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花燃 -【穿成短命白月光後,和反派HE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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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0-5-31 10:06 PM

第105章 大婚和飛翔

  登基和大婚儀典定在三日後。

  一整夜狂歡之後,幽無命和桑遠遠封鎖了宮殿的門窗,取出天衍鏡。

  桑遠遠深吸一口氣,將手掌平放在如水的鏡面之上。

  鏡面微微一蕩,她清晰地感應到了氣機。

  這是一種極為玄妙的感覺,若是一定要打個比方,就好像用腦波在操縱一台電腦。

  片刻之後,她收回了手。

  「可以。」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天衍鏡可以支撐三個時辰,我只要在三個時辰之內找到姜雁姬,就有足夠能量帶著她一起回來。」

  「有危險嗎?」幽無命的臉上一絲笑容也無。

  「有!」桑遠遠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在那個世界的身體,不知道死了沒有。如果死了,我可能得操縱著骨灰逃出墓地,還得用自己的骨灰在姜雁姬面前一個字一個字拼給她看,確實是個又危險又困難的任務。」

  幽無命嘴角一抽:「……小桑果!你正經點。」

  她幽幽睨他:「昨夜吃了又吃,我求你正經點,你饒過我了麼。」

  幽無命毫不心虛,長臂一攬將她捉進懷裡,掐住了下巴:「還是太過縱容你。」

  桑遠遠趕緊討饒:「我那個身體應該是植物人狀態。我過去之後,迅速逃出醫院,找到她,帶回來,沒有難度的!相信我!」

  「嗯。」幽無命放開了她。

  桑遠遠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將手掌摁在了鏡面上。

  幽無命眼睛一眨也不眨。

  等了許久許久。

  忽地見她睜了眼。

  幽無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卻見她眸中沒有絲毫靈動,衝他微微皺了下眉,道:「帝君與妾尚未完婚,獨處一殿,於禮不合。」

  幽無命:「……」

  漆黑的眼睛轉一下,再轉一下。

  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桑遠遠魂穿異世的這六年,那個木頭人桑王女,是誰?

  可不就是眼前這位。

  幽無命只覺喉嚨發乾:「你是何人。」

  只見她眉眼之間更是不悅:「帝君乃天下共主,一言一行,皆是天下表率,如此頑笑,成何體統?」

  幽無命:「……」

  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便見她起身要走。

  幽無命難得地急了,張開雙臂攔下她:「你要去哪。」

  眼前之人,明明是小桑果的臉蛋的身體,但渾身上下,沒有她的半絲靈氣,比偶還像個木偶。

  他又不敢動她。

  她施了個刻板標準的禮:「妾回桑州待嫁。帝君,請勿阻攔。」

  幽無命瞪著眼睛,側開身。

  便見她一眼也不看他,規行矩步,從他身邊迤迤走過,毫不留戀地向著殿門行去。

  幽無命深吸一口氣,一記手刀劈暈了她。

  往懷中一攬,想到了什麼,差點兒把她扔了出去。

  幽無命:「……操。」

  抱著她,感覺就像是背叛了自家媳婦。

  扔了她,摔痛的還是自家媳婦。

  幽無命覺得自己太難了。

  他把她放回了床榻上,蹲在床榻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思來想去,總沒個頭緒。

  她這模樣,和假姜雁姬以及夢無憂這種『穿越女』,實在是半點兒也不像。

  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焦急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這三個時辰,當是幽無命人生之中最漫長的三個時辰。

  不知不覺,天已黑了很久……

  幽無命一個激靈蹦了起來。

  天都黑了,早也過了三個時辰,小桑果為何還沒有回來!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一瞬間,身上爆發的殺意幾乎衝破了殿頂。

  他大步踏出宮門,詢問宮人,得知已足足過去了七個時辰。

  把七個時辰當成三個時辰,難怪這麼漫長。

  幽無命覺得自己變成了油鍋上的一隻螞蟻,又像是斷了翅膀落入蛛網的一隻蝴蝶。

  他轉了半天,又蹲到了床榻面前,瞪著睡得一本安詳的她。

  「小桑果,小桑果,小桑果……」

  他低聲緊張地喚。

  聲線已然沙啞。

  她卻一直不醒。

  幽無命不知這一夜是怎樣捱過的,天光照進來時,他迷迷糊糊地望著那明亮的光線,只覺腦子一陣陣發暈。

  一切好像已經沒了意義。

  就在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截木頭或是一潭死水之時,床榻上,忽然傳來極輕的嚶嚀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瞪著眼望過去。

  便見她皺著眉頭,一隻手不知何時摀住了後頸,哼哼唧唧睜不開眼睛。

  幽無命:「……」

  他忘了,昨天他一個手刀劈暈了那個木頭桑遠遠。

  所以,她其實早已回來了,但是這具身體在昏迷……

  幽無命笑:「噗哈哈哈哈!」

  幽無命怒:「我殺我自己!」

  桑遠遠吃力地睜開了眼睛:「幽無命,你怎麼了?」

  他把黑眼珠左轉一圈,右轉一圈:「沒,沒事。小桑果,怎麼樣。」

  假裝漫不經心。

  桑遠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眨眨眼,道:「姜雁姬,隨便處置吧。咱娘說,不要那個身體了。」

  幽無命極慢極慢地吸了一口長氣:「見過了?」

  「嗯。」桑遠遠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她在另外那個世界過得挺好的,很幸福,不願回來。」

  幽無命嗤地一笑:「那就好,我也不想見她。來了我還得多養一張嘴,花我許多錢。」

  「你真像她。」她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他暗戳戳地觀察她的表情,像個掠食者一樣,不動聲色地湊到了她的身邊,將她圈進懷裡。待她稍微回了回神之後,他乾脆利落地把她摁進了滿床雲被中間。

  這一回,幽無命直接就不放她下床。

  長臂圈著她,氣息裹著她,他盯著她,咬牙暗恨:「弄到大婚,我看你往哪跑!」

  桑遠遠:「?」跑?跑什麼?為什麼要跑?誰要跑?

  她又不是什麼落跑新娘小甜心。

  簡直有毒。

  桑遠遠很快就知道了什麼叫做死去活來。

  她知道他在床榻上很凶,卻沒料到竟能凶到這個地步。她都沒機會正正常常地挨一挨床。

  她發現他的烏髮之間不知什麼時候偷偷夾了一縷白髮,但她根本沒有力氣去問,甚至連抬手撫一撫那縷白髮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她的手指綿軟地癱在身側,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灘水,任他把她攏成各種形狀。

  她發現,這一仗他打得比任何一仗都要暢快。

  直到禮官來催,幽無命才發現自己放縱過了頭。

  忘了時間。

  兩個人眼睛下面都掛著濃濃的黑眼圈。

  在女侍的幫助下,新帝新後換上了繁重無比的婚服,乘上龍鳳輦,匆匆趕往正殿。

  桑遠遠趁機召出小臉花來,給自己酸軟無比的身體灑上治療靈霧。

  遠遠地,便能感覺到正殿那頭的儀典十分隆重。

  二人在敬天門前下了龍鳳輦,女侍圍攏上前,鋪擺好長長的衣尾,然後恭敬退離。

  幽無命伸出手來,執起桑遠遠的手。

  「來。」

  雖然小臉花已賣力地治了一路,但她身上仍有些深深淺淺的痕跡還未徹底消退,腿也有些發軟,眼底仍有烏青,粉都蓋不下去。

  他太過分了。

  巨大的鳳冠在她頭上一晃一晃,頗有些不堪重負。

  「這世間恐怕不會再有第二對新人,大婚有我們這般狼狽。都怪你,幽無命!」

  她忿忿地嘀咕道。

  「怪我怪我。」他眼角眉梢的喜氣根本壓不住。

  二人攜了手,順著白玉甬道走向天極正殿。

  舊的制飾已全部拆去,如今的帝宮正殿呈厚重的蒼青色,像一頭深沉巨獸,伏在高階之上。

  左右金鼓隆隆,禮官引領文武百官以及各州諸侯王侍立兩側,雖是白日,卻已開始燃放焰火。

  幽無命嘴唇不動,聲音卻是嘀嘀咕咕地飄進了桑遠遠耳朵裡。

  「我可沒說過要白日放焰火,回頭這些白白浪費的錢必須由雲許舟來出。自作主張。」

  桑遠遠:「……」

  她也嘴唇不動,聲音細細地飄出來:「人家給你張羅那麼多,不給工錢就算了,還要人家倒貼錢,像什麼樣子。這筆錢,回頭藉著地下城之事,狠狠敲秦州一筆討回來也就是了。」

  幽無命側眸看了看她,眉梢唇角不動,道:「聰明!儀典一結束,我立刻便把這事給辦了!」

  「財迷。」桑遠遠端著皇后風儀,眉目端重肅穆,語氣卻是含嬌帶嗔又慵懶,令幽無命心情大好。

  左右兩旁的王侯將相不明內情,屏息侍立一旁觀禮,心中只覺新帝威儀萬般,帝后國色天香,真真是珠聯璧合。

  登台祭天、接受朝拜、任命百官,一系列繁複禮儀做下來,足足花了五六個時辰,終於正事告一段落,進入普天同慶的盛宴階段。

  帝與後高坐上首,左右是諸國國君及夫人,再下方是文武百官。

  悠揚的典樂環著大殿,桑遠遠隨幽無命接受各方賀酒,飲到微醺,噙著笑,看下方一派其樂融融。

  桑州王夫婦喜氣洋洋。

  桑不近與雲許舟好事已近。

  皇甫雄赴宴都帶著偶。

  平素便與幽無命交好的章州王、平州王父子也樂得大醉。

  喪夫的帝妹幽盈月一下子成了熱餑餑,面對各方示好,她更是變成了驚弓之鳥,一直偷偷抬眼打量帝君帝后的臉色,慫得像只趴毛的貓。

  宴席散去,幽無命讓諸侯百官先行退去。

  他把桑遠遠打橫抱了起來,從天極殿,一路抱回了洞房。

  天邊掛著一輪圓月,宮牆又高又深,月色之下,他一點兒也不像個帝王,就像個得意的新郎官。

  寢殿一片暖紅。

  二人依著禮制,飲了合巹酒,相互拜了一拜。

  鳳冠太大,險些戳了幽無命的眼睛。

  兩個人笑了一回,除去繁重的衣飾,相擁倒進火紅的被褥中。

  親吻片刻,她挑出了他頭上那縷白髮。

  「我回來遲了一夜,害你擔心了,是嗎?」

  可憐的桑遠遠並不知道幽無命這個傻子打暈了她,然後把他自己急了一整夜。

  她以為是天衍鏡出了差錯,兩邊時間流速變了。

  這麼丟臉的事情幽無命是打死也不可能承認的。

  他淡聲道:「不,是煉化冥骨的效果。」

  硬著頭皮編。

  「啊,這樣。」桑遠遠道,「那以後豈不是要全白?」

  幽無命:「……」怎麼辦怎麼辦?

