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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4 AM

二目 -【天道方程式(天道之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2-5-15 03:05 PM 編輯

【書名】:天道方程式(天道之下)

【作者】:二目

【內容簡介】:

  這個世界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有奇術異法,也有權謀相爭,但在接受過現代教育的穿越者眼中,探索未知永遠擺在第一位!(正經臉)
加入樞密府是為了學術研究
勾搭女妖是為了學術研究
一切都是為了研究,研究就是一切!
公主:跟我造——也是為了研究嗎!
夏凡:那是為了創造研究的環境和培養研究的下一代!
PS:選詞填空,不是造人。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搜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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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5 AM

青山試煉

第一章 小鎮

  青山鎮本是一個坐落在半山腰的尋常小鎮,平時鮮有外人至,此刻卻因為啟國的士考,而變得沸沸揚揚。

  「下一個,鳳華縣考生,夏凡。」監考官拿著名單念道。

  被點到名字的夏凡走出隊伍,遞上自己的木劍和包裹。

  立刻有兩個助手接過包裹解開,仔細查看裡面的什物。

  「衣服,兩套,合規。」

  「藥包,一袋,合規。」

  「籌紙,一疊,合規。」

  「錢銀……」查到錢袋時,一人將其放在手中顛了顛,不由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不足五兩。」

  夏凡身後頓時傳來了幾聲輕笑。儘管聲音被壓得很低,但他還是隱約聽到了窮鬼、土包子之類的字眼。

  「只要不超過限量,帶多少都合規。」監考官倒沒什麼反應,就像是見過許多類似的場面一樣,「在這按下手印,過橋吧。」

  夏凡照做後拱拱手,穿過了連接鎮內外的小吊橋。

  這時,他才算真正進入「考場」。

  而那些排在前面的考生,早已經滿街跑了起來。

  看來他們和自己想得一樣,夏凡暗道,來到一個陌生之地,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先熟悉此地的狀況,才好應對接下來的考核內容。

  半個時辰後,逛完小鎮的他總算對「考場」有了一個大概瞭解。

  這座鎮子遠比他想像的要小,與其說鎮,倒不如說是一個村更為貼切。

  它地處偏僻,背靠大山,周圍被裂谷隔絕,與外界的通路僅有一座麻繩與木板搭成的吊橋。

  周邊的植被鬱鬱蔥蔥,放眼望去儘是蒼天大樹,走在路上都能聞到濕潤的泥土芬芳。若換個時代,這個孤立的居住地在一些人眼中無疑是絕景,當作一個貼近自然的旅遊景點毫無問題,但在此刻,孤立卻意味著貧窮與落後。

  四條縱橫交錯的泥巴路將鎮子大致分割成一個井字,房屋不到三十來棟,大部分都是茅草頂的平房,甚至一些已經有了荒廢多年的跡象。顯然,它的規模正隨著歲月在不斷萎縮。

  也就井字中央稍微像鎮一點,道路邊至少是兩層青磚房,還有一家旅店和茶樓。

  而這兒,自然也成為了青山鎮最熱鬧的區域。

  「這位兄台,叨擾一下,」忽然有人拍了拍夏凡的肩膀,「你也是來自鳳華縣的?」

  夏凡轉身望去,只見一名身形微胖、年紀和他相仿的男子正滿臉堆笑的望著他,眼中甚至還有些期許。

  「沒錯,不知你是……」

  「嗨,老鄉老鄉。」對方彷如鬆了一口氣,「我叫魏無雙,之前就排在你身後兩三位,剛好聽到了考官大人的問話。」

  「原來如此。」

  見夏凡挑眉,魏無雙又連忙擺手道,「我並未覺得只帶半袋錢有什麼問題,畢竟不是誰都是大家子弟,也就那些門派弟子架子高,喜歡小瞧人罷了。老實說,我對他們也討厭得緊。」

  「對了,要不我們進去邊喝邊談?」他望了眼茶樓,「這頓讓小弟我請便是。」

  這算是自來熟還是無事獻慇勤?心想反正無事,夏凡便答應下來,他也有些好奇對方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找了個二樓靠邊的空桌坐下,魏無雙嫻熟地點上一壺綠茶,還加了一碟煮花生和一盤生切豬耳,顯然平時也是個經常逛館子的主。

  說起來似乎挺普通,但夏凡知道這絕非一般百姓生活的常態,能在這個時代下館子的,家裡多少都有些閒錢。

  至少他從未下過。

  這也算從另一個角度體驗生活吧。

  「不用客氣,」魏無雙做了請的手勢,「如果還想吃什麼,跟我說就是。」

  「這已足夠。」夏凡給自己倒了杯茶,「錢銀有限,最好省著點用,還不知道這場考試要持續多久呢。」

  「也是。」說到考試,魏無雙的神情明顯萎靡了些,「聽說士考的錄取率雖不低,但優差有別,如果被評定為下等,還不如不被選上,畢竟那可是要拚命的活計。只是……哎,你我都出自散戶,又怎麼比得過那些世家高徒。」

  每次聽到士考,夏凡心底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儘管他早已接受這便是現實,但仍無法忽略兩份常識相互碰撞所產生的異樣。

  沒錯,在這個世界,本只活躍於怪談傳說中的種種異象,已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它也絕非存在於某個山坳、墓穴或偏遠荒地,而是實實在在影響到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為了應對這些邪異事件,各王朝設置樞密府,選拔相關人才,以護一方安危。

  而它選拔的方式,便是公開考試,凡錄取者皆為方士,不但具有官身,其待遇也和一般官員無異。因此時間一長,士考逐漸成為了繼科考、武考之後的第三大全國性統考,且由於樞密府不在六部之中,而歸皇帝陛下直接掌控的緣故,它近些年的勢頭已然在武考之上。

  和科考一樣,士考也為三年一次,但形式卻不是分為秋闈春闈層層選拔——任何有意願者,都可以在夏季大考前申請登記,通過身份審核就等於有了准考資格。士考一般會持續數天,結束後即可定出高低。

  據夏凡之前打聽到的消息,士考的錄取機率在一半之間,比科考看似要寬鬆得多。不過考慮到方士的職責,這也是合理之事。畢竟參加士考的人要遠低於科考,同時又是三年一考,如果再拉高要求,必然會導致樞密府人手緊缺,進而影響到各地的安危。

  只是考試總會分高低,勉強過關的方士就算有了官身,分到的地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問題在於,那些走馬上任的文官哪怕地方再窮,也就日子過得清貧點,慢慢熬資歷總有翻身的機會。可樞密府不同,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要和各類異象打交道,一不小心因公殉職了也不奇怪。

  有這份區別在,也難怪魏無雙會擔心自己的名次。

  「士考是主動報名,自願參與,你不來的話不就沒這些煩惱了麼。」夏凡不以為意道。對方顯然不是那種需要搏一搏的人,兜裡隨時有幾個閒錢,平日裡還能下下館子,這種人就算不當官也能活得挺滋潤,完全沒有冒險的必要。

  「不怕兄台笑話,我是被家父趕著來的。」魏無雙無奈地咧了咧嘴,「他說做買賣做到頭,那也只是個商人,比起正兒八經的官家,那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還說我不來的話就是愧對列祖列宗,愧對上天賜予的天賦,還對不起我吃的那些大米。當然,最主要的理由還是他手裡的那根皮鞭……」

  夏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應該不是家裡的長子吧?」

  「這你也知道?」魏無雙悶悶地喝了口茶,「父親三兒兩女,我是老二。」

  看來確實是親生的。

  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在鳳華縣逗留的這段時間,自家師父不僅丟了盤纏,還因為想快點挽回損失,又在賭博輸了一筆銀子,差點連人都丟了。如今師父被賭場扣著,正等著他考取方士、拿著俸金回去贖人,真是要多丟人就有多丟人。

  若不是看在便宜師父撿了身為孤兒的他並照顧了他十多年的份上,夏凡真想丟下對方一走了之。

  他搖搖頭,將這段不堪的回憶暫時拋開,決定直入正題,「你請我喝茶,到底是想談什麼?」

  「誒?不,也沒什麼……」魏無雙微微一愣,隨後撓著腦袋道,「我想兄台既然同是從鳳華縣來的,說不定能結個伴相互照應下。如果兄台有麻煩,我也能幫襯一二。」

  「就這些?」夏凡不動聲色問。

  「當然,我並沒有其他意思。」被直視片刻後,魏無雙乾咳兩聲,「好吧,若是接下來的士考你我也能互助下就更好了,自然,是在不違反規矩下的情況下,我絕沒有用一碗茶賄賂兄台的想法!」

  「你是指……合作?」

  「對,合作。」魏無雙連連點頭道,「我覺得這士考和另外兩大考大不相同,相互協作或許並不算作弊。」

  「何以見得?」夏凡緩緩喝了口茶。

  「拿秋闈來說吧,到考院那都是要搜一遍身才送進去,院內有隔間,一旦進入就不得隨意喧嘩,更別提和他人說話了。事實上就連上個廁所,都得由監考官陪同。但你看這兒——」魏無雙環視茶樓一圈,「我們已身處考場之中,卻不禁交頭接耳,甚至還能邊吃邊談!」

  「還有那些穿著同一套袍子的,」他朝中央一張大桌子努努嘴,「我注意他們從排隊起就聚在一起了。那都是世家子弟,應該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若是像科考那樣,大家都是競爭者,他們不至於對同伴毫無提防才是,但現在看情況似乎並不是那樣。我想士考說不定是允許大家幫襯著通過考核的,而且一夥人的優勢要比一個人的更大。」

  夏凡不禁挑了挑眉。

  這傢伙看似有些呆笨,沒想到觀察力竟出乎意料的不錯。

  對於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來說,這已經是難得之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6 AM

第二章 因為無知

  「夏兄,你怎麼看?」見他不作反應,魏無雙忍不住問道。

  夏凡微微一笑,「我在想,與其胡亂猜測,不如問一問知道的人。」

  「啊?誰會知道?」

  他抬起手,朝店小二招了招,「小二,麻煩過來下!」

  「嘿,來咧!」

  夏凡把頭一偏,「看,知道的人來了。」

  魏無雙不由得張大嘴,一臉訝異道,「你覺得……這茶館的小二能知道士考的內幕?」

  「其實我一開始就很奇怪,為什麼一個建在半山腰的偏僻村子,中心處會有旅店和茶樓?」他放下茶杯,將自己心中的疑惑緩緩道出,「既不靠近大城,又沒處在交通要道上,如果不是舉行士考,誰會沒事跑到這裡來打店投宿?純賠本的買賣,這天下應該沒人願意做才是。」

  「呃……」魏無雙也愣住了,「你說得好像確實有道理。」

  「看這青磚地板,少說也有幾十年了,不太像臨時砌出來的。這店子之所以能維持這麼久不倒,必定是有其他收入來源支撐著。而不在乎賬面盈虧,願意把錢投在這種地方的,你猜會是誰?」

  「莫非……是負責舉辦士考的樞密府?可就算如此,跟店小二又有什麼關係?」魏無雙依舊不解。

  「科考只需要一張卷子一支筆,武考只需要一塊空地和武器,兩者基本都不限地點,那士考呢,總不至於隨便找個地方都行吧?否則樞密府也不會大費心機的把大家召集到這個偏遠小鎮裡來了。」夏凡循循善誘道,「畢竟從辦公和行政成本上來講,去大城市總是最優選項,這也是為何兩考最後一試皆定在京畿的原因。」

  「行政……成本?」同鄉艱難的重複道。

  「咳,不必在意用詞,你理解成舉辦一次所需要的開銷與獲利之差就行。」他伸出兩根手指,「總之,以上不難推斷出兩點,能舉行士考的考場具有一定特殊性,數量應該不會太多;而要維持這樣的考場,則需要源源不斷的供給銀錢。」

  「樞密府雖然極其重要,卻也不能胡亂花錢,他們長期維持著青山鎮不倒,必然不會只是為了這一次考試。換而言之,這裡應該舉行過多次士考了。」夏凡最後下定論道,「如果店小二是當地人,那麼他應該也經歷過類似的陣仗。」

  魏無雙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位客官,不知有何吩咐?」談論間,店小二也來到了他們桌前。

  夏凡先點了份滷牛肉,接著話題一轉,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問道,「對了,你在這茶館待了多久了?」

  「回客官,我小時候就在這兒跑腿了,少說也有十幾年吶。」小二熱情地答道。

  「平時的生意應該沒這麼火爆吧?」

  「您說得沒錯,上一次這麼忙大概還是五六年前。」

  「那時候來的也是像我們這樣的人?」魏無雙連忙追問。

  對方笑了笑,卻沒有立刻回答。

  夏凡恍然,看來這是經驗豐富啊……他咳嗽兩聲,指了指腰間。

  魏無雙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從腰包裡掏出半角銀子,放在桌上。

  小二頓時眉開眼笑,用袖子微微一掃收下銀子,「應該差不多吧。我記得他們談論的話題也都是士考啊咒法啊之類,當然具體的我也不太明白。」

  魏無雙頓時激動起來,「那你知道他們考核的內容嗎?」

  對方再次閉嘴。

  這回不需要提示,同鄉已經將另一個銀角推到了他手中。

  「老實說,不太清楚。」小二樂道,「他們說的那些東西,我可不敢去碰。而且那群人大多是深夜活動,還專門往後山裡鑽,大家連避開都來不及,又哪會湊上去問個究竟啊。要說鎮裡有人知道的話,大概也就那幾個老獵戶吧,據說當時有人請當他們當嚮導,一晚上就掙了十多兩銀子。」

  魏無雙正準備再套腰包時,夏凡卻按住了他,「行了,你去忙吧。」

  「好嘞!」店小二應道。

  「等等,我還想……」

  「看看周圍。」夏凡打斷了魏無雙的話。

  後者這時才發現已經有好幾桌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儘管他們仍裝作吃吃喝喝的模樣,但掃過來的目光明顯變頻繁了許多。

  「小二,這邊這邊!」見店小二轉身,立刻有一桌人喊了起來。

  「看吧,沒必要把錢都花在這上面。」夏凡捏起一粒花生扔進嘴裡,「既然其他人願意掏這筆錢,還是把機會讓給他們好,只要我們能確定這裡不是第一次舉行士考,那麼問誰都差不多。何況我們能想到這一點,樞密府也一定能想到,監考官不禁止我們和當地人交流,那麼必定有不提前洩題的把握。問多了,反而有可能對我們不利。」

  魏無雙皺眉思索了下,才猛地抬起頭,「你是指——錢銀?」

  「十兩銀子不算少,卻也絕不算多。」夏凡點頭道。按照糧食購買力來換算,這個時代的一兩銀子,差不多在五百元左右。十兩現銀對他和便宜師父來說是一筆掏不出的巨款,但對大家族弟子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為什麼進入小鎮前只能攜帶這個數目,恐怕也跟考試有一定的關係。剛才那人不是提到了嗎?請個當地嚮導就花去十幾兩銀子,這已是好幾個人湊錢才夠著的數目。」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地方。」魏無雙半天才嘆出一口氣來,「不知兄台的尊師是哪位高人?」

  「高人?」夏凡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便宜師父的形象——一個逢人就說你印堂發黑,我能替你消災解難的中年大叔形象,「連士考的參考費都湊不齊,還需要弟子自己先墊著,你是不是對高人有什麼誤解?」

  「但兄台的見識實在讓我歎為觀止,我從小混跡商舖,自認對錢財頗為敏感,可比起你還是差了許多。」魏無雙佩服道,「如果不是尊師的原因,那麼你之前一定闖蕩過很多地方。」

  夏凡不禁想笑,他跟著便宜師父確實在不少地方待過,但那絕不是闖蕩,而是漫無目的的流浪。

  算上兩世經歷的話,那就更多了。

  只是他自然不會把這些告訴對方。

  另外,令夏凡察覺出異樣的地方並不止茶館一處。

  比如當地人的反應。

  青山鎮的居民最多也就一兩百人,而考生則足足有四百之多,如果一大群外人湧入這片封閉之地,必然會帶來牴觸和防備。但他逛了一圈後發現,當地人的表現也太自然了點,該幹嘛幹嘛,甚至還會和考生打招呼,就好像……早已習慣這樣的事一般。

