    前風息堡教頭一見到兩人,或者說老學士就又哭又嚎,他旁邊的幾處牢房內同樣有求饒聲音傳來,乃至於一時間這昏暗的地牢長廊內充滿了雜亂響動。

    老學士並沒有回應,只是牽著藍禮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氣,似乎在示意他警惕起來。他的另外一隻手則舉著一根浸油纏布火把,昏黃光芒照耀著原本黑暗的所在,也將骯髒牢籠內那張本來還算英俊的面龐點綴的分外狼狽。

    “我只是一時衝動,而且還很餓——諸神慈悲,克禮森師傅,求你原諒我吧!”有著一頭蓬鬆棕髮的威爾德教頭雙手把著牢籠粗木欄杆,跪在那裡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泣哀求著,結果只有一雙飽含憐憫的蒼老眼神默默回應著他。

    於是他又將目光看向了牢籠外另外一個盯著他的矮小存在。

    “藍禮少爺,去求求你二哥,叫他別這麼做,你和他說——和他說,他不會希望自己變成一個怪物的……怪物,對,對對,就這麼說!快去,快去啊!求你了,只要——”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嘎然而止,因為正當他滿臉急迫的滔滔不絕之際,一樣東西突然從他的嘴巴內脫落蹦出,掉在了他身前的骯髒稻草堆中,乃至於令當事人話語尾音顯得非常含糊。

    低頭看去,那似乎是三顆嵌入木托中的假牙,火把光芒籠罩下,散發出淺黃色的暗淡色澤。

    聒噪停止了,地牢長廊一時變得有些安靜。

    藍禮瞧了瞧草堆中那三顆假牙,又看向假牙主人,眼睛一時瞪的老大。

    這卻似乎讓對方惱羞成怒了,於是他不再哀求,轉而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罵了起來。

    “七層地獄啊,叫陌客將那該死的史坦尼斯抓走罷!還有勞勃——沒錯,尤其是他,他應該帶我一起走的!為什麼他要把我留在這裡忍痛挨餓!我明明可以去戰場上掙得榮耀,為什麼非要叫我面對史坦尼斯那張硬邦邦的石頭臉——早晚瘋王要燒死你!沒錯,燒死你們!你們還有臉說我是叛徒!?”

    顯然在殘酷的現實面前,這位之前還頗為傲氣的中年騎士此時變得有些瘋癲,或者說對自己命運心知肚明的他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緊接著就見他跪地哭泣了起來。

    “活見鬼的老威爾德,你為什麼要生那麼多兒子?那麼多,大哥死了都輪不到我。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當什麼風息堡教頭?我當初就應該去做僱傭騎士的,好歹還有樹籬可睡。沒錯,睡樹籬,一名光榮的樹籬騎士……”

    他又哭又笑地喃喃著,開始唱起了一首關於六位少女一起洗澡的歌謠來。

    風息堡的地牢建造在城堡地下的懸崖內部,與最下邊的岩窟碼頭相隔很近,海浪聲與流水聲音隱隱可聞,帶來的卻並沒有絲毫雅緻格調,而是一股令人無法忍受的海腥味與濕粘潮氣。

    而這歌聲儘管歌詞甜蜜美好,但音調卻充滿了低沉落寞,伴隨著咸腥空氣,哀傷地迴蕩在地牢長廊內外。

    藍禮趁機用老人的拐棍將那假牙扒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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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39 PM

6 翻船的洋蔥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拿他的假牙。”

    回程路上老學士如此疑問,然而直到最後,藍禮都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笑嘻嘻地嗯嗯啊啊著。

    仗著小孩子的身份,對方顯然沒辦法把他怎麼樣,於是最後只能無奈離去。

    厚重的棕木門外,學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間中蠟燭燃燒的氣息不斷繚繞。影子倒映在地面稍顯雜亂的燈芯草蓆上,偶爾隨火光而晃動。

    坐在床頭的藍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被白絲綢手帕包裹著的下牙槽假牙,一共三顆,大概是從死人嘴中敲下來的真牙構成。

    這三顆牙於木托嵌合處的牙根泛黑,往上顏色則漸漸發黃,一股特殊味道隨著男孩手部把玩而從中散發——並非臭氣,而是一股特殊的香味。

    墨水與羊皮紙混合,夾雜著絲絲焦糊。

    沒錯,香味並非是威爾德教頭本身散發出來的,而是他的假牙。

    內心有種握緊這假牙的衝動,彷彿只要這麼做,他就能發現這東西的真正作用。然而儘管曾費力追索過它,但事到臨頭,藍禮卻又猶豫了。

    “握緊後會發生什麼?”

    “為什麼會是假牙?或者說,為什麼是牙呢?”

    各種各樣的思緒不住滋生,讓他遲疑不已,但當他瞥見不遠處擱板桌上那面密爾圓鏡時,所有消極的思緒全都統統消散一空。

    鏡子內是一張不足五歲的男孩面孔,黑髮藍眼,面帶糾結,顯得心事重重。

    一道信息也跟著悄然浮現——【種族等級:LV1】

    ……

    男孩、信息……

    藍禮默默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將手帕抽開,右手緊緊握住了這看起來很髒的簡陋假牙。

    彷彿觸碰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清晰的思維因此迅速朦朧,如同陷入睡眠一般漸漸發散。

    周圍一切都變得恍惚不已,蠟燭的紅光被拖拽的有如天邊一道流星,屋子堅硬的牆壁似乎成為了一道厚重又遙遠的暗淡天空,羽毛床的觸感彷彿水一般的柔軟,水一般的清涼,水……

    黑髮男孩毫無掙扎的癱倒在了床上,陷入昏睡中的小臉閃過一抹驚詫。

    時間靜靜流逝,新換的白蠟蠟燭從最開始的嶄新,到融化了三分之一,火苗晃動間,蠟液如同眼淚般不住滴落,流淌柱身,最終匯聚在下方的黃銅盤中逐漸凝固。

    塔樓外原本寧靜的氛圍漸漸發生了變化,緊閉的窗戶將一切風雨阻攔在了外面,但卻攔不住那轟隆雷鳴。狂風衝擊而形成的抖動也讓這本來安靜的小臥房變得吵鬧不已,窗口玻璃顫動著,哀鳴著,絲絲雨針從邊緣縫隙竄了進來,點點水珠柔和而又頑強的滲透而入。

    藍禮起先並沒有被影響到,癱倒在床上的模樣仍舊保持最開始那樣,面頰恬靜中殘留詫異。

    不過在某一瞬間,窗外電光一閃而逝的慘白過後,原本靜靜酣睡的黑髮男孩卻迅速坐起身來,繼而不由自主地趔趄摔落床頭,跪在地面鋪就的燈芯草蓆子上痛苦幹嘔了起來。

    腹中空空,但卻又似乎充滿了液體,伴隨著唾液滴落,緊盯地板的藍禮大口喘著氣,渾身忍不住顫慄著。

    直到他察覺周圍環境後,這顫慄才緩緩平息,心跳從劇烈到平緩,臉上的慌亂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這也是假的,沒錯,都是,都是——”

    他喃喃著,跪坐起身,心有餘悸地將手中仍舊散發“香味”的假牙扔到一旁,卻不想伴隨著骨骼敲擊地面的乒乓響動,一束粘稠的綠色卻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束海藻,悄然黏在假牙上如一縷髮絲。仔細看去,它墨綠色的表面仍有海水流淌滴落,以及斑斑點點如海鹽般的白色顆粒痕跡附著……

    呆呆注視著這顆不起眼的海藻,他張嘴結舌,卻再也無法把剛剛的話說出口了。

    小臥房內因此陷入安靜當中,唯有窗外雷霆偶爾轟鳴,狂風則裹挾暴雨洶湧衝擊玻璃窗。

    大雨化作細毛不住滲透而來,挨近窗戶的石頭地面已經匯聚形成了一片水泊,將本來鋪在上面的燈芯草浸濕變得鬆軟脆弱。

    門外出現一陣急促腳步,隨後碰碰敲門聲音響起。

    “小少爺,快看吶,一個走私販子給咱們帶食物來了!快去看吶!”

    “洋蔥騎士?”藍禮下意識轉頭看去,看到的卻只是顫動的房門。

    “是有洋蔥咧,但他們只是走私犯,可不是騎士。咱們快去看吧少爺,現在還能看得到,他們正在大廳等著管家給安排房間呢!”

    沒讓僕人有進來的機會,藍禮聞言將紛亂思緒壓入心底,隨後迅速站起身跑了出去。簡單問了幾句後,他腳部急促的與僕人一起朝著塔樓下方趕去。

    塔樓一層是一處廣闊大廳,此時似乎城堡內所有人都聚了過來,非常吵鬧。伴隨著打招呼聲,藍禮見到了幫廚艾菊,馬房小弟阿蒙,家族護衛本恩,以及狗舍總管霍爾德。

    他們正圍在一起議論喧嘩,每個人的表情都大致相同,驚喜、失望、驚喜又失望。

    開始藍禮沒怎麼在意這一切,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人群不遠處的三個人身上。

    一個方臉、一個圓臉、一個尖臉。

    他們都穿著不起眼的黑色布袍外加棕色亞麻長褲,外罩灰羊毛斗篷,掀開的兜帽皺巴巴地貼緊後背,還在滴水。

    雖然他們目前單獨聚在角落,但卻彷彿被此間所有人圍在大廳中央指指點點一樣,乃至於其中兩位非常不自在,但為首那位棕髮褐眼,長得普普通通的瘦巴巴男子倒是頗顯鎮定。

    “你叫戴佛斯?”藍禮湊上去詢問,目光滿是好奇地看著這個與記憶中不大一樣的中年男子。

    “是的。”被問話的走私者用那飽經風霜的棕色眼眸掃了眼黑髮男孩身後跟著的僕從,以及男孩身上金色天鵝絨面料裁製的衣物,略顯幽默地鞠了一躬,“藍禮大人,戴佛斯聽候您的差遣。”

    他眼光獨到,同時對城堡內的情況明顯有所瞭解。但藍禮並沒有對此表示什麼,而是掃了眼不遠處聚在一起的人群,開口問了一句。

    “只有洋蔥和醃魚?”

    “我很抱歉。”對方回答。“這場暴雨太突然了,我們根本來不及反應。事實上,若不是水性還算不錯,您可能永遠也不會見到我們了。”

    不加掩飾的,他表情顯得非常失落。

    走私者的船翻了,原本攜帶著的一船食物也丟失了大多數,這不僅讓藍禮原本預期落空,還將走私者本身冒險越過封鎖線趕來救援的舉動貶低的無足輕重。

    他們挽救出的食物不多,儘管沒看到,但單聽不遠處的議論就能瞭解。藍禮甚至還聽見馬房小弟說走私者帶來的食物根本連他們自己的那份都不夠,還讓城堡內多出了三張嘴。

    “我是說,在翻船之前,也只有洋蔥和醃魚?”他又問。

    藍禮其實想問為什麼他的船會翻,因為正常這艘船不應該翻。

    洋蔥騎士應該帶來一船的洋蔥,然後成為風息堡的救星啊,不然怎麼會叫洋蔥騎士呢?

    可這問題誰又能回答的上來?

    事情顯然沒有遵循記憶中那樣發展,而這背後所代表的含義,以及缺少食物的後果又是什麼?

    他本能的排斥思考這件事。

    “只有洋蔥和醃魚。”戴佛斯回答著男孩的問題。

    藍禮聞言頗感複雜地嘆了口氣,後退幾步說了聲再見,就準備轉身離開了。

    不過才剛剛走了兩步,他就突然想起一件事,遂回身看向那位開始與同伴低聲交談的中年男子。

    “你去過鐵群島嗎,戴佛斯?”