  先打岔再說。

  黑眼珠轉了轉:「小事情,我自會想辦法解決。對了小桑果,你魂魄離去時,我見到那個木頭桑遠遠了。」

  幽無命把當日的事情說了一遍。

  桑遠遠思忖片刻,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一個人若是失去自主意識,潛意識便會支配身體、隨波逐流,活成世人眼中她應有的模樣。也不是說不好,只是無趣。」

  她彎起了眼睛,唇角綻開了笑容。

  「嗯。」他抵住她的額頭,大手悄悄開始使壞,「要吃這樣的果子,才是有趣極了。」

  ……

  皇甫雄被帝君多留了一日。

  離開帝宮時,幽無命與桑遠遠親自前來送行,令皇甫雄受寵若驚。

  「來。」

  幽無命找了一處乾淨的草坡,帶頭坐下。

  桑遠遠微笑著倚在他的身邊,偶子和短命蹦蹦跳跳拱到了二人邊上,一家四口笑吟吟地望著皇甫雄。

  皇甫雄呆呆地張著嘴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過來坐下,聽故事。」幽無命唇角浮著淡笑,從身後取出了幾罐酒。

  青梅靈釀。

  皇甫雄呆呆地坐下,愣愣地聽完了明小公子的故事。

  他拎起酒來,一飲而盡。

  「做、做成了木偶嗎?」皇甫雄失魂落魄,「明小公子,好可憐啊。」

  當他聽到狗男女合夥害死了那父子二人時,他是真情實感地,想把那對狗男女拉出來千刀萬剮。

  然後他意識到那個狗男是誰。

  他迷茫了。

  內心彷彿有一座幸福的高塔崩塌,然後又有一座痛苦的高塔崩塌,兩種截然不同的塵灰混雜在一起,磨礪著他的心,他品不出任何滋味。

  他恍惚了片刻,問了一個心中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您,就是當初的說書先生。蕭仲復仇記……」

  「是。」幽無命平靜地注視著他。

  無需明言,皇甫雄已能猜到始末。

  從一開始就是欺騙和利用。

  他覺得自己應該報仇,然而他卻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不是因為修為差距,而是心已變成了一盤散沙。

  偶子搖搖晃晃走到他的面前,吐出一枚小小的記靈珠,放在了皇甫雄的腳邊。

  皇甫雄把它捻了起來。那一日在軍陣中心,他沒有看裡面的畫面,今日,還有看的必要嗎?

  許久,雙指一合。

  記靈珠碎成了粉末。

  「兩條命,換兩條命。」皇甫雄背過身,聲音淡淡地飄出來,「幽無命,東州與你兩清了。從此無恩無怨。」

  「好。」

  半晌,皇甫雄深吸一口氣,轉回身來,單膝點地:「帝君保重,皇甫雄還有守衛東線的重任,便先行告退了!」

  熊一般的男子,眼角泛起了一星複雜至極的淚光。

  落寞地走出一段,衣擺忽然被扯住。

  一隻小偶偶攥著他的衣裳,蹭蹭蹭往上爬,爬到胸口,小木胳膊環住他的粗脖頸,小臉蛋湊上來,『啪嘰』親了一口他的腮幫子。

  皇甫雄:qaq

  幽無命的聲音陰惻惻地飄過來:「皇甫雄,你把我的短命嘴都養刁了,往後每半月,我便放它和偶一起去你東州打一趟牙祭。」

  皇甫雄:「!!!」

  皇甫雄:瘋狂點頭。

  八尺的男人,揮著淚跑走了。

  送走了皇甫雄,幽無命與桑遠遠前往地牢,『探望』姜雁姬。

  姜雁姬早已沒了女皇的氣勢。

  她知道幽無命一定不會放過她,這個瘋子,不知在想什麼辦法來折磨她。幾日的煎熬磨光了她僅存的銳氣,她的頭髮看起來更加稀疏,被廢了修為之後,隱隱已有那麼一點衰老之相了。

  幽無命取出了天衍鏡。

  他湊到姜雁姬身邊,模樣看起來友好客氣。

  他有商有量地說道:「我現在,要把你和這面鏡子一起煉化掉,可能稍微有一點疼,有一點久,你忍忍。如果忍不住……那也沒什麼辦法。」

  姜雁姬想要後退,撞在了牆壁上。

  幽無命聲音更加溫和:「如果我失敗了,你就會和鏡子一起被燒成一堆小小的灰。」

  他把手指撮起來,小小地比劃了一下:「喏,這麼一點點。」

  姜雁姬打了個寒顫。

  幽無命唇角一彎,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你希望我成功嗎?」

  姜雁姬驚恐地望著他。

  幽無命逕自說道:「如果我成功了,鏡子還是會被燒成灰,只剩下鏡核,而你的魂魄,會被我抓出來,關在鏡核裡面,我一天削一點,一天削一點,總有一天,它還是會徹底變成一堆小小的灰。來吧,猜猜我會成功,還是會失敗?」

  他笑吟吟地轉向姜雁姬。

  笑得像個小天使。

  「我賭我會成功哦!」

  很快,地牢中傳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

  登基後的幽無命像個昏君,不大愛理會朝政。

  桑遠遠勸上幾次,他便很敷衍很應付地把人聚起來開個大會。

  就這麼混著混著,不知不覺,大大小小的州國都陸續交出了君印,俯首稱臣。

  「幽無命,我們這算不算是把歷史掰回了正軌?」

  「或許?」

  「可這樣下去,很快便有滅世之禍。」

  幽無命很不屑地輕嗤一聲。

  她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趴在他的腿上。

  「如今這雲境,看起來比當初好太多了,為什麼還會滅世呢?你說,會不會是『外面那些人』進來消滅我們?」

  「嗯,」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她的頭髮,「沒事。無需幾年,我便能徹底煉化鼎中冥骨。」

  她點點頭,摟住了他。

  煉化過程她也參與了。她的共情能力向來很強,煉化冥骨時,她隱隱能夠感知到冥骨之中殘存的情緒。

  『冥』,是極度純淨的光之核心,自在遊走,向整個世間灑落溫暖和光亮,那本是一個光明美好的無盡能源世界。

  然而貪婪的人類並不滿足,他們禁錮了冥,瘋狂從它們身上搾取能源,導致它們產生心魔。

  然後,人類把這些心魔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了別的世界中。

  多麼惡劣啊。

  冥的痛苦怨念,都是源自人類,沒有人類的貪婪,就不會有被冥魔荼毒的大地和生靈。

  那些殘酷和貪婪,才是真正的萬惡之源。

  桑遠遠知道,幽無命的心中已經升起了念頭,打算做一些事情。

  他這個人,一旦有了念頭,就不會打消。

  被幽無命盯上的敵人,一定會非常後悔來到這個世上,這一點,桑遠遠十分篤定。

  她偶爾有些懷疑,雲境冥族這個自我犧牲的種族,會不會正是源自冥骨的神性。這一根指骨,被鎮壓在此地萬萬年,寄托了不甘和希望的神性,最終在某個人的身上徹底覺醒,造就了一個天才。

  只不過,這是一件永遠無法求證的事情。

  反正,無論他想做什麼,她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他,這就對了。

  ……

  忽有一日,幽無命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桑遠遠的耳旁。

  「好奇果!我帶你出去玩啊。」

  如今的他,已經可以真正飛翔了。

  他帶著她,飛下了冥淵。

  重重雷電在身旁炸響,幽無命的笑聲狂妄放肆。

  風從臉畔刮過,桑遠遠覺得自己好像在穿過無盡的歲月和故事。

  到底了。

  冥淵之下,是一望無際的赤色大地和天空。

  大地上疊滿了冥魔。

  從這裡望去,雲境十八州就只是一座被雷電環繞的、望不到山頂的大山,冥骨的光芒從山體間隱隱透出,吸引著這密佈整個世界的冥魔,前仆後繼向著那座山上爬去。

  大地無邊無際,幽無命飛掠許久,都沒有看見任何邊界。

  整個世界都是冥魔。這裡太大了,遠遠望去,雲境十八州就像是魔海中一座小小的山。

  「如果把它們都滅了,上面便能過上許多年太平日子。」桑遠遠摸著下巴,暗自沉吟。

  她凝神感應片刻。

  「地下有許多腐棉。」

  幽無命心領神會,悠悠挑起了唇角。

  桑遠遠深吸一口氣,意念順著腐棉籐,鋪向無窮無盡的赤色大地。

  她全力施為,便見一朵又一朵巨大的黑紅色棉花從冥魔堆中鑽了出來,棉苞炸裂,一絲絲蓬鬆的腐棉從棉苞中蹦出來,一望便易燃。

  幽無命直直墜下,反手握刀,刺入地面。

  他的雙眸中燃起了黑焰,那樣純澈的焰,已分不清是水還是火。

  黑焰順著刀柄,流過刀身,頃刻間,轟然爆發。

  便見那焰浪滾滾,湧向四方,點燃了蓬鬆的腐棉,火勢越來越旺,冥魔彷彿落入了無間煉獄,毫無掙扎之力,化成綿延無際的黑灰。

  黑灰一圈又一圈,以二人為中心,蕩向無邊無際的大地。

  幽無命與桑遠遠對視一眼。

  二人的眸中都映著滔天的焰,身上亦有焰氣在緩緩消散。

  放眼世界,處處是翻騰的火,冥魔,以及冥魔屍身。

  天地之間,不見人類文明,只餘遠處一座孤山,以及兩個縱火惡魔。

  哦,命運。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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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0-5-31 10:06 PM

第106章 番外:寫手和影后

  B市。

  錦繡花園1座28A。

  桑遠遠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面前的防盜門上,按響了門鈴。

  她的時間不多,破碎的天衍鏡只能支撐大約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小時左右,四分之一天。這段時間裡,她要找到姜雁姬本人,說服她,帶她一起回到那個世界去。

  她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查到了《嬌妻蜜寵:韓王九十九次小逃妻》的作者,真名蔣雁,住在這裡。

  雖然事先已經通過電話,但桑遠遠還是有點兒緊張。

  她動了動綿軟的胳膊,盡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厚重的防盜門很快就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一個盤著頭髮,趿著拖鞋的女人懶懶散散地出現在門後,看清桑遠遠模樣的霎那,一把牙刷從她嘴裡掉了下去。

  桑遠遠:「……」無語。

  「臥槽,真是影后桑遠遠!老公!」女人回頭朝著屋裡大喊,「來看大明星了!艾瑪大明星不化妝也好看啊!」

  桑遠遠:「……」無語X2。

  等等,老公?她有老公?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一個戴著眼睛的斯文男人出現在蔣雁的身後。

  他溫和地笑了笑,說:「請進來說話吧,別和小雁計較,她就這脾性。」

  桑遠遠愣了下。

  蔣雁一把抓住男人的手:「這是桑遠遠啊!大明星啊!老公你就一點也不激動嗎!」

  桑遠遠:「……」

  進個婆家門還真不容易。

  「啊!」只見蔣雁忽然跳了起來,「等等,桑遠遠,你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吧?我可要事先說明,我寫韓王寵妻的時候,你還沒紅,我可沒蹭你的熱度!也沒打算碰瓷啥啥的!」

  「是是是我明白。」桑遠遠歎息,「進去說話吧。」

  蔣雁那書,開篇第一句就是『桑遠遠死了』,也難怪她緊張。

  戴著眼鏡的男人把妻子抓到一邊,請桑遠遠進門,給她沏上了茶。

  動作斯文,身上滿是濃濃的書卷氣。

  他自我介紹道:「我姓明,在A大任職。蔣雁不擅社交,合作事宜都是由我負責。」

  「明先生您好。」話一出口,桑遠遠頓時怔住,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先生?!

  明先生!!

  她驚恐地望著這個斯文俊秀的男人。

  不會是,她以為的那個明先生吧?

  蔣雁探過一隻手,在桑遠遠面前重重揮了兩下:「大明星,這是有婦之夫!」

  「啊,抱歉抱歉!」桑遠遠趕緊挪開視線,一時震驚過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先生寵溺地歎了口氣:「小雁,桑小姐只是小輩。」

  「嗤!」蔣雁道,「多老的男人,都喜歡二十歲的女人好嗎!」

  桑遠遠回了回神,解釋道:「其實我有對象了,我非常愛他。」

  蔣雁又是一聲怪叫:「天啊這是什麼驚天八卦!」

  桑遠遠:「……」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起幽無命曾說過的那句話——姓明的性子太寡淡了些,和姜雁姬在一起,還有那麼點意思。

  「小雁!」明先生又是無奈,又是寵溺,「桑小姐今日過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相談。桑小姐,蔣雁的作品,已委託我全權代理,有什麼事情請講。」

  面對這麼一位謙謙君子,桑遠遠覺得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明先生,我想和您的夫人單獨談一點感情方面的私事。」

  明先生難得地露出滿臉疑惑。

  他的老婆有什麼感情方面的私事他怎麼完全不知道?