  「你家是開商舖的?」

  「大碗糧鋪就是我家的店面。」魏無雙答道。

  「噗,」夏凡差點被嗆到,這不是鳳華縣生意最好的那家糧鋪嗎?而且店家還會偶爾發放一些救濟粥,師父就經常去佔便宜。能在啟國開糧店的,就算不是世家門閥,那也不是普通的商人小販了。

  「兄台見過?」

  沒見過才怪,那可是縣裡最中心的位置了。夏凡白了他一眼,心中已將對方劃入了資產階級敵人一欄,「嗯,算是。」

  「嘿嘿,等士考結束,我一定請夏兄在鳳華縣好好吃一頓。」

  「不,有這一頓就夠了。」夏凡站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多謝。」

  「……等,等下,」魏無雙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不願意和我——」

  「合作嗎?」他搖搖頭,「你其實有一點說得沒錯,那些門派和世家弟子優勢遠大於散戶,就算能通過士考,名次估計也不會太高。因此對於你而言,最好的選擇是故意失敗——進不進樞密府對你影響都不大,而因為考核落選,你老爹應該也無話可說。回到鳳華縣,你還是家裡的二少爺,一輩子衣食無憂,至少比分配到某個城鎮,最終死於某次邪異要強得多。」

  「所以快點回家吧——」夏凡說到這裡揮揮手,「當一個生活平淡乏味的富二代不好嗎?」

  他看得出來,魏無雙併沒有必須通過士考的決心。

  後者的臉明顯漲紅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對方會惱羞成怒,破口大罵,但最終魏無雙竟生生忍了下來。

  這可不常見,夏凡暗暗稱讚了一聲——十五六歲到成年這段年齡的男孩,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啥都能丟,唯面子不能丟,說白了就是愛逞強,喜歡鑽牛角尖。然而對方卻在不服氣之餘,正視了自己的內心。

  過了半刻,魏無雙才開口道,「那你呢?你和我一樣難以取到好名次,難道你就不怕嗎?」

  「誰說的,我可在乎自己的命了。」

  「那為什麼……」

  「因為無知吧。」夏凡輕輕嘆氣。

  「無知?」魏無雙滿臉的驚訝,他實在無法把眼前這人和無知聯繫在一起。

  因為對這個新世界一無所知,才會想要近一步去瞭解。夏凡清楚,心中的違和感正是來自於現實與常識的對立,來自於陌生環境的反饋。如果他這一生只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他偏偏具有天賦,為便宜師父還債不過是個引子,就算沒有出這檔子事,他也遲早會走出這一步。作為管理一切異象的樞密府,無疑是一個理想的平台。

  何況對於接受過系統教育的他而言,求知解惑已成為了一種刻入靈魂的本能。

  不過這些就算說出來,這世上的人大概也無法瞭解吧。

  他擺擺手,轉身朝外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6 AM

第三章 考核內容

  不過夏凡並沒有直接離開茶樓,而是停在樓梯拐角處,一直等到店小二送來新點的滷牛肉,才叫住對方,將牛肉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面對客官的古怪要求,小二倒也沒有太多疑慮,畢竟他之前和魏無雙同坐一桌,而後者依舊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打包」走牛肉後,夏凡才不緊不慢地出了茶樓——如此一來,連中午飯都省了下來。

  反正同鄉親口說過別客氣,想吃什麼自己點,而他也相信魏無雙不會介意這一盤憑空消失的滷牛肉。

  老實說,他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評價並不壞,心性不差,在羞惱之餘還能正視自己,這已是難得,何況家境還頗為殷實,若拉攏上以後在鳳華縣的日子必定好過許多。可惜他說的也都是實話,既然是因為家裡的強迫而參加士考,那麼完全沒必要去冒那個險。

  師父曾反覆叮囑過他,對付邪異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如果沒有下定決心且做好萬全的準備,絕對不要輕易介入其中。

  從便宜師父平時只處理些小鬼小魅,一遇到樞密府方士就避而遠之的作風來看,他十有八九沒有騙自己。

  待到下午,監考官終於將所有人召集到小鎮中央,告知了此次考核的內容。

  其主題竟意外的簡單,只要在限定時間內摘滿一瓶靈火之源即可。

  所謂的靈火,則是民間泛稱的「鬼火」,其源頭晾曬研磨後可當做幾種方術的釋放藥材,算是比較容易制得的東西。

  夏凡當然不會站出來說這現象應該叫磷火,燃燒的是磷化氫,產生至腐壞的人體骨骼——因為那些粉末確實可以引發一些神奇的現象,並且具有可重複性。而後者偏偏是科學實驗中最重要的一則信條。

  他的常識在這裡不起作用,或者說,在以另一種他不知道的形式運行著。

  正因為靈火不算稀罕,採集起來也十分容易,帶上一把鏟子往下挖便是,因此主考內容一出,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騷動聲。

  也無怪考生訝異,就算是普通人,只要膽子夠大,都能輕易辦到此事。

  監考官絲毫不理會大家的議論,逕自揭開身邊的紅綢,露出了下方蓋著一塊告示牌與一張長桌。

  桌上擺放著一大堆瓷瓶,顯然便是士考所要用到的容器。

  告示牌上的墨字則是對考核細則的進一步說明,但總體而言也十分簡潔,僅有三條。

  「一、士考時間為七天,期間不得離開青山鎮。」

  「二、禁止干涉村民的日常生活。」

  「三、不可謀害同期考生。」

  「違反以上任意一條規則的考生,將直接判定為不合格!」監考官大聲說道,「那麼,大啟國第十期士考就此開始,祝各位考試順利!」說罷轉身即走,完全沒有給大家解釋的意思。

  「等等,七天?」眾人頓時嘩然。

  「一天就能搞定的事,為什麼要留這麼長的時間?」

  「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合格嗎!」

  「管他的,先把瓶子拿了再說。」

  這句話像提醒了大家一般,場面一時變得極為混亂,排在前面的拿到瓶子不出去,後面的則擠不進來。甚至在推擠過程中,有好幾個瓷瓶從桌邊滑落,摔了個粉碎。尚未拿到的考生生怕自己因為沒有瓶子而失去資格,推擠得更為用力,有人不慎摔倒,眼看著就要演變成一場踩踏。

  「都給我住手!」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徹全場。

  只見一名女子躍上長桌,拔出腰間的木劍,做出一個即將下劈的姿勢,「誰再動一步,我就把這些瓶子全部敲碎!」

  騷動頓時為之一滯。

  甚至沒人提出質疑——因為他們確實發現,規則中並沒有不准破壞容器這一條。一旦她真那麼做了,會不會犯眾怒另說,他們沒法完成考核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倒是一名和女子穿著同樣服飾的青年男子站出來焦急道。

  「當然是維持秩序啊。」女子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隨後將劍朝人群中點了點,「那邊那位,麻煩將摔倒的人扶起來!還有你,和你,都扶一下人!」

  「我憑什麼聽你的?」有人不忿道。

  「嗯?」少女將手中的劍下壓了幾分。

  壓力瞬間轉移到了抗議者身上,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下,被點名的考生乖乖朝跌倒者伸出了手。

  「很好!其他的,一個個上前,到我這兒領瓶子!放心,這桌子後面還有好幾箱瓶子,數量絕對夠。師兄師弟們別愣在那兒,過來幫我一把。」

  簡單幾句話,就將一場可能的踩踏消彌得無影無蹤。

  被擠在人群中動彈不得的夏凡總算能緩過氣來,他一邊順著人流向前,一邊好奇的望向那名女子——她看上去個頭不高,頂多十五六歲,面容仍未脫去稚氣,卻已經有了美人的底子。特別是一雙大眼睛顯得格外靈動,宛如一捧清泉。

  而她穿著的那身錦袍,也同樣引人注目。淡藍色的布料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雙肩位置還各繡著一對羽毛花飾,其紋路根根畢現,彷彿跟真的一樣。再看看那些和她身穿同樣服飾的考生,便知道這夥人正是魏無雙口中的「世家弟子」。

  「他們是……幽州洛家的人?」

  「朱雀雙羽,應該錯不了。」

  聽到身邊的人低聲議論,夏凡忍不住插話道,「嘿,這位兄台,洛家名氣很大嗎?」

  「你連洛家都沒聽說過嗎?」那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可是士考大戶,每次都有合格者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前三名基本會有洛家一個名額。」

  「對了,我之前還聽說,洛家這代天才弟子頗多,其中一名女孩更是天賦卓絕,說的莫非就是她?」另一人接話道。

  「不會吧……這舉動也太莽撞了點,不像是天才所為。你沒看到她師兄也對此舉極為不滿嗎?」

  「的確,如果她不是洛家的人,這次士考就算到此為止了。」

  「呵,得罪了那麼多人,就算她是世家弟子,接下來幾天也不一定能安然無恙。」

  夏凡倒對這說法不以為然,對方之所以能瞬間控制住場面,跟她的身份毫無關係。關鍵在於她抓住了考生們的命門,才能以四兩撥千斤之勢,用短短幾句話將眾人震懾得動彈不得。

  哪怕換成一個普通人,只要注意到了這其中的關鍵,亦能做到這一點。

  有了維持秩序的人,場內的流動反而變快了,不一會兒,排在後面的夏凡便領到了自己的瓷瓶。

  而這時那名少女也早已下了桌子,被她的師兄叫到了一邊。

  從兩人的神情看,似乎有些爭執,不過男子臉上更多的並非惱怒,而是擔憂。

  遠遠經過他們身旁時,夏凡還聽到了幾句對話,顯然兩人並未刻意壓低聲音。

  「……你應該清楚,參加士考的不止我們一家……」

  「斐家、方家都在看著我們,還有宮裡的人……」

  「師兄,我知道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們都會進入樞密府……而樞密府最大的職責,就是維持這世道的秩序,提前適應下也沒什麼不好的。何況——」說到這裡時,她偏過頭來,像是知道夏凡能聽到這番話一般,朝他笑了笑,「那時候我們正處於漩渦中心,一味袖手旁觀的話,說不定也會被混亂所波及到喔。」

  看來小姑娘五感也挺敏銳嘛。

  夏凡在她善於洞悉的評價後面又加了一條。

  你們既然不壓低音量,那我自然也不算偷聽——回了個理直氣壯的微笑後,他將注意力重新移到了考試內容上。

  手中的這個瓷瓶呈純白色,底部有樞密府的燒印,應該是為士考專門準備的,其個頭差不多有礦泉水瓶大小,想要把它裝滿顯然需要不少骨粉——不對,靈火之源。考慮到參加此次士考的人數在四百左右,那靈火之源的總量便有些驚人了,如果沒有一大片墓地還真不好搞定。

  問題在於,青山鎮就這麼點大,哪怕把居民都埋了,估計也湊不出士考所需的數目來。

  當然,既然是考試,那麼一部分被淘汰也是正常。看來考核首先檢驗的,應該是考生的信息蒐集能力了。

  夏凡也注意到,在大部分參考者還在質疑考試內容的時候,已經有一小撮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中央區域。恐怕這些人已經意識到,誰能先找到青山鎮的靈火地,誰就能搶佔先機——而詢問當地人,或是請他們帶路,都是上佳的選擇。

  不過思索片刻後,他最終還是選擇先去旅店。

  如果士考只有一天,那麼他肯定也跟著這一小撮人去了,可偏偏監考官給了七天時間。換句話說,接下來的食宿很可能都得由他們自己解決,而那間規模不大的旅店怎麼看都不夠給所有人住的,能塞下一百個就算不錯了。由此可見,客房必定是稀缺資源,大多數考生估計都得住到外面的那些破屋子裡去。

  作為一個流浪經驗豐富的「過來人」,夏凡深知一間舒適的房子和一個僅能遮風擋雨之所有多大差別。若說蚊蟲騷擾只是讓人無心睡眠的話,那麼各種毒蟲和蛇就是實實在在的威脅了。況且他們如今身處於半山腰上,周圍又被森林覆蓋,晝夜溫度和濕度完全可能由於一場大雨而變得截然不同。萬一染上風寒,別說堅持完成士考了,就連活著回去都是件難事。

  因此他決定先租間屋子住下來再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7 AM

第四章 狐

  事實證明夏凡的選擇沒錯。

  當他向店家提起這事時,才發現還空著的房間已屈指可數,其中大頭早被那些世家子弟訂下,餘下的不是要價甚高的上等廂房,就是通風采光皆差的底層小房。

  另外即便是最小的單床房間,其收費也高達一兩銀子一天,這個價格已和京畿的大客棧相仿,儼然擺明了一副要宰客的態度。

  夏凡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何監考官要將「不得干涉村民的日常生活」寫進考試規則裡了。若是這種「黑店」搬到外面去,只怕要不了幾天就會被人砸個稀巴爛。

  按照這個思路推測,店子提供的一日三餐恐怕也都是「景區價」,攜帶進來的十兩銀子若不精打細算的話,估計撐不到考試結束。

  大門大派的弟子並不缺錢,但在規則的限制下,銀子隱然也成了一種重要資源。

  是用它來維持自身的良好狀態,還是去交換情報,都得由考生自行判斷。

  夏凡發現自己似乎摸清了考試組織方的思路。

  比起你問我答的科考、拿起兵器就上的武考,士考顯然更偏重於考生的綜合能力。

  它更加自由,但需要考慮的東西也更多,而且答案不止唯一解,只要不違反規則,怎麼來都行。

  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此種測試方法或許十分奇特,但對夏凡而言已算是見怪不怪了——比起單純的測試術法能力,他更中意這種完全看個人發揮的方式。

  他掏出三兩半銀子,直接訂下了三日住房,外加今晚的晚餐。

  從鳳華縣趕到青山鎮可謂一路奔波,風塵僕僕。既然時間充裕,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晚,將狀態恢復到萬全。

  回到房間,夏凡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愧是大家挑剩下來的住房,尺寸有沒有五平都不知道,一張窄床和一張木桌就是全部家具。樓板倒是略高,距地差不多三米,以至於窗戶也開得很高,不踩在桌子上根本無法夠著,一邊修習一邊欣賞外面景色是別想了。

  不過房間整體倒是很乾淨,房梁角落沒有蜘蛛網,床腳也不見灰塵,比起那些無人打理的茅草房無疑要好上太多,看來樞密府的錢沒有白花。而另一個優點便是,它位於一樓走道盡頭,整個旅店的拐角處,算是店裡最安靜的一處住所,非常適合修行。

  想到這裡,夏凡乾脆放下包裹,爬上床打起坐來。

  自打他被便宜師父收養後,這樣的修習便從未間斷過,無論寒暑雨雪,至今已有十五年。

  這也是世間萬法的入門方式——引氣入體。

  說起來很老套,但先人認為宇宙初開,混沌化二,重的為「積」,下沉聚為死物。輕的為「氣」,上浮遍佈寰宇,並凝聚成生靈。活物雖因氣生,卻也失去了氣的活性,因此想要壯大自己,必須重新掌握納入氣的法門,令其不斷洗滌自身,方能重新建立起與氣的聯繫。

  這一套理論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說辭頗有些相像,看上去極為唯心,但問題偏偏是,氣確實存在。

  事實上能不能感知到氣,正是跨入方士門檻的先決條件。

  夏凡至今還記得,在師父的引導下「看到」氣的那個晚上——漫天繁星之下,忽然出現了比星辰更醒目的東西,它們不似雲霧,倒更像是另一種星辰:光點彼此閃爍,隨風飄動,密密麻麻,數之不盡。只有在視野遠方,它們才會連成一片,形成氣的狀態。

  也就是那一天,他原有的常識被擊得粉碎。

  一連串問題湧上腦海,宛如噴發的火山,他幾乎是竭盡全力,才讓這些明顯超過年齡範圍的疑問不至於脫口而出。

  而且他心中清楚,就算是師父,也不一定能給出滿意的答案。

  至此以後,夏凡便在修煉上投入了極大的精力。

  日復一日的打坐,哪怕餓著肚子也不落下修習,學習符籙的畫法,學習有關方士知識的一切。就連對一切都不怎麼上心的便宜師父,也對他的表現感到大為震驚,還說這世間能者天才不知凡幾,但小時候就能有如此毅力和悟性的,千萬人裡也挑不出一個。