    沒想到他會突然又回來問問題,但這位走私者卻好像一直等待著回答一樣,沒有絲毫停頓地回覆道:“去過幾次,最早是在十年前,最近的一次是今年年初。”

    “你對鐵民的受淹儀式有瞭解嗎?”

    戴佛斯很奇怪這位大貴族家的小孩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但還是開口回答道:“這要看哪方面的瞭解。”

    “死亡,怎麼才能做到減少受淹時死亡的可能?”

    “可以在事後的救援技巧上下功夫。雖然鐵民的淹人牧師聲稱他們在執行淹神的生命之吻,但事實上那不過是——”

    “對受淹者呢?”藍禮打斷對方的話。

    他湛藍的眼眸在暗淡環境下彷彿變成了兩道幽暗深潭,從中散發出的光澤令人捉摸不透。

    “我是說,如果你是受淹者,該怎麼讓自己更有可能成功活下去?”

    “這……”

    戴佛斯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感覺黑髮男孩問的這個問題非常詭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1 PM

7 淹人唱的歌(1)

    冒險越過封鎖線的走私犯戴佛斯帶來了一些洋蔥與醃魚,但因為翻船問題,數量不多,並沒有解決風息堡的食物危機。

    乃至於隨後幾天時間,午餐仍舊簡單乃至簡陋。

    不過藍禮最近的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那假牙上面了。一有空,他就會躲到房間內觀察它,然後糾結不已——

    只要他將目光看向那假牙,就能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彷彿有個聲音在隱隱呼喚著他,握緊,握緊假牙……

    然而那握緊的“後果”,卻又讓藍禮充滿遲疑。

    實驗證明,握緊後,他就會莫名其妙跑到維斯特洛大陸另一端的一個海洋群島上面,成為那裡的一個島民,然後被淹死!

    就像他之前“夢中”那樣,成為一名騎士,結果被自己的馬給壓死……

    騎士或者海民他倒不在意,問題是死亡的感覺真的非常令人恐懼。

    但如果走私犯提供的要訣有效的話……

    “人生在於突破自我。”第六天午餐,用銀匕首扒拉著餐盤中兩條乾巴巴的咸醃魚時,他突然感慨了起來。

    “空有金山而不去拿,就等於好不容易娶了個漂亮媳婦,結果自己卻是個陽痿。”

    “陽痿?”旁邊的胖墩沒聽懂這個詞,聞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在說太陽嗎?最近它看起來確實沒有以前那麼亮了,但我感覺這可能是我吃的太少的原因。你知道的藍禮,我總是很餓,而只要一餓,我的眼神就不大好使……”

    他邊說邊偷瞄了一眼藍禮身前餐盤上那兩條飽經羞辱的咸醃魚,又眨著眼睛看了看面前這位黑髮小夥伴。

    “你好像很討厭它?要不——”

    “不是太陽。”藍禮斜眼打斷他的話。

    “大概是一種心理疾病。”

    說罷,他右手中倒握著的銀匕首噗的一聲插在了一條死醃魚的腦門上,隨後屁股滑下長凳,在胖墩驚喜莫名的注視下踏步朝著房門口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後,黑髮男孩卻又轉回身來把這盤魚給端走了。

    “有得吃總比沒有的強。”

    他語帶嫌棄地強調,胖墩對此悵然嘆了口氣。

    “一會我們準備去神木林玩!”另一邊的瘦竹竿原本正在邊打噴嚏邊啃著一頭洋蔥,見此忙朝著藍禮背影大喊,喊完還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悄然留下來的鼻涕——他最近有點感冒。

    “你別忘了!”

    “你們兩個去吧。”藍禮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可不是個閒人。”

    兩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在講反話?”

    “可能克禮森師傅給他安排了新課程?”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他可真厲害,那麼枯燥的事情竟然能堅持這麼久?”

    ……

    克禮森學士顯然沒給藍禮安排什麼新課程,回到房間後,他直接將那盤咸醃魚仍在擱板桌上留待後用,緊接著就將床頭櫃內藏著的那副假牙掏出來握在了手中。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似乎生怕有人會來搶這東西似得,然而實際上他只是害怕自己會反悔。

    他的擔憂很正確,因為沒多久他就反悔了,可惜為時已晚。

    握緊假牙後,藍禮原本清晰的思維迅速發散,繼而飛快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特殊狀態當中。

    這種狀態持續了可能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當冷風吹來,突然感覺到有幾個人正伸手摁著自己的後腦勺與雙臂時,他迅速的清醒了過來。

    可惜,睜開雙眼後還沒等藍禮看周圍哪怕一眼,他的腦袋就被人用力摁進了下方清澈淺藍的海水當中了。

    他不再是藍禮,而是一個明顯擁有健壯四肢的年輕人。

    之前“來”過一次的藍禮對此有所準備,所以面對異常並不茫然,他只是很慌。

    他知道自己處於一個叫做鐵群島的地方。

    鐵群島是維斯特洛大陸九大主要領土之一,島上生活的一群人被稱為鐵民,而這個頑強民族當中有一種特殊的宗教儀式——受淹儀式。

    簡單的說就是把你摁在海水裡面給嗆死。

    當然鐵民們認為淹神(他們信仰的神)真正的信徒是不會懼怕受淹的,因為他們會在這之後復生。

    幸運的話,通過淹人(淹神的牧師)事後原始的心肺復甦技術,受淹者的確能活過來。

    眼下藍禮就正在受淹,而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有這種幸運。

    同時他也祈禱走私犯戴佛斯說的那個口訣能讓他順利度過難關,因為他對於這“夢”中的世界非常好奇,甚至渴望見識它的真面目。

    然而不論抱著什麼心情,目前而言,他所面臨的難關就是,該如何才能不被淹死。

    ……

    儀式最開始的時候,充足的氧氣讓藍禮感官非常清晰,他睜大的雙眼可以朦朧看見一掌之外那近在咫尺的海底沙灘,看見從沙子內竄出的,隨海水而蕩漾的綠色海藻,看見一尾銀色游魚驚慌竄開,以及沙子表面凹陷出的三行字,三行古怪的字。

    就算目前局面很緊張,藍禮也不由自主的被這三行字吸引了注意力,然而水中視線模糊,他不過堪堪看了幾眼,還沒等細琢磨,一雙粗糙腳掌就踩踏至了他視線左側,帶起的濃郁沙土將眼前一切遮蔽的一乾二淨。

    周圍環境可怕,海洋將大多塵世之音全部抵擋在了水面外,只有一股飄渺的祈禱聲隱隱繚繞於周圍,如同天外而來。

    “為我們而受淹的無上之神啊,讓您的僕人哈爾如您一般自海中重生。給予他海鹽的祝福,給予他堅石的祝福,給予他鋼鐵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藍禮暗中對自己說。

    不斷憋氣,肺部氧氣隨著儀式進行而愈發稀薄,身體本能開始催促他掙紮起身,只是那後腦門和兩邊肩膀處傳來的壓迫感卻特別牢固。

    時間推移,痛苦漸漸滋生,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

    有些憋不住了的時候,他又默想了一遍走私犯提到的要訣。

    都要死了,怎麼可能冷靜?

    他記得當時他是如此回覆的戴佛斯。

    代表死亡的陌客令人恐懼,但不想徹底被他抓走,我們最好直面他。你得知道,這種行為本就是要死裡求活。

    對方回答。

    死裡求活……死裡求活……

    強行憋氣而帶來的劇痛讓藍禮思維朦朧又緊繃,他努力壓抑著自己、壓抑……直到某個瞬間,他完全無法再壓制自己呼吸的本能慾望了,於是猛地張大了嘴巴。

    濕鹹的海水洶湧而入。

    最重要的是冷靜……

    他嗚嚥著對自己說。

    只是當思維陷入溺水帶來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時,當冰冷的液體不可抑制地入侵他的肺部時,當海水讓他整個臟腑瘋狂痙攣時,他模模糊糊間閃過一個相反的念頭——

    這可真他媽的扯淡!

    黑暗隨即佔據了他的身心,隨後不知過了多久,清涼的生命之息悄然從外界緩緩而來,與此同時,似有怒吼響起。

    “逝者不死!”

    腰下好像有顆棱角尖銳的鵝卵石,擱的他特別難受,他想伸手把它扒拉開,卻感覺自己肢體僵硬無法動彈。

    “逝者不死!”又一聲怒吼傳來,伴隨背部用力的敲打,帶來的震盪似乎讓他整個身體逐漸解了凍。

    “逝者不死!”第三聲吼時,他下意識認為自己應該回應一下對方,於是喃喃地張開了嘴巴。

    “必將再起……”

    對方吼叫的是鐵民習俗中非常出名的一句,所以他能接得上。只是不知道這句話他到底說沒說出口,但周圍一切迅速清晰了起來。

    清涼海風不住的拂動,冰冷潮水舔抵著他的腳底板,腹部明顯的腫脹感讓他猛地一激靈,繼而一個翻身,於沙灘上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

    海水因咳嗽被大量吐出,同時腦海思維愈發清澈,周圍有人影靜靜籠罩著他,同時可以感覺到三道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彷彿期待著什麼。

    “必將,必將再起!”他痛苦咳嗽著做出了回應,隨後趔趄起身,雙腿發軟的站在了這海邊沙灘處。顫抖著,面對三道鼓勵目光,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儀式最後一句該說的話。

    “其勢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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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1 PM

8 淹人唱的歌(2)

    天空高掛的太陽非常毒辣,但海邊的風卻帶來了令人放鬆的清涼氣息。

    成功活下來的藍禮顫抖著站在淺灘處,那舉行儀式的三個淹人神色喜悅地擁抱他,親吻他的面頰,隨後有人給他遞來粗糙的亞麻衣物。

    然後他就見到,那三個淹人又開始將另外一個面帶驚恐的黑髮少年一頭摁在了水裡。

    “為我們而受淹的無上之神啊,讓您的僕人……”

    一位套著破舊黑皮衣,赤著腳,穿著粗布短褲的老人過來示意藍禮和他走,於是那高亢而又充滿狂熱的話語隨著藍禮轉身離去而漸行漸遠。

    他因此有空閒觀察周圍情況。

    這是一處島嶼邊緣的彎曲沙灘,陽光籠罩下,密密麻麻的穿皮甲士兵活躍在這片沙灘上,有的在來回走動,有的則手持魚叉在淺灘處捕魚,有的三兩成群圍坐在一起閒聊。

    海風舒爽宜人,人群中,一位棕髮黑眼的矮個子士兵在藍禮路過時舉起手中木杯子朝他大叫。

    “你通過了儀式,你證明了自己的虔誠!白鷗村的哈爾,我們歡迎你!”