  桑遠遠:「……是我感情方面的私事,看了尊夫人的,我覺得她在情感方面一定是位細膩的人生導師……」

  斯文有禮的明先生差點笑場:「小逃妻,帶球跑,天價寵?」

  蔣雁一把薅住了他一絲褶皺都沒有的襯衫袖口:「聊聊聊!我什麼都能聊!感情的事,我最擅長不過了!」

  一副轉頭就要賣八卦的樣子。

  明先生滿臉無奈。

  婆媳二人終於順利進了書房。

  「實不相瞞,我穿書了。」桑遠遠開門見山。

  蔣雁『啪嘰』一下摔在了地毯正中。

  半晌,她猛地擰過了半張臉:「不會是韓王的九十九次小逃妻吧!」

  桑遠遠歎息:「是的呢。」

  「臥槽!」蔣雁手腳並用爬了起來,「我就知道那玩意玄乎!我跟你說桑遠遠,那本書,是我做夢夢見的,嘖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那個夢無憂!」

  桑遠遠:「啊……英雄所見略同。」

  蔣雁神秘一笑:「我最爽的,就是寫虐她虐她虐她虐她的地方,時速能到五千你敢不敢信!」

  「難怪,我賊有共鳴。」桑遠遠握住了蔣雁遞來的戰友手。

  「艾瑪不對啊,你不是開篇就掛了嗎?」蔣雁說。

  桑遠遠:「……我憑著過人的演技逆轉乾坤,我還嫁給了幽無命。」

  蔣雁古怪地看著她:「那你豈不是,早早就守寡了。」

  桑遠遠說道:「沒有,我改變了劇情,我和幽無命成了最後的贏家。韓少陵夢無憂都死了。」

  蔣雁很嚴肅地點了點頭:「那個桑遠遠啊,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一談,你魔改我劇情已經造成侵權了,我決定向你索要賠償。」

  桑遠遠:「……你寫書害我穿越了我還沒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呢!」

  「你又不差錢。這麼大一明星還會差錢麼,好意思找我要錢咯。」蔣雁嘀嘀咕咕。

  桑遠遠:「……」

  她好像已經知道幽無命是遺傳了誰的基因了。

  桑遠遠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兩個現在資訊不對等,有些不好聊,要不然這樣,我先說一下我掌握的資訊,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要補充。」

  於是桑遠遠從自己穿越之初說起,講到她和幽無命搗毀了天壇大本營,發現了冥的秘密,以及大天衍術查看運勢之後,被天壇兩次改變的『未來』,還有兩個被迫魂穿異世的女人——姜雁姬和桑遠遠。

  整整一個下午,桑遠遠講得口乾舌燥,終於說完了那個長長的故事。

  蔣雁不愧是寫網文的人,瞬間就抓住了重點:「不是,你這故事裡怎麼連個男二都沒有?啊?女主身邊沒有癡情男二這像話麼?還有,你男主女主感情都沒點波折,你怎麼吊著讀者往後看啊?還有,你都不打臉的嗎?哎喲這年代了誰還玩情懷啊,要打臉,要爽,別管什麼邏輯,要不然沒法恰飯我給你講!」

  桑遠遠:「……」心好累。

  「我可以靠臉吃飯,不用寫。」桑遠遠反手一記爆擊。

  蔣雁:「……真的,我最後一點點把你寫死的愧疚都沒有了,真的。」

  「……」

  桑遠遠緩了緩情緒:「所以我現在告訴你,剛剛那個故事裡面,被第一次逆乾坤大術換走的那個姜雁姬,就是你,而且我現在可以把你帶回書中那個世界去,你肯定是不相信咯?」

  「哈哈哈你是說我生了幽無命?哈哈哈你要笑死我!」

  「對。」桑遠遠疲憊地點頭,「某種意義上說,你現在是我婆婆。」

  蔣雁嘴角一頓猛抽。

  半晌,她那雙黑眼睛慢悠悠地轉了幾圈,湊到近前,神秘兮兮地說道:「那什麼,你說你很快就要回書裡去了是吧,那你走了,這錢也帶不走是吧,你既然說我是你婆婆,要不然……」

  桑遠遠:「……你不是不信嗎。」

  「信——」蔣雁挑著眉毛,聲音拉得老長,「怎麼不信!哎呀兒媳婦你剛穿越回來餓不餓啊,想不想嘗嘗家鄉菜?我讓你公爹這就給你做去!家常菜,保證合你口味!」

  桑遠遠:「……所以你是不會跟我走了對吧?」

  蔣雁很努力地讓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白癡:「啊,你公公婆婆這年老體弱的,就不好去穿越折騰了,留在這裡,替你看著家,你和兒砸沒事可以經常回來玩啊。」

  桑遠遠:「……」很好,這兒砸也叫得順口極了。

  她忽然覺得幽無命可能不太想認這個媽。

  「那,」桑遠遠斟酌了一下用詞,「姜雁姬那個身體,你不打算要了對吧?那我們就殺掉咯?」

  「殺殺殺,」蔣雁道,「錢到位,隨便你們,愛怎麼弄怎麼弄,啊,隨便都可以,我沒意見,完全沒意見!」

  桑遠遠輕輕點了點頭。

  「你和明先生一定很幸福吧?」

  「等等!」蔣雁警惕地盯著她,「你不會是剛剛見我老公長得帥,覺得撬我牆角沒戲,就給我現場編故事嫖我兒子吧?!」

  桑遠遠:「!!!」

  誰來教教她到底怎麼和這奇葩婆婆相處吧!

  「算了算了,」桑遠遠搖搖手,「既然你忘記了那些事,現在過得又很好,那也沒必要回去了。」

  「也不是很好,」蔣雁猥瑣地笑了笑,「錢不太夠花。」

  桑遠遠:「……」實在不好意思,她從醫院溜出來的時候,已經順手把錢捐獻災區了。

  窗戶外面漸漸亮起了萬家燈火。

  桑遠遠忍不住走到落地窗前看了幾眼。

  「我時間差不多了。」她回過身,看著蔣雁,「問你個事兒,你和明先生將來要是生了兒子,打算取什麼名字?」

  她的幽無命,還沒能擁有自己的名字,就被那個披著自己媽媽皮的惡毒穿越女害死了。

  桑遠遠偶爾也會想,如果他平安長大,明先生和真正的姜雁姬,會給他取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看著眼前的蔣雁,桑遠遠徹底打消了把她帶到另外那個世界的念頭。那樣實在是太殘忍了。

  就給幽無命帶回一個名字,以作紀念吧。

  蔣雁眨了眨眼睛:「這個,我們還真有聊過。」

  桑遠遠期待地望著她。

  「其實想了個男女通用的。」蔣雁嘿嘿一笑,「明星。男女明星都OK的啦!要問為什麼叫明星啊?當然是因為明星能賺錢啦!你看看你多有錢,不像你公公婆婆,過得摳摳嗖嗖的。」

  桑遠遠:「……」

  還是讓這個鬼名字爛在她的肚子裡好了。

  她吸了一口氣:「今天與你聊天,很開心,做好準備,不要害怕,我要『嗖』一下消失在你面前了。」

  話音沒落,人已經『嗖』一下消失了。

  「啊啊啊啊見鬼了——」

  穿越過程中,桑遠遠隱約聽到了婆婆大人的聲音。

  ……

  桑遠遠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蔣雁臉上的驚恐也像烈日下的冰塊一樣,迅速融解。

  「我的『失憶』,對每個人來說,可能都是最好的結果吧。」蔣雁小指一勾,勾掉了眼角滲出的淚水,「我明明也是能靠演技吃飯的女人啊……兒子對不起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爹,就不去見你了,你肯定能理解阿媽的嚎~」

  半晌,她瘋瘋癲癲拉開了門,一個猛子紮進了明先生的懷裡——

  「老公!她是鬼啊老公!她biu一下就沒了嚇死我了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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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0-5-31 10:07 PM

第107章 番外:如果小公子不曾黑化(上)

  桑遠遠穿書了,穿成一個開篇就死的炮灰。

  她的運氣還算不錯,男主韓少陵疑似重生了,他及時沖進來,趕走了女二幽盈月,救下了桑遠遠的小命。

  桑遠遠十分感激,心中暗想,只要韓少陵開口,她二話不說就同意離婚,成全男主和女主的愛情,絕對不糾纏一秒鐘。

  韓少陵慢慢轉身,望向她。

  「桑兒,告訴我,你,愛的人是誰。」

  他是絕世強者,又久居高位,這般冷了臉,桑遠遠頓時感覺到了沉重的壓迫力。

  他的目光帶著逼視。

  桑遠遠心裡不禁輕輕一個咯噔。男主這是要和她走感情戲?

  要了命了。

  她才不做原配型小三!拜託,古早虐文裡面,男女主不管前期怎麼虐來虐去,最後都是要he的好嗎?擋在他們感情路上的人哪個有好果子吃?

  男配孤獨終老,痛悔一生。

  女配非死即殘,還要加個身敗名裂。

  這個選項,桑遠遠拒絕。

  她定了下神,坦然地與韓少陵對視,很正經地告訴他:「對不住,我失憶了,記不起我們之間的過往。」

  工具人,莫得感情。

  他眯了眯眼,靠近了一些。

  他的衣襟沒有拉得很嚴實,身體前傾,便露出了小半片健壯的胸肌。

  桑遠遠:「……」好身材!不愧是男主。

  韓少陵雙目微紅,兩根鐵鉗般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說,你愛的人,是不是幽無命。」

  桑遠遠趕緊搖頭撇清:「不是!我不認識這個人。」

  幽無命不是反派大魔王嗎?這都哪跟哪?

  韓少陵皺了皺眉,另一隻手果斷摁住了她的腕脈:「再說一遍,你愛的人,真不是幽無命?」

  「我真不認識他,請不要隨意毀我清譽。」在桑遠遠看來,這完全就不是送命題。

  測謊什麼的,不虛,根本不虛。

  韓少陵又捏了她的脈門一會兒,確定她心跳沒變快,血流沒加速,體溫沒升高。

  「真不愛他?」他鍥而不捨地問。

  桑遠遠無語了,真的,沒見過這麼上趕著做王八的。這三百六十度迴旋搶綠帽的操作,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也許是她眼睛裡的鄙視太過明顯,韓少陵的疑心終於徹底打消了。

  他猛地吸了很大一口氣,然後唇角便不自覺地向上咧,止也止不住。

  「太好了,太好了。桑兒沒重……」他猛地抿住了唇。

  桑遠遠露出了然的微笑。

  果然叫她猜中了吧!這男主,就是重生的!

  那他這句也不對味啊?什麼叫太好了,桑兒沒重生?

  做為一名死在了文章開篇第一句話的炮灰女配,她重生不重生的,有半點區別嗎?

  韓少陵的大手鬆開了她的腕脈,不動聲色地潛進了她的袖口,目光愈加熱烈。桑遠遠覺得自己就像被大灰狼盯住的小白兔。

  再這麼下去,怕是要暴露。

  桑遠遠淡定地吸了一口氣:「對不住,我此刻什麼也想不起來,而且頭很暈,十分想吐。有什麼話可否遲些再說,容我先歇息一會兒?」

  韓少陵大概是被她的『十分想吐』嚇著了,收回了手,扶她躺下,道:「好好歇息,別多思,明日一早我便來陪你。」

  思忖片刻,他摸著下巴,道:「我會派人保護你,你只安心便是,這世間,再無人能傷你!」

  「多謝。」桑遠遠禮貌地笑了笑。

  「太好了。」韓少陵的笑容頗有些令她看不懂,「桑兒,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開心!」

  桑遠遠:「……」行吧,你開心就好。

  韓少陵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間華麗的大宮殿。

  桑遠遠揉了揉額角,正打算理一理思緒,忽然聽到了輕微的『撲棱』聲,好似有鳥兒從遠處飛到了自己的窗臺。

  一個嘀嘀咕咕的聲音響起——

  「姓韓的有權有勢,雖比我長得醜些卻也醜不到哪裡去,今日還救她性命,她幹嘛要跟我。我娘真是,想給我娶媳婦想到失心瘋了。算咯,看在她長得不討人嫌的份上,便不與她計較了,只當我白走一趟咯。」

  很年輕的聲音,輕飄飄的,有點含渾,用的是氣聲。

  桑遠遠嚇了一跳。

  她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四下張望。

  隔著鮫紗帳,隱約看見一個瘦長的身影蹲在窗簷上,話音落時,這人身後張開了兩扇翅膀一般的暗色光翼,呼地一扇,倒飛進了夜色中。

  桑遠遠:「???!!!」

  誰來告訴她,這裡為什麼會有撲棱蛾子大鳥人?!