  只有夏凡知道,自己跟天才毫無關係,悟性來自於系統化的教育,而毅力不過是年齡積累的伴生物。

  沒錯,他曾生活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記憶裡關於那邊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只不過他怎麼都記不起來,自己究竟是如何來到這個時代的。

  兩者之間似乎並沒有明晰的界限,彷彿是眨眼之間,又彷彿過了很久一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成為了一名在泥地裡打滾的孤兒。

  就連夏凡這個名字,也是他沿用過去的記憶,自己給自己取的。

  幸運的是,便宜師父並未在這一點上深究下去。

  大概他覺得,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記住父母取的名字,也不是什麼太稀罕的事情。

  憑藉著領先一步的學習能力,夏凡很快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整體的認知。

  正因為生靈因氣所生,也就意味著意識先於身體誕生,同樣身體消亡後,意識也不一定會重新回歸於氣的狀態。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意識能獨立存在,或演變成別的什麼東西,比如魍魎鬼怪。如果不加處理,它們會在氣中不斷壯大,最後禍害人間。

  雖然夏凡還未見過真正能禍害一地的妖魔,但也跟師父解決過一些小的邪祟,確認了它們並不是什麼民間怪談。

  除此之外,引氣修習至今,他也能切實感受到身體的變化——無論是力量還是反應、視力與聽覺,都遠遠好過普通人。或者說要不是因為這些改變,他還真不一定能在醫療水平惡劣、淋一場雨就有可能病斃的時代跟隨師父一路流浪,且頑強地活到這個歲數。

  這種肉眼可見的提升可謂進一步激發了他修習的動力。

  如果說一份汗水就有一份回報的減肥是世界上最不會辜負人的投入,那麼能提升身體極限的鍛鍊顯然就更值得專心對待了。

  進入修習狀態後,夏凡感到那些細小的星辰正與自己融為一體,通過它們,他的意識彷彿有了無限的延展空間,每一次呼吸既像是來自於自身,又像是源自於世界。

  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用過店家送來的晚餐後,他又繼續回到引氣狀態,一直持續至深夜。

  遺憾的是,感受氣時需要聚精會神,並不能代替休息,也不能一邊睡覺一邊訓練,所以該入睡時還是得乖乖閉眼。

  就在半夢半醒間,夏凡忽然感到了一絲異樣。

  他猛地睜開眼,卻發現高懸於頭頂的窗戶不知何時被開啟,從窗外透露進來一抹血紅色的光影。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將木劍抓在手中,小心翼翼的踩上桌子,踮起腳尖向窗外望去——

  只見一輪紅月高掛穹頂,將大地生生染成了一片猩紅!

  同時小鎮中也有異變發生——地面上出現了眾多土包,這些土包一點點被頂開,一具具骸骨從地下爬出,發出駭人的怪叫。

  夏凡不由得一愣。

  這場面彷彿似曾相識。

  而且那些骷髏怪物,怎麼看都透露出一絲可愛。

  等等,可愛?

  其中一具骷髏像是發現了它,轉身一躍而起,直朝窗口撲來!

  下一刻,夏凡驚坐而起,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

  這是……夢?

  如果是夢的話,未免也太真實了點,無論是清晰程度還是聲音觸感都遠超過去的夢境,即使醒來後也能記得所有細節。

  他不自覺抬頭向窗戶望去,接著心裡微微一緊。

  窗戶確實被打開了,而且窗口處還多了些什麼——他花費幾秒適應黑暗環境後,才辨別出那團黑影的輪廓。

  那是一個靠坐在窗旁的人影,而且目光正聚焦於他身上。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一片漆黑中,最為顯眼的便是對方那雙反射著微弱光線的金色雙眸了。

  夏凡剎那間便意識到,這場怪夢和眼前的人有關。

  「莫非……你也是野炊愛好者?」

  「野炊?那是什麼——不對,你為什麼不害怕?」出乎意料的,對方很快有了回應,而且聽聲音竟是一名……女性,儘管語氣聽起來冷冰冰的。

  我為什麼要害怕一群Q版骷髏?

  夏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

  不過對方願意開口,也讓他稍稍鬆了口氣,如果來者惡意滿滿,應該不會等到他重新睜開眼睛。

  他摸索了下,從床腳的衣服裡掏出火摺,吹出火星後點燃了桌上的蠟燭,昏暗的火光頓時驅散了室內的暮色,也讓他看到了對方的模樣。

  來者並非人類——這是夏凡心裡的第一個認知。

  「她」看上去雖然確實像女子,但頭頂那雙豎起的耳朵實在太醒目了些。

  如果對方不是cosplay愛好者的話,這種混雜著非人特徵的物種,一般被稱作魑,或妖。

  「狗?」夏凡試探著問道。

  沒有回應。

  「貓?」

  能在夜晚中反光的眼睛,確實像極了貓。

  依舊沉默。

  「狼?」他再猜。

  「夠了,是狐!」她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波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8 AM

第五章 初識

  「是嗎……不好意思,犬科的幾個分支都比較像,我確實分不太清……」夏凡訕笑著聳聳肩,心中卻已翻起了掀然大波。

  天哪,他居然遇到了一隻狐妖!

  師父曾說過,妖在邪異中算是危害較小的一類,原因就在於它們有自己的思想,懂得趨利避害,所以大部分妖類都會遠離人類居所,儘量不和人打交道。因此有關於它們的記載很少,民間流傳的大多都只是口耳相傳的故事,算不得數,目前只知道它們確實存在,並且基於各類動物異化而來。

  當然,師父原本的描述沒有這麼客氣,而是直接稱其為「畜禽走獸」,是氣中污濁的部分,是世道衰敗的表象。

  「犬科?那又是什麼?」

  「一個大分類,狼、狗、熊、狐都屬於這個類別下——」

  「荒謬!狗也能和狐相提並論?」對方激動的打斷了他的話,但很快又發覺自己的聲音過高,隨即調整回了最初冷冰冰的語調,「別引開話題,人類。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害怕?」

  「你指的是那場夢嗎?」夏凡略有些尷尬。

  「那場「噩夢」。」她強調道。

  「你讓我做的?」

  「沒錯。」狐妖沒有否認,一口應了下來,「天降異象、血月橫空,死者蘇生、邪祟附體,這不都是你們最懼怕的東西麼。我只要稍加引導,你們便會自己補上畢生中所見過的最恐怖景象,就算被嚇到尿出來都正常。但你為何不見驚恐?」

  喂喂,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好不好。

  夏凡此刻已大致明白了那場夢的由來,感情是對方設計了一個噩夢場景,把諸多恐怖元素加入其中,再由做夢者自行發揮。在這個時代,連一場流星雨都能被解釋成不祥之兆,引得世間恐慌,更何況是夜空都被鮮血染紅的詭異變化了。

  但問題就偏偏出在這個「自行發揮」上。

  血月要素過於經典,以至於夏凡記憶中能與之對應的場景實在太多,加上死者蘇生這些特點,導致最貼切的場景居然是遊戲塞爾達曠野之息——簡稱「野炊」裡怪物刷新的一幕。

  他總不能說自己非但不覺得害怕,反而還有一絲懷念和期待吧?畢竟血月一出,意味著又能從怪物們身上收集武器和素材了。

  「這個……大概是我親身經歷過的緣故,所以比較鎮定。」夏凡咳嗽兩聲道。

  「你經歷過?」女子盯著他,「怎麼可能?這些應該是我最先構想出來的才對……」

  看來她對自己噩夢設計還挺自傲的。

  「世界那麼大,你怎麼知道天下間就沒發生過相似的異象?」

  「……」對方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他是否說謊。片刻之後,她轉過頭,像是想要離開。

  「等下!」夏凡連忙叫住了她。

  女子停下身形,目光不耐的望了過來。

  「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今晚做噩夢的不止我一個吧?」

  夏凡自認不是什麼特殊人士,狐妖不大可能是衝著他一個人來的。

  「明知故問。」她哼了一聲,「你們打算成為方士,沒錯吧?而除妖滅魔是方士常掛在嘴邊的話,換而言之,你們將來會是敵人,這麼做有何不可?」

  好有道理……這是要把「敵人」消滅在萌芽狀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直接動手?」

  能悄無聲息的潛入青山鎮,只要帶上一把匕首,再把噩夢換成美夢,估計沒幾個人能在被襲擊前反應過來。

  「那是因為你們還沒有成為方士。」

  「……啥?」夏凡一時沒反應過來。

  「很難理解嗎?你們並沒有真正殺過妖。只因為未來的一個可能而殺掉你們,不是什麼高明的做法,反倒會讓你們的污衊坐實,這樣的事我才不干。」她語氣不屑道,「相反,為一個莫名的理由肆意殺害不是人類最常見的舉動麼?」

  夏凡目瞪口呆。

  這年頭妖的三觀都這麼正常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八個字說起來簡單,但就沒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哪怕是基礎教育已經普及的上輩子,也是嚴於律他、寬於律己的人多。

  「樞密府的考試三年一次,用噩夢把你們嚇跑,也就相當於減少了方士的數量。」對方抖了抖耳朵,「可惜,看來這招對你無效。」

  夏凡好半天才接過話來,「……你就不怕我告訴其他人,讓你的圖謀破滅麼?」

  「這就是你們最有趣的地方。」狐妖彷彿咧開了嘴,「方士名額有限,被嚇跑的人失去資格,你通過考試的機會不就大大提升了嗎?再說了,你把真相說出去,又有幾個人會相信你。那些原本要被嚇跑的傢伙?不,他們才不會承認被一隻妖怪用如此簡單的伎倆所矇騙,說不定反倒會記恨上你。考慮到這兩點,你確定自己還會想要說出去?」

  這傢伙……莫非並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他忽然意識到,或許自己不是唯一一個發現噩夢不對勁的人。

  「好吧……我不會說出去。」

  「你倒是承認得快。」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對於人類而言,只要對自己有利,事情本身的對錯並不重要,哪怕畏之如虎的邪祟,只要有利可圖,也不是不能利用,何況是一隻妖?」

  說完她轉向窗外,準備跳下——

  「等下!」夏凡再次叫道。

  女子的動作猛地一頓,腳差點滑出窗沿。

  這次她回過頭時,神情已有了一絲惱怒。

  「你若想拖延時間的話——」

  「妖怎麼就不能合作了?」夏凡理直氣壯道,「老實說,我之前並未見過真正的妖,但如果妖都像你這樣講道理、知大義、懂禮貌,合作又有什麼問題?」

  「知大義……懂禮貌?」狐妖顯得有些懵。

  「不願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事,此乃知大義,我一叫你你就停下,這便是對談話人的尊重,當然算懂禮貌的表現。而魍魎鬼怪既無法交流,也不會因為理虧就停止禍害蒼生,你把自己和它們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顯然有失公平,因此我必須得糾正你的說法。」

  「……」這回啞巴的換成了對方。

  夏凡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趁勢追擊道,「另外你之前有提到污衊,說明人對妖存在某些刻板的偏見,但你對人的看法又何嘗不是種偏見?就算大部分都不堪入目,也總會有例外存在——你能通曉人言,應該也是有人教導,那麼這名先師呢?也是你口中的那類人嗎?」

  有那麼瞬間,他在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絲軟化的跡象。

  但很快,那點波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只是錯覺一般。「伶牙俐齒之輩。」

  「謝謝,我每天都刷牙。」

  女子冷哼一聲,「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讓我暗中幫你一把,好讓你更容易通過考試吧?可惜我對你能不能合格不感興趣,也不會和一個想要成為方士的人合作。你還是省省吧——」

  「有空的話,晚上過來和我聊聊天。」夏凡不緊不慢地說道。

  「咳咳,」狐妖差點沒被嗆到,「你……說什麼?」

  「合作的內容啊。」他一臉坦然,「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話。至於什麼時辰來,你說了算,就當是嚇完人之後的休憩時間好了。」

  對方仍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內容,「聊……天?」

  「既然是合作,當然也不會讓你白幹。」夏凡拿起桌上一個布包,在她眼前攤開,「這便是聊天的報酬,你看如何?」

  布里包著的,正是之前從魏無雙那裡蹭來的滷牛肉。

  不得不說,這偏僻小鎮裡的店家手藝居然挺不錯的,不僅滷味香濃,牛肉片也切得十分有勁道,他本打算留一部分到明天再吃來著。

  點亮蠟燭時夏凡就注意到,儘管對方氣勢逼人,但身上穿著的卻是皺巴巴的麻布衣。也許作為妖物,她的野外耐受性遠超一般人,並不在意日曬雨淋、風餐露宿,可那不代表她沒有喜好、不知享受,特別是她明顯受過人類教導的情況下。

  「咕嚕。」

  夏凡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蠕動聲。

  「簡直不知所謂!」狐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道,「夠了,人類,我沒工夫聽你胡言亂語,這些東西留著你自己吃吧!」

  說罷她飛速跳下窗戶,身手之矯捷似乎是怕他再喊出「等下」二字一般。

  夏凡連忙爬上桌子,對著外面黑漆漆的夜幕說道,「不管你來不來,牛肉我都放在窗檯上了,忙完了記得來拿啊!」

  過了許久,幽靜的夜裡都沒有再傳來一聲回應。

  還真走了。

  夏凡略有些遺憾的坐回到床上,心裡仍未平復下來。

  他聽師父說過,如果遇到妖物,最好能避則避——民間有關妖的記載很少,主要原因是它們確實很少接觸人類,但從另一個方面解釋,也有可能是見過妖的人都死了。

  要說沒有一點緊張和提防,那是自欺欺人。事實上夏凡一直做好了從衣兜裡掏出藥包的的準備,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他也能第一時間放出術法——儘管最終能起到什麼作用,他心裡一點兒也沒底。

  不過比起緊張,他心中更多的是興奮與好奇。

  要如何瞭解未知?顯然是親身靠近未知。這亦是夏凡參加士考的主要原因。

  有機會近距離和一隻狐妖交談,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就是不知道對方還會不會回來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49 AM

第六章 監察者

  當夜,青山鎮外的一間大帳中。

  賬簾嘩的一聲被掀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走了進來。

  守在桌旁的監考官沈純藉著燭光望去,只見兩人都穿著漆黑的高領袍,臉上帶著半截銀面具,正是樞密府官員的標準裝扮。其中高個男子的肩頭繡有三條紅線,這已是府中一地鎮守的標誌,相當於六部裡的三品大員。

  顯然來者便是他等待已久的監察官,霸刑天大人。

  只不過另外一人……沈純將目光悄悄投向那名矮個子,他之前並沒有聽說,這次考試會有兩名監察官來督考。而且那人黑袍上僅有一道白線,在品級上相當於剛入門的方士,按理說根本沒有資格進入士考重地。

  不過連自己的頂頭上司都沒發話,他決定還是當時沒看見為好。

  「呼,這面具真是悶死了,」高個男子進入帳篷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銀面具拽下扔到一邊,「有酒喝嗎?」

  「霸大人,」沈純無奈地拱手道,「此處只有茶水。」

  「嘖,」後者啐了一口,往桌前一坐,魁梧的身形令椅子發出幾要散架的咯吱聲,「那就來一壺茶吧,要涼的!」

  而那名矮個子既沒摘面具,也沒開口說話,而是挨著霸刑天坐了下來。

  這代表著兩人至少在身份上平起平坐。

  沈純不由得對後者也多了一份敬意,儘管對方什麼也沒說,他依舊為其倒了一杯涼茶。

  樞密府雖然主要負責處理邪異事件,和正兒八經的六部官員不太一樣,但當官就是當官,基本的眼力必須得有,否則不自覺得罪了人,被安排個以身殉職都不知道去哪裡伸冤。

  霸刑天直接將一壺茶湊到嘴邊,灌了個底朝天。

  喝完後他長噓一口氣,用袖子隨意擦了擦,總算問起了正事。「這次士考的大體情況怎樣?」

  「回大人,」沈純立刻答道,「青山鎮分配考生四百二十七人,實際抵達四百零一人,目前一切順利,暫未發生什麼異常。」

  「連青山鎮都有四百人?」霸刑天面露滿意之色,「看來今年秋天樞密府又要多出許多新面孔了。」

  「人數這麼多,合格標準不作提升嗎?」

  「不降低就很不容易了。」他搖搖頭,「上一年的蝗災影響依在,齊國和高國又蠢蠢欲動,到處都需要人啊。上頭也是給了很大壓力的。」

  這已涉及國政,沈純不好再多言,只得點了點頭。越是大災,邪祟就出現得越頻繁,有時候造成的危害甚至大過兵伐交戈,而這些都需要方士去應對。只是連考核都通不過的人,又怎麼指望他們在面對這些重大威脅時能有所作為?加上培養一名方士開銷不低,他不認為降低標準能真正解決問題。