    和他坐在一起的三個人舉杯跟著示意,周圍更多的人同樣高聲附和。

    藍禮哆哆嗦嗦地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但帶路老人並沒有停止腳步,於是他沒說什麼,抬腳匆忙跟了上去。

    接下來他又遇到了一些熱情的士兵,有的能叫出他名字,更多的則只是大聲祝福,不斷前行間,藍禮沒說一句話,而是默默觀察著這裡的陌生環境。

    看得出來,這些駐紮在海灘前的鐵民士兵們普遍很熱情。

    而他們一個個看起來也並不像是假的,腳下這座島嶼也一樣,踩著非常鬆軟的沙灘,清涼怡人的海風,以及頭頂掉下來的海鳥鳥屎……

    側頭看了看肩膀上啪嘰落下來的一攤白綠之物,那味道很難形容。藍禮再次確定這是一個真實的地方,而不是什麼幻象或者夢境。

    “如果我現在跑到風息堡,會見到什麼?昏迷的男孩?還是……”

    他若有所思。但清楚知道這是一個很難完成的事情,因為鐵群島處於維斯特洛大陸最西邊海洋深處,風息堡卻在大陸的最東端海岸線上。

    而且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棕髮的鐵民少年,可不是黑髮的拜拉席恩三少爺,根本進不去貴族老爺們的城堡。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並不是跑來這裡隨意閒逛的。

    皺眉思索著之前受淹時所見的那三行字,藍禮一時有所明悟。

    自己轉世投胎後,八成是覺醒什麼特殊的交換身體“系統”了,平常時能夠學習各種知識,然後數據化出來,等級提高到一定程度後,所學習的知識還能衍生出特性。

    遇到特殊媒介了則觸發這種“系統”的真正用途——交換身體,去做任務……

    可之前那個夢也沒有任何媒介觸發啊?

    況且,真的會有這種無厘頭的東西?

    摸了摸有別於孩童的粗糙面孔,藍禮皺了皺眉。

    ……

    老人一路沉默,帶著他到營地後方一處被圍欄圍著的營帳外領了一份裝備——

    一件加墊的白內衣,一副長度及腰的老舊黑皮甲、一頂有著醜陋護鼻的圓半盔,一雙輕微被蛀的棕色硬牛皮靴,以及一張棕木短弓和一副長皮帶纏繞著的沉重箭袋。

    他最後被引到沙灘營地靠左邊一顆椰子樹下的小團體前,結果還沒等人引薦,一個靠在樹上的金頭髮少年士兵就豁的一下站了起來。

    “哈爾!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顯然這位與目前的藍禮是熟人。然而沒有繼承任何記憶,藍禮對此卻一無所知。

    “你證明了自己的虔誠。”另外一個有著亂糟糟黑髮的老兵嚴肅地朝他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就揚了揚手中的皮革酒袋。

    “所以你的命從現在開始就屬於大海啦,淹人們都是這麼說的。”

    這動作讓一直沒說話的引路老人雙目一瞪。

    “盧卡斯大人不准許我們白天時喝酒,派斯!”

    “我可沒喝酒。”被叫做派斯的老兵茫然地看了看他,隨後用手指了指長大的嘴巴,露出一口粘膩的黃牙。

    “不信你聞聞?”

    引路老人只是瞪了對方一眼,隨後轉身就走了,留下藍禮一人站在這個小隊伍面前。

    排除叫做派斯的老兵以及金發少年外,這裡還有兩個人,一個面目普通的黑髮中年正蹲在椰樹影子下用鐵頭盔煮著一鍋濃魚湯,手握勺子搖動的模樣非常專注,另外一個年輕些的瘦男人則正用一種充滿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藍禮和他手中的弓箭。

    “會用嗎?小子?”

    “當然!”

    藍禮還沒開口,最開始和他打招呼的金發少年就搶著說道:“在白鷗村,哈爾和我一起受訓!”

    他邊說邊將藍禮拉到身旁,然後指著周圍幾個人道:“讓我為你介紹,和你說話的這位是卡倫,他箭使的很棒。這位是廚子萊恩,來自我們隔壁的紅蟹村,這個老酒鬼你剛剛聽到啦,他是……”

    這是一個被臨時湊在一起的士兵小隊。

    默默傾聽並觀察的藍禮沒一會就瞭解到了這件事。

    儘管看起來每個人對身旁人似乎都很熟,但實際上這種熟悉只是表面上的。

    “我很慶幸你能活下來,海豬羅德就沒挺過來,如果你也死了,那我只好自己去殺橡島佬了,他們肯定不樂意收我付的鐵錢,特別是在沒人幫我的時候。不過現在好了……”

    介紹完同伴後,鼻尖長滿雀斑的金發少年並沒有閉嘴,而是仍舊滔滔不絕的說著一些閒話。

    他叫賈斯皮,儘管沒開口問,但從旁人話語中藍禮還是瞭解到了這點。

    同時他也瞭解到了更多信息。

    比如說目前自己叫哈爾,和這個賈斯皮來自同一個叫做白鷗村的村子。比如說腳下這片島嶼名為老威客島,比如他們效忠的國王名叫羅德斯,依靠淹神信仰稱王,獲得了淹人牧師們的集體擁戴。

    而自己、這個小隊,以及其他一些小隊伍明天一早就要乘船起航,前往另外一處叫做橡島的島嶼,為這位淹人出身的國王而戰。

    藍禮因此陷入沉思。

    雖然紋章學主要學習的是領主家族的大致歷史與優秀人物,但教學期間他難免也會接觸到一些其他知識。

    所以他明白老威克島與橡島其實是鐵群島中的其中兩座島嶼,所以他能瞭解到鐵民們的受淹儀式與大致流程,所以他握緊假牙後能夠快速確定自己所面臨的情況。

    然而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麼眼下這群老威克島上的鐵民士兵會和另外一夥橡島上的鐵民士兵打仗?

    鐵民很少與自己人打仗,坦格利安王朝建立後更是幾無戰爭,藍禮得知此事時就感覺很不對勁。

    更何況他曾聽老學士說過,鐵群島當代鐵大王科倫·葛雷喬伊謹慎理智,治下有方,對領地的統治非常穩固,不可能爆發內亂的。

    心有疑惑,而且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藍禮也並不瞭解,所以不論是少年賈斯皮還是其他同伴與他說話,他都是坐在那裡點頭或者嗯嗯啊啊的回應,從不開口說話。

    因為受淹多少也算是一個生死危機,受到一定的刺激也還算是正常,倒也沒人奇怪他的沉默。

    而不久之後,心中的疑惑隨著一行人的閒聊被悄然解開,乃至藍禮不自覺張大了嘴巴。

    “叫我說,霍爾家那個黑心肝的被龍大王燒死了更好,他從不考慮咱們死活,只顧在東邊建他那個石頭城堡。現在你們瞧,石頭盔甲也擋不住龍大王的一口唾沫。”

    說話之人是老酒鬼派斯,他邊說邊咧嘴笑,缺了顆門牙的嘴巴特別引人注目。

    “我叔當時就在場,聽說那黑心肝的老國王被燒死前嚇得尿了褲子哩。”

    廚子萊恩的魚湯做好了,此時正用木勺子給每個人盛一碗,聞言充滿懷疑地瞥了老酒鬼一眼。

    “你確定?當時整個城堡可都燒起來了,黑心肝的全家都被龍燒死,你叔要是真的在裡邊,怎麼可能還活著?”

    “這我就不知道啦。”老酒鬼面不改色地吹噓道:“不過我猜我們家流著龍石島的龍血,聽說過那句話沒?真龍不怕火……”

    接下來藍禮並沒有仔細聽下去,而是陷入了一種驚詫狀態當中。

    古代時,維斯特洛大陸一共有七大王國。

    北境王國、谷地王國、河嶼王國、凱岩王國、河灣王國、風暴王國,以及最後的多恩王國。

    藍禮所在的拜拉席恩家族,領地就是繼承自古代風暴王國,由坦格利安王朝的創建者,伊耿·坦格利安分封。

    伊耿被譽為征服者,因為他與他的兩位親姐妹(同樣也是妻子)騎著他們的龍征服了七大王國中的六個——

    北境、谷地、河嶼、凱岩、河灣、風暴。

    只有多恩是伊耿的子孫們在後來通過聯姻方式收服的,征服者在位期間,多恩並未屈服,並誓死抵抗坦格利安家族的巨龍。

    但抵抗的並不只限於多恩,最初戰爭爆發時,河嶼王國的國王赫侖·霍爾仰仗著他那維斯特洛大陸首屈一指的龐大城堡妄圖抵抗征服者的龍焰,結果全家老小全被燒死,霍爾家族因此血脈絕嗣。

    諾大的河嶼王國因此變成了兩片領地——

    鐵群島、河間地。

    那已經是近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藍禮不久前在學習河間地公爵徒利家族的紋章時順帶學過這段歷史。

    可眼下聽他們的對話……

    掃了一眼旁邊仍舊閒談著的幾位鐵民士兵,又望瞭望身後數量龐大,蔓延整個海岸線的鐵民營地,藍禮心臟跳動不自覺一陣加快。

    這並非是什麼身體交換遊戲,而是穿梭進入了歷史當中。

    他來到了二百多年前,坦格利安王朝尚未建立的那個年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2 PM

9 淹人唱的歌(3)

    “霍爾家族是個不敬神的家族!”受淹後的第二天早晨,一位高大的長發淹人將包括藍禮所在小隊在內的近一百人聚在了一起,隨後高聲宣講。

    “因為他們不敬神,偉大的淹神從東方驅來瓦雷利亞的魔龍,燒死了黑心肝的赫侖王,燒死了霍爾家的所有人,也就是說,我們自由了!”

    “自由!自由!”

    一些虔誠的鐵民跟著高聲叫嚷,但在長發淹人抬手示意下,他們統統又安靜了下來。

    “儘管我們擺脫了霍爾家族的殘酷統治,但偉大的淹神卻認為不能讓祂的子民們繼續被其他不敬神的偽王誤導,所以淹神特意派來祂的兒子,也就是我們神聖的國王羅德斯陛下,派他來引領我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他說著,振臂一揮,語調高亢。

    “看吶,鐵種們,這是淹神賜予我們的無上恩賜,沒有任何人能夠比淹神之子更適合統領鐵群島,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資格坐上海石之位!”

    “淹神之子萬歲!”

    “羅德斯國王萬歲!”

    有鐵民怒吼,脖子青筋直冒,大片人跟著高聲附和。

    但他們的叫嚷剛響起就被再次打斷,就聽長發淹人語氣憤怒。

    “但並不是所有鐵種都知曉淹神之子的偉大,並不是所有人都虔誠地遵循淹神——”

    ……

    他的宣講仍在繼續,但藍禮撇了撇嘴後,已經懶得再聽這種明顯能夠猜到結尾的話了。

    儘管察覺到自己穿梭進入了維斯特洛大陸的歷史當中,但這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幫助。

    不過一年多斷斷續續的貴族教育,叫他辨識維斯特洛諸多紋章以及他們背後簡略的家族榮譽過往與優秀人物他在行,叫他對這世界真正的歷史如數家珍,那卻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現在也不確定自己所在群體具體處於什麼情況,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或者說先隨波逐流,觀察明白後再說。

    此時他混在這群人當中,穿著一襲黑色舊牛皮甲,肩挎著箭袋與短弓,腰板挺直,儼然一副整裝待發的姿態。

    事實上藍禮的確也將要離開這片海灘,準備前往一處名為橡島的地方去了。

    橡島就是長發淹人口中那種不敬神的敵人所在地,而他們此行目標自然是討伐那群人。

    藍禮的目標也是橡島,但這並不單純只是隨大流的緣故,還因為他昨天受淹中見到的那三行字——

    【順利抵達橡島】

    【殺死7個鐵民】

    【阻止羅德斯國王跳海】

    ……

    顯然他擁有的能力並不只是穿梭歷史。

    但藍禮卻因此更為警惕。

    自打娘胎起,他就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身上浮現出的那種信息了,但他始終不確定那些信息到底是什麼。

    它是如何出現的?

    它的用處是什麼?

    它和自己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它會不會有什麼害處?