  這下,頭是真的有點兒暈了。桑遠遠覺得,這一定是解毒之後殘留的副作用。

  她倒回雲榻裡,很鹹魚地癱著。

  既然男主重生了,肯定要去補償那個被他虐出斯德哥爾摩的女主,他們金風玉露一相逢,女配自己心裡就得有a數。

  不刷存在感,老老實實等著被離婚,才能苟得住。

  她閉眼睡去。

  她的呼吸聲逐漸均勻。

  就在她睡去之時,一道玄衣身影緩緩從門廊踱了進來。

  韓少陵立在雲榻邊上,凝視著桑遠遠的睡顏,唇角浮起了怪異的微笑。

  「桑兒,」他喃喃自語,「真好呢。你若是記得幽無命,那我只好把你捆起來,強行要你,逼你給我生個孩子。幸好你不記得,不記得便算了,我不怪你,我原諒你了,這一次,我不會再給幽無命機會,我會與你共白頭。」

  他沉思片刻,轉過身:「韓十二,保護夫人。十三,隨我來。」

  兩道黑影從殿門外閃了進來:「是!主君!」

  ……

  韓少陵沉著臉,眸光微閃:「去,查清幽無命的行蹤。」

  韓十三一頭霧水:「主君,誰是幽無命?是幽氏王族嗎?」

  韓少陵雙目一睜,音量拔高少許:「幽州王幽無命。」

  韓十三面露愁容,擔憂地說道:「主君,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幽州王不是幽明軒嗎?」

  幽明軒?

  韓少陵好一陣恍惚。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在他剛剛過完的那一世中,幽明軒這個人早早便命喪幽無命之手,通常被稱為老幽王。

  「那幽世子呢?」韓少陵咬牙問道。

  韓十三道:「幽世子,幽贏日,小夫人的兄長……主君,他有什麼問題嗎?」

  「幽贏日?」

  韓十三滿臉擔憂:「幽贏日啊,全境出名的廢物幽贏日啊。主君,要查他?」

  韓少陵輕輕吸了口氣,目光恍惚,唇角浮起微笑。

  這個世界,沒有幽無命?

  那桑兒,當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不,等等,那個幽贏日,必須查清楚!

  ……

  桑遠遠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夢見了一隻啄木鳥。

  一直篤篤篤地啄她的肩膀,生生把她給啄醒了。

  眼睛一睜,差點嚇到心梗。

  一個人,男人,陌生男人,蹲在她的雲榻邊上,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他用兩根手指拎著一串琥珀念珠,像釣魚一樣,把那沉甸甸的珠子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肩膀上。

  桑遠遠使勁眨了眨眼,驚恐地瞪著他。

  「噓。」他說。

  桑遠遠儘量保持著平靜的聲音,問他:「你為什麼要蹲在這裡?」

  他眨了眨眼:「不然我蹲哪裡?」

  桑遠遠:「……」韓少陵怎麼給她派了個腦子有包的侍衛?!

  她吸了口氣:「你為什麼要用珠珠砸我?」

  他噗哧一笑:「珠珠。小桑果,你是三歲小兒麼!」

  桑遠遠:「?」小桑果又是什麼?

  「算了。」他很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把那串琥珀念珠繞了兩三圈,套在手腕上,然後說道,「我娘說你失憶了,怕你不安全,非讓我回來。沒事你只管睡,我會看著你。」

  桑遠遠明白了。這是韓少陵派來保護她的侍衛,至於他娘,應該就是替她看病的醫師。

  雖然總覺得哪裡牛頭不對馬嘴的,但無所謂了,苟住小命就行。

  「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別再吵我了。」

  桑遠遠閉上眼睛。

  侍衛的模樣在她的眼皮上殘留了一瞬。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男人非常年輕,非常英俊,唇紅齒白眼眸黑,竟是比韓少陵還要更漂亮些!漂亮得像個假人似的。

  誒?沒看錯吧?

  眼睛閉都閉了,再睜開,又有些不好意思。

  就這麼糾結了一會兒,心頭總覺得像被貓撓一樣。

  一聲輕笑傳來。

  年輕男人的聲音好聽極了,帶著一點嗔意:「這就睡了?心也太大了吧小桑果!難怪我娘放心不下。」

  她借機睜眼去看,卻只看到他迅速離開鮫紗帳的背影。

  瘦瘦高高的,黑色的袍子罩在身上,風一吹好像整個人就要飛起來。

  他看著像是有些冷,還摟了下肩,手在肩頭搓了兩下。

  桑遠遠:「……」這一屆侍衛,品質好像不太行的樣子。

  ……

  桑遠遠很快又被人盯醒了。

  睜眼一看,卻發現已到了正午,坐在雲榻邊上深情望著她的人,是韓州王韓少陵。

  「桑兒,中午想吃什麼?」

  眸光深沉又深情,配上這麼一張英俊的臉,實在是叫人很難抗拒。

  「韓州王隨意安排就是。」

  「太見外了。叫我少陵。」帥氣男人寵溺地說道。

  桑遠遠:「……少,噗,對不住。」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桑兒……」韓少陵更加溫柔,「你與從前,當真是一模一樣。」

  桑遠遠:「?」

  對不住,她還真不知道韓少陵與白月光曾經還有過一段?

  「我等了你六年,桑兒,終於等到你了,就像做夢一般!」

  「六年?」桑遠遠問。

  「對,你讓我等你六年,我便等了你六年。」韓少陵深情款款。

  桑遠遠:「……」一邊和別人滾床單一邊等唄?

  她覺得只有本書女主夢無憂那種身經百虐還癡情不改的女子才配得上這般『好』的男主。

  韓少陵正想上前來扶她,忽然聽得外頭吵吵嚷嚷,一個年輕男人高聲喊著『我要見老師』,一個年輕女人哭哭啼啼說『不要薑謹元不要』,混在一起,吵得人頭疼。

  桑遠遠:「?」

  怎麼回事,這都一夜過去了,韓少陵還沒安撫好小逃妻嗎?

  韓少陵臉色大變,玄袖一拂,疾步向外走。

  很快,外頭亂七八糟的聲音全部消失了。

  桑遠遠安靜地等了很久,卻一直沒人給她送飯來。

  她這麼端莊優雅一美人,也不好意思去問那些侍女要吃的——她們看起來倒是都已經吃過了,個個嘴唇上都沾著油光。

  思忖片刻,她道:「你們都下去吧,關好殿門,誰也不要進來。」

  這宮殿這麼大,肯定能找到吃的!

  侍女們恭敬地施禮退下。

  桑遠遠衣擺一撩跳下了雲榻,挽了挽雲袖,撲向殿中那些精緻華美的案桌。電視劇裡,這樣的小矮桌上,都會擺著水果點心,這個她很有經驗。

  四處扒拉了一會兒,一無所獲。

  她鍥而不捨地去翻木櫃。

  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輕笑:「小桑果,你是在找姓韓的背叛你的證據麼?別找啦!我帶你去看啊!」

  桑遠遠一回頭,便看見了昨夜用念珠敲她的年輕侍衛。

  「我在找吃的!」

  對著這個腦子有點不正常的傢伙,桑遠遠實在是端不起王女的架子來。

  「騙人!」他笑了,「我娘說過,但凡女子背著丈夫四下亂翻,要麼在找丈夫的私房錢,要麼在找他出軌的證據。」

  桑遠遠:「……」你娘真是個人才。你也是個人才。

  她深吸一口氣,擺出了大大的笑臉:「那我繼續找證據,你去幫我找點吃的過來,好嗎?」

  年輕男人歪著腦袋想了想:「你想吃什麼?我到廚房去幫你偷。」

  偷?

  桑遠遠此刻餓得頭暈,也顧不得他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她急道:「燒雞!烤鴨!烤魚!烤魷魚!黃燜鴨!麻辣龍蝦!紅燒肘子!糖醋排骨!香辣魚片!小炒牛肉!白米飯!」

  他睜圓了一雙漆黑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小桑果!你吃這麼多!」

  低聲嘀咕了一句:「我哪養得起。」

  桑遠遠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這又不是飯點,能有一樣就不錯了。多說幾個,萬一正好哪個菜就有呢?」

  「聰明。」他驚奇地挑了挑眉。

  桑遠遠:「……」你怕不是個傻子。

  他去了。

  桑遠遠癱在貴妃榻上,盼著他快點給她帶吃的回來。

  他很快就回來了。

  手中托著一隻木盤子,盤子上面罩了個木罩子。

  「這麼快?」

  桑遠遠知道,自己點的菜肯定一個都沒有——算算時間,這會兒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廚房裡肯定都是冷灶,而她點的那些菜,每一樣都得新鮮熱乎。臨時生火去做,肯定沒那麼快。

  所以這個侍衛是隨便弄點方便的打發她就對了。

  沒事,她也不挑。

  「小桑果,來吃。」

  桑遠遠奇怪地問:「你為什麼叫我小桑果?」

  他愣了下:「我娘告訴我你叫小桑果。」

  桑遠遠下意識地問道:「你娘是誰?」

  「姜雁姬。」他很自然地說。

  一邊說,一邊把手上的木託盤擺在了桌面上。

  「噗!」桑遠遠一口茶水噴了出去,「你太子啊?」

  姜雁姬?!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女人名字叫姜雁姬。她是這雲境十八州的女帝君。他娘要是姜雁姬,那他不得是太子?

  「太什麼子,小桑果你沒病吧!」他吊起了眼睛,「不是失憶麼,腦子也丟了?」

  桑遠遠:「……」我為什麼要和一個蛇精病去分辯誰是蛇精病這樣的問題?

  她擺了擺手,很疲憊地揭開了木託盤上罩著的木蓋子。

  一股熱騰騰的香氣忽然就撲了上來,撞了她一個滿懷。

  只見這木託盤正中端端正正放只一隻長條狀的白瓷盤,上面臥著一隻一看就烤得外焦裡嫩,鮮香撲鼻的鯽魚,邊上擺著一隻小竹筒,筒裡盛著粒粒飽滿的白米飯。

  桑遠遠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烤魚,分明就是新鮮出爐的。莫非這麼巧,廚房裡恰巧備了這麼一條魚,恰巧出鍋,恰巧就被他給端來了?

  「嘖,」他滿臉牙疼,「不是你自己要的魚麼?怎麼不吃?」

  也不等她回答,他便抱著肩膀踱到一邊,嘀嘀咕咕地說道:「果然女人最是麻煩,除了姓明的那種沒脾氣的傢伙之外,誰能受得了這種可怕的生物啊?娶回家裡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誰愛娶誰娶,我反正不要。」

  桑遠遠:「……」他是不是以為她的聽力有問題?當面說壞話可還行?

  真的,韓少陵派來保護她的這位侍衛大爺,實在是令她滿心疲憊。

  爺衛。這是真爺衛。

  她歎息著,撿起竹筷,撥開焦黃的魚皮,小心地夾起了一塊魚肉。

  果然和她想像中一樣,又鮮又嫩,辣油滲到了絲絲分明的魚肉纖維裡面,放進嘴裡沒怎麼嚼便化了,鮮香之外,又一股濃香溢出,還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氣!

  桑遠遠:「!!!」

  韓州這個伙食!她可以!

  她把衣袖一挽,開始大快朵頤。

  不知什麼時候,那年輕侍衛摸到了她對面坐下,雙手撐著膝蓋,微躬著脊背,饒有興致地偏頭看著她。

  「很好吃嗎?我覺得一般。」他說。

  「你真挑!」她抽了個空,急急回了一句,忽然繼續埋頭大吃。

  他又觀察了她一會兒,忽地笑出聲:「我做的!」

  桑遠遠:「……」真的,這個人,能正常十分鐘算她輸!