  霸刑天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談下去,他指向桌上一本攤開的名錄,「那些劃掉的名字……是已經被淘汰了的人?」

  「是!」沈純回道,「到現在一共有九名。」

  「九個?第一天就被淘汰?」矮個子終於開了口,聲音竟意外的輕盈,按歲數來說絕不會太大。

  在這個年紀就能和霸大人平起平坐?沈純忽然對對方身份有了些許好奇。

  「緣由都寫在備註裡了。他們急於打聽線索,一下午就花光了所有銀子,直到晚飯時才注意到銀錢的意義。對方士來說,餓著肚子撐不到第七天,所以他們選擇了棄考。」

  「沒有毅力的傢伙。」霸刑天評價道,「自己沒有,大可以去搶別人的啊!」

  「如果他們有您這樣的實力,自然可以。」沈純笑了笑,「下官倒覺得,他們能自己棄考,還算得上有幾分自知之明。那些想著硬撐的人,只會讓自己的失敗更加難看。」

  矮個子拿起名錄翻了翻,「所以這些銀錢靠後的人,都面臨著淘汰?」

  「回大人,是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淘汰。」相較於回答霸刑天,沈純對他的問題更為認真,「方士在執行任務時,經常會遇到意想不到的狀況,只有合理且充分運用手頭資源者,才有機會化險為夷。」

  「是嗎?可這人一開始就只有半袋銀子,會不會不太公平?」

  沈純順著對方手指的位置看去,發現那一欄裡填寫著「夏凡」二字。比起其他考生一整排的十兩,他的不足五兩確實顯得格外醒目。

  「我們只能保證規則大體公平,何況準備是否充分,本身也代表著重視程度。」他頓了頓,「另外,此人的花銷一點兒都不比別人少,這證明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處於極為不利的位置,被淘汰了也正常。」

  矮個子點點頭,像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倒是沈純略覺得有些可惜,他對這個叫夏凡的考生仍留有一點印象,畢竟如今湊不齊十兩銀子的考生已極為少見,想不注意到都難。當時眾人低聲譏笑時,他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應對頗為成熟,其心性值得稱讚。

  可僅僅一個晚上,他就將手頭的銀子花了個七七八八,連晚餐都是選的最貴的那份,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有別人一半家當一樣,毫無警惕性可言。

  只能說他看走了眼。

  「這些無能之輩有啥好討論的,」霸刑天大手一揮,「不如談談這次的三甲人選吧。你覺得他們會是誰?」

  矮個子也將名錄翻到了最前面,沈純注意到他停留在每頁的時間明顯變長了,就好像想要記下這些考生的名字一般。

  「不出意外,斐家的斐念,方家的方先道,洛家的洛輕輕,將是此次青山鎮考場的三甲。」沈純一字一句稟報導。

  「一家一個?」霸刑天露出玩味的笑容,「你也算是個合格的監考官了。」

  「大人過獎。」沈純拱手低頭,監考多年,他已然明白士考既是在選拔人才,也是在分配利益。何況這三人確實天賦卓絕,又比其他考生更早接觸氣的培育,表現不可能差到哪裡去,於裡於外都很難挑出刺來。「當然最終的結果還得在考試結束後,由大人來定奪。」

  「就沒有一個非世家出身的?」矮個子忽然問道,「不說前三,哪怕是前十、前二十之內。」

  「這……」沈純遲疑了下,他似乎聽到對方語氣中有一些不滿,「名錄排序不代表實際成績,最後還得根據考試的表現……」

  「呵呵,沒有才正常。」霸刑天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想想看,若同樣都是好苗子,一人出身貧寒,十歲才能斷文識字;而另一人三歲認字,五歲感氣,哪一個的前景更大?要是前者比後者還強,未免也太看得起天才二字了。」

  矮個子沒有再接話,彷彿陷入了沉思。

  監察官清了清喉嚨,站起身來。

  這是有要事要吩咐了,沈純連忙跟著站起,雙手拱握。

  「考試名次的事,我並不關心,你看著辦就好。」霸刑天背對著他道,「比起士考,更關鍵的是排除隱患。你應該清楚樞密府派我們來監督的目的。」

  沈純心頭一跳,他舔舔嘴唇,才試探著道,「因為「傾聽者」?」

  「哼,你果然也知道了。」霸刑天的語氣陡然一沉,「放十年前,監考官光是知曉這個詞都是重罪。」

  「下官踰越了……」

  「無妨,本就沒什麼能永遠不洩露的秘密——除非知道它的人都死了。」霸刑天擺擺手,又回到了之前不以為意的語調,「又要守口如瓶,又要時刻提防,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如果你發現任何異常,不論好壞,都要立刻向我匯報。」

  「是,大人!」沈純低頭應諾道。「不過……我也僅僅是聽他人提到過傾聽者一詞,他有何特徵、應該怎麼分辨,我一概不知。不知大人能否給些更詳細的線索?」

  「什麼都沒有。因為傾聽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類人。」

  霸刑天夾起一張符籙,隨手一揚,接著一道微風拂過,周圍的蟲鳴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純意識到,那是一張隔音符。

  「事實上,關於傾聽者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有樞密府的四位掌司才瞭解其詳情。」

  「您……也不能?」

  「我只知道,他們能聽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比如這世間本應無人知曉的秘聞,或是從未見過的術法。」霸刑天緩緩道,「但更多的,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囈語。這也是傾聽者名字的由來。」

  「囈語?」

  「就是那種單獨看沒什麼,連在一起卻意義不明的話語。所以他們通常都活不長,不是遭人謀害,就是陷入瘋狂,只是在發瘋前,他們足以造成驚人的破壞。如果我大啟出現不受管控的傾聽者的話……」

  「會怎樣?」

  霸刑天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亡國之危。」

  沈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開始有些後悔詢問這件事了。

  「雖說任何一個能感知到氣的人,都有可能成為傾聽者,但十到二十歲之間的可能性最高——畢竟大多數方士都是這個時段才能穩定掌握氣的吸納與運用,所以樞密府才會從士考開始盯起。」霸刑天盯向他,「你現在明白了?」

  「是!下官一定竭盡所能!」沈純躬身道。

  「也不用那麼擔心,」監察官用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按慣例行事而已。據我所知,最近十年裡都沒出現過疑似傾聽者的人了,所以對消息的禁制才會放鬆。盯防歸盯防,士考還是要專心主持好的。」

  聽到這事後,只怕想再忽略都難了,沈純心裡苦笑。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已過而立,不太可能有發瘋的一天。倒是那個矮個子……

  他忍不住望了對方一眼——按語氣年齡,此人很可能在二十歲之內,明明處於高風險範圍內,從頭到尾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全然不在乎傾聽者的事一般,此等心態甚至已經不能用鎮定自若來形容了。

  他到底是什麼人?

  猶豫片刻後,沈純最終還是將這個疑問壓進了心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50 AM

第七章 風險投資

  第二天清晨陽光照入窗口的一刻,夏凡便醒了過來。

  沒有馬車的顛簸、擾人的蚊蟲,這一覺他睡得格外香甜,先前一路奔波帶來的疲勞感也都不翼而飛。

  就連昨晚出現的狐妖,亦像是夢一般——

  等等!

  夏凡從床上一躍而下,跳上破舊木桌,探頭向窗外望去。

  隨後他不禁翹起了嘴角。

  只見擺在窗檯上的碟子裡已空空如也。

  看來那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既然拿走了滷牛肉,那是不是意味著對方接受了協議?

  他忽然對今晚期待起來。

  穿上外袍,到後院的井邊簡單洗漱了一遍後,夏凡來到大堂,花兩錢銀子要了一份蒸窩頭。

  這倒不能怪他不節省,自從能感氣和引氣後,他的飯量就大了許多。身體沒見怎麼長,吃的東西卻翻了好幾倍。只要一頓不吃飽,身體機能和引氣效率就會有明顯下降。

  這點對於其他方士來說也一樣。

  夏凡把它歸結於能量守恆總在某些地方以奇怪的方式表達著。

  「早上好,夏兄!」

  背後突然有人喊道。

  即使不回頭,他也聽出了對方是誰。

  果然,魏無雙那熟悉的臉很快便出現在他面前,「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

  「無妨。」夏凡眨了眨眼,看來這位同鄉似乎並沒有把自己劫走牛肉的行為放在心上。

  隨他一起放下的,還有一大盤早餐,除開窩頭外,米粥、豆腐腦和烙餅也是應有盡有。

  夏凡算是知道對方這副微胖的身形是怎麼來的了——以方士的消耗而言,想要變胖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夏兄,你說得對,我想了一晚上,已經決定了。」魏無雙併沒有立刻開吃,而是認真說道。

  「決定什麼了?」

  「樞密府的官職……不適合我。」他頓了頓,「我不是說為民除害、護一方平安不好,只是一想到可能要面對可怕的邪祟妖物,我就連飯都吃不下……」

  「嗯???」夏凡看了眼桌上豐盛的早餐……那這到底是什麼?

  「來參考不過是家父的逼迫,我並沒有做好相應的覺悟,就算通過了考試,下場估計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所以我打算士考期間就待在茶樓或旅店裡,直到考核結束。」說到後面,魏無雙的語氣也愈發輕快起來,「不必與人相爭,也不用深夜跑去挖鬼火墳地,只要堅持到最後一天,回去後對父親也算是有個交代。當然,沒有夏兄你的點醒,我不可能這麼快下定決心,哪怕被兄台看作膽小鬼,我也想當面說一聲謝謝——」

  「膽小鬼?我可沒這麼說過。」夏凡笑著打斷道,「相反,你的膽子已經不算小了。」

  「夏兄不必安慰我……」

  「不是安慰。在我看來,能對自己坦誠所需要的膽量,一點兒也不比直面邪祟的要少。退出和膽量無關,無非是比起偏遠地方的底層方士,還是當個富家子更有前途一些。」

  魏無雙凝視他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老實說,像你這樣看法的人真不多。一旦經樞密府錄用,方士再小也是官,而商人終歸是商人。不過我卻覺得,你說得並非沒有道理。」

  他彷如放下心事一般,拿起烙餅滿滿咬了一口,「夏兄,如果你沒考過的話,來大碗糧鋪找我吧,我說過要好好請你一頓的。」

  夏凡翻了個白眼,「這種時候不應該祝我一帆風順嗎?」

  「我也想,但這次考核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魏無雙邊吃邊說道,「昨天已經有人將青山鎮的情況問了個大致——這地方確實有鬼火地,可規模卻小得可憐。按照常理,如果要讓幾百個考生都能採集到整整一瓶靈火,至少需要一片亂葬崗,然而我聽人說,那地方就零零散散幾十個墳包。」

  「這未免也太少了吧……」夏凡訝異道。

  「的確,哪怕每個墓穴都有靈火產生,也不過滿足百來之數,如此下去,衝突必然難免。」同鄉嘆了口氣,「或許這才是考官的本意,不和人鬥上一番,休想拿到過關資格。只是對於那些非世家弟子,太不公平了……」

  「除此之外,七天的吃住開銷也是掣肘之處。雖然我想兄台早已洞察到了這點,可你一開始就只有他人一半的資金,通不過並非能力所限,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確實。」夏凡坦然道,「我原本打算用三天時間解決問題,但現在來看三天並不保險。如果你打聽到的消息沒錯,這場爭鬥很可能會持續到考試最後一刻。」

  「可惜我無法進一步幫到你。」

  魏無雙也沒有掩飾或迴避的意思,兩人的關係終究尚淺,對方感謝歸感謝,自己冒險住野外,把錢省下來供夏凡完成考試,這種損己利人的事他不可能去做。

  「沒關係,你願意和我分享信息已足夠回報。」還有那份滷牛肉,夏凡心說。「要是昨天,我還真沒啥好辦法,但今天就不見得毫無希望了。」

  「你有籌錢的方法了?」對方驚訝道。

  「大概。」夏凡點點頭,「對了,你昨晚有做噩夢嗎?」

  「噩夢?」魏無雙扒了口豆腐腦,「沒印象耶……我基本不做夢來著。」

  夏凡神情一僵,心裡忽然有些沒底了,「呃,那我換個問法,假如你做了一場噩夢,夢到血紅的月亮和滿地的怪物,你會害怕嗎?」

  魏無雙想了想,「當然會!那是煉獄才有的景象吧!如果我身處那樣的場景中,恐怕會嚇得直接昏過去。」

  不是吧……這麼誇張?夏凡愣了愣,「但那只是一場夢……」

  「夢可是很重要的預兆。」他認真道,「雖說我不太做夢,但也知道夢是意識的延伸,對於引氣人來說更是如此,千萬不能對夢的昭示掉以輕心。」

  原來如此……夏凡恍然。

  這是個意識能對物質產生作用的世界,也就代表著夢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大腦深層活動——單純從可怕程度上去衡量夢境,等於拿過去的常識來思考新問題,不過是刻舟求劍而已。

  「那就好。」他釋然一笑道,「我之前只是想嘗試下,但現在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基本已十拿九穩了。」

  「真的?」魏無雙放下手中的烙餅,「能帶我見識下嗎?哦,我不是想佔便宜,就是十分好奇——」

  夏凡指了指身後,「跟我來。趁現在還早。」

  ……

  青山鎮,連接山內外的吊橋前。

  夏凡等來了一個背著行囊、步伐匆匆的考生。

  「這位兄台,請留步。」他上前拱手道,「在下乃鳳華縣考生,夏凡。」

  對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停下腳步,「楚某,幽州。」

  「幸會!」夏凡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吊橋,故作遺憾道,「過了這座橋,此次士考就算失敗了。」

  大概是提到了痛處,對方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快起來,「這與你有何干?」

  「我並非想要譏笑你,也不想過問你離開的原因。」夏凡用和緩的語氣說道,「我之所以在這兒等候,不過是想和你結個緣。」

  「有話直說。」

  「希望你能將未用完的錢銀借予我,以助我一臂之力。」

  「你瘋了?」那人難以置信道,「我為何要幫你?」

  「如果我能通過士考,今後必定十倍奉還。」夏凡絲毫不理會他話裡的諷刺之意,就當沒聽見一般,「即使失敗,我也會還上所借部分,以此借條為憑證,不知你覺得如何?」

  說罷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籌紙——這種巴掌大小的紙張本用於製作符籙,如今已被他寫成了一張借條。

  對方打量他片刻,隨後大笑出聲,「你當自己是洛家天才呢。若是能通過——呵,你拿什麼來保證這點?」

  「士考合格率並不算低。」

  「那也輪不到你,讓開!」

  夏凡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姓考生瞪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上了吊橋,「既然湊巧碰到,我也告誡你一句,這地方不太對勁,沒兩把刷子最好早點離開,省得丟了性命!」

  「呃……夏兄,你的方法就是指這個?」見他走遠,魏無雙從藏匿的大樹後現出身形來,一臉怪異的問。

  「沒錯。」夏凡面不改色道。

  「在青山鎮借錢……恐怕有點難。」

  「這可不是「借錢」。」他眯眼朝遠處望了望,「你繼續躲著,又有人來了!」

  魏無雙只得縮了回去。

  第二個、第三個考生依舊如此。

  但第四個出現了不同情況。

  他拿走了夏凡的欠條,並將五兩銀子交到了後者手中。

  接著是第七個,第十個。

  在樹後暗中觀察這一切的魏無雙目瞪口呆,他不太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僅憑一面之緣,就將錢借給夏凡。更不明白的是,考試才到第二天,夏凡就能在吊橋口等到如此多放棄考試的人!

  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人要離開青山鎮的??