    許多問題需要去考慮,因為這很可能關乎於自己未來的命運,也因為正常人絕對不會有這種東西。

    然而在那場“怪夢”之前,在他握緊假牙之前,那些浮現的信息並沒有讓他發現什麼線索,除了學習紋章學日益見深後悄然變換的數字外。

    而今這東西有了新的變化,藍禮自然非常重視,但也更加謹慎。

    一方面他覬覦著“金手指”這個詞背後可能帶來的超然力量,另一方面,他又生怕這其中會不會有陷阱。

    只是在這些謹慎背後,某種本能卻讓他一直覺得自己這種疑心病非常可笑,彷彿在內心當中,有個聲音始終對自己說著一句話:你需要擔心你自己嗎?

    ……

    本能歸本能,對自己“金手指”該有的懷疑藍禮始終沒有忘記,因為他無法理解這到底是什麼。

    但他卻也並不抗拒——

    不能確定它是好的,但誰又能說這是壞的呢?

    所以他覺得,觀察之餘,嘗試去把這三件事做成也未嘗不可。

    但問題又來了,如果自己真的和周圍人混在一起去完成那些任務,就免不了進入戰場當中,然後沒準就被亂箭給射死了。

    藍禮不介意自己被殺死,因為不久之前的經驗證明,在這裡死掉後,他只會回到這個歷史之外,回到風息堡中,繼續當他的拜拉席恩家族三少爺。

    只是伴隨死亡而出現的痛苦,實在是令他難以忍受……

    “好死不如賴活著吧,能混一天是一天。最好完成一個任務,然後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給我發獎勵?誰發?”

    “去橡島那個似乎挺簡單……話說我要是在這裡生個兒子會怎麼樣?三百年後多出來一群重重孫子?”

    棕髮年輕人浮想聯翩。

    站在海邊烈日下曬了有差不多一個鐘頭,那個有著一頭灰黑長發的淹人牧師終於意猶未盡的結束了起航前的演講,隨後揮手示意這一百多的鐵民士兵踏上一艘早已準備良久的雙桅戰船上。

    ……

    上船的鐵民數量眾多,甲板下的船艙自然安置不下,領了個草蓆子後,藍禮就和所處小隊幾個熟面孔一起在甲板邊緣位置打了個地鋪。

    清涼海風吹拂,百多士兵身處於甲板上,慢悠悠地等待著航行的結束,談笑聲音不絕於耳,一時倒是頗顯悠閒。

    “哈爾,等上了戰場,你就跟在我後邊。”

    旁邊靠在船板上的金發少年賈斯皮嚴肅地看著他道:“我的斧頭比你使的好,所以我在前面,你使弓掩護我。”

    藍禮想說他根本不會使弓,但這話壓根沒法說出口,於是面對眼前這張稚嫩面孔,他只能點了點頭,並琢磨著該怎麼才能把即將到來的難關混過去。

    金發的賈斯皮則沒有發現自己同伴的異常,他仍舊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們沒上過戰場,可不能衝在最前邊,除非大人命令……”

    “我希望有人會收我付的鐵錢,這樣回去後我就會是個真正的鐵種了,但父親說只要我回去就怎麼都好,哈爾,你父親有和你說這種話嗎?”

    “我不記得了。”藍禮實話實說。

    “你是不是想家了?”對方奇怪地問:“你以前很愛說話的。”

    “你不也一樣?”藍禮沒直面回答。

    他可沒有前身任何記憶,所以最好的應對措施是把問題丟回去。

    “我才沒有,我是個堅強的人,堅強的人從不想家。”金發少年如此說著,伸手遞給藍禮一枚灰白中略帶暖黃色的鵝卵石:“喏,這是我離開之前在家門口拾的,送給你,希這能讓你開心一些。”

    瞧了瞧這枚石頭,藍禮伸手接過道了聲謝,對方則認真地道:“淹神會庇佑我們的,祂一定會。偉大的羅德斯國王也會為我們祈禱。哈爾,到時候記得跟在我後邊,我們會回去的。以一個真正鐵種的身份。”

    少年的聲音充滿期盼,藍禮希望他能如願以償。

    然而世事無常,夏季的大海就像是個更年期善變的老大媽,早上船隻起航時天空還碧藍一片,中午剛過就已經陰沉不已了。

    暴雨籠罩而至,狂風洶湧來襲,逆風而行的雙桅戰船別說前進,甚至都開始倒退了起來。

    或躺或靠在甲板上的士兵們匆忙起身以免受到踩踏碰撞,水手們開始忙前忙後,急著將揚起的船帆撤下,結果很不幸,一位紅頭髮的年輕水手一不小心從高處踩空,淒厲慘叫著,掉進了瘋狂翻湧的大海當中,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我們無需懼怕風暴之神的憤怒,因為偉大的淹神早已對我們敞開了他那恢弘的流水宮殿!別忘記,淹神之子親自給我們吹響了前進的號角,我們有神——”

    甲板上,長發淹人一襲灰綠藍三色相間的粗布袍隨風獵獵作響,手持的浮木棍棒高舉頭頂,老農民一般的堅毅面頰隨著吼叫而漲紅,顯得非常激動。

    只是他那被風吹起的一縷灰髮絲好巧不巧地鑽進了他的喉嚨當中,乃至他激勵的話語剛說到一半就不得不梗咽終止,繼而於大風中彎腰劇烈咳嗽了起來。

    “哈爾小心!”頂風飄來的一段話顯得很微弱,船邊緊緊抱住緊繃繩索的藍禮費力轉頭看去,發現甲板上一個滾動的圓木桶正一蹦一跳的飛速來襲。

    “倒霉!”

    暗罵一聲後,他隨著船體搖晃就地一趴,那橡木材質的圓桶就貼著頭皮一晃而過了,他隨即抱住了眼前的桅杆根部,死不松手。

    狂風猛烈、暴雨如梭,狹長的戰艦船殼如同漂浮於廚房鐵鍋中的黑胡椒,隨著液體沸騰而翻滾搖晃。

    有幾次它的船側面甚至都要平行貼在海面上了,直到最後一刻才險之又險的板正了回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臨時的幸運並不能說明什麼,只要這恐怖的風暴不停止下來,這艘名叫無敵接生婆號的戰船就很難說能夠順利渡過難關。

    “只是趕個路啊,不應該是最簡單的嗎?”

    風暴中的藍禮滿臉雨水,抬手艱難地抹了一把臉後,他見到與“自己”同村出來的賈斯皮尖叫著隨甲板傾斜而軲轆了過來,於是忙伸出有餘力的腿來一擋。

    他的腳堪堪勾住金發少年黑皮甲的尾擺夾層處,這讓對方開口大聲感謝,卻讓藍禮感覺自己的腳脖子好像被那煮沸加工過的堅硬皮甲給剁成了兩半。

    可惜他的奉獻並沒有什麼用,烏黑暴躁的環境下,當一陣更加猛烈的風暴來襲時,無敵接生婆號又是一個劇烈搖晃,彷彿下方有只巨大的海怪在風暴中拖拽著這艘脆弱的船隻,地動山搖下,甲板上許多鐵民士兵慘叫著被甩入大海當中。

    剛剛被他救了一命的金發少年同樣也處於這個行列,藍禮眼睜睜看著對方絕望而又無助的稚嫩面孔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這讓他心頭彷彿被壓了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本歷史中他也死了嗎?”

    他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可惜接下來藍禮就無暇再思考這個問題了。

    電閃雷鳴下,一個猛烈搖晃的功夫,本就因為暴雨而充滿滑膩感的粗重桅杆,終於掙脫了他的懷抱!

    棕髮年輕人掉進了大海。

    烏鴉校長說

    另外需要提的是關於這本書的金手指問題。在寫上本書的時候就有書友指出系統流小說的系統來源是個問題,不指出來還好,寫了就基本等於毒點,不過我感覺不寫不太合適,畢竟正常人莫名其妙長出來一隻手或者一根手指頭,總不可能無視掉吧。所以我認為主角應當有所懷疑而不是毫無防備的欣然接受。但我在這裡透個底,這本書不會像上本那樣搞,這個金手指背後沒有任何存在操控,它本身也沒有任何思維能力,甚至完全是與主角一體的,具體情況我不細說,總之請大家放心閱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3 PM

10 淹人唱的歌(4)

    風暴於大海肆虐,海面下的世界同樣也顛簸晃蕩,好似某位執掌海洋的神靈正雙手捧著自己的魚缸,晃來晃去的無聊取樂,浴缸內的生物因此只能不由自主的東倒西歪。

    黑暗、冰冷、無邊無際。

    深沉的大海吞沒了閃電風暴中的三桅戰船,吞沒了彷彿塵埃般的大量鐵民士兵,也吞沒了鐵種們征討敵營的希望。直到第二天,這場天災才漸漸平息,最終風平浪靜。

    當黎明的光亮從寧靜海洋東方邊緣浸染天空時,藍禮緩緩睜開了眼睛。

    起先他雙眼茫然地注視著蒼穹那深沉但無雲的天空,但緊接著他就想起什麼一般抬起了健壯的胳膊豎在眼前,接著只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竟然沒死?”

    猛烈風暴當中,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掉進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海裡面,怎麼可能還活下來?

    他正為這個問題不解著,一道聲音就從旁邊傳來。

    “想死?翻個身就成啦。”

    藍禮循聲望去,一張熟悉面孔映入眼中,黑髮混亂,圓下巴酒糟鼻,額頭還有好幾道皺紋,長的即老又醜。

    他穿著一襲粗麻短衫,長褲濕漉漉的,此時略駝的背部正靠在船頭,手中用力晃著一個皮革酒袋,那空蕩蕩的迴響似乎讓他非常失望。

    老酒鬼派斯,和他一隊的那個。

    藍禮認出了他。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無桅小船的船板邊緣,那深邃的海面此時距離他面頰不足半米。

    “你救了我?”

    他邊說邊支起身來,卻不自覺皺了皺眉。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彷彿脫水了一般充滿虛弱感,肚子同時也隨著起身而咕嚕作響,非常飢餓。

    “是廚師,他比咱們聰明,被甩出去前好歹還知道抓緊甲板上的小船。”酒鬼派斯邊說邊指了指坐在船尾處低頭正專心搓著什麼的棕髮中年,對方聞言抬頭朝藍禮笑了笑。

    “只有我們幾個?”掃了眼小船,藍禮忍不住問,“其他人呢?有見到賈斯皮嗎?金頭髮的,和我同村的那個?”

    “淹神宏偉的流水宮殿會為我們受難的同胞們敞開大門,而你的朋友也會成為祂宮殿中一位優秀的水手。”小船上最後一人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這位身材壯碩,一頭灰黑長發凌亂覆蓋在半邊面頰與灰綠藍三色布袍的前襟,正是那領頭的淹人牧師。

    “放心,偉大的淹神並沒有放棄我們。你看,淹神派來了祂虔誠的子民萊恩,把我們從風暴之神的邪惡手段中解救了出來。”他聲音壓抑地說,最後終於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似乎非常痛苦。

    “沒錯,這是淹神的意思。”一旁老酒鬼跟著嘀咕,“他老人家幹嘛不把咱們直接送回島上?”