  就他那一來一回的功夫,連點個灶時間都不夠。

  還烤魚?

  不過念在他給她覓食的份上,她並沒有揭穿,只放下了筷箸,擦了嘴,微笑問道:「哦,廚房正好有現成的魚麼?」

  「沒有,」他毫無廉恥之心地搖了搖頭,「我在外面河裡現捉的魚。調料倒是廚房裡偷的。」

  桑遠遠:「……」就算她願意昧著良心說瞎話,可他這話未免也太難接了!

  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去河裡捉魚回來,再烤成這麼色香味俱全一盤?撒謊也要講點邏輯吧!

  「你會飛不成。」她覺得不能純慣著他。

  這位長相漂亮的蛇精病很嚴肅地點了點頭:「對,不要告訴別人哦。」

  桑遠遠:「……」

  他用指背扣了扣桌面:「聽見沒有?要保密。」

  「好好好。」桑遠遠滿心滄桑。

  「小桑果你在敷衍。」他一臉不滿。

  桑遠遠:「……我累了,我睡覺。」

  他吃驚地瞪大了那雙狹長深邃的黑眼睛:「睡了吃吃了睡,小桑果,你是豬嗎,你這樣我哪敢娶你!」

  桑遠遠:「……」

  這個穿越,真的好難。

  人家穿越有金手指,她倒好,劇情和書裡完全對不上不說,還貼身贈送一枚蛇精病。

  「誰說我要嫁你了?」她疲憊地問。

  「我娘。」

  「姜雁姬啊?」桑遠遠露出虛偽禮貌的微笑。

  「對啊。」

  「好啊。」桑遠遠道,「你讓她先幫我解決了婚契和同心契,行麼?」

  他驚恐地倒退了一步:「你等等,我還沒有答應要娶你呢。」

  桑遠遠:「……」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被他傳染了蛇精病。

  太難了,這個穿越,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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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0-5-31 10:11 PM

第108章 番外:如果小公子不曾黑化(中)

  桑遠遠躺在雲榻上,眼珠時不時轉一轉,看著那個年輕漂亮的侍衛在大殿裡轉來轉去。

  他抱著胳膊,看起來非常無聊。

  半晌,他踱了過來,把頭湊到了鮫紗帳裡面,沒什麼表情地問她:「韓少陵來了,要見他嗎?」

  桑遠遠:「……」難道她還有得選嗎?

  她覺得這個侍衛能活到現在,一定是因為他的媽媽醫術過於高明。

  「見,怎麼不見。」桑遠遠歎息,「我與他,畢竟有婚契在身。」

  他點點頭,離開鮫紗帳,大步走向外殿。

  一句嘀咕聲飄過來:「所以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桑遠遠:「……」

  他剛離開一會兒,韓少陵就進來了。

  韓少陵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他已經動用了一切手段去調查,結果就是,這個世上真的沒有幽無命這個人。

  很多事情都和前一世不同,坐在天都龍椅上的人是薑虛鴻,前世的女帝君姜雁姬早在多年前就與人私奔了,至今下落不明。

  幽氏王族沒有遭遇那場血腥殺戮,幽州王年富力強,養出個徹頭徹尾的廢物紈絝世子幽贏日——不是幽無命那種陰惻惻扮豬吃虎的傢伙,而是個真真切切的廢物。

  前幾日幽贏日跑去東州,把那西府妓子蚌女仙給買了,一聽韓州王想找他,當即屁顛顛帶著蚌女仙趕了過來,韓少陵方才見過了,幽贏日長相與幽盈月相似,虛胖,一望便知道沉迷酒色。

  韓少陵打算讓桑遠遠見見他,徹底驅除前世幽無命帶給自己的陰影。

  「桑兒,今日氣色不錯,我陪你逛逛園子,待會兒晚宴你陪我去見一個人。」他十分紳士地把她扶起來。

  桑遠遠禮貌地點點頭,由著女侍給她披上厚厚的氅子,跟在他的身邊,慢慢踱向花園。

  走出寢殿,心中忽然泛起淡淡的不安,忍不住回過頭,無意識地望向殿頂。

  什麼也沒有。

  剛踏出回雲殿的殿門,便有侍衛匆匆來報,說是幽世子那邊出了點狀況。

  韓少陵直覺不妙。

  侍衛艱難地說道:「幽世子偶遇夢無憂夢姑娘,對她一見傾心,說是……用他帶來的侍妾,與主君……交換。」

  桑遠遠面露了然。

  像夢無憂這樣的古早瑪麗蘇女主,所有圍繞她發生的劇情都是男配愛上她,惹男主大吃飛醋,正常正常。

  桑遠遠發現韓少陵驀地握緊了拳頭。

  她很體貼地後退一步,沖著他微微施禮:「韓州王先去處理幽世子的事情吧,我正好也累了,便回去歇息。」

  這種情況她簡直太有經驗了!

  男主女主的修羅場上,要是出現了女配的話,這個女配必定會被狠狠打臉,沒得商量。她才不要送臉上門。

  韓少陵猛然轉頭,緊張地盯住了她。

  盯了半天,沒發現她有絲毫不悅。

  韓少陵不禁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她還不知道夢無憂那個人、那些事。這次定要死死瞞住她,等到俘獲了她的芳心,再慢慢向她吐露自己的情非得已。

  「桑兒,好生歇息,」韓少陵深情地望著她,「我儘快回來,陪你用晚膳。」

  可憐的桑遠遠一直等到夜幕降臨,都沒有見到韓少陵,以及他的飯。

  也許是她長相太美太有仙氣,別人很自然地就認為她不食人間煙火,從頭到尾,女侍們都沒有過來問她一句餓不餓?

  別人沒問,她也沒提。眼見夜幕降臨,她摒退了女侍,獨自坐在巨大的雕花木窗邊上,也不知在等待什麼。

  反正肯定不是在等韓少陵。

  這個道理她懂,修羅場過後,男女主必定得顛鸞倒鳳一場,互訴衷腸。

  肚子叫了好幾回,她終於按捺不住,淡定地呼喚:「侍衛,請你出來。」

  ……居然忘了問他的名字!

  半晌沒有動靜。

  桑遠遠起身,揚聲喚道:「韓州王派來保護我的那位侍衛,請你出來,立刻!」

  殿門外傳來遲疑的聲音:「夫人有什麼吩咐?」

  聲音不對。

  桑遠遠道:「你進來。」

  對方猶豫了一會,推開門走進殿中,垂手立在一旁。

  並不是那一個。

  「夫人有什麼吩咐?」侍衛又問。

  「你們是輪值嗎?」

  侍衛恭敬老實地回道:「屬下修為是靈明境七重天,無需睡眠,一人看護夫人足矣。」

  桑遠遠發現不對了,她猶豫片刻,問:「韓州王只派了你一個人保護我?」

  「是的。」侍衛疑惑地抬起眼睛,「夫人?」

  桑遠遠的心驀地一沉。

  略一思忖,她道:「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請醫者過來看一看?」

  「是,夫人!」

  御醫很快便來了。

  桑遠遠側敲旁擊,很快就確定,並沒有哪位女醫師的兒子在宮中做侍衛。

  她終於意識到這一串驢唇不對馬嘴的問題是出在誰的身上了。

  那個人,根本不是她的侍衛,他娘也根本不是她的醫師。

  所以他是誰?

  這一夜桑遠遠失眠了。

  她時不時就會坐起來,環視這間華麗冷清的大殿。

  一個不知底細的人,竟能繞過重重防禦,潛到她的身邊,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令人心驚,但鬼使神差地,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那個真正的侍衛。

  直覺告訴她,那個漂亮的蛇精病對她並沒有惡意。

  還給她帶來了那麼美味的烤魚。

  一想起烤魚她更睡不著了。

  回頭想想,認識韓少陵以來,他居然頓頓飯放她鴿子!

  這種人能做老公?可拉倒吧!

  饑腸轆轆,輾轉反側。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人最後一句話——「所以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當時他問她見不見韓少陵。

  她說當然要見,她與韓少陵畢竟有婚契在身。

  然後他就走了。

  他覺得不需要繼續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所以,他真是他娘派來娶她的?

  桑遠遠被自己的腦洞征服了。她又翻滾了一會兒,餓得實在睡不著,乾脆披上衣裳坐到窗戶邊的矮榻上,托著腮看月亮。

  她發現自己處境堪憂。

  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女配,能活得過幾集?得儘快想辦法聯繫桑州。

  這婚,必須得速度離!

  因為吃不飽飯而離婚的王族,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桑遠遠站起來,忽然天旋地轉,腿一軟就摔在了矮榻下面,額頭『砰』一下磕在矮榻的木腿上,把肚子裡的餓氣全給撞了出來,化成金星,在眼前亂轉。

  只聽輕輕的『撲棱』一聲,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對修長筆直的小腿。

  那人蹲了下來,兩隻手搭著膝蓋,喪喪地看著她:「為一個男人?你有必要嗎?」

  桑遠遠發現自己餓得沒力氣說話了。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臉色看著有點兒臭。

  他說:「韓少陵又不是第一天和別的女人睡覺。他睡覺你就不睡覺?」

  桑遠遠虛弱地看了他一眼,吐出個氣音:「餓。」

  他:「……」

  半晌,噗地笑出了聲,怪異地盯著她:「我不回來,你就不吃飯?」

  桑遠遠:「……不是,是沒得飯吃。」

  「騙鬼呢。韓少陵還能差你一頓飯。」他煩惱地皺了皺眉,「這是賴上我了?」

  桑遠遠:「……」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彎下腰,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桑遠遠發現,這個傢伙看著弱不禁風,其實結實得很,身上有一層精瘦的肌肉,很有力量感。

  他把她放在雲榻上,垂眼看她:「還吃烤魚?」

  桑遠遠:「……湯。」

  他點點頭,從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視野中。

  桑遠遠:「……」外面的侍衛,靈明境七重天的強者,擺設嗎?

  很快,這個喪喪的帥逼就回來了。

  他帶回一隻小陶罐,罐子裡盛著又白又濃的鮮香魚湯。

  他把她扶起來,她便窩在他的胸前,就著他的手,大口喝光了魚湯。

  「魚呢?」她轉頭看他。

  「扔了啊,」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說要湯。」

  桑遠遠目光悲憤:「……我餓。」

  他的瞳仁忽然重重收縮了一下。

  這個小桑果,又小又軟,團成小小一團,撅著紅唇可憐兮兮的樣子,忽然『轟隆』一下,好似撞進了他的心裡。

  「……我再去給你找。」他的聲音有點發幹。

  「謝謝你。」她沖著他笑,「等我回桑州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他潦草地點了點頭,兩道漂亮的眉毛緊緊絞在一起,好像在艱難地思考什麼問題。

  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從懷中摸出兩張紙契,拍在了雲枕邊上。

  「喏,婚契同心契,你要的。」

  桑遠遠:「?!」

  她撿起來看了看。

  材質不凡的絲紙,上面刻滿了古樸華麗的暗紋。

  他抱著胳膊,得意地看著她,好像在等待她的誇獎。

  「你還會辦。假。證啊!」桑遠遠感慨萬千。

  問題是,她要這假證有何用?

  他有些不解,偏了偏頭,然後道:「我先去給你找吃的。」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他忽然頓住。

  有一瞬間,桑遠遠覺得他連氣息都消失了。

  半晌,他低低地道:「我們這一族,成年之前,沒有名字。我已二十五了,但我娘仍不給我取名字,她說,將來我的媳婦會告訴我,我該叫什麼名字。」

  桑遠遠:「……」真是奇葩一家人。

  「我娶不到媳婦,就一直沒有名字。」他喪喪地說道。

  桑遠遠完全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安慰這個不幸的青年。

  他的眸光忽然閃了下,眯起漂亮的眼睛,湊近了些:「韓少陵來了,想見他嗎?」

  桑遠遠挑挑眉:「不想。」

  「哦。」漆黑的眼睛裡閃爍著一點雀躍,他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韓少陵果真就沒有出現。

  約摸過了二十分鐘,無名帥逼帶著一條新鮮的煮魚和竹筒飯回來了。

  桑遠遠從來沒吃過這麼鮮香細膩的魚。

  她風捲殘雲一樣吃光了他帶回來的食物,偏頭一看,見他站在雲榻邊上,一動也不動。

  「口是心非。」清冷平靜的聲音幽幽飄出來。

  桑遠遠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看見了婚契和同心契。

  「說什麼不想要韓少陵,給你拿了婚契來,還不是不捨得撕。」他轉過身,冷淡地笑了笑。

  桑遠遠:「……」這個戲精還挺上頭。

  來啊,飆戲啊!