  一直到第三十六的人時,情況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抱歉,你晚啦。」那人攤開雙手,「斐家買走了我的錢銀、藥包和籌紙,現在我身上除了兩套衣服,啥都沒有了。」

  「買?他們用的什麼?」

  「金子。」對方直言道,「他們說,只要我把憑證交給鎮外等待的僕人,就能立刻換到等額的金葉。」

  「是嗎?那祝你歸程順利。」

  告別此人後,夏凡朝魏無雙的位置喊道,「出來吧,我們可以回鎮裡了。」

  「不等下去了?」後者伸出腦袋問。

  「嗯,再等也沒有意義,接下來過橋的考生,估計都和那人一樣身無分文了吧。」夏凡抬頭看了看天色,「一個時辰不到就有反應了麼……不愧是世家弟子啊。」

  「我不明白。」魏無雙小跑過來迫不及待道。

  他愉快地顛了顛手中微沉的錢袋。「你可以問。」

  「你說這個不是借錢,那算是什麼?」

  「這個呀……」夏凡微微一笑,「這個叫風險投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51 AM

第八章 洛輕輕

  「風險……投資?」魏無雙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沒錯,還是那個問題,若不是在青山鎮,十兩銀子很多嗎?」

  魏無雙搖搖頭,「有時候我家店舖一天就能賺這麼多。」

  可惡的土豪。夏凡撇撇嘴,「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對於決定退出士考的人,這點錢已無太多意義,而對繼續考下去的人來說,每一兩銀子都彌足珍貴,並且雙方都知曉這一事實。正因為如此,要約才有了成立的基礎。不計較一時得失,把目光放向長遠的高回報交易,便是那些人所做的事。即使我之後銷聲匿跡,他們也能無傷大雅的接受這筆損失,但萬一我成功了呢?」

  說到這裡,夏凡沒再解釋下去,因為他看到魏無雙的眼睛亮了起來。

  顯然他已抓住了此間的關鍵。

  ——如果成功的話,不僅能得到十倍銀錢,還能收穫一名方士的交情。即使是初入樞密府的方士,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員。相比如此豐厚的回報,幾兩銀子打水漂的風險可以說不值一提。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衡量出這裡面的利弊,但問的人多了,總有幾個眼界夠高,又不在乎那麼一點銀錢的。

  魏無雙接著細想下去,發現這其中還隱藏著更深刻的含義。

  那就是同樣一筆銀子,在不同時段、不同人眼裡有著不同的價值。

  比如他父親的庫房裡,便堆放著許多存銀,有些錢箱上甚至積起了厚厚一層灰塵。它們對於大碗糧鋪來說幾乎毫無存在感,但對有些人卻求之不得,比如一家新起的飯館,或是急於擴大規模的鏢局……將一小筆錢借給他們很有可能換來豐厚的回報。

  市井間的高利貸看似也是如此,但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後者不過是趁人之危、強取豪奪,不把人敲骨吸髓決不罷休,而前者卻是著眼未來,尋求共贏。光憑它能自擔風險這一點上,就比貪婪的高利貸要容易讓人接受許多。

  何況風險也不是沒辦法規避,比如拉攏上更多的人,均分出借成本,即使投錢失敗,亦能大幅降低虧損……

  越想下去,魏無雙便越發激動,連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買賣的潛力,恐怕遠在賣糧之上!

  「此理或許……可用於商行。」他按捺不住興奮道。

  本來就是商業裡出來的東西,夏凡笑了笑,沒有接話。

  就在對方沉思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清點完了手中的錢銀——一共有七人拿走了他的借條,合計換回二十一兩銀子,這筆錢用來住上房都綽綽有餘了。

  遺憾的是斐家反應頗為迅速,居然兩個小時不到就發現考生中出現了小規模退出潮,並立刻採取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對策。要知道青山鎮裡有四百餘考生,起床、行動時間都各不相同,街上人多人少都很正常,身處人群之中仍能注意到這點變化,世家弟子的準備確實充裕。

  否則他再多攢點銀子,說不定都能直接從別人手中買一瓶靈火回來了。

  「夏兄,風險投資一事我已明了,」魏無雙也從遐想中漸漸平復下來,「它確實是一樁好計,但若沒有這麼多選擇對象,它的效果恐怕會大打折扣。你又是怎麼知道今早會有一批考生放棄考試的?」

  「這就是個人秘密了。」夏凡輕鬆道。

  「不能說?」魏無雙露出一副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神情。

  「不能。」

  「夏兄,十頓飯!」

  「送我個飯館都不成。」

  ……

  手裡有了錢,那麼接下來就該考慮正事了。夏凡回到茶樓,用一兩銀子從小二那裡問明了後山的情況——山腰間確實有塊平地,堆砌著一些零散的古墳。這些墳包至少存在了近百年,夏秋兩季經常能看到瑩瑩火光。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盤旋而上的上山路,只是道路兩旁草木叢生,極為難走,除開鎮裡的獵人外鮮有人深入青山之中。

  「那條路通往何處?」夏凡稍微有些在意,這種山道理論上是長年累月踩踏而成,光靠幾個獵人應該辦不到這點。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二搖頭道,「青山鎮背靠的山嶺一眼望不到盡頭,總不可能這條路還能橫穿群山,從另一側繞下去吧?十有八九是條斷頭路。」

  「行了,我暫時沒問題了。」夏凡又丟給他半角碎銀,「滷牛肉包一份,送到我的房間門口。」

  「好嘞!」

  隨後他望向魏無雙,「我打算去後山看看,這回你總不想跟著了吧?」

  後者連忙搖頭,「我已經決意不參合到士考中,夏兄自去便是。我會留在茶樓裡,若是恰巧聽到什麼有用的線索,或許還能幫到夏兄。」

  「謝啦。」夏凡將茶一飲而下,隨即轉身離開。

  穿過井字街口又多走了數百米,小小的鎮子已在身後。

  雖然此處仍能看到一些土屋,但其破敗程度已和廢墟無異,不是屋頂坍塌,就是只剩下半截牆垣。

  路上的雜草也越發茂密起來,加上樹蔭一點點侵入道路範圍,四周吹來的風都涼爽了不少。

  原本看似相隔甚遠的山崖,此時也已壓在頭頂;放到另一個世界,這座無名之山或許不值一提,但在這兒,任何想要翻越它的人都會在交錯的藤蔓與荊棘前知難而退。

  如果小二說得沒錯,他腳下的道路很快將一分為二,就像被山崖迎面劈開一般。

  這時,夏凡忽然聽到了一陣爭吵聲。

  他略有些訝異地挑挑眉,循聲上前。

  只見在道路岔口處,一群考生圍成一團,正在叫罵著什麼。而立於他們對面的,則是一群白衣人。

  受限於染色技術,這個時代的純色衣服不多,而白色又是其中較為稀少的一種。此次士考中穿著一襲白衣,又經常成群結隊行動的,夏凡的印象裡只有一個,那便是斐家弟子。

  他們七八個排成一排,恰好擋在了前往山腰的路上。

  其中當頭者劍目星眉,高鼻薄唇,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場都顯得卓爾不凡。

  「你憑什麼不讓大夥過去?」

  「這是大啟士考,不是你斐家的後院!就不怕我們向監考官舉報嗎!」

  「如果你執意如此,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而領頭男子絲毫不為所動,「我的話已說得很明白,根據昨晚的觀察,那片地裡的靈火點並不多,相互爭奪只會讓採集效率變低。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哄搶上,不如一開始就排個先後,等斐家采完後,你們再去也不遲。」

  「連我們也不能過去嗎?」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藍袍女子,肩頭的雙羽刺繡已經表明了來者的身份。

  「幽州洛家來了。」有人交頭接耳道。

  夏凡發現,對方正是那名跳上考桌,以一己之力令現場眾人乖乖聽令的小姑娘。

  「原來是洛輕輕小姐,久仰。」男子點頭示意,「我在京畿時就聽說過你的名字。識字即識法,天資之驚豔,幽州無人能出其二。」

  「謬讚而已。」

  「名氣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傳播,就算是流言,也必定有其異乎尋常的緣由,我是這麼認為的。」

  嘖,這傢伙還真會說話。夏凡腹誹道,頂著一張明星臉,外加一本正經的誇讚,對哪個異性來說都殺傷力不淺。

  果然,那名被稱作洛輕輕的女子露出淺淺笑容,「謝謝。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但我們只會採集一天。」對方伸出一根手指鄭重道,「不管能採集到多少,明天都會退出此地,並在考試結束前不再涉足這裡。」

  「只一天?」

  「只一天。之後的時間你們可以自行安排,如果有需要,我們甚至可以分些人幫你守在這兒。」斐家帶頭者輕蔑地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人群,「如果你不同意,那就只能憑實力爭一爭了。可惜這場士考並不看重你我誰強誰弱,要是讓那些渾水摸魚的老鼠偷搶到靈火,你不會覺得不甘心麼?」

  洛輕輕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好。」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這是什麼意思!世家聯合起來欺負我們寒門考生?」

  「斐家一天洛家一天,那還有方家呢?你們每個都佔掉一天,我們怎麼辦!」

  「都別廢話了,我們一起上,就不信他能攔得住!」

  「別逗人發笑了!」男子忽然一聲高喝,令人群為之一震,「即使如此,你們還有一天時間剩下,不是麼?這是啟國士考,不是給各位矇混過關的地方,有能力者才能成為方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實力不如人,還想趁亂得到靈火,抱著這想法何等可笑!與其在這裡叫嚷,不如好好思考怎麼拿下最後一天的優先權!」他頓了頓,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反掌向前,「當然,想要現在證明自己的,我隨時歡迎!」

  當洛輕輕轉身離開,經過夏凡身邊時,夏凡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你會這麼乾脆的答應下來。就不怕這裡的人傳出去,洛家連和斐家一爭的膽量都沒有嗎?」

  「是你。」洛輕輕似乎也記起了他,擺出一副有心無力的模樣,「小女子本就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在斐家少輩第一人斐念面前落於下風,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呃……」夏凡略感意外的眨眨眼,他原以為,被捧為天才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傲氣,總不想自己輸他人一頭,像她這麼利索退讓的,還是頭一回見。

  「如果我到這裡之前,他們就已經打成一團,那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不過現在看來,斐念說得並沒有錯。」洛輕輕咯咯一笑,向他揮手道別,「另外,就算是再壞的秩序,那也比沒有秩序要好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52 AM

第九章 方士對決

  群情激憤之下,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向斐家弟子掏出了藥包與籌紙。

  那是施展術法的準備。

  夏凡也曾用過方術,或者說正因為實踐過,才能將他的認知徹底重建,但看人用術法爭鬥還是第一次。

  在這個世界中,一個完整的術法通常被分為三重,即所想、所繫、所為,三者合一便可發揮出術法的全部力量。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先在腦海中構思自己要用的術法,再使用與之相關的藥材為引,最後昭示它變化的過程。

  這也是他新認知中最不可思議的部分——氣不僅會回應施術者的意志,還會連帶著外界的部分氣一同變化,就彷彿投入湖裡的石子,在水面上掀起漣漪一般,最終將術法變為現實。

  師父說人本就是氣生成,回應人的呼喚再正常不過,所謂天人合一正是此理,然而夏凡卻清楚自己不可能就滿足於這個解釋。

  氣是什麼,思想為什麼能映射進現實,這種映射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有太多疑惑需要回答。或許在這樣的世界裡尋求一個精確的答案將困難無比,甚至永遠不會有答案,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放棄進一步探尋。

  一名青衫男子從藥包裡捏出一小團黑色玩意夾在指尖,同時又抽了一張寫滿咒法的籌紙在手——夏凡眯眼盯了一會兒,才發現對方拿出的是一隻蟬殼。

  「巽術歸辰,促聲!」

  隨著他一聲輕吒,一道直刺腦門的尖嘯突然炸開,令在場所有沒防備的人身形一震,露出齜牙咧嘴的痛苦神情。

  以蟬殼為引,製造出短促而巨大的嘯音,便是這個術法的效果!

  青衣男子打的目的,正是用聲音震懾對手,再趁機衝過斐家的防線。

  可惜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方術,他在取藥材時也絲毫沒有遮掩,連夏凡都能注意到那是蟬殼,就更別提對面的斐家弟子了。

  只不過比起夏凡捂耳朵的應對方式,白衣男的反應更為瀟灑,僅僅是甩出一張符籙,就將嘯音完全抵擋下來。

  術法的效果不僅在於個人實力,還取決於施展環境——對於空曠的野外而言,噪音的威力本就受到了不小限制。

  而妄圖衝過去的青衫男子來不及停下腳步,便被對方一劍劈在肩頭,頓時暈倒過去。

  「燕弟!」

  「你們還在等什麼,都給我上啊!」

  隨著吼聲,又有幾人衝出人群,但這次結果更慘,連術法都沒來得及放出來,還在摸藥包和籌紙的時候就被木劍紛紛敲倒在地。

  第一次方士對決看得夏凡嘴角直抽,當地上橫七豎八躺下十多人時,他心中只剩下一個感受——

  就這??

  不得不說,這群人實戰的經驗甚至不如街頭流氓。

  術法雖然需要三個環節的支撐才能發揮全部威力,但少一兩個也不是不能起效,然而他們卻為了追求最大效果,基本都是一板一眼的來完成全套流程,這無疑給了斐家充足的反制空間。

  不止如此,鮮有人在施術時進行掩飾或迷惑,甚至還有半天掏不對想要的藥材,乾脆把藥包倒個底朝天的倒霉蛋。大家都是未入門的新人,所會的術法就那麼幾種,見到藥材基本便等同於知曉了對方的打算,即使有那麼一兩個放出方術來,也難以對斐家弟子構成多大威脅。

  相反,在場上站立得最久的反倒是那些放棄施術的考生,憑藉常年引氣帶來的強健體魄,只靠木劍拳腳倒還能和斐家人打上幾個回合。當然,一邊是習慣了集體行動的世家弟子,一邊是一團散沙,用什麼打法並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特別是在斐家領頭人斐念放話要將挑事失敗者扔到吊橋對面之後。

  越過吊橋等於出了青山鎮的地界,也就相當於考試失敗。

  換句話說,忍一忍還可以尋找其他機會,在這裡被打暈,士考就到此為止了。

  一刻鐘之後,人群中再無一個敢上前一步的人。

  「如果我到這裡之前,他們就已經打成一團,那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不過現在看來,斐念說得並沒有錯。」

  夏凡耳邊忽然響起了洛輕輕的話。

  原來如此,他心道,這大概就是洛家天才轉身便走的原因——眼前的這群人並不值得她去跟斐家對抗。他們如果真能一起上,不光斐家擋不住,被擊倒的人也不會失去資格,但他們沒有這麼做,只因為從一開始這群人就打著渾水摸魚的主意。

  夏凡想到這裡,邁步朝前走去。

  「你也想來試一試麼?」斐念微微皺眉,重新將手搭在劍柄上,「我說過,一旦你倒下,士考就提前結束了。」

  人群則泛起了一陣騷動。

  「別怕,他只是在嚇唬你!」

  「有我們守在這裡,他根本不敢動你!」

  「只要你能打倒斐念,我們就一起衝過去!」

  夏凡笑了笑,邊走邊向斐念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掌中空無一物,斐念也沒有動作,就這樣等他一步步走到面前。

  現場氣氛一時為之凝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如此近距離的對峙,使得新一輪戰鬥彷彿一觸即發。

  斐念的神情也愈發凝重,他之所以不先出手,完全是出於維護自身形象的需要。身為斐家眾目睽睽下的新一輩領頭人,他任何時候都應該鎮定自若,風度翩翩。

  這人和其他人不同,他隱隱意識到。

  既不會大模大樣的掏出藥包,將攻擊意圖刻在臉上,也沒有那種臨陣對決的慎重與緊張。他看似渾身都是破綻,反倒讓人難以把握反制的時機。如此架勢,斐念還是第一次在同齡人身上看到。

  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是拔劍,還是更直接的拳腳?

  或許等他先出手,本就是個錯誤的選擇。

  斐念不知不覺中,已緊緊握住了劍柄。

  也就在這時,夏凡動了——他身子一轉,邁步朝岔路另一頭走去,就好像壓根沒察覺到週遭的氣氛似的。

  已經將氣勢提升到頂點的斐念差點沒被嗆到,這種感覺便像是全力朝目標揮出武器卻撲了空一般,他摀住嘴咳嗽數聲,才將心頭湧動的那股氣血壓制下來。

  這傢伙……究竟在搞什麼鬼?