    “我們、我們無法去用凡人的認知去揣度神靈。”長發淹人邊咳嗽邊費力解釋。

    “但祂顯然對我們另有安排。”

    ……

    從近處看,這位倒是沒有了之前兩次見到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棍氣息,反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普通老農夫。

    可惜藍禮對他口中的話基本沒興趣,默默為金發少年哀悼了片刻後,他就轉移了注意力。

    幽藍海水於小船下方蕩漾,無桅的小船船身起起伏伏,昏暗環境下,一共四個人分佈在小船四邊,看起來倒頗顯寬敞。

    而小船之外的大海則一望無際,東南西北全部都被灰暗的無垠海洋所覆蓋,淺薄霧氣繚繞在海平面上,也將藍禮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不過他雖對目前情況有所憂慮,但卻稱不上絕望,掃了周圍一圈後,他就看向了正悶頭幹活的廚師萊恩。

    萊恩的外號是那位與“自己”同村的金發少年給起的,藍禮沒一會就發現這外號其實並不正確,因為萊恩並不只是一個廚子。

    此時船上的物資很簡陋,有一捆粗繩子、兩件亞麻裁製的破斗篷以及斗篷附帶的青銅搭扣,一張弓、半筒箭、一把短斧和兩把長斧,還有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物件。

    這些看起來都沒什麼用,但萊恩卻仰仗這些東西製作出了一根簡陋的釣魚竿。

    同時他又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塊用亞麻布包著的黑面包,面包上早已發霉被蛀,甚至還浸了水,但萊恩卻從這塊面包上揪出了一個軟趴趴的蛆蟲。

    “你早有準備?”藍禮湊上去問。

    “咱們孤燈島的人都習慣在身上藏幾條蟲子。”廚師自得地道:“這樣只要用它釣上一條魚,就能有充足的魚肉當魚餌。”

    孤燈島是鐵群島中一座很小的島嶼,但藍禮知道這座島,因為這座島位於已知世界的最西邊,再往西,就是一片從未有人探索成功的無盡大海。

    “只要魚餌充足,孤燈島的人在海上就絕對餓不死。”廚子邊說邊將蟲餌安置好,隨後坐在船尾幹起了海釣勾當。

    當他發現藍禮對此似乎有一定興趣後,更是開始講解了起來。

    “我對這片海不熟,但只要沒超出落日海,我就能知道什麼魚生活在什麼地方,當然,海裡的魚可不老實,你得知道它們的一些習慣和……”

    他開始說一些海中常見的魚類和垂釣方法,見他滔滔不絕,藍禮忍不住問:“我們這麼說話,不會把魚嚇走嗎?”

    “要看是哪種魚咧。”

    更像是漁夫的廚子萊恩道:“有的魚會被嚇走,有的反倒會湊上來。你得知道,海水很清,膽小的魚在發現船後可不會靠過來,更別說聽到響。”

    他邊說邊用力揚起手中魚竿,就見一條大頭銀鱗的尖尾魚正狠狠咬緊魚線末端的魚鉤上搖拽晃動,看起來不像是被勾住的,反而是它自己死不松口。

    漁夫隨即抬胳膊把這條魚捏在手中,朝藍禮示意:“看,這些牙齒讓它膽子變的很大。”

    藍禮好奇地看了眼這條長了尖牙的大頭銀鱗魚。雖然現代人見多識廣,但他好像沒有親眼見過這種魚。

    “我說小子,白鷗村的人都只會刨石頭討生活?”

    小船不大,一旁的老酒鬼能清楚見到這一切,於是忍不住嗤笑道:“還是你小子只顧去瞧漁家女了?”

    “沒有那回事。”藍禮瞥了他一眼,但也沒多理會這個傢伙,而是對繼續海釣的漁夫提議道:“我來幫你?”

    淹人身體虛且地位高,酒鬼臉皮厚。還不知道這船要飄到什麼時候,單靠廚子自己一個忙前忙後,時間長了可不行。

    迅速認清目前形勢,藍禮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吃白食的好。

    “可以。”

    漁夫沒有理由不同意,“但你得自己動手弄工具。”

    藍禮點頭,於是漁夫一邊保持釣魚姿態,一邊口頭上給起了指導。

    想要釣魚,他得先有一根魚竿,這倒好辦,廚子剩下的材料還有一些。

    只是看著別人製作魚竿的時候感覺很簡單,但當藍禮自己動手時卻是另外一個模樣了,再加上老酒鬼總在一旁瞎支招,等他最後將撮好的魚線繫緊在長桿上時,已經過了近一個小時。

    不過當他完成這個步驟後,倒是有了一個額外收穫——

    【你學會了新技能:漁具製作LV1】

    ……

    伴隨著悄然誕生的信息,腦海中關於他剛剛製作魚竿時的畫面接連浮現,並深深烙印在了記憶當中,只要稍微一想,藍禮就能記起來任何不起眼的細節。

    對此他並沒有多激動,因為藍禮不覺得正常情況下自己會用得上這個技能,他倒是很好奇這種信息的出現機制——

    他還以為在這種歷史當中看不到信息提示呢,因為他看自己時就沒有任何屬性浮現,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於是他低頭復又盯向自己目前的身體,卻仍舊沒有種族等級之類的文字飄出。

    “它仍在生效,但只有真正的身體才能出現那些屬性?”

    藍禮如此猜測。

    當他坐在船頭,用漁夫釣上來的魚的一塊肉當魚餌開始垂釣後不久,另一條信息復又於思緒中浮現而出。

    【你學會了新技能:釣魚LV1】

    ……

    這條信息是伴隨著一尾銀鱗短尾魚被拽起而誕生的,此時太籠罩在頭頂,充足陽光下,這條魚活蹦亂跳的甩出一大片水花,直到被老酒鬼砸了一斧頭,它才開始一動不動。

    然後老酒鬼就開始大口啃食了起來。

    “這種魚,活的最好吃,”他邊吃邊含糊地道:“但只有死魚才不會咬人。”

    看了看這厚臉皮的傢伙幾眼,藍禮並沒有多理會,而是轉過頭來繼續垂釣。可惜後來他就收穫寥寥了。

    因為沒有槳,也不確定方向,小船隻能漫無目的的蕩漾在浩瀚無邊的深邃海洋表面,不時隨著海浪而前行。

    老酒鬼與長發淹人靠在一起,兩位垂釣者則一個坐船頭,一個坐船尾,直到食物漸漸充足。

    “口渴喝海水,還能有點鹽味兒,少喝死不了咱們。”漁夫如此聲稱,隨後一口黃牙就狠狠咬在了手捧著的魚肚子上,那條魚還在微微痙攣,乃至傷口血水不住地向外流淌。

    酒鬼和淹人也在捧著這種海魚大快朵頤,似乎吃生魚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藍禮則低頭盯著手中食物不住地眨眼。

    刮鱗去皮後,這條魚粉嫩半透明的身體暴露於視線中,陽光下,那顆大頭上的死魚眼睛瞪的渾圓,讓他不得不想起不久之前這條魚還在他手中活蹦亂跳。

    在風息堡時儘管也挨餓,好歹還能吃上一口正常的食物,眼下情況卻又將這點可憐的下線給拉低了。

    “幸運的是,不用怕寄生蟲。”

    感嘆著,他一口咬下去,鮮嫩冰冷的生魚肉中帶著絲絲海水的咸腥味兒,吃起來好像沒那麼可怕……

    他感覺這可能是在自我安慰。

    ……

    成功活過受淹儀式的第二天,他們起航上的路,當天下午就遇到了海上風暴。而不過短短一天時間,藍禮就漸漸適應了飄在海上的生活。

    四周全是茫茫大海,唯有腳下船隻能夠稍加活動,讓他不得不感覺自己正身處一座窄小的海洋監獄當中。

    小船上的幾人狀態還算不錯,閒聊時他們會對自己能夠活下來感到慶幸,也會小聲詛咒風暴以及風暴之神,倒是並沒有對曾經那些同伴們的葬身大海而傷感。

    顯然他們對海難、風暴、死亡這類事情並不陌生。對如何在海中找食物更是十分在行。

    名叫盧卡斯的淹人牧師會在日昇與日落時朝著大海揮舞臂膀高聲祈禱,他祈求著淹神能夠讓他們成功抵達彼岸的橡島所在,然後為偉大的淹神之子衝鋒陷陣。

    藍禮不清楚這位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憑他們四個人,就算到了那邊,似乎也只是給敵人送人頭的。

    此時他對於完成那三件事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他感覺,稍微出現點風浪,這艘船可能就會被掀翻,然後他們幾個屍沉大海。

    同時,周圍這藍茫茫一片的情況,更是沒什麼線索留給他觀察。

    但他還沒決定好自己是不是該一死了之——

    主要那實在太痛苦。

    ……

    受淹後的第四天,漂泊仍在繼續。藍禮的釣魚技能等級悄然提升了一級,而喝多了海水的老酒鬼則有點鬧肚子。

    “你沒喝脫水就算幸運啦。”廚子萊恩如此安慰著同伴,緊接著他自己就發起了高燒。

    藍禮警惕這兩位的前車之鑑,儘量少喝海水,這雖然很難熬,但他認為只要時間不長就不會有問題——

    第五天,酒鬼和廚子開始互相喝對方的尿以緩解口渴,藍禮對此目瞪口呆,結果當天晚上海上就飄來一大桶密封很嚴實的葡萄酒,解決了小船水源問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大盤泡的發酸的硬奶酪。

    喝尿的倆人對此似乎有點後悔,但從他們那粗糙的臉上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緒來。同時這及時的補給也稍微緩解了廚子的高燒情況。

    等到第六天時,儘管廚子看起來還很虛弱,但這位來自孤燈島,經驗豐富的老漁夫講起話來已經不復發熱時那種蔫巴巴的模樣了,然而面對這彷彿無邊無際的大海,他心情仍舊很低落。

    “我可能活不長嘍。”他聲稱,然後目光看向身體縮在船板橫欄處的淹人牧師:“偉大的淹神會要我這種又老又沒用的人嗎?盧卡斯大人?”

    他的聲音充滿緊張與期待。對方聞言朝他點頭,莊重地道:“淹神的流水宮殿會為所有敬神的鐵種敞開大門,只要他死亡時身處大海。”

    於是廚子萊恩心滿意足地笑了。

    ……

    不過局面並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因為第七天黃昏,情況有所變化。

    夕陽將大海浸染的絢麗多姿,小船隨浪潮不斷晃蕩。老漁夫此時正站在船頭抬手眺望,發現異常後,他那蔫巴巴的老眼一時瞪的老大,聲音不自覺提高。

    “有船!快來看!”

    聽他這麼說,所有人都忙跑上船頭觀望。然而當看清那船揚起的風帆時,長發淹人卻驀地癱靠回了船板上,面色頹廢。

    “海怪旗……淹神救我,那是葛雷喬伊家的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4 PM

11 淹人唱的歌(5)

    浩瀚大海當中,隨海風而鼓脹的風帆彷彿三隻氣勢逼人的兇猛海怪,漂泊的小船盡力安靜蟄伏,以躲避它的視線,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

    當長發淹人確定對方身份時,那艘三桅戰船就已然朝著小船所在方向洶湧而來。

    儘管明知不可能甩的掉,但小船仍舊開始掉頭逃跑。

    此時距離黑心赫侖被燒死並不久,鐵群島正陷入內戰當中,基本每個島嶼都有人稱王,也就是說,每個島嶼與其他島基本都算得上是敵人。

    “海怪沒稱王,但他不是我們的朋友!”