  她一個箭步沖過去,抓起那兩張契書,用非常誇張的動作把它們撕成了百來片,往高處一拋。

  一股奇異的感覺漫過心頭。

  好似有什麼東西斷開了,一股奇怪的酸爽感充盈心臟,有點兒像失戀的滋味。

  同心契。

  「這是真的婚契和同心契?」紛飛的碎紙中,她驚恐地盯著他。

  「還能有假。」他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她。

  「所以我已經單方面和韓少陵和離了?」桑遠遠感到一陣眩暈。

  「嗯。」他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她,「但我還沒有答應要娶你。小桑果,你不要想太多。我還要好好觀察觀察。」

  桑遠遠:「……」到底是誰想太多?

  「等等!」她狐疑地眯起了眼睛,「方才韓少陵真的來過?你是怎麼把他弄消失的?」

  他一臉無所謂:「我把那個長得像你的贗品扔到幽贏日的床上了。」

  ……

  就在桑遠遠撕開同心契的時候,韓少陵站在安置幽贏日的宮殿,看著衣衫不整的幽贏日與夢無憂,眸光冰冷。

  他道:「無所謂。我對夢無憂,並無半點情意,只不過她是情族,我不慎沾了,得拿她解毒。你若也想被她毒害,可以,隨便睡,還可以叫上薑謹元一起玩——他也真愛這個夢無憂呢。」

  幽贏日呆呆地望著韓少陵,臉上的淫笑徹底僵住。

  韓少陵繼續殘忍地說道:「只是個解毒工具罷了,我們三人共用即可。不過我要事先說明,為了不影響我與夫人的感情,我會徹底毀掉夢無憂這張臉,你考慮清楚,要不要睡一個容顏可怖的女人,睡一輩子。」

  幽贏日嚇得連連搖手,賠笑道:「韓州王,韓大哥,韓妹夫,我我我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沒沒沒有,你怎麼還當真了!」

  一旁的夢無憂聽得肝腸寸斷。

  趁人不備,她一頭撞向了邊上的鑾柱。

  「韓少陵我恨你一輩子!」

  就在夢無憂的腦袋即將磕上鑾柱的霎那,韓少陵忽然感覺到一股極濃的酸澀自心底泛起!他半掩著心口,壓根沒意識到這是同心契斷契的作用,只以為自己其實是愛著夢無憂的。

  他打了個寒顫,不假思索掠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她一個猛子紮到了他的胸口上。

  韓少陵發現,這個撞柱的力道實在算不上大,肯定是死不了人,頂多臥床小半月。

  然而,即便已經看清這個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真面目,但此刻見她尋死,他的心還是很誠實地在酸痛,酸得他渾身難受,心驚不已。

  「女人,我不許你死。」

  原來,前世長久的陪伴,已讓這個女子在他的心裡紮了根,他根本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

  天哪,原來他竟是愛著她的嗎!如果不是,為何此刻他的心會這般的酸痛!身體的本能反應絕對不會有錯,他一定是愛著夢無憂的……

  夢無憂和桑遠遠,兩個他都必須要!

  她們都是他的!

  一瞬間,韓少陵便下定了決心。

  既然這個世間沒有幽無命,那麼,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呢?江山、美人,這一切,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韓少陵豪情萬丈,抱起哭得幾乎斷氣的夢無憂,扔下一愣一愣的幽贏日,大步走向自己的寢殿。

  「幽世子,孤不留你了!」

  韓少陵徹底接納了夢無憂,用自己健壯的身軀撫慰她的傷心,兩個人在無極殿那巨大的床榻上翻雲覆雨一整夜。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傻。前世桑遠遠背叛自己跟了幽無命,是她負心在先,自己何必還對她那麼客氣?

  先晾她幾日再說!

  ……

  桑遠遠坐在窗邊發呆。

  晚飯之後,無名蛇精病就出去了,天都黑透了還沒有回來。

  她發現自己對他有了那麼一點雛鳥情結——自從穿越以來,只有他在投喂她。到現在,她肚子一餓,就不自覺地開始想念他。

  該吃宵夜了。

  外面更鼓又敲了一回,終於見他單手撐著窗臺跳了進來。

  他給她帶了烤麅子肉。

  「你要的證據搜集得差不多了。」他蹲在對面,「就差你、韓少陵、夢無憂一起出現的場面。若只有他們兩個的話,韓少陵大可以狡辯說夢無憂是你。」

  從昨日開始,他就用記靈珠幫她收集證據,證明韓少陵找了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收集這些只是以防萬一。如果韓少陵願意和平分手,那自然是好聚好散,大家都開心。

  怕就怕虐文男主腦子不大清醒,不肯放人。

  桑遠遠必須給自己留條後路。

  「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她一邊咬那又香又酥的肉條,一邊誠摯地說道,「此刻我一無所有,談不上報答,你給我點時間,我定不會一直這麼沒用的。」

  他拋了拋剛帶回來的記靈珠,懶洋洋地問:「你打算做什麼?」

  「修行。」桑遠遠愉快地彎起眼睛。

  他挑了挑眉:「這個我擅長,我教你啊。」

  他的語氣極為自然,令她心頭泛起一點異樣:「我回桑州之後,你還會時常來看我嗎?」

  「那不然呢?我娘說你是我媳婦。」他理所當然地回道。

  桑遠遠忽然有一丁點慌亂。

  便見他懶懶散散地半倚在了矮榻邊的靠枕上,神情哀怨:「小桑果你是不知道我娘有多恐怖。」

  他掰著手指:「三歲逼我洗筋伐髓。七歲用靈髓把我強行灌頂突破靈耀。十歲帶我到東州逼我煉了不滅火。十五歲破境。二十歲滅了一堆神神叨叨的老頭,從那時候起,每一年,一半時間把我扔在地下殺冥魔,另一半時間逼我煉一種可怕的七彩光。你說說我有多慘!」

  桑遠遠呆呆地望著他。她不禁想起了那些一周要上八個不同興趣班的幼稚園小朋友。

  他幽幽瞥了她一眼:「前幾日,她讓我來救我媳婦。小桑果,你說我能怎麼辦吧。」

  桑遠遠:「……」原來是個被迫相親的大齡男青年。

  方才心中升起的那一絲莫名慌亂被她『啪嘰』一下摁死了。

  「我理解你。」她由衷地說道,「若是你需要應付你娘的話,我定會全力配合。」

  「嗯。」他愉快地眯起了眼睛,「小桑果,你人不錯。」

  桑遠遠:「……」這是給她發好人卡了嗎?

  她吃完了烤肉,見他把那枚圓溜溜的記靈珠放在桌面上滾來滾去,忍不住伸手薅了過來。

  「我看看你今日錄了什麼?」

  她沒有靈蘊,看不了記靈珠。

  「好哇。」他一下子來了興趣,繞過小矮桌,蹲到了她的旁邊,他說,「我把它放在屋頂,然後就替你烤肉去了,我走的時候贗品還在那跳舞,沒看頭。」

  注入靈蘊,記靈珠泛起了白光。

  片刻之後,像投影一樣,面前出現了一塊一尺見方的畫面。

  韓少陵陪夢無憂吃飯、韓少陵看夢無憂跳舞、韓少陵和夢無憂說話、韓少陵和夢無憂……上了床。

  少兒不宜的聲音和畫面飄了出來。雖然隔得遠看不見細節,但……

  桑遠遠尷尬得寒毛倒豎,斜眼去看身旁的蛇精病。

  只見他也像是給雷劈了一下,黑眼睛裡清清楚楚地浮起懊惱,眼珠緩緩地轉著,一副強作鎮定的樣子。

  半晌,畫面和聲音終於消失了。

  「小桑果你為什麼要臉紅,看證據而已,你是不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他偏過頭,一本正經地惡人先告狀。

  桑遠遠:「……我不是我沒有!」

  他猛地湊近,一張俊臉在她眼前迅速放大。

  一股幽暗花香伴著溫熱的氣息猝然襲來,他伸出兩根手指,探了探她的臉頰和額頭。

  「這麼燙,病了?」

  桑遠遠:「……啊,有點不舒服。」

  他隨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走向床榻。

  她忽然發現,他那精瘦結實的小臂和腰,都非常非常有存在感,若有若無的好聞的男子氣息染在了她的身上。

  桑遠遠心臟微微一緊,偷眼一瞟,發現他滿臉正經。

  「我給你尋藥。」他把她放在雲榻上,飛快地退到窗邊,跳了出去。

  桑遠遠:「……」要死了。

  她好像被一個蛇精病給撩了下!

  他剛離開不久,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韓少陵帶著滿身酒氣走了進來。

  桑遠遠心頭微驚,趕緊從雲榻上爬了起來,端端正正向他施禮。

  「桑兒,」韓少陵鼻息沉沉,「這幾日忙公務,冷落了你。來,我讓人重金尋來一枚靈丹,服下之後,能夠幫助你記起我們之間的情意。」

  桑遠遠直覺不妙,她警惕地說道:「韓州王,你是不是飲酒太多了?我讓人給你做醒酒湯。」

  一邊說,一邊快速向殿門走去。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桑兒,你怕我?為什麼怕我?」他把她拽了個趔趄,撞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嗯?!你怎麼就不怕幽無命呢?」

  他的表情有些猙獰:「你和幽無命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呢!」

  「你醉了!」濃濃的酒氣熏得桑遠遠好一陣頭暈。

  她鬱悶得要死。幽無命,又是幽無命,這韓少陵一天不撿綠帽子戴就渾身難受是不是?

  「是醉了。」韓少陵眯著眼笑,「想了你兩輩子,不知道該如何打開你我之間的局面。想來想去,其實不用那麼複雜,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為夫只要好好履行自己的義務,你我便能琴瑟和鳴。」

  今日,薑謹元又找他聒噪了一堆,非要見夢無憂。如今的薑謹元大不一樣,他親爹姜虛鴻是天都帝君,薑謹元乃是實實在在的太子爺,韓少陵不願得罪。

  憋著一股醋酸氣的韓少陵,忽然便想起自己還存著一位正夫人沒用過。

  酒意上頭,眼前浮起前世桑遠遠與幽無命在一起的畫面,妒火攻心,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佔有她!

  於是他來了。

  桑遠遠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驚恐地望著他撚在手中的藥丸。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平了平心緒,淡定地微笑:「那,容我先沐浴一下……」

  「服了藥再去。」他的眼睛裡燃著深沉的暗火。

  直覺告訴桑遠遠,她要是拒絕,他會直接捏開她的嘴巴把那藥丸塞進她的肚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

  到浴室去吐。

  她微笑著,從他手中接過了藥丸,毫不猶豫地服下。

  「韓州王,」她笑得嬌怯,「等我哦。」

  韓少陵頭皮發酥。

  她用指尖點著他,逼他倒退幾步,倒在了雲榻裡。

  「不許亂動,在這裡等我!」她再拋一個媚眼。

  本就醉眼朦朧的韓少陵更是找不著北了。

  「好!」他笑得磨起了牙。

  桑遠遠逃出寢殿。

  一股熱浪從胃部泛開,席捲全身。

  她咬牙切齒地對女侍說道:「我要冷水沐浴。」

  踏進浴桶時,她發現自己連嘔吐的力氣都沒有了。身在冰冷的水裡,還是熱得要死。

  幸好韓少陵酒喝得多,幸好她穩住了他,否則凶多吉少!