  與此同時,身後的那群圍觀者也炸開了鍋。

  「喂,你去哪啊?快回來啊!」

  「你丫到底還想不想要靈火?」

  「嘖,我就知道他是個膽小鬼,哪有膽子跟斐家掰腕子。」

  「虧我們還為你壓陣,你怎麼好意思如此?」

  考生們義憤填膺地大喊道,渾然把夏凡當成了背叛者。

  「想要靈火自己去取啊!」夏凡沒好氣地回吼道,「光在那裡喊算什麼?我又沒說自己要過去,到處看看風景不行嗎?」

  「看、看風景?」

  大概是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回答,大夥一時竟愣住了。

  連斐念也不例外,他望著理直氣壯遠去的夏凡,連一句駁斥或譏諷的話都說不出來。

  畢竟考試章程裡確實沒有規定不能看風景啊!

  趁著大家還在愣神之際,夏凡已經繞過山崖底部,進入了密林之間。

  原本還算明晰的道路,頓時變得狹窄而隱秘起來——大概是太久沒人走過,雜草和灌木已在腳下連成了片,他需要用木劍開道,才能辨明山路的方向。

  按小二的說法,這條岔路將沿著這座青山一路向上,鎮裡就沒有幾個人見過它的盡頭。

  半個時辰後,夏凡氣喘吁吁的停下了腳步。

  在真正的森林中行走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不說腳下惱人的藤蔓,光是低矮草叢裡散不去的露水就足夠讓人難受了。走了這麼一陣,他的褲腳和鞋子已經濕透,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泥濘中一般。

  還有蚊蟲——山裡的蚊子並不是晝伏夜出,而是光天化日之下就出來嗡嗡作業的那種。如果不是氣對小型蟲豸有一定的驅逐作用,他覺得自己根本撐不到這個時候。

  探尋證明,這條盤山路周邊並沒有墓地或墳包一類的東西,想要另闢蹊徑獲取靈火希望已然不大。

  同時他也確認了一點,那就是這條路絕非鎮裡獵人所開闢,儘管已被雜草遮掩,但它實際的寬度與平坦程度甚至堪比青山鎮的幹道——相較那條通往半山腰的岔路,這條反而才像真正的主路。

  為什麼有人要在山上修建一條如此寬敞的道路?就算有方士相助,那也是一項巨大的工程。更奇怪的是,花費大量精力建立起來的盤山路,為何如今又放棄了?

  可惜以他個人的能力,是沒法一探究竟了。

  就在夏凡準備往回走的時候,用來撥開雜草的木劍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哐噹一聲悶響。那種觸感既非藤蔓,又不像突出路面的頑石。

  他輕輕咦了一聲,蹲下身撥開草叢。

  只見一根腐朽嚴重的木方半埋在泥土中,寬約四指,長度一時難以估計。令他驚訝的是,這根有明顯刨磨痕跡的木頭,並不像是被人大意遺失在此地的,差不多每隔半米,就能看到一截木銷插入木方內,將其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而在木方之上,則是無數條長長的壓痕,儘管年歲過久,有些部位已經被蟲蛀壞,但依舊能看出它承載過許多重物。

  這竟是一條軌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11:53 AM

第十章 再見與不見

  ……

  深夜,夏凡倚靠在床頭,打量著自己從軌道邊上找到的一塊金屬物件。

  它看起來像是青銅製品,差不多有一指長、兩指寬,抹去綠色的銅鏽後,還依稀能看到上面鐫刻的文字——只是那字形難以辨認,似乎與大啟國現行的文字有較大差別。

  還有那軌道……

  木軌並不是什麼稀罕玩意,人們很早就想出了用平直的木頭來代替凹凸路面的點子,只需配上滾木就能跑起來。問題在於木方的抗壓能力始終有限,加上容易被蟲蛀壞,所以這樣的特殊道路始終無法成為主流。誰也不願意花費大量財力物力,去修建一條每幾個月就要修補輪換的道路,除非迫不得已,或是有急切需要才會考慮。

  所以木軌一般也出現在山上居多,畢竟附近沒有採石場的話,想要在山坡上修一條平整耐用的青石路也不太現實。

  青山鎮只是一個建在半山腰的荒僻小鎮?

  不,這兩樣東西已足夠證明,青山並不是一個荒僻之地,這裡曾有許多人來往過。

  考官顯然隱瞞了其中的關鍵信息。

  到底是什麼原因,才令青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吱呀。」

  頭頂窗戶傳來一聲輕響。

  夏凡收起青銅片,望向窗口處的黑影,「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出現在那兒的,正是狐妖。淡淡的月光從她背後灑入,映亮了她尖尖的耳朵。

  「牛肉,我吃了。」

  「我知道。」

  「那你就應該明白,我接受了你的懇求。」她由蹲立改為坐下,並翹起了二郎腿,「你或許習慣了毫無誠信,但我沒有。」

  呃……居然是懇求嗎?還有,月光要再亮一點就好了。

  「不過現在都快過子時了,你該不會是想熬到我睡著,好白薅一頓夜宵吧?」

  「白薅?」狐妖疑惑的皺眉,儘管她看上去無法理解,但似乎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話,「我什麼時候來是我的自由,你又沒事先說定時間。何況我也是很忙的,若不是看在牛……」她忽然打住,「總之,你睡過去的話怪不到我頭上,我反正履行了約定。」

  「說得有理。」夏凡也不想再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畢竟時間寶貴。至於對方說的很忙,倒不一定是假話——她顯然沒有忘記自己來青山鎮的初衷,「你今天又讓不少人做噩夢了吧?當然,要是你覺得這算幫到我考試,可以當我沒問。」

  「比昨天少。」狐妖直截了當道,「如果人有了其他情緒,夢的感染力就會下降。而今晚他們的情緒都在增加。」

  「什麼樣的情緒?」

  「焦慮與憎恨。」

  夏凡心中微微一跳,這是被考試的環境影響到了麼?必須精打細算的錢銀,絕不夠考生分的靈火,以及世家制定的先後秩序……不滿情緒蔓延開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對了,」他想了想,又將自己在後山上找到的青銅片拿了出來,「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對方毫無興趣的撇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覺得一隻狐妖會比你更懂人類的玩意?」

  「大概是你們動輒活上幾百上千年的緣故?」夏凡組織詞語道,「見多識廣這句話總不會錯……」

  「呵……」她先是咧開嘴,隨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那笑聲顯然跟和善無關,而是充滿了諷刺。「妖若能活上那麼久,你覺得主宰世間的還會是你們?」

  「呃,不對嗎?」

  「氣雖然能延長壽命,但也不過是將妖和普通人拉到了同等水平而已,連方士都比不了,也只有鄉間無知之人才會傳言妖類長壽了。」

  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夏凡的意料,它意味著妖的平均壽命不過五六十歲,修煉百年開靈智、修煉千年終化人什麼的,大概也都是謠傳了?

  「那你們……到底是如何誕生的?」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成為妖的?」

  「當然是從一開始。」她不滿地抖了抖耳朵,「你不會以為,我生下來時只是一隻普通狐狸吧?先有氣後有靈,人也是如此,難道你師父沒教過你嗎?」

  「教是教過……但這兩件事有什麼聯繫嗎?」

  「愚鈍!」狐妖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先有氣後有靈等同於有什麼樣的氣凝聚,就會誕生什麼樣的靈,明白嗎!你之所以能感氣,早在懷胎時就已決定。而其他萬物也是一樣,在孕育之處,氣便會發生附著,有些尋常,有些不凡。尋常者為芸芸眾生,而不凡者,則像你我。此過程無法預測,也不可更改,這即是「天性」!」

  夏凡張大了嘴。

  他忽然發現,半角碎銀的滷牛肉,實在是太值了。

  那位便宜師父也提到過「氣靈說」,但遠沒有這麼詳細和具體。

  他現在知道了,妖不用修煉,也不需要機緣,她之所以為妖,是因為生來如此。

  「那……妖能和人生育後代嗎?」夏凡問出了第二想知道的問題。

  對方的眼神明顯變了。

  「咳咳,我只是想深入研究下,絕沒有其他意思,」他連忙補充道。

  狐妖盯了他好一會兒,才不爽道,「這一點你們的那些民間傳言倒沒有錯。儘管很少,但偶爾還是有例外出現……」

  意思是……可以?夏凡追問,「為什麼很少出現?」

  「你這不是廢話嗎?如果不是變態,或是心理有問題,誰會願意跟妖婚配?」她大為光火,「妖又不能完全隱去自身特徵,不是有鱗片就是有尾巴,在你們眼裡,不就跟野獸一樣醜陋嗎!當然,你也別以為人有多好,光禿禿的,怎麼看都彆扭!」

  呃……這就是時代的代溝麼?

  夏凡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以後是不是留個鬍子會比較順眼?

  「夠了,說是聊天,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反正我已經來過,也不算失約,就這樣,告辭!」

  說完她縱身而起,轉頭要走。

  「等下!」夏凡故技重施。

  妖狐的身子再次僵住,投來的視線裡彷彿有怒意在湧動。

  「今天的報酬,還沒給你。」

  夏凡拿出包著牛肉的布囊,伸手遞去。「我不清楚你想像中的聊天是什麼樣子,但我只是多瞭解一些關於你們的事情,如果有冒犯之處,還希望你見諒。」

  對方沒有接,而是凝視著他,片刻之後才開口道,「……為什麼想要瞭解妖?」

  「你不是常說,人和妖之間有許多偏見麼?偏見的根源正是不瞭解,我覺得只要接觸下去,未必不能消除這層偏見。」

  「妖也有很多種,包括吃人的妖,你覺得自己能讓人不再害怕妖?能讓方士停止殺妖?」

  「不能,但至少可以讓他們不再害怕不吃人的妖。至於方士……我不就是麼?」

  「哼,」對方發出一聲冷笑,可眼中的怒意卻少了幾分,「你還沒通過士考呢。」

  「所以要不要幫我一把?」

  「做夢。」她果斷拒絕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人。」

  「連妖都分很多種,人只會更多,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狐妖的動作忽然一緩,金色的瞳孔像是失去了焦距,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過了片刻,她才俯下身,一把拿走了布囊,「原來你也能說一兩句有道理的話。」

  「不止如此。」夏凡攤手道,「你想通過減少方士數量的手段,來削弱自己的敵人,可行卻效率低。而我通過理解消除偏見,再普及到方士群中,豈不是從根本上解決了這個問題?換句話說,我們在某些方面算是同道。」

  「誰跟你是同道了?我才不會和方士同流合污。再說了,你以為樞密府是什麼地方?還想憑一己之力改變它?」狐妖露出嘴角尖牙,既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警告,「如果你打著這個主意,我建議你現在就退出考試吧。樞密府遠比你想像的要可怕,一旦你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那裡只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為什麼聽她的語氣……似乎對樞密府頗有瞭解?夏凡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作為一隻妖,這完全說不過去。就算是大啟人,也沒有幾個知曉樞密府內情的。

  「對了,你師父是誰?我覺得一般人教不出像你這樣講道理、知大義、懂禮貌的妖怪。」

  她陡然沉默了下,「我沒有師父。」

  「沒有?那誰教你的這些?」

  「跟你無關。」狐妖突然變得不耐煩起來,她甩甩尾巴,跳下窗檯,「報酬我收下了,但不會有下次了。你還是把精力放在士考上吧。」

  「誒,等等,」夏凡躍上桌子,探頭向外望去,夜幕裡卻已沒有了對方的影子。

  居然走得這麼快麼?他只好壓低聲音喊道,「明天我還會準備滷牛肉的,如果忙完了記得來拿啊!」

  不過夏凡心裡隱隱有種感覺,這次對方恐怕是認真的。

  她不會再來聊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08:36 PM

第十一章 為敵

  ……

  人類還真是笨拙啊,即使學會了引氣入體也不過如此。

  黎蹲坐在窗沿下,聽著頭頂傳來的動靜和低呼,心中不由嘲笑。

  直到窗口再無聲音,她才拍拍尾巴,起身離開。

  此刻剛過子時不久,仍是適宜做夢的好時機,特別是那些沒能佔到旅店房間,不得不睡在鎮子外緣那些破舊茅草屋裡的考生,更容易受到噩夢的影響。

  但不知為何,黎卻忽然沒了興致。

  就連懷中的滷牛肉,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香味。

  一個想要瞭解妖的方士就已經夠可笑的了,更別提他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認為偏見可以通過瞭解與宣傳來消除,這跟自尋死路有什麼區別?

  當然,這不能怪他。以他貧瘠的見識,自然無法理解樞密府代表著什麼。

  數百年的鮮血積累,才鑄就了如今的秩序,以及樞密府在人間的地位。任何越線的行為,都會被視為不可饒恕的挑戰。即使是指導她的那位,面對這龐然大物也絲毫沒有反抗之力,何況是一名小小的方士?

  他要是通不過也就罷了,回到鄉下老家不管如何胡說,也只會被當做瘋人囈語。可一旦通過考核,成為正式的方士,他還這樣不知收斂的話,結局必定只有死路一條。

  按道理來說,她應該高興才是。

  畢竟世間又能減少一個方士,還不用她親自動手,這無疑是一個好結果。但意外的,她發現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

  黎想不出答案。

  明明才認識不過兩天,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曾見過許多人,聽人說過許多話,懼怕、求饒、威脅、憤恨、殺意……留在她腦海中的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情緒,至於具體說了什麼,她幾乎完全沒有印象。可這個年輕方士的每一句話,她居然都記憶猶新,彷彿兩人所談的內容比過去數年裡說過的都多。

  「莫非……你也是野炊愛好者?」

  第一次交流便是從這裡開始的。

  完全摸不著頭腦的開場,卻有種莫名熟悉與懷念的感覺。

  黎走到小鎮邊緣,摸出包著滷牛肉的布包,猶豫了下,將其扔向了懸崖底部。

  她想要和樞密府為敵,就注定會成為所有方士的敵人,這樣的例外還是不要再見了的好。

  「我當什麼在搗鬼,原來是一隻狐妖啊。」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粗獷的聲音。

  黎尾巴頓時豎了起來,她猛地回過頭去,只見十步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

  那是一名高大的人類雄性,身高接近六尺,肩膀差不多是正常人的兩倍寬,加上一身漆黑的高領袍,在隱暗的月光下形如一座小山。

  如此魁梧的人,居然能毫無聲息的來到自己面前?

  她心中警鐘頓時大作!

  還有對方肩頭那三道紅色刺繡……她雖然不清楚樞密府官員具體的級別劃分,但擁有三道橫槓的方士,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吾乃霸刑天,啟國南地鎮守。」銀色面具下再次傳來了對方的聲音,「你的名字是?」

  「……你無需知道。」黎微微彎下身子,露出嘴角獠牙。

  「別急,這只是第一個問題。」霸刑天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二個問題,你來青山鎮擾亂我大啟士考,目的又是什麼?」

  「而最後一個問題……」他頓了頓,「誰指使你來的?」

  黎冷笑一聲,「我就不能是自己想來?」

  「妖幾乎不會涉足人類領地,像野獸一樣活在曠野森林裡才是你們應該做的。何況士考舉行地是樞密府的機密,如果沒人指使,憑你也能找到這裡來?」

  霸刑天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做了個虛握的姿勢,「現在不回答不要緊,我可以給你思考的時間。等我抓住你,一點點掰斷你的關節,扭下你的手指時,你就能一次性說個痛快了。」

  狐妖凝視著霸刑天的同時,霸刑天也在審視著她。

  第一天九人淘汰,第二天就暴增到了七十四人——雖說士考中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但大部分退出考生一臉驚慌不定的模樣,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霸刑天依稀記得,三年前的隱沒島士考,也出現過相似的問題。不過那場考試的內容本就跟精神承壓力有關,加上他那時還沒法越過監考官直接插手考試,因此最後以不了了之而告終。直到這輪青山鎮士考,他才陡然想起兩者的聯繫。

  令他意外的是,罪魁禍首竟是一隻狐狸。

  狐妖擅長魅惑與幻術,倒能合理解釋考生為何各個心神不寧,可霸刑天想不通的是,為何對方只是恐嚇,而沒有直接動手。妖怪仇視方士再正常不過,特別是這種專程找上門來的,找到機會後理應大殺特殺才對。

  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對方有更深一層的目的。

  而這樣的目的,通常不是一般妖的腦袋能想得出的。

  況且連著兩次士考,都能找到其中一處考場作祟,更讓霸刑天傾向於這一猜測。

  狐妖的年歲看上去不大,這意味著她實力有限,最好能抓活的,再用嚴刑拷打來獲得幕後指使者的消息,這才是穩妥之舉。

  「我問你,你殺過妖嗎?」黎沉默許久後開口道。

  「當然。」霸刑天不假思索道,「數量還不少。」

  「那種跟人毫無瓜葛,甚至與世獨居的妖呢?」

  「有什麼區別嗎?我把它們碾死時,可沒興趣去詢問它們的生平。」

  「那麼……你就不能算無辜者了。」黎深吸一口氣,雙腳猛地發力,向離弦之箭一般朝霸刑天撲去——

  她主動發起了進攻!