    長發淹人如此聲稱,面對那愈發逼近的龐大戰船,他臉上閃過一絲堅毅,隨後也沒理會其他人,越身噗通一聲就跳進了大海當中。

    可惜這個舉動並沒有作用。

    當小船上其他人被扣押上船後,幾個穿著單薄粗布短褲,赤著胸膛的敵方水手縱深跳入大海,沒多久,就將那提前逃竄的淹人揪了出來——對方看起來身高體重,但不久前因為風暴而帶來的虛弱並沒有完全消散。

    “一群背信者,你們休想從我這兒得到任何口信。偉大的淹神早晚會懲罰你們!”他被俘時如此宣稱。

    藍禮在一旁艱難地看著這一切,滿臉晦氣。

    風暴、海難、又被俘,自打進來後就沒遇見什麼好事,接下來是不是該被砍頭了?

    或者再一次被摁進海裡淹死?

    此時他正跪在甲板上,一個獨眼禿頂的老水手與另一個棕髮的小個子水手在後邊緊緊扣著他的手臂,旁邊的酒鬼與廚子也同樣是這種待遇。

    “大人們,所有事情都和咱無關,咱只是個老實巴交的漁夫啊。”老酒鬼哀聲求饒,然而被他身後那個尖下巴的胖水手扇了一巴掌後,他就真的老實了下來。

    “這路太長,正愁找不到樂子哩。”

    一個水手邊說邊舔了舔嘴唇,只是就在此刻,他後面那些圍觀水手們卻發出一陣騷動來。緊接著就是一陣陣打招呼聲。

    “頭領。”

    “維肯頭領!”

    “咱們抓到了個淹人!”

    ……

    藍禮循聲仰頭看去,一個大鼻子五官硬朗、眼眶深邃的高個子中年男子正排開眾多水手走了過來。

    “維肯·葛雷喬伊。”淹人牧師見此咬了咬牙。

    來者嘴唇抿緊,並未全副武裝,但也一身皮甲長褲與硬牛皮靴,藍禮的注意力基本放在對方棕色皮甲前襟的浮雕紋章上面了。

    和船的風帆一樣,那紋章也是一隻大烏賊似的黑底金色海怪,然而與船帆不同的是,他距離藍禮足夠近。

    對於葛雷喬伊這個姓氏,藍禮還算熟悉,這源於前世記憶中某個淒慘的太監,還有一個會“瞬移”的神經病,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轉世後受到的一些教育。

    前世不論,以他目前瞭解來說,葛雷喬伊家族在鐵群島,就等於拜拉席恩家族在風暴地,屬於封君、公爵、大貴族行列。

    當然那是藍禮那個時代的事情了,眼下他倒是不怎麼瞭解。

    他唯一瞭解的是,不論歷史還是“當代”,古老的葛雷喬伊家族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他家的族語箴言就能證明這點——強取勝於苦耕。

    眼前這位的話……

    緊盯對方“蠕動”紋章的藍禮眯了眯眼,一時看起來就像是在靜靜傾聽。

    而事實上,對方與淹人的談話也的確關乎於他們這行人的命運。

    “你們準備去支援沉木堡?”沒有一絲顫音與多餘聲線的話語聽起來沉穩又威嚴,配合著這位深邃的藍眼睛,才剛剛開口,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就油然而生。

    而之前還縱身跳海以期躲避海怪的淹人此刻卻也努力挺起胸膛,語氣高亢。

    “我們是去為了偉大的淹神而戰!”

    他還沒說完,背後扣著他的兩位水手就叫罵著狠狠壓了他一下,只是這卻讓淹人聲音更顯憤怒。

    “神靈會懲罰你們這群背信者!沒錯,咱們等著瞧!”

    “淹人並不能代表偉大的淹神,特別是你們這些擁戴所謂神子的蠢貨。”來者面無表情地說,但還是朝水手下達了命令。

    “放開他。”

    於是淹人趔趄站起了身。

    “這僅僅是你尋求救贖微中不足道的一小步。”他聲稱。

    這讓被稱之為維肯的領頭者啞然失笑。

    “我不會蠢到把你帶去島上處置,這會被很多蠢貨看作是對淹神的挑釁。”他說:“我也沒耐心聽你這滿嘴鬼話。所以如果你現在不投降,那麼這片大海就你最終的歸宿。”

    淹人聽了反而哈哈大笑:“我們來自大海,終將回歸於大海,來吧,我已經準備好步入偉大淹神的流水宮殿了!”

    “那就滿足你。”維肯·葛雷喬伊聞言擺了擺手,隨後轉頭就走——對他而言,這顯然只是個小插曲。

    三個俘虜因此被拽了起來,準備扔進大海。

    只是此時卻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按照習俗,俘虜可以被贖回。”

    葛雷喬伊家族的維肯大王轉身瞥了說話之人一眼,神情彷彿第一次發現還有這人一樣,但緊接著對方的一句話,就讓他不自覺提起一絲興趣來。

    “淹人名叫盧卡斯,他深受國王器重,留下他,你可以換到比一具死屍更有價值的東西。”

    “青綠之地的習俗在我們這裡並不適用。”注視不遠處那位棕髮藍眼的少年,葛雷喬伊道:“況且淹人並非領主,留著他只會帶來麻煩。”

    “那就拷問他。”少年道:“你看起來像是去橡島?巧了,我們原本也是,只是遇到了風暴,而你就不好奇我們本來的目的?”

    “不論你們有什麼目的。”

    葛雷喬伊指出:“都已經隨著風暴而沉入大海。”

    “如果真是這樣,剛才淹人為什麼要逃跑?”棕髮少年,也就是藍禮提醒對方道:

    “他明知道沒有船跳進海裡只會被淹死,但他就是跳了。他還知道只要他硬氣點,你就不會留著他,事實也是如此。瞧,你現在正準備將他扔進海裡,這豈不是如了他的願?”

    “你知道內情?”

    “我只是個小兵。”少年的語氣似有不滿:“除了知道我們要去橡島為國王而戰外,其他什麼都不清楚,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你覺得這正常嗎?敵人是誰都不說清,難道有什麼保密價值?”

    這話讓一旁的淹人面色微變,隨即破口大罵,叛徒、變色龍等等,然而藍禮對此只是瞥了對方一眼,就不再理會。

    “一個活著的淹人不見得有用,但死人肯定毫無價值。”他堅稱。

    維肯·葛雷喬伊聞言不自覺摸了摸腰上別著的一把銀斧頭手柄,沉吟片刻後,他命令水手將叫罵的淹人暫時關押下去,隨後饒有興趣地再次看向棕髮少年。

    “我也許會留著淹人,但沒有理由留下你們這些知情者。”

    “我們剛背叛了老威克島。”藍禮坦言道:“如果再背叛你,那麼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他說著,瞥了眼旁邊的老酒鬼和廚子。

    前者對此忙不迭地點著頭,後者有些猶豫,但在旁邊幾位水手緊盯下,最終卻也點了點腦袋。

    “但你們又有何價值可言?”對方淡淡地問。

    “廚子萊恩燉湯的手藝很棒,”藍禮口中的廚子正在一旁跪著瑟瑟發抖,“而且他是孤燈島的人,不是老威克島,那兒的人捕魚技術都很棒。”

    “這條船上的水手都可以這麼說。”旁邊一個光頭水手聞言哈哈大笑:“我們要一個漁夫有啥用?更不缺廚子。”

    “漁夫無用,但打仗你們總歸用的上送死的。”

    藍禮道:“不管你們打誰,把他放在最前面,代價只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罷了。”

    “留著你們,我們還要專門派人監視哩,變色龍可不值得信任。”那大笑的水手收斂笑容,搖了搖頭。

    “你們總不可能只有我們這些俘虜,現在沒有,以後總會有。”藍禮說完就不再理會這位的表情了,而是看向這裡唯一能做主的存在。

    “黑頭髮那個,只要你打仗前給他一壺酒,他就比誰沖的都英勇。”

    “沒錯!”一旁的老酒鬼忙不迭地點著頭。

    他可沒有淹人那種骨氣,一路上藍禮早發現這位其實對淹神並無多少虔誠可言,跑來當兵只不過是想發點戰爭財。

    “那麼你自己呢?也想當個送死的?”維肯大王並沒有多看其他兩人一眼,他一直饒有興趣地盯著眼前這位棕髮藍眼的機靈少年。

    說這麼多,為的不就是這最後一句話麼。藍禮聞言深吸了口氣,隨後挺直胸膛。

    “我識字,也會寫!”

    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到船板周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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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4 PM

12 淹人唱的歌(6)

    當俘虜相關的小插曲結束,這艘名為掠奪者號的戰船再次起航時,白鷗村的少年哈爾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葛雷喬伊家族麾下一位文書。

    儘管他寫的通用語潦草又誇張,儘管他識字的程度還不能說百分百通讀所有書籍,但他仍舊勝任了這份工作,且負責考量他的一位老文書還頗感滿意。

    這乍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實際上,文化人在鐵群島可是稀罕物——

    在這裡,會讀寫就算得上是文化人了。

    鐵群島土地貧瘠,風俗野蠻,自古就以掠奪為生,儘管他們的斧頭與鐵劍鋒利非常,但書籍與算數方面卻是個很大的弱項。

    此地平民百姓大字不識,領主貴族同樣不堪,甚至整個群島歷史當中,識字的鐵群島之王都沒有幾個。

    這種文化荒蕪的情況持續了成百上千年,甚至在鐵群島歸順坦格利安王朝後都沒怎麼改善。

    直到鐵群島的科倫·葛雷喬伊時代,也就是藍禮那個時代,鐵群島引入學士階級,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

    當然,沒文化不代表不需要文化,儘管普通鐵民們認為識字的通常都是一些擁有詭異手段的巫師之流,但鐵民領主乃至國王們還是很需要這種“特殊技術人才”的。

    只不過他們需要的方式是掠奪——

    如同他們缺少其他物資時的措施一樣。

    然而實際上在維斯特洛大陸地帶,識字的群體儘管比鐵群島多,卻也只是相對來說。

    所以說,文化人在這裡是一種“稀缺資源”,比金子還稀缺。

    這也就不難想像為何藍禮能夠鹹魚逆襲了。

    不過儘管如此,但他並沒有獲得信任,工作時仍舊有人盯著他。

    藍禮對此倒不怎麼在意,他的目的只是讓自己能夠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受到的待遇好點而已,別的可沒指望過。

    ……

    晴朗的天空下,船殼略顯臃腫的掠奪者號不緊不慢航行在大海上。

    頭頂船板掛著的油燈隨船身前進而不斷搖晃,甲板下一處船艙內,一位頭髮花白的灰袍老人此時正坐在藍禮對面,盯著他書寫一封信件。

    直到藍禮劃上最後一筆,他才放心地收回目光,“你有成為一名學士的天賦,可惜你生在鐵群島。”

    藍禮聞言朝他靦腆一笑,沒有多說。

    通靈紋章這個能力有點莫名其妙,最初他用它看到了胖墩伊斯蒙拉屎不擦屁股,也看到了風息堡教頭可能的叛變,而不久之前,用通靈紋章,他卻看到了一隻坐在王座上冷靜思考的海怪,那似乎代表對方的性格與未來某種情況。

    所以他才大膽開口,結果則讓他鬆了口氣。

    但儘管矇混過關,該有的解釋卻必須要有。

    所以對於自己識字這個問題,他謊稱是因為在幼年時代,受到過一位遇海難而飄到村子中的學士教導。

    沒人懷疑他的話,起碼來說,目前沒有。

    “士兵們的薪水都統計好了?”

    老人開口問。

    他曾經是舊鎮的一名學士,被分派到維斯特洛某座城堡服務,可惜半路上就被掠來鐵群島這個偏遠之地了。

    藍禮回答道:“已經統計完畢,稍後我會去遞給財務官。”

    “維肯頭領需要的那本殘書呢?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嗎?”