  身體裡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在爬,她把頭悶到水裡都難以清醒。

  這藥,藥性極烈!

  想必韓少陵也是破釜沉舟了,鐵了心要辦她。

  正是難受時,只見殿門一分,一道瘦長的身影大步走進來,瞬移一樣來到了木桶邊上,垂頭望著她,神色莫明。

  是他,蛇精病,他回來了。

  桑遠遠狠狠掐了自己好幾下,確定不是幻覺,這才輕聲對他說道——

  「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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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20-5-31 10:19 PM

第109章 番外:如果小公子不曾黑化(下)

  桑遠遠伏在浴桶邊上,臉蛋通紅,眼睛裡像是盛滿了兩汪搖搖欲墜的蜜。

  她一開口,便有陣陣異樣的甜香撲了出來。

  他不禁皺緊了眉頭。

  「幫你殺韓少陵?可以。」他說。

  「不是。」她伸出一隻小手,攥住了他的衣袖,「不能殺他,會有很大的麻煩。」

  他的袖子立刻就洇上了五根細細的濕指印。

  他一低頭,便難以避免看到她細白的手臂和肩膀。

  「小桑果,」他吸了口氣,「你饞我就直說。」

  桑遠遠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手伸到了水中。

  桑遠遠只聽『砰』的一響,滿桶冷水全部汽化,蒸得她愣了一愣。

  旋即,他解下外袍,把她整個裹成一隻蠶蛹,抱向一旁的軟榻。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身體裡面那些螞蟻又帶火又帶電的,把她爬得難受到不行,一落到軟榻上,她就整個蜷了起來,口中溢出可憐的嗚嗚聲。

  「我去找解藥。」他站起來。

  她急急拽住了他,像是攥著救命稻草。

  「你,別走。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她拉住他的袖口,有些遲疑地湊上去嗅了下。

  他:「……你幹嘛。」

  她頗有些不好意思:「花香味,涼涼的,聞起來很醒神。」

  他:「……我哪有什麼味道。」

  他坐在了軟榻邊上,警惕地盯了她一下:「小桑果,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我不會碰你的,碰了你就得娶你,我還沒有考慮清楚要不要娶你。你太能吃了。」

  桑遠遠委屈地看著他:「除了你之外,誰也沒給過我一口吃的。我餓壞了。」

  餓著肚子,還差點兒被韓少陵欺負。

  他的黑眼珠轉得很急。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她無奈地說道,「就陪陪我。我一個人在這裡會害怕。」

  「……好吧。」他妥協了,勾著頭,盯了她一會兒,「但是小桑果,我認為你更需要解藥。」

  她果斷抓住他貼身的衣裳,把他摁上了軟榻,倚著他那精瘦結實的身軀,貼住他的心口。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她慢悠悠揚起了臉,眯縫著媚眼看他:「幹嘛心跳這麼快。」

  他:「……」

  她那細白的手指又像蛇,又像藤,抓住他不放。

  這兒她被那藥效折騰得厲害,直覺支配著她,在他身上尋找她需要的藥。

  他瞪著她,略顯清秀的喉結上下滾動。

  她把紅唇湊到他下巴附近,吐氣如蘭:「我就聞聞抱抱,什麼也不做。」

  她像蛇一樣爬到了他的身上。

  他瞪圓了眼睛,呼吸都停住了。

  她忽然頓住,慢悠悠垂頭往下看:「嗯?什麼硌我……」

  他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心中大叫糟糕,漆黑的眼珠轉個不停。

  眼見她的好奇心漸漸往下……

  黑眼珠一定,他急中生智,靈蘊倒灌,身體迅速木化。

  「我把身體變成木頭了。」他得意地翹起了唇角,「隨便抱。」

  桑遠遠彎起指節敲了敲他的胸膛。

  篤篤篤。

  他還真把自己變成了一根木頭!

  木化之後,體表溫度迅速消失,又冷又硬,對於現在渾身滾燙難受的她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她狠狠摟住了他,在這段木頭上蹭蹭蹭蹭蹭……

  「我,我可以脫了你的衣服嗎?」

  她抬起眼睛,這雙眼睛,媚人至極,依賴至極。

  他覺得自己就要暈過去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小桑果!

  被她好聞的甜香氣息熏了這麼半天,他的腦子也有些不清醒了,薄唇一動,艱澀地說道:「……隨便。」

  她抿唇笑了笑,並沒有真扒了他的衣裳,只是解開領口,把她那張通紅的小臉貼了上去。

  他的身體很奇怪,體內有一股冷冷的火,炙烤著純粹的木靈,熏出陣陣很治癒的木蒸汽。

  她體內那些火辣的螞蟻,很快就一隻接一隻被這清涼的木蒸汽殺死了。

  她依偎著他,睡了過去。

  他緊張地等待著。

  他已經被她折磨得有些神智不清了,每一刻他都想要翻身把這只小桑果壓住做些什麼,但他也知道這樣不行,她只是中了藥,並非自願。

  而且他根本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娶她!

  動了她,被她賴上怎麼辦!

  終於,她不動了。

  他覺得她一定在憋什麼大招,更是緊張得氣也不敢喘。

  過了許久許久,他終於意識到她已經睡著了。

  睡著了嗎?

  中了那樣的藥,怎麼就能睡著了?!

  他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預備和她鬥智鬥勇一整夜……這會兒忽然就迷茫了。

  她怎麼能說不鬥就不鬥了?

  他都還沒有義正辭嚴地拒絕她呢!

  他瞪了她一會兒,發現她睡著的樣子好像比醒著還要更可愛。

  他轉了轉眼珠,解除了木化,不動聲色地撥了撥她的腦袋和脊背,讓她軟軟地倚著他,睡得更舒服些。

  「唔,照顧病患罷了。」他嘀嘀咕咕,「這不算什麼。這麼能吃的小桑果,肯定不能娶回家,要不然我還得天天給她做飯吃。我自己都不吃飯呢,多省事。有了這麼一個人,那是天大的麻煩。還有,我常年在地下,一年也見不了幾天日頭,把這樣一個小桑果放在家裡,肯定會被別人搶走的,豈不是要把我氣死。」

  垂頭看了看她睡得安安靜靜的小臉。

  想到她將來會嫁人,然後這樣乖乖地伏在別人身邊,他忽然有點煩躁:「這樣一個小桑果,不知道要便宜了誰。」

  他就這麼嘀咕了大半天。

  終於把她吵醒了。

  她吃力地爬起來,看了看他。

  他的黑眸乾淨清澈,見她醒來,他明顯心虛了下,迅速把身體變回了木頭。

  「我沒碰你。」他嚴肅地澄清。

  她的心中忽然有一點感動。他果真是個正人君子。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謝謝你。」她迅速離開軟榻,赤腳站在地上。

  「你換衣裳,我不看。」他轉了過去,面對著牆壁。

  「好。」

  他背過身,忽然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對勁。

  很不爽,非常不爽。

  她用了他一夜,現在用不著他了,就擺出這麼一副疏離客氣的樣子來!

  生氣!

  他獨自生氣,又不知道自己在生什麼氣。

  「好了。」

  他轉過身,見她穿戴整齊,站在那裡笑吟吟地望著他。

  心頭莫名的火氣忽然就散了,只剩下清清涼涼的一絲惆悵。

  「外頭的人都被我弄暈了,韓少陵也是。」他很不自在地說道,「你只管回去,我把贗品弄過來,拿到最後的證據,我們就離開這裡。」

  「好。謝謝你。」

  她鄭重其事地對他施了個大禮。

  他又感覺到一股暗火從心底燒了起來,想生氣。

  又不知道想生什麼氣、想生誰的氣。

  她便這麼走了。

  蹭了他一晚上,就這麼不認帳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怒氣衝衝地離開了這間有浴桶的側殿,雙翼一展,徑直去了夢無憂的清涼殿。

  「喂!韓少陵在回雲殿給人下藥,你不去看看?」他站在窗外,朝著殿中的女子吼了一嗓子,然後滿身暴躁地離開。

  夢無憂:「???!!!」

  ……

  桑遠遠回到寢殿,看見韓少陵在她的雲榻上躺得四仰八叉,連靴子都沒脫。

  殿中滿是酒氣,雲被一團淩亂。

  她忍著那沖天的酒氣走到了韓少陵身邊,默默地等夢無憂過來拍個最後的合照。

  約摸十來分鐘之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身穿白色紗衣的美麗女子闖進了寢殿,高聲喊道:「韓少陵!韓少陵你給我出來!」

  桑遠遠和夢無憂望了個對眼。

  「你是誰!怎麼這麼像我!你和韓少陵是什麼關係!」夢無憂尖叫起來。

  桑遠遠視線一轉,看見木頭蛇精病懶懶散散地坐在對面屋頂上,舉著記靈珠在拍殿中畫面。

  於是桑遠遠抿了抿唇,演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你又是誰,到此有何目的?」

  「我是誰?」夢無憂理直氣壯道,「我是韓少陵真正愛的人!」

  桑遠遠腳一軟,演得惟妙惟肖:「你說什麼?」

  夢無憂挺起了胸膛:「我與他,是真愛!我與他只是鬧了一點小矛盾,他不過是拿你當我的替身罷了!你留在這裡,只會自取其辱!」

  桑遠遠:「那我這就離開,再也不回來了。謝謝,感謝你的配合。」

  她這麼痛快,倒是讓夢無憂愣了一愣。

  雲榻之上,響起男人悶悶的聲吟。

  韓少陵捂著額頭坐了起來,見到殿中站著兩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本就疼痛的頭更是突突亂跳。

  「韓少陵!」夢無憂撲上去,憤怒地控訴,「我與薑謹元清清白白,什麼也沒有!你為何就是不聽我解釋!你還找了個替身!你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韓少陵:「……閉嘴。她是……夫人。」

  桑遠遠趕緊擺擺手:「不不不,我還是不妨礙二位了。韓州王,事情我已明白了,既然你已找到了命中真愛,那我便自覺退位讓賢。二位請安心,我絕對沒有不甘心,沒有不願意,更不會挑起桑州與韓州的紛爭。咱們好聚好散,自此一別兩寬,如何?」

  「不是,桑兒你聽我解釋!」韓少陵捂住了頭。

  「韓少陵!」夢無憂難以置信地大喊,「你還要向她解釋什麼!」

  韓少陵踉踉蹌蹌爬下床榻,被夢無憂一把攥住。

  「韓少陵你今天給我說清楚!」

  桑遠遠禮貌地笑:「二位有話慢慢說,我就不打擾了。」

  她迤迤然向外走。

  韓少陵欲追,被夢無憂死死拖住。

  等到他擺脫夢無憂的糾纏沖出回雲殿時,哪裡還有桑遠遠的蹤影?

  韓少陵震驚地站在了原地。

  桑兒,為什麼又一次像雲一樣,消失在他眼前?

  ……

  此刻桑遠遠心中震驚不亞于韓少陵。

  她發現,木頭蛇精病,他真的會飛!

  他抓著她,輕輕鬆松跳到了屋頂,然後身後展開一對燃著黑焰的光翼,就這麼帶她飛、飛、飛出了韓州城……

  「你真的會飛!」極度的震撼讓她忘記了要對他禮貌客氣。

  「那不然呢。」他一臉不屑,唇角卻是得意地翹了翹。

  「所以魚真是你烤的!」

  他瞥了她一眼:「小桑果,你真是……滿腦子只有吃!你這樣誰敢娶你。」

  她沒說話,蔫蔫地垂下了腦袋。

  半晌,聲音幽幽飄出來:「我知道,你只是奉你娘親的命令來救我的,我不會纏著你。可否帶我去見你娘,我想當面感謝她。」

  順便問一問,他娘為什麼要幫她,想要得到什麼?