  既然要與樞密府為敵,那麼就無可避免的要和高層方士交手,而眼前的這人,便正是高官中的一員。若能在此將其斬殺,必可有效削弱樞密府的實力。

  剎那間,霸刑天感到一股滔天殺意撲面而來!

  腳下的土地彷彿化作了血海,刺鼻的血腥味直衝喉嚨,粘稠的像是要堵住呼吸一般。身邊的花草、樹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殘肢斷臂與散落的內臟。

  尋常人在這樣的環境中別說戰鬥了,就連保持站立都不是一件易事。

  攻擊的同時發動幻術,來增強自己的勝算麼?霸刑天不禁暗讚,還真是一套好招!可惜,別人或許會被屍山血海所震懾,他只會覺得熱血沸騰!

  雙腳穩穩踩住地面,同時身子略微側傾,他將右臂拉至極限後全力揮出,朝狐妖衝來的方向直擊而去!

  隨著碰撞的巨響,幻象應聲而碎!

  漫天血光如琉璃般瓦解剝落,狐妖倒飛出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而他僅僅向後退了兩步。

  黎再站起來時,右手五指已有了明顯變形。

  「我曾在軍中任職過很長一段時間,早已見慣了鮮血橫流的沙場,你的招術只會讓我更加興起。」他舉起雙手,只見那對巨掌竟沒了血色,而像是花崗之石聚成,其半透明的紋理和石頭別無二致,「對付你,我只靠這雙手掌就足夠。」

  「艮術,歸申?」黎皺眉道。

  「哦?你連這個都知道?」霸刑天沉下聲來,「方術不得輕易外傳,就連世家亦不例外。不止違反此令,還將其傳授給妖……我越來越想找出你背後的那個人了。」

  「你儘管試試好了!」她再次俯身衝出,不過這一回她沒有選擇正面強攻,而是拉出了一個Z字路線。

  「喝!」霸刑天大吼一聲,原地擺出迎擊姿勢——以不變應萬變,便是他最熟悉的戰法!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任何詭計都不足為慮!

  奔行中,狐妖居然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符籙。

  何等叛逆!霸刑天不由得大怒!

  他惱怒的不是區區一隻妖怪,而是將方術傳給妖怪的人!妖類生來就能感氣,還具有無需教導亦可施展的本能術法,在天賦這一點上,妖比人更勝一籌。它們最大的劣勢,在於本能術法基本固定,比如狐妖多變,善於擾亂神志,只要克制住這一點,它們便無計可施。

  正因為如此,將方術教授給妖是絕對的大忌,也是全體方士的共識。現在卻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違背樞密府的禁令?

  此人死不足惜!

  儘管這般,霸刑天卻毫無退避之意。天性便是天性,妖怪由於本能術法的緣故,想要施展其他方術原本就大打折扣,而他已看清,那張符分明是乾符。即使不清楚具體的筆畫,但狐妖屬「坎」,和「乾」已差了一個「巽」位,就算能成功激發,效果只怕也極其有限。

  更何況她已廢了一隻手,單靠符籙引導的二重術,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在穿過一片草叢時,黎尾巴一掃,將一大片雜物甩向了他。

  這是什麼伎倆?

  只有幼童打架,才會用上此種可笑手段。

  就算飛來的是數十把匕首,被艮術歸申—不動明神附體的他也絲毫無需躲避。

  霸刑天張開雙臂,朝黎抓去——這一次,他決定把她的另一隻手也折斷掉。

  就在一片碎石雜草飛濺中,他看到了對方緊閉的雙眼。

  以及幾隻被一同掃過來的螢火蟲。

  「乾術,為寅!月耀光!」

  剎那間,一道皎潔的白光在兩人中綻開,填滿了霸刑天的全部視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5 08:37 PM

第十二章 不動明神

  竟然是……就地取材?

  她的目的不是那些雜草,而是草叢裡的螢火蟲。

  符籙加上引子,令月耀光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三重術,即使是狐妖不擅長的乾術,也依舊讓霸刑天陷入了短暫的失明中。

  好算計!

  他按照記憶中的路徑,用力合上雙臂,結果什麼也沒能抓到。

  緊接著,他的背後傳來了呼呼的破風聲。

  這個過程發生在轉瞬之間,一般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霸刑天幾乎是下意識轉過身,朝著風聲襲來的方向揮出雙拳!

  又是一聲巨響。

  但這一次,對方並沒有飛出去。

  相反,霸刑天感到手臂前端傳來了一股巨力,連不動明神也發出了哢哢的碎裂聲。

  白光消失,他的視野剛恢復,便看到了一隻碩大的巴掌。

  女子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比人還要高出半截的巨型狐狸,它的爪子如刀般鋒利,並已淺淺刺入他石頭般的皮膚中。如果自己不是靠反應擋下了這一擊,結果恐怕會完全翻轉過來。

  但即使如此,現在他在狐妖面前,也已沒了力量上的優勢——變回妖怪形態的她雖然無法再施展幻術妨礙意識,但體力與速度都得到了全面提升,而且幅度大得有些出乎霸刑天的意料。

  感到自身的方術正在瓦解,他不再收力,身子猛地向前一撞,用肩膀頂開了那對巨爪,接著拔出了背後的重劍。

  一記由下至上的逆斬,將狐妖逼退開來。

  「不是說,對付我只靠雙掌就已足夠嗎?」

  黎吐出一口濁氣,用變了調的嗓音緩緩說道,同時心中也在暗自驚訝。

  這人力氣未免也太大了點吧,大到完全不像是一個方士了。剛才那一掌的威力,就算是岩石都能拍碎,卻被他靠肉身抵擋下來。

  還有那把劍是怎麼回事,一般方士不都使用桃木武器,以便對付魍魎鬼怪麼?這傢伙為什麼拿的是金鐵劍,而且劍身長寬堪比普通人……他平時就是這樣除祟的?

  「我承認小看了你。」霸刑天坦然道,「想要控制力度,以活捉為目的,僅憑我一個人確實困難了點。」

  「虛張聲勢!」

  黎張開前爪橫掃,卻被對方生生格擋在原地。

  「再來!」霸刑天大聲道。

  她咬咬牙,連著左右拍擊數次,卻都未能突破前者的防禦——看似實沉無比的重劍,在他手中卻能上下翻飛,彷彿沒有重量似的。並且他承認前半段失利後,氣勢不僅沒有降低,反而越漲越高。

  「接下來到我了,看好!」

  隨著一聲提醒,霸刑天劈出了他的第一劍。

  樸實無華,卻避無可避——這一擊並不是隨意揮出,而是卡在了她出爪時機之間,她根本來不及離開重劍的攻擊範圍,只能選擇硬擋!

  爪子與劍身接觸,隨後被依次砸碎,鑽心的疼痛瞬間刺入了她的腦海。

  如果這把劍有開刃,只怕她整個前臂都會被切斷。

  而霸刑天絲毫未停,第二劍緊跟而來!

  這次傷在了腿部——雖然靠尾巴勉強拍開了劍鋒,但依舊在毛皮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當對方舉起重劍,即將斬下第三招時,黎猛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他那高漲的氣勢,以及任由自己先出手的態度,全是計謀的一部分。看似粗狂豪放,實際上卻是一環扣一環——讓她多次攻擊,除開尋找破綻外,也是令她以為對方要以力量硬拚到底。一旦捕捉到她無法變招的機會,便會立刻發起反擊。

  這種大範圍的攻擊避無可避,卻又給她留了一絲餘地,只會讓她在受傷和被殺之間做出選擇。一旦選擇受傷,必定會步步陷入絕境,直到再無反抗之力。

  所謂的「難以活捉」,不過是對方的幌子,他到現在所想的,仍是生擒她——僅僅是生擒的方式從雙掌變成了重劍而已。

  再被砍上幾劍,她就真只能躺在地上任人揉捏了。

  念頭一閃之間,黎便毅然做出了決定。

  面對第三劍,她沒有讓開要害,而是迎著劍刃撲了過去,同時將利爪對準了霸刑天。

  這是一次兩敗俱傷的反抗。

  也是她的回答!

  利爪擦著對方的頭顱劃下,而重劍也在同一時間斬入了她的腰腹內。這一回,對方終於無法再快速拔出劍身了。

  黎用盡最後的力氣轉身甩尾,將霸刑天掃倒在地,接著三步並作兩步,朝小鎮外猛地躍起,跳過深不見底的懸崖後,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密林之間。

  「被發現了麼……了不起。」霸刑天拍了拍身上帶血的粗毛,撐地緩緩站起。

  同時,一道筆直的裂痕出現在他的銀色面具之上,並迅速擴大。最終面具裂成兩半,哐的一聲跌落在地。

  他承認最後那一次交手,自己先行避讓了一步,也正因為如此,第三劍沒能令狐妖當場斃命。作為一地鎮守,他完全沒有跟一隻妖怪以命換命的打算,但對方的判斷與果決依舊令他忍不住讚歎出聲。

  利用不動明神之力,用重劍發起連綿不絕的攻擊,令敵人在防禦間疲於奔命,直至死於傷勢積累,這是他最慣用的招術。

  能在半途察覺到陷阱的人不少,但有勇氣直面絕境,孤擲一注發起反擊的卻屈指可數。哪怕他們知道,這或許是唯一的生路,也沒幾個能做到像狐妖那般出色。所謂的以命相搏,關鍵就在於一個「搏」字,招式之間若夾雜著畏懼與恐慌,自然無法逼迫他讓步。看似拚命的攻擊,一旦失去專注,不過是送死而已。

  好久沒有遇到過如此令他過癮的對手了。

  儘管對戰經驗仍十分欠缺,但光憑這份心氣,就足以值得稱道。倘若加以時日,說不定她也會成為能被樞密府記住的敵人。

  不過……沒有那個可能了。

  第三劍雖有偏差,卻依舊是致命傷,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連人影都沒有,更別提願意為妖怪治傷的醫館了,她靠自癒能力根本撐不了幾天。

  妖死後和尋常人等沒什麼區別,屍身會逐漸腐化,氣則歸還於天地。

  這片青山就是她的墓地。

  霸刑天撿起地上的重劍和面具碎片,轉身朝吊橋方向走去。

  ……

  這就是……樞密府的實力麼?

  黎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上心頭,她無力維持巨大化體型,重新變回了人的模樣。

  手部和腿上的傷還能勉強忍受,但腰間那道撕裂的橫貫傷口,已讓她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能出現在青山鎮的,顯然不會是樞密府最強大的方士,可即使如此,她仍舊連一點獲勝的希望都看不到。

  更別提樞密府不止一個鎮守,還有官銜凌駕於鎮守之上的青劍和羽衣。

  難怪「師父」多次告誡她,千萬不要與樞密府為敵,也一定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沒有別的期望,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來找我,也不要為我報仇,就當我從未有見過你一樣。」

  這便是「師父」禁錮她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但是,她又怎麼可能忘掉過去發生的一切?

  自從有記憶以來,她的大部分生活裡,都有著那名青衣女子的身影。是她教會了她識字、書寫、禮節與世間規則。哪怕對方從來不承認,兩人之間有師徒關係,她也早已將對方當做了唯一的師父。

  黎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樞密府找上門來。

  青衣女子從此銷聲匿跡,而她也變成了一個人。

  「師父」教過她許多東西,卻唯獨沒教她如何與樞密府對抗。

  她必須自己尋求方法。

  可現在……一切似乎都在離她遠去了。

  劇烈的疼痛令黎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搖搖晃晃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捂著腹部的手已被溫熱的鮮血浸濕。

  她並不害怕死亡。

  但在達成目的之前,她不能就這樣死去——一旦她不在了,世間將沒人再記得那名女子的名字,沒人記得她曾在一片竹林中,撿到了一隻剛誕生不久的狐妖。

  她死了,師父也就一起死去了。

  這份意識令黎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思緒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不行,不能留在群山中。就算霸刑天不搜尋過來,她也必死無疑。僅憑現在虛弱的身體,別說方士了,連那些循著血肉味道而來的野獸,都能要了她的命。

  可她如今又能去哪裡?

  療傷需要乾淨的水、食物、可供休息的場所,或許還得用上一堆草藥。

  而最近的城鎮至少在五百里之外,她靠雙腳走不出這片大山。

  「要是沒把那份牛肉……扔掉就好了……」

  不知為何,黎忽然想起了那個古怪的年輕方士。

  算了吧,她告訴自己,這種時候的期待只是軟弱的附生物。對方的態度是建立在雙方實力的差異上,若是當他發現,自己已失去所有抵抗能力的時候,還會像之前那樣坐下來對話嗎?

  可能性微乎其微。

  人類本就是善變的物種。

  或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師父」的故事告訴對方,讓她的名字不要消失於世。

  至於自己的下場會如何,那已是她無力去顧及的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6 09:28 PM

第十三章 亂序

  考試第三天,夏凡走進旅店大堂時,立刻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氛。

  那便是安靜。

  正在吃早餐的人大概有十來個,如果是平時,相互打聽消息或結交朋友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但今天卻誰也沒有主動開腔。

  不止如此,連他們坐的位置都拉遠了許多,每個人之間至少隔著數步距離,就好像在提防著什麼一般。

  如果被遠離的人是世家弟子,他倒還能理解。可偏偏堂內坐著的,都是普通考生。

  甚至當他進來時,不少人將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那眼神中若隱若現的冷光,令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又是什麼情況?

  難不成自己昨天在斐家面前的那番舉動,已經傳遍了青山鎮,讓自己成為了眾考生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至於吧……如果他們真有這般「團結」,昨天早該衝破了斐家防線才是。

  夏凡按下不解,按照昨日的慣例點了一份蒸窩頭,以及一包滷牛肉。

  就算狐妖說過不會再來,但……誰知道會不會真香呢?畢竟這個定理適用於任何一個多元世界,他提前做好準備總不會錯。

  即便對方不來,他還能自己消化掉嘛。

  吃完窩頭,夏凡打算再去後山轉一轉,看看能不能多發現點什麼。早上的露水雖重,蚊蟲卻相對較少,若沿著軌道周圍走,或許可以比上一次探索得更遠。

  出了旅店,他意外的發現今天活動在青山鎮裡的人,似乎少了許多。

  而前兩天,哪裡都能看到四處花錢打聽的考生。

  這到底是他們的錢不夠用了,還是狐妖晚上太努力了?