    “大多數都能看得懂,只是這個詞我不太明白。”他邊說邊從身前的擱板桌上抽出一摞羊皮紙,從中找出某頁指了指上面一段。

    昏黃光照下,老人湊近仔細看了好長時間後,才解釋道:“這個詞是糞便,整句話的意思是說,龍的糞便滾燙熾熱,一位瓦雷利亞奴隸甚至曾被龍糞當頭澆下,活活燙熟……”

    他開始逐字逐句的解釋了起來,藍禮靜靜傾聽。

    自家國王被龍燒死後,整個鐵群島都在議論著龍,而掠奪者號的船長維肯·葛雷喬伊則尤其關注與龍相關的一切知識。

    他用各種手段蒐集包含著龍類信息的書籍殘篇,然後叫老人唸給他聽。

    只是這位奴工學士老眼昏花,看書非常費勁,乃至於效率不高——直到藍禮的出現。

    航行的這兩天,每天下午藍禮都要抱著書跑去在對方面前逐字逐句的念,這倒讓他一時間彷彿變成了這艘船上的紅人。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看起來和海怪大王很熟絡,但他實際上仍舊只是一個不被信任的叛變者。

    ……

    應付完老人分派給他的任務後,藍禮抱著這摞殘書起身,朝著船艙外走去。

    半路他遇到了被禁錮在甲板桅杆處的長發淹人,對方見到他後卻並沒有憤怒,而是面帶憐憫。

    “孩子,你已經迷失了方向。”

    “我很確定我們正在朝著橡島進發。”藍禮聳了聳肩。

    實際上這艘船並沒有直接前往橡島,而是饒了遠,中途曾停泊在另一座島上,不過它最終目的地的確是橡島沒錯。

    藍禮對此也沒多說話,而是在緊了緊腋下羊皮書後,踏步順著不遠處的木梯子走上船舵區域。

    船板邊緣處,正背著手凝望大海的高大頭領聽到了腳步聲,於是側頭看了看他。

    “繼續昨天那頁?”

    “是的。”藍禮回答。

    他不認為對方會對龍糞能不能燙死人這個問題抱有多少好奇心,但他認為作為一名新投降的俘虜,無必要時少說話才是最佳選擇。

    於是他開始按照書頁上的文字仔細講述了起來。

    藍禮的聲音字正腔圓,不急不緩,往常這位掠奪者頭領對此並無不滿,就算面對比龍糞更無聊的問題,他也會耐心傾聽。

    只是今天他的表情卻愈發不耐,最後甚至抬手阻攔了少年翻書的動作。

    “停止吧。”

    藍禮話語一停,目露好奇。

    對方凝望大海沉默片刻,才開口喃喃:“知道我為什麼要整天聽你對這些書唸來唸去嗎?”

    “大人想要對付龍。”這是一個非常明顯的事情,藍禮倒也不需要藏拙。

    維肯·葛雷喬伊點頭。

    “赫侖王一死,整個群島立即四分五裂,一些愚蠢的人更是爭先搶後自立成王,他們以為赫侖的死對他們來說是個機會,可傲慢矇蔽住了他們的雙眼。”

    他說著,目光遙望向大海另一側的維斯特洛方向,語氣複雜地道:“維斯特洛才是那位龍王的目標,但他絕不會放棄鐵群島。等到巨龍降臨時,這些蠢貨必將付出代價。在龍王面前稱王?”

    搖了搖頭,他呵呵冷笑了一聲,最終目光看向藍禮。

    “你是個聰明人,為什麼會效忠那早晚都會被燒死的淹人羅德斯?信仰?還是你認為那所謂的淹神之子真的能呼喚來我們的神明對抗巨龍?”

    鐵群島目前的確有許多人稱王,甚至可以說每座島嶼都出現了自封國王的領主,然而老威克島是個例外,稱王者並非領主,而是一位淹人牧師——因為所有淹人都支持他,乃至於這位牧師國王影響力非常大。

    “的確是因為信仰,大人。”藍禮回答,腦海中想到自己某個任務,於是他又有意補充了一句。

    “鐵群島的信仰。”

    “有什麼不同?”葛雷喬伊聽出了他話中有話。

    “在群島,所有鐵種都信仰淹神,而淹人們是淹神的口舌,某種意義上,他們代表著民意,這也是大人您之前想要在海上處決淹人的原因。”

    對方點了點頭。

    藍禮見此又道:“所以我認為,當巨龍的火焰降臨時,淹人們會為我披上一套民意的盔甲來應對入侵者。所以我加入他們,而不是那些依靠權利與金錢來武裝自己的國王。”

    “你認為那伊耿會在乎我們鐵種怎麼說?”葛雷喬伊目光閃爍。

    “為什麼不呢?”藍禮回答:“他是征服者,他想征服這片土地。”

    “龍焰能夠幫助他征服鐵群島。”

    “龍焰只會帶來一片焦土。”藍禮道:“誰會蠢到將自己統治的領地變成一片焦土?”

    “鐵群島依靠掠奪為生,自古以來就凶名在外,也許他會絕後患。”

    “凶名?”藍禮反問,“有龍凶?”

    怔怔片刻後,維肯·葛雷喬伊突然笑了,隨後他轉頭回望大海。

    “我不認為你們的淹人國王會是神靈的兒子。但有時我會想,他既然能招來魚群,也許就能夠同他聲稱的那樣招來海怪,真正的海怪。果真如此,那麼就算伊耿的龍焰也無法讓鐵種們屈服。是了,只要看到一絲希望……”

    藍禮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回事,但沒等他細琢磨,對方就再次開口。

    “按照行程,我們明日即可抵達橡島北岸。今晚我會和淹人談談,如果順利,明天我會放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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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5 PM

13 淹人唱的歌(7)

    【你獲得了新技能:箭術LV5】

    ……

    烈日下,當穿著棕色皮長靴的左腳踩在荒蕪地點的鬆軟沙灘上時,腦海中一道信息浮動而出。

    與此同時,一大堆陌生的,本不屬於他的記憶接連浮現,記憶中有對靶子練習的場面,也有在戰場上射殺敵軍,有最基礎的握弓姿勢,也有比較高端的風偏辨識。

    一切彷彿一個睡眼朦朧的人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誰一樣,沒有痛苦,也毫無異常。

    而當他腳步前踏,離開淺灘區域後,浮現出的記憶已經牢固的烙印在了腦海深處。

    藍禮因此摸了摸肩膀上背著的黑木短弓。

    “哈爾,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一隻變色龍呢。”旁邊傳來一聲感嘆,那是一身輕鎖甲的廚子萊恩。

    “我都做好逃跑準備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容易就放過了咱們?”

    此時這位有著一頭黑短髮的中年漁夫兀自不肯相信似得凝望著大海深處那愈發遙遠的海怪戰船,以及他們使用的划槳而來靠在淺灘處的小船,神色非常恍惚。

    “海怪返航了?他之前明明把我們當敵人的。哈爾,你是怎麼辦到的?”

    “葛雷喬伊認為和我們交朋友更好。”

    藍禮聳了聳肩,也沒想多解釋。反正事實就是他們自由了,而那位原本的敵人為表示友好,甚至給他們提供了三套裝備。

    此時他倒是在考慮另外一件事。

    “羅德斯國王真的能招來魚群?”

    “那還有假。”

    說話的是他右側的老酒鬼派斯,此時他正板正著腦袋上扣著的圓半盔,胳膊與上半身披著的銀色鎖甲在太陽照耀下散發著閃亮光芒。

    “我親眼見到過咧,國王大人就那麼往海裡一竄,魚群緊跟著就出現了,淹人們管這叫神蹟。要不是這樣,咱也不會跑去效忠他。”

    他如此聲稱,看了看前面正朝著沙灘盡頭一處低矮灌木叢走去的淹人,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我覺得留在海怪的船上才安穩,現在自由是自由了,我們能去做什麼?”

    “我們要為偉大的淹神而戰。”

    廚子在一旁誠懇地接話,他是一個比較虔誠的信徒。

    藍禮並沒有多注意他們的對話,在思考了一下牧師國王的神秘手段後,他就暫時將之拋之腦後,轉而有些躍躍欲試。

    新獲得的“任務獎勵”好像沒什麼值得警惕的。直接被灌輸記憶,藍禮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對自己的記憶做出什麼防備手段。

    他倒是挺好奇這記憶的灌輸機制,感覺沒什麼怪異感不說,似乎還和自己常年練習的一樣深刻。

    不過這畢竟還沒試驗過,他也不敢肯定這點。

    於是就見他抽出弓箭來,手指開合適應了一下手感後,朝著約二十碼外的一顆歪脖子椰樹射了一箭。

    鋒利的箭矢迅疾刺破空氣,於陽光下一閃而逝後,噔的一聲插在了椰樹的樹幹高處,尾翼顫抖嗡嗡作響。

    他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朝面帶詫異的兩位同伴開口解釋了一句。

    “試試手感。”

    另一方向的淹人在灌木叢前蹲下來片刻後,起身朝他們招手,於是三人就忙跑了過去。

    “我們現在位於橡島西北側的黃沙灘。”低沉的聲音從淹人口中發出。

    他棕色眼眸明亮,披著灰綠藍三色長袍的身姿挺拔,但兩側面頰卻有所凹陷,看起來消瘦了很多。

    “距離這裡三里格外有一座採礦村子,我們待會就去那裡。現在,先紮營休息吧,我們需要進食。”

    他話音一頓,目光隨後看向挺直腰板的棕髮少年,語氣相對溫和了許多。

    “哈爾,盡快熟悉你的弓,我們馬上就會用到它。”

    淹人不是一個容易諒解他人的人,他甚至對之前投降了的廚子與老酒鬼頗為冷淡,但對藍禮的態度則和善的多——

    這位不僅讓他們重新獲得了自由,還初步爭取來了一位強大的潛在盟友。說是潛在的原因是葛雷喬伊並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老威克島的淹人王國,他只是初步有了這個意思,具體如何,還需要兩方未來不斷磋商。

    不過就算如此,這件事也足以讓藍禮搖身一變,從一個變色龍化作一位忍辱負重的英勇少年了。

    “我們的目標到底是啥?”一旁的老酒鬼忍不住問了一句。

    淹人聞言想了想,道:“神聖的羅德斯陛下不久之前派遣戰士們打下了橡島西部的浮木堡,但現在那裡正被那些不敬神的人圍攻,他們想要把它搶回去。”

    “所以我們是要去支援那個浮木堡?”老酒鬼聞言砸吧砸吧嘴:“就憑我們四個?”