  該付報酬了。

  他忽然更不高興了。這件事,怎麼就變成了姜雁姬與小桑果之間的事,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他一生氣,就飛得更快。

  「你不先回桑州報個平安嗎,有你這麼不孝的女兒嗎。」他沒好氣地說。

  桑遠遠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她溫聲回道:「對我來說,這兩件事情都是一樣重要的。」

  半晌,他雙翼一收,把她就近放到了一株樹下。

  「你自己進去吧。」他用下巴點了點前方,「我走了!」

  桑遠遠抬頭一看,看見一座爬滿了矮桑的灰白城池。

  他抬腳就走。

  「等等!」桑遠遠急急叫住了他,「你娘……」

  他冷冰冰地笑了笑:「不需要。你以為幫你是為了獲取什麼利益麼。利益。呵,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我花費時間去交換,明白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

  他傲慢地轉身飛走。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在視野中越變越小。

  「可是,你好像換走了我的喜歡……」她喃喃自語。

  那個飛翔的身影忽然向下方墜了一下。

  旋即雙翼一展,嗖一下消失在天際。

  桑遠遠走向桑州都城。

  奇怪的是,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熟悉,桑州王、桑夫人,還有哥哥桑不近,都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

  她取出記靈珠,告訴他們她在韓州的遭遇,收穫了巨大一波安慰。正好婚契和同心契都已經毀掉了,桑州有記靈珠在手,韓少陵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只能接受和平分手這個結果。

  這一夜,桑遠遠躺在桑州的雲榻上,雖然肚子吃得很飽,卻還是失眠了。

  她摸到了窗邊,推開了巨大的雕花木窗,望著窗外發呆。

  撲棱蛾子大鳥人,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等到東方發白,她忽地垂下頭,悶悶地笑了起來。

  多大年紀了,居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這麼傻乎乎地通了個宵,幼稚不幼稚!

  扶著矮桌站起來,走下窗榻,忽然絆了下。

  原本可以撐住的,但鬼使神差地,她任由自己摔了小小一跤,摔到了矮榻下面。

  她拄著地面,心中連罵了自己三聲幼稚。

  正要爬起來時,忽然聽到輕輕的『撲棱』一聲,面前出現了一雙修長的腿。

  「小桑果,為個男人,你至於嘛!」

  喪喪的帥逼蹲了下來,歪著頭看她。

  桑遠遠的心猛地一跳,一時之間,竟是指尖微顫,身體中泛起一絲很青澀的歡喜。

  她抬起頭,見他眼睛下面也掛著兩道黑眼圈。

  她瞥了他一下,語氣幽幽:「怎麼不至於,弄丟了韓少陵這樣的夫婿,日後再嫁也變成二婚,哪還找得到什麼好的。我能不愁麼。」

  他瞪圓了眼睛:「韓少陵有什麼好!」

  「哪裡不好了?」

  他冷笑一聲:「哪裡好了。你說出一樣比我好的來。」

  她自己站了起來,拍拍灰:「你好不好,與我何干。」

  他:「……」

  她十分體貼地沖他笑了笑:「我懂的,我不會想太多。」

  他滿臉鬱悶,抿了抿薄唇,彆扭地說道:「我只說要考慮,沒說不娶你。」

  她忽然踏前一步,身體幾乎碰到了他。

  他聞到了她身上的花果香,瞳仁不禁緊緊收縮,強行繃住了身體,沒往後躲。

  便見她小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你幫了我,我非常非常感激,但,我桑遠遠,永遠不會把自己捧到別人的面前,供人挑選,明白嗎?你若是想要我的身體,只管拿去,我是願意的,但這不意味著我需要你對我負責,也不代表我會停留在原地,等待你的選擇,明白嗎?」

  他呆呆地看著她。

  他能感覺到她有些傷心,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傷心。

  身體比大腦快了一步作出反應,他把她摟進了懷裡,垂下頭,用唇觸了觸她的額頭。

  「別哭,小桑果。」

  「我沒哭。」

  「哦……」

  他還是有些沒回過神,嘴唇麻麻的,是親吻她額頭的後遺症。

  她就那麼小小軟軟一團,窩在他的懷裡,讓他都快不知道該怎樣呼吸了。

  就像抱了個非常非常燙手的大寶貝。

  「我……」他說,「我一年到頭,都在地下,殺冥魔。還有半年要入定修煉,煉化一些很厲害的七彩光。你怎麼辦?你是在家等我,還是跟著我。我能保住你,但我怕你無聊。地下除了冥魔之外什麼也沒有。」

  她這會兒真有點想哭了。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單純的男人。

  她只是想簡簡單單地和讓她心動的對象談個戀愛而已,他卻在認認真真地規劃未來。

  她忍不住伸出胳膊環住了他。

  他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身體猛地一抖。

  「你到底是什麼人啊……」她幽幽歎息。

  像他這樣的容貌身材氣質,還有那駭人的修為,再加上無比騷包的翅膀。這樣的男人,戀慕他的姑娘得圍著雲境繞上三大圈吧?怎麼會沒談過戀愛?

  這是什麼埋頭讀書的國寶級學霸?

  他鬆開了她,垂著頭踱了兩步,然後抬眼看她:「我是要拯救世界的男人。」

  桑遠遠:「……」

  他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帶到雲榻前,並排坐下。

  「我娘是個奇奇怪怪的傢伙,她逼我刻苦修煉,是有原因的。她說將來會有一些很厲害的傢伙闖進來,把這裡的一切全部毀滅,能拯救世界的,只有我。」

  桑遠遠:「……」鑒定完畢,這是一個過度望子成龍的癔症型家長。

  「我原本也不以為然。」他說,「可她知道的東西確實很多,而且,我十幾歲的時候,修為便已遠遠超過所有人認知的極限了。但她說,遠遠不夠。」

  「你娘真的是姜雁姬?」桑遠遠問。

  「是啊,我騙你幹嘛。」

  「我想見見她,可以嗎?」

  「好啊。」他說,「明日我便讓她上門來提親。」

  桑遠遠:「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

  「不會。」他斜眼瞥了瞥她,「我想了一夜了。從來沒有任何事,能讓我足足想一夜。你不也想了一整夜麼。」

  桑遠遠:「……」

  她其實覺得自己只是饞他的身子。

  畢竟像他這樣的顏值和身材,睡到就是賺到。

  他有點緊張地瞥了她一下:「你,要不要到地下看看,再作決定?」

  桑遠遠猶豫片刻:「現在去?」

  「好啊。」

  他的飛行速度實在是非常驚人,一晃眼,就帶著她從桑州王宮直直往西,飛到了冥淵。

  「見過黑鐵長城麼?」他問。

  桑遠遠搖搖頭。

  他笑了笑,攬緊她,從高空掠過長城,落入雷電密佈的深淵。

  桑遠遠:「!!!」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高的山!怎麼回事!雲境居然不是大陸,而是山頂?!

  不知降落了多久,終於看見了一塊無邊無際的赤色大地。

  大地與峭壁之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冥魔。

  他用一塊大大的黑布,像包裹嬰兒那樣,把她整個綁在了他的胸前。

  「抱緊我。」他的唇角浮起了壞笑。

  旋即,他從身後抽出了一柄巨大的黑刀,反手一震,便見黑焰覆滿了刀身,就像傳說中的屠龍寶刀一樣。

  桑遠遠被狠狠帥了一臉。

  他一掠而上,姿勢行雲流水,每一刀劈出去,刀風與黑焰便會蕩出一道帥氣俐落的長芒,觸到的冥魔立時化成黑屑,像慢動作一樣散向四方。

  桑遠遠:「!!!」

  這個男人,太帥了!

  她這是近距離觀看超級特效大片啊!

  演員還顏值爆表!

  這是什麼神仙穿越?

  他輕易地擊殺大片大片的冥魔,遊刃有餘。

  時不時還放個大招,黑刀往地面一刺,黑焰灌注,那焰浪衝擊波就一圈一圈蕩向四方,要多炫酷有多炫酷。

  他殺得興起,忘記了身上還掛著個果子。

  專注低壓的眉眼,更是將男人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

  桑遠遠:「……」可以,我完全可以!

  他殺了好大一圈,終於一個激靈回過神,垂下頭,緊張地問道:「小桑果,無聊嗎?」

  「不,」她的小臉紅撲撲的,「我要快快修行,和你一起殺!」

  他的眉梢挑了起來,黑眼睛裡明顯地淌出了愉悅。

  「好。」他說。

  ……

  成親的事情順利極了。

  姜雁姬果然親自到桑州來提親。

  桑遠遠頗有些緊張,生怕這個嚴厲到變態的婆婆不好相處。

  沒想到的是,姜雁姬居然是個不修邊幅的女人。

  她看起來懶懶散散,就差在嘴裡叼根牙刷。

  她很隨便地趿著一雙拖鞋,挎著一個清俊男人的胳膊,笑起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

  「小桑果!」一見到桑遠遠,姜雁姬就撲了上來,把她捉進懷裡,重重拍了一通。

  桑遠遠:「……」

  姜雁姬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知道你失憶了。簡單說來,就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後吧,我們和另一個文明的決戰沒打過,然後我老公就重啟了世界,讓我帶著記憶回到過去,哦,也就是現在,我們一起來開掛創造新的歷史!奧利給!」

  桑遠遠:「……」

  「是不是驚呆了?沒關係沒關係,」姜雁姬體貼地說道,「我會監督你們的修行進度,拯救世界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啦!」

  「你自己幹嘛不做?」桑遠遠發現了盲點。

  姜雁姬吊起了眼睛:「苦活累活當然是丟給兒子!不然我生他幹嘛!」

  桑遠遠:「……」我竟無言以對。

  「哦對了,」姜雁姬擠了擠眼睛,「你們將來會生一對雙胞胎哦,我不介意提前抱上孫子孫女呢,加油哦!」

  桑遠遠:「……」

  ……

  姜雁姬的丈夫是個容貌清俊,口才極好的男人,姓明,正是他三下五除二就說服了桑州王,在桑遠遠和蛇精病不在場的情況下,就給二人敲定了婚事。

  寫婚帖的時候,桑遠遠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的名字?」

  姜雁姬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等你給他個名字。我這婆婆取的名字,怕你不滿意。」

  桑遠遠只覺後脊發寒。

  幸好他及時攬住了她的肩,湊到她耳畔說:「沒事,我娘讓你取,你就取。」

  桑遠遠一臉為難。

  哪有媳婦給自己老公取名字的?

  「明……」

  「不用姓明。」姜雁姬頗為意味深長,「我老公其實也不姓明。冥是種族。」

  「哦……」桑遠遠揉著額頭,忽然靈光一閃,「隨便什麼名字,都可以嗎?」

  「對對對!」姜雁姬期待地看著她。

  「那便用他原本的名字吧!」桑遠遠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幽無命!」

  姜雁姬嚇得摔了一個跟頭:「你你你你怎麼知道他本來叫幽無命!」

  桑遠遠笑得像只狐狸。

  到了洞房花燭時,他把她摁在了大紅被褥中,額頭抵著額頭,呼吸接著呼吸。

  他問:「你怎麼知道我前世名字叫幽無命?」

  「不告訴你。」

  「說不說?」

  「不說!啊!唔……」

  一通生澀的狂亂放肆之後,他呆呆地望著懷裡微微喘著氣的小嬌妻,黑眸中頗有些懊惱。

  太激動了……

  他本來以為能到天亮來著?

  沒想到,這個果子實在是過於美味,隨便吃上幾口,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他把她往懷裡攏了攏,淡定地說道:「第一次,容你緩緩。我這是照顧你的身體,懂嗎?」

  「嗯。」她環著他,心中只覺一片溫暖滿足。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一點兒都不抗拒他身上的味道,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

  「你的名字,」她懶懶地說道:「你爹娘重啟世界的時候估計出了點bug,韓少陵也帶著記憶回來了。他一直逼問我,我愛的人是不是幽無命。我原以為他腦子有坑呢。原來,上輩子你就叫幽無命,我們上輩子就在一起了。」

  她抬起眼睛來,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細細描摹他的輪廓。

  「唔。難怪我一見桑果便喜歡,原來前世有緣。」他翻了個身,將她囚在他有力的雙臂中間,「你上輩子一定說過,和我在一起,一輩子不夠。」

  勁瘦的腰猝然發力,把他的果子再一次叼進了嘴裡。

  「那我只好再來一次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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