  就在夏凡暗想之際,前方的街巷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激烈的呼和,以及快速而雜亂的腳步聲。

  只見一人率先衝出巷口,神情驚慌無比,而後面緊跟著又跑出了四五人,手中都握有木劍。

  顯然,前者正在被追逐。

  「夏兄!快、快跑!」

  湊巧的,那個被追逐的倒霉蛋竟是熟人——魏無雙。

  還來不及等他避讓,後面的那幫人已經注意到了他。「兩個就兩個,我們人多,都圍起來!」

  話音剛落,其中兩人便已超過魏無雙,一步堵住了夏凡的退路。

  這下他連假裝看風景的機會都沒有了。

  望了眼呈包圍狀收緊的五人,夏凡頭疼地拔出了自己的木劍,「等等,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心……他、他們在打劫考生!」上氣不接下氣的魏無雙好不容易才答道,「我、我被他們用交換新消息的藉口騙出去,到地方才發現情況不對——」

  「讓你動手快點,非得給人瞅見破綻。」帶頭的黃衫男子瞪了同夥一眼,轉頭對夏凡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想弄得太僵,只要你們交出銀子和藥包,我可以讓你們走。」

  「你們的錢花光了?」

  「還剩那麼一點,」對方倒也沒隱瞞的意思,「不過撐不到士考結束就是了。能挖到靈火的地方現在被世家佔用著,我們只能等後面幾天的機會。」

  「如果把錢給你,我怎麼辦?」夏凡指了指自己。

  「你?」四人互相望了眼,露出一臉好笑的表情,「兄台,三年後再來如何?這次就先成全我等。」

  「哪怕我們素不相識?」

  「喂,你少裝傻了,這跟認不認識有什麼關係?」被黃衫男責怪的矮個子向前一步,「到如今這地步了你還不明白嗎?考官分明就不打算讓大家都順利過關,誰的拳頭大,誰就能在青山鎮待得更久!我們兄弟只能集起這麼多人,吃點世家弟子留下的小蝦米而已。」

  「沒錯,像你們這樣的,根本就沒可能通過士考。」黃衫男子毫不掩飾道,「就算能躲今天,也躲不過明天、後天。現在的青山鎮,早已不是什麼安全之地,到處都有像我們這樣的人,甚至據我所知,還有人打算向世家動手。所謂相遇便是緣分,與其便宜別人,倒不如交給我們。」

  夏凡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大堂裡見到的景象。

  原來如此……他頓時恍然,這就是氣氛不對勁的緣由麼。恐怕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察覺到,還在青山鎮裡的參考者,正在一點點從考生變成獵人或獵物。別說打聽消息,就連正常交流都成了一件冒險之事。所以大家才會相隔老遠坐下,一語不發。

  至於他走進大堂時投來的目光,只怕其中既有防備,也有審視——審視他是否能成為一個理想的獵物。

  「大哥,跟他廢話什麼。」另一個臉型頗長的「馬臉男」不耐煩揮了揮手中的木劍,「就這一棒子下去,還由得他不給錢?能給他留件衣服穿,都算我們心善了。」

  「哥,我記得這傢伙!」忽然有人道,「昨天就是他在斐念面前戲耍了大家!如果不是他,後面的人也不會生出退意來。這傢伙恐怕和斐家是一夥的,不能輕易放過他!」

  「你也聽到了?」黃衫男一臉為難的說,「我的話現在還有效,若是把錢和藥包交出來,我讓你們走。但等下就不好說了,別讓我難做。」

  「喂,你能對付幾個?」夏凡壓低聲音,掃了一眼魏無雙。

  「我、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和人打過……」後者戰戰兢兢回答道,全然沒了一開始和他打交道時的那份自然。

  他也並非沒有懷疑過,這場遭遇是不是一次真的巧合,不過就魏無雙的反應來看,這要是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點。

  「算了,等下有人打你的話,你就護住臉,明白了嗎?」

  「只用擋住臉就行?」

  「沒錯,只要臉沒事,別人就不會知道你被暴揍過。」

  「啊?」魏無雙不禁一愣。

  而夏凡已經從懷裡摸出了藥包。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你自找的!」黃衫男子一看見藥包便什麼都明白了,「弟兄們,給我上!」

  「蠢貨,這麼近的距離,你還想準備方術?」馬臉男一馬當先,怪叫著舉劍撲上前來,「找死——」

  他話還未說完,夏凡便將藥包朝他臉上揚去。

  包裹散開,漫天的灰塵與他撞了個正著

  「這是……咳咳……是什麼術法?」

  回答他的是當頭一劍。

  隨著一聲悶響,馬臉男被直接劈倒在地,再無動靜。

  夏凡趁著人群大亂,屏息出手,瞄準的都是對方的脖子、腰間、襠部等要害部位,確保一擊就能令其失去戰鬥力。

  這也是便宜師父教他的街頭鬥毆第一原則——先手必勝、後手遭殃。方士受到引氣的影響,反應和速度本就超過一般人,以有心算無心,他這十年算是打遍長街無敵手。加上思路開闊、常能舉一反三的「天賦」,連師父也稱讚他天生就適合混江湖。

  相比久經實戰歷練的夏凡來說,其他人就明顯遜色了許多,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提防包裡的東西,反倒一個個瞪大眼睛,想要看看他取什麼藥材出來。

  這無疑加強了撒灰的威力。

  「大哥,這、這好像不是方術,就是普通的灰!」

  「咳咳,我管它是什麼,快給我……咳咳……幹死那傢伙!」

  雖然在進入青山鎮前,所有考生只准攜帶一個藥包,但並沒有禁止更換藥包裡的東西,或是自制新的藥包。夏凡自然也不會只帶一包灰塵糊眼,鬥毆的第二原則便是不動則已、動若雷霆,不把敵人徹底打服絕不停手。

  第二包灰撒完後,他身邊已無一個站著的人。

  黃衫男也不例外。

  他被一擊乾淨利落的斬擊打中脖子,當場昏迷過去。

  從出手到結束,總共也就十來秒。

  魏無雙倒是很好的執行了他的建議,開打的那一刻便抱頭蹲在地上,除了滿頭灰塵以外,基本沒挨幾劍。

  「起來吧,已經結束了。」夏凡說道。

  魏無雙這才小心翼翼的鬆手起身,他驚訝的環顧一週後,不敢置信的望向夏凡,「你……居然這麼厲害?」

  「厲不厲害得取決於對手,而這些人……估計也是第一次干『打劫』的事。」夏凡俯身抓起一人抗在肩頭,「你也背上一個,我們得抓緊時間,免得他們再醒過來。」

  「再醒過來?」魏無雙臉色一變,「夏兄,你不會是想把他們……」

  「你在想啥呢?」夏凡白了他一眼,「謀害考生會立刻失去資格,我只是要把他們丟到橋那邊而已。當然,是在徹底搜刮之後。」

  有無銀錢並不是考試失敗的觸發條件,萬一這夥人醒來後寧可住野外也要報仇一把,那就十分麻煩了。不如直接送他們過橋,只要扔過邊界,他們就不可再踏入考場一步,也算是一勞永逸的做法。

  「原來是這樣。」魏無雙稍稍鬆了口氣,「對了……我被他們帶到巷子尾時,看到那裡還躺著兩個人,應該是之前被騙的考生,要不要把錢還給他們……」

  「不必了。」夏凡打斷道,「他們醒來後自然會明白發生了什麼,也找不到我們頭上來。就此退出或許對他們更好——若連這點情況都無法應付,考上方士反而是害了他們。」

  魏無雙微微低下頭,眼中的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你也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提前離開更好。」他沒有避諱對方的心情,而是直言道,「這才第三天,錢銀的影響就到了這個地步,接下去衝突只怕會愈演愈烈。有一點那個騙你的人說得沒錯,青山鎮已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8-26 09:28 PM

第十四章 夜行

  把五人都處理完後,一上午時間也基本耗費得七七八八。

  黃衫男提到的狀況,正一點點變成現實——為了爭奪繼續留在青山鎮的機會,考生之間開始互相攻擊,這一情況甚至出現在了旅店和茶樓門口。

  如果不是規則中有一條是「禁止干涉村民的日常生活」,夏凡懷疑這群人會把店內都當做爭鬥之地。

  「還好他們不會在茶樓裡鬧起來,」魏無雙心有餘悸道,「看來考官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未必如此。」夏凡搖搖頭。

  「夏兄何出此言?」他訝異的問,「考試規則裡明確考生不得——」

  「不得干涉村民生活,但沒有規定不準把旅店和茶樓砸了。」

  「這個……」魏無雙一時難以轉過彎來。

  「想想看,」夏凡壓低聲音,「如果你在外面旅店鬧事,砸壞一兩張桌椅,店家會怎麼辦?」

  「只要賠錢就行,除非錢不夠——」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愣住了。

  「沒錯。」夏凡微微揚起嘴角,「若能賠錢到位,店家估計巴不得你把所有舊桌子都砸個遍,官府也不會處理這種小事。換到青山鎮裡,則相當於鬧事不算違規,只有沒錢賠償才算違規。」

  魏無雙半晌說不出話來。

  夏凡也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他知道以對方的見識,一定能想到這意味著什麼。

  現在之所以沒人動手,原因無非有兩個。

  一是大家暫時還沒覺察到這一點,二是手中的錢還不夠多。

  現在意識不到,不代表之後幾天仍沒人意識到;同樣的,現在錢不夠多,不代表接下去幾天也會如此。隨著不斷有考生被淘汰,那些錢銀也會逐漸集中起來,直至形成「巨頭」,這種趨勢幾乎是必然的。

  到最後一兩天,只怕留下來的考生中會存有大量錢銀,即使砸碎幾張桌子,或是旅店的房門床鋪,也能賠償得起。

  面對必定不夠的靈火,從其他考生手中獲取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屆時會發生什麼,夏凡閉上眼都能想像出來——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在茶樓還是在旅店房間中,整個青山鎮都會變成狩獵場。可以說誰能聚集起更多錢銀,誰就能徹底佔據主動。

  魏無雙的臉色都變了。

  這樣的局勢發展對他而言,顯然是最糟糕的一種。

  或者說,對每個考生都是最糟糕的一種。

  信任與合作將不復存在,甚至那些臨時湊起來的團夥,都要時刻提防來自內部的襲擊——畢竟考官要的是裝滿靈火的罐子,而不會在乎罐子是從哪裡得來的。

  向夏凡拱拱手後,同鄉一臉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他則在茶樓二層找了個靠邊的桌坐下,點了份吃的,一邊吃一邊觀望起旅店那頭的情況來。

  到這一刻,士考的核心內容似乎已經浮出水面。

  只是夏凡心中仍存有不少疑慮。

  不管從哪方面看,這個規則都對世家弟子太有利了點。比起臨時拉幫結派的團夥,他們內部無疑要穩定得多,更有甚者說不定在考試前就已經確定好了名額分配,只需一小部分人專心陪考,就能令整體獲得最大利益。

  雖說人脈和家世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但如此一來,選拔出來的方士也都會帶著世家背景,啟國王室應該不會期望看到這樣的結果才是。

  當然,士考的政治目的並不是他現在需要思考的東西——無論上面如何考量都跟他無關,他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拿到一瓶靈火,以確保合格資格。

  ……

  午夜子時,外面已夜深人靜。

  夏凡中斷引氣修行,微微嘆了口氣。都這個點了,狐妖還不出現,十有八九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她不會再來了。

  帶著一絲遺憾,他開始準備今晚的正事。士考允許帶兩套衣服,除開一套是常見的罩袍外,另一套則是他親手製作的夜行服。和這個時代流行的寬鬆服飾不同,後者完全遵循了簡潔易用原則,沒有紐扣,袖、身、帽一體,腕部、肘部和胸口皆縫有一層牛皮,以提高耐用性。

  衣服也不是純黑色,而是藏青面料——從理論上來說,最適合融於夜幕的顏色是深紫色,但限於染料水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不那麼罕見的深藍色。至於黑色……它看上去最像黑夜,可一旦在有光的地方,一團移動的「陰影」很容易引起注意,隱藏效果甚至不如灰色。

  深吸一口氣,夏凡從窗口翻出,貼著牆壁朝二樓爬去。

  和光滑的混凝土牆壁不同,木質房屋的外緣有許多突出的楔頭,天然就適合攀爬,即使像他這樣的半吊子,也能輕鬆爬個好幾層。

  他之前花了一下午時間,都在觀察世家弟子的住所與動向,最終選定了一間離自己住處最近的屋子作為行動目標。

  如今靈火採集地被斐家、洛家、衛家輪流霸佔著,能確切得到靈火的,也只有這三家人了。

  而夏凡的計畫,正是從他們手中偷取到一瓶靈火之源!

  雖然不清楚裡面住著誰,但身穿洛家藍袍的人曾多次出入過此間房屋,並且個個高度警惕,進門前還會左右張望一番。考慮到世家弟子也有可能受到襲擊,夏凡推測對方的應對措施應該是將靈火收集起來集中看管,而非交給個人攜帶。

  同時他還注意到,這間房屋外的走廊一共連接著六間屋子,其中四間都被洛家人租下。若有人想正面突破,只要一聲招呼,洛家就能迅速擠佔走廊,形成一道難以攻克的防線。

  世家連考試內容都不一定清楚,更不可能提前知曉青山鎮的佈置,這無疑是他們自己根據現場情況想出來的。

  佔據旅店高處一角,相互照應、易守難攻,不得不說,世家弟子的思路確實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老道。

  不過夏凡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硬碰硬。

  他一點點移動至房屋窗口邊緣,單手解開腰間布帶,將其環繞在挑出的屋簷橫樑上,令自己固定在半空,同時取出一根髮簪,從邊角位置刺破窗紙,輕輕探入屋內。

  這根特殊的髮簪前細後粗,內部中空,透過它能勉強看到屋子裡的情況。夏凡掃視一週,發現洛家還專門安排了兩人守夜,這進一步確認了他的猜測。

  事不宜遲,他拿出藥包,將一份混合草藥填入髮簪中,接著用火摺點燃,小心翼翼的向內吹氣。

  這份由曼陀羅花、生草烏、夜牡丹、幻菇和冬蕨製成的草藥,正是他師父的得意之作,號稱千金難買,絕不可輕易外傳。當它們被點燃時,冒出的煙霧輕柔而淡雅,無色無味,聞者只會覺得無比安詳,有鎮痛寧神之效。若是聞得久了,便會不自覺陷入昏睡,不到天亮不會醒來,其催眠效果遠比黑市中那些蒙汗藥、百步倒要好。

  夏凡也親自測試過幾次,事實證明,這大概是他師父少數幾件沒有吹噓的事——哪怕是方士,也很難察覺到它的存在,連師父被他藥暈之前,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事後還連道睡得真香。

  這也是他此次計畫的最大依仗。若沒有此物,他斷不敢在第一天就將銀錢花得七七八八。

  事實上,夏凡的藥包中只有一小撮藥材跟方術有關,其中大部分都是傷藥、迷藥和解藥——跟了師父十來年,方術知識沒學多少,各種江湖伎倆和陰人的功夫他倒是略有小成。

  由此可見,少剛正面,活著才有輸出放在哪兒都是不二的真理。

  吹了約莫半個小時,屋內已聽不到任何響動。

  洛家雖然有安排人守夜,但終歸都是十來歲的孩子,要求他們精神高度集中的守在門口好幾個小時本就不現實。夏凡沒有點燃迷香之前,兩人就已經瞌睡連天,迷香不過是稍稍推了他們一把而已。

  夏凡輕車熟路的挑開窗銷,用一塊濕布摀住口鼻,翻身進入屋內。

  這間廂房比他租住的要大上許多,且用紗簾隔出了內外兩房,外面的算是客廳,靠裡的那間才是臥室。

  他撥開紗簾,輕手輕腳的搜尋一圈,很快便發現了此行的目標。

  正如他所料,洛家將採集到的靈火全部收集到了此處,而且非常沒有創意的藏在了床底。就著外房昏黃的燭光,他能看到床底至少塞著二十來個瓷瓶,每一個瓶口上都繫著一根細繩。

  這大概就是洛家最後的防禦手段了吧?

  儘管看不清這些繩子連著何處,但十有八九只要一動瓶子,就會觸發繩子連著的機關。夏凡猜測那端估計是鈴鐺之類的玩意,可以第一時間提醒洛家人臥室遭到入侵。

  當然這一點兒也難不倒他,畢竟學過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從床單一角割下兩縷布條,就地取材捲成繩狀,再根據力的平行四邊形法則,將兩根布條分開綁在細繩與床架之間,使其合力方向與繩子一致。做完這些準備工作後,夏凡才切斷細繩。

  失去束縛的繩子微微向後縮了縮,但很快被繃緊的布條拉扯住,維持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至此,取出瓷瓶已再無阻礙。

  確認完瓶子裡裝的確實是靈火之源後,夏凡將其綁在背後,原路退回至窗邊,再次沿牆返回了自己的小屋。

  直到雙腳落地的一刻,他才徹底鬆了口氣。

  整個過程竟意外的順利,從出發到得手,前後也不過一個多小時而已。

  「對於方士擅長幹偷雞摸狗這種事,我該說意外呢,還是理所當然?」

  然而下一刻,一個聲音猝不及防的從背後傳來,驚出了他一身冷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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