    “我們是要救浮木堡,但不會是我們四個。”淹人淡淡回答,卻沒多解釋什麼。

    於是多災多難的一行人開始在這偏僻海灘升起了火,並且開始抓魚。

    趁著其他兩人忙碌的時候,藍禮偷偷跑到淹人處問了句具體計畫,可惜就算淹人對他感官大好也還是沒有回答。

    顯然,他認為這件事絕對不能透露出來。

    對此藍禮只是聳了聳肩,將自己的好奇心壓入心底——反正淹人的行動與他的目標並不衝突。

    ……

    此時是藍禮來到這處歷史當中的第八天,短暫又漫長的八天當中,身為一名假鐵民的他相繼經歷了受淹、風暴、海難、漂流、被俘、當叛徒……

    彼時身處災難當中,他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可現在心底卻又有種身在夢境的感覺,似乎恍恍惚惚間,他就踏上了這座島嶼,完成了那三件事情當中的一件。

    初步瞭解到了這任務機制的運轉情況後,藍禮算是完成了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接下來能繼續將其他兩件事情完成最好,完不成他也不會有多失望——此次本就是他第一次正式探查這“歷史”世界,也沒想能多收穫什麼。

    他反而對自己能否改變歷史,繼而能否改變“現實”充滿好奇,但他不確定到底做什麼才能將歷史明顯的改變,巨龍?征服者?還是……

    海灘上,廚子萊恩開始用火石生火,用樹枝架著頭盔當鍋,老酒鬼跑到不遠處的林子裡尋覓乾柴。藍禮則跑到淺灘中,赤腳踩著柔軟的沙子,倒握著一根箭尖鋒銳卻又有幾道白色劃痕的箭矢,在鵝卵石縫隙中尋覓起了魚兒。

    一行人最終在這裡吃了頓鮮魚湯泡鹹魚干,隨後就開始跟在淹人屁股後,朝著他所說的那採礦村子前進而去。

    橡島這個名字看起來和樹好像有些關係,但實際上一路所見大多都是被太陽曬的發干滾燙的亂石丘與沙地,偶爾能夠看到一顆顆長勢低迷的黃綠松柏,一些藍禮說不上名字的植物則乾癟地生長在隨處可見的岩石縫隙中,看起來醜陋而又頑強。

    隨著趕路時間漸長,他身上穿著的鎖甲被陽光照射的愈發滾燙,肩膀被壓的也有些不堪重負,遠離海岸線所帶來的悶熱則讓每個人額頭都溢出了汗珠。

    不斷的深入島嶼,一行人在熟悉此地的淹人帶領下,行走在偏僻道路,倒是沒遇到這裡的島民。

    直到他們抵達一處靠在隆起山坡處建立而成的小村子前。

    那村子在太陽光籠罩下顯得恍惚不已,稀疏分佈的木質房屋看上去就像是一塊塊矗立在山丘下的灰色墓碑群,而在這群墓碑前方,隱隱可見一些穿著骯髒白襯衣的島民聚在一起,用鐵鎬挖著什麼。

    “萊恩,你去村東口,那裡有顆老樟樹,藏在樹後,見到有人跑出來後不要留手,直接射死。派斯去北口,和萊恩一樣,自己找藏身地。哈爾,你守西口,注意別放走任何一人。”遠遠的,淹人就開始吩咐起了他們。

    “等見到我出來後,你們要跟緊。”

    他想幹什麼?

    藍禮觀察了一下淹人面色,發現這位目光堅毅又嚴肅,於是沒說什麼,依言朝著被指派的那座山丘後走去。

    等到他藏好自己,探頭朝來路觀望後,就發現淹人那穿著灰綠藍三色相間粗布袍的背影已然踏入了村落範圍內,正與村頭那些聚攏的村民說些什麼。

    “徵召人手?”他摸了摸下巴,想到一個可能。

    風暴讓一船士兵統統葬身大海,只剩下他們四個。而不論目標到底是什麼,單憑他們幾個顯然都沒法達成。

    不過如果淹人在這裡招募到人手的話……

    這並非不可能,儘管淹人所在的老威克島與橡島處於敵對關係,但淹人群體在整個鐵群島的影響力很龐大,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精神領袖。

    只是就算他能聚集起一群人又能有什麼用?

    藍禮對此很好奇。

    讓一群烏合之眾去那什麼浮木堡解圍?

    淹人稱他們的目標是救援一個叫做浮木堡的地方,而之前在喝魚湯的時候,藍禮有瞭解這裡的一些地理情況。當場召集農民解圍這點能不能行不說,那浮木堡似乎在島的另一邊呢,遠的很……

    信息太少了,淹人又什麼都不肯說,藍禮感覺有點茫然。但考慮自己第二個殺鐵民的任務,他卻也沒有趁機離去,而是邊思索邊留意著村口情況。

    不一會,就見村口那些人簇擁著淹人走入了村落內,身影消失在了茅草屋頂覆蓋著的房屋群落當中。

    又過了不久,一個探頭探腦的棕髮老人出現在了村口位置,停頓片刻後,朝著藍禮所在方向迅速跑來。

    棕髮少年見此握緊手中黑木短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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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writercdwrite 發表於 2019-9-8 04:45 PM

14 淹人唱的歌(8)

    尾部由白鷗羽毛構成的箭矢隨著粗糙手指鬆開而瞬間消失在視線當中,弓弦緊繃的彈奏聲響迴響於耳邊,緊接著就是一道猝然的慘叫聲。

    位於弓箭手藏身地所在灰色石頭十米遠之外,一位腳步匆匆的金發男子此刻胸膛中箭,他因此渾身顫抖,下意識向前疾走的身體也無力撲倒在了地上。

    看起來是一招致命,但弓箭手並未放鬆,而是反手再次從身後乾燥地面處拔起一根插在那裡的箭矢,熟練地搭在弓上。

    太陽光濃郁,棕髮的年輕弓手渾身濕透,汗漬從頭戴著的鐵半盔邊緣處滾落到鼻樑上,伴隨著微微刺痛,被拉起的弓弦因此迅速鬆開。

    短暫破空聲後是一道金屬灌入肉體的沉悶響動,那面朝地表癱倒著的金發男人再次中箭後渾身抽搐了一下,就徹底沒了聲響。

    年輕弓手隨後凝望了一眼視線盡頭那看起來無聲無息的小村子,沒發現另外有人前來後,放下手中弓,站起身來走到死屍前,拽著他的雙腿費力拖拽了起來。

    披在身上的鎖子甲隨著他的動作而摩擦作響,鼻樑上青紫色的傷痕也不斷傳遞出一陣陣劇烈的疼痛,當他終於將這屍體拖到石頭後時,汗水彷彿已經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隨手將死人腳踝鬆開,任憑其摔在石頭上扭曲變形,費力將頭上帶著的鐵半盔摘下,同時一把抓下鐵盔下那濕漉漉的柔軟布帽甩在石頭上,卻不小心讓帽子尾擺輕飄飄的刮過了鼻樑,劇痛來襲,藍禮忍不住呲了呲牙。

    他隨後忍不住掃了眼身後放置死屍的沙塵空地。

    紅頭髮的少年、黑頭髮的老者、以及剛剛這位有著一頭淡金色短髮,看起來像是個鐵匠的傢伙。三具死屍各自中箭的傷口不斷向外溢出鮮血,最終在他們身下匯聚形成一汪由暗紅色液體構成的床板。

    ……

    時間是藍禮進入這裡的第八天下午。

    沒記錯,今天是他第一次殺戮,但也不知道是箭術技能的記憶賦予給了他相應的心態變化,還是他天生性格如此,儘管看著那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存在經由自己之手變成一灘灘死肉,但他卻並沒有因此犯噁心,或者其他什麼異常情況。

    藍禮反而莫名感覺很荒誕。

    “不知道我死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的醜?”

    鼻樑上的刺痛讓他復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個睜大雙眼茫然望天的黑髮老人。

    儘管有“任務”在身,但最開始面對這位頭髮夾雜銀白色澤的老人時,藍禮卻並沒有下死手,而是一箭射在了對方小腿肚上,認為阻止這人正常行動就好了。

    然而戰爭的殘酷以及這次心軟所帶來的後果,卻令他心有餘悸。

    趁著他放下弓箭出聲訓斥時,對方直接摸起後腰上別著的一把斧頭甩向了他,而藍禮對此完全措不及防。

    要不是頭上的鐵盔擋住了這道攻擊,他現在已經被斧頭開了瓢。

    只是頭盔擋住了斧刃,但頭盔上的護鼻卻因為這裹挾巨大力道的鐵斧頭而凹癟,直接造成了他此刻鼻樑青紫一片,也似乎已經破了相。

    “幸虧這不是我的真正身體。”

    喃喃著,藍禮仰頭望瞭望天空,發現此刻已經算得上是黃昏時刻了——他們於中午抵達此地,但那淹人到現在卻也沒從村子內走出。

    這讓他忍不住浮想聯翩,不過這卻並不影響藍禮在歇息片刻後將甩在一旁的頭盔與防磨用的破爛布帽重新戴好。

    他的箭筒中原本有十六根箭,現在還剩下十一根未曾染血,結果就是三個橡島村民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現在正在等待著第四個。

    只是當第四個身影真正出現在視線當中時,藍禮卻又遲疑了起來。

    那是一個抱著襁褓孩童匆匆前來的年輕女子,一頭棕長發亂糟糟的,身上穿著的淺藍背扣式裙服也佈滿了灰白不一的補丁,她而今正低著頭匆匆行走,不時抬起腦袋來東張西望。

    可惜她始終沒有看到真正應該留意到的人。

    一支烏黑箭矢於黃昏光線下一閃而逝,嗤的一聲插在了女人身前的沙塵地表,讓她下意識發出一陣驚叫,緊接著她就見到從石頭後出現的持弓少年,而今這位正拉滿短弓眯眼瞄準她。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少年開口警告,對方卻驚恐尖叫了一聲,隨後抱緊孩子轉頭就跑,壓根不顧他在說著什麼。

    這讓藍禮一時有點傻眼。

    “你是我見過最蠢的女人了。”

    喃喃著,藍禮手中弓箭一直瞄準著對方後背,手指緊了又緊,卻始終也沒有鬆開,直到那女人跑出射程之外,竄進了村子當中。

    藍禮見此嘆了口氣,遂將手中弓放下。

    正當他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趁著村民們出來亂刀砍死他之前跑路時,視線盡頭的村口卻突然湧現出一群人來,他們各持著鐵鎬鐮刀甚至木棍,在一位雜色高大身影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順著村前道路前行而去。

    其中一個禿頂老人正巧碰到那往回奔逃的婦女,於是一把將她抓住,連拖帶拽的混進了隊伍當中。

    他們並沒有往藍禮這邊走,而是走在廚子萊恩把手的那條路上,想起淹人離開之前吩咐的話語,藍禮迅速將身後插在地面上的幾根箭收起,隨後匆匆朝著那群人追趕而去。

    “淹人召集了一群村民?他們這是要去哪?”

    半路上穿著輕鎖甲的老酒鬼突然竄了出來,小跑著跟在藍禮身旁。

    “去為偉大的淹神而戰。”藍禮沒好氣回答,他認為這其實是一句廢話,但這個問題也只能用這種廢話來回答了。

    遠遠吊在這群人後方,他看見廚子萊恩悄然在另一個方向出現並跟在人群屁股後。

    鬧不清淹人具體在搞什麼鬼,所以他倒沒有跑上前去,老酒鬼同樣也如此。

    一路匆匆前行,直到白日的光芒完全收斂而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攻城戰”。

    當銀色的月亮將它那清涼光芒揮灑在松針密佈的地表上時,那群村民已經抵達了一座位於山丘上巍峨聳立著的岩石城堡門前。

    城堡沒有外牆,洶湧的護城河連接著不遠處隱隱可見的海岸線,被護城河阻攔在外的一群人圍聚在淹人周圍,城牆上有巡守士兵訓斥他們後退,但沒人動彈。

    淹人隨即吹響了一道聽起來很怪異的嗚咽號角聲。

    然後他就看到,那本來高聳吊起的吊橋突然震顫,繼而轟然拍下!

    城堡的閘門緊接著也被打開了。

    “這是傳說中的魔法?”

    藍禮面對這種局面有點呆愣,但旁邊的老酒鬼卻反應迅速,望見那群村民一股腦湧入城堡,他突然懊悔地大叫了一聲,接著撒腿就奔向城堡方向。

    “快去,晚了就沒咱們的份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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