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晚上十點。
航班緩緩的降落在金陵路口機場。
飛機還在跑道上緩緩滑行的時候,孫可可已經整個人緊張的連呼吸都開始急促。一雙小手捏緊了拳頭,坐在座位上的身體綳的筆直。
上飛機之前已經和家裡打過電話了。電話裡,父親老孫和母親楊曉藝都對孫可可勃然大怒,不過在得知了孫可可的航班和回歸時間後,終於還是掛掉了電話。
只是語氣自然是非常不好了,孫可可也很清楚,回去後迎接自己的必定是一場暴風驟雨。
這個年紀的少女,尤其是孫可可這樣從小到大被養成了乖乖女性子的女孩,其實都還是怕父母的。
尤其是知道父母兩人,已經兩天都沒合眼了,更讓孫可可心中多了濃濃的愧疚。
此外,還有的就是,面對即將要對父母撒謊的,那種心虛了。
‧
張林生倒是還很平靜,只是做好了回家挨打挨駡的準備了。他編造的理由是,跑去網吧玩了,所以自然不可能告訴父母自己是坐飛機回來。
不管到底是真的不怕,還是表面上故作鎮定,反正浩南哥倒是看上去還挺平靜的。
‧
和孫可可的忐忑,浩南哥的鎮定都不同。
磊哥簡直就是意氣風發!
光頭磊又不是個傻子,他對陳諾勇於用事是不假,做事盡心也是不假。
但同時,磊哥也是個混社會的。該有的精明油滑,他一點都不會少。
磊哥很清楚一點:自己這次絕對是立下大功了!在那位小爺的心中,也絕對是大大的加分了!
從知道孫可可失蹤的第一時間,自己做出了最正確也最聰明的反應:不顧一切的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力量去尋找,哪怕是瘋狂的甚至不自量力的正面挑戰李青山的做法,在這件事情上,都絕對是加分項的。
後見自己不辭辛苦,親自帶人沿著公路一路跨省追蹤,也是兩三天沒合眼,甚至澡都沒洗,在西安見到陳諾的時候,磊哥知道自己當時的形象:鬍子拉碴,蓬頭垢面,這種炎熱的夏天三天不洗澡,身上怕是都臭了。
但,不怕啊!
自己表現的越辛苦,越狼狽,在找回孫可可後,這些就都全部都是功勞!
鐵打的功勞!
磊哥的聰明在於,他不但有自知,同時也瞭解陳諾的性子。
這位小爺是和極在乎身邊人的心腸,而且論功行賞的事情也一向做的很到尾。
自己這次的表現,肯定都落在了陳諾的眼裡──一旦那位小爺回歸,自己這次怕是又要高高飛起來一大截了。
‧
下了飛機後,磊哥和手下的兩個人背著包,大大咧咧的走在最前面。孫可可卻是磨磨蹭蹭的在最後。
磊哥看在眼裡,心中倒也沒太當回事。
人既然安全到家了,那就是頭等大事已經踏實下來。
至於回家被父母責駡這種小細節,對於磊哥這種江湖中人來說,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不過,磊哥做事還是很仔細的,走到了機場的國內航班抵達的出口之前,就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兒分頭走吧。」磊哥笑看著孫可可:「可可啊,你父母應該都在外面接你了。一會兒我和林生跟你分開走,免得遇到了不好解釋。」
孫可可魂不守舍,輕輕嗯了一聲。
「我教你的那些話,你可千萬記住了,別說漏了嘴。」磊哥低聲叮囑了兩句,然後拉著張林生道:「林生,我們在這裡等會兒,等可可和她家裡人碰面先走了,我們再走,免得碰上……我外面有車,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好。」張林生點了點頭。
‧
國內航班抵達的出口處,老孫和楊曉藝已經焦急的站在那兒等了好久。
雖然已經知道了孫可可的航班抵達時間,但兩口子卻還是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等在這裡了。
不誇張的說,孫可可失蹤的這兩天,老孫差點就覺得天都塌了。這個寶貝女兒,他是從小疼在了骨子裡的。
似老孫這種老實人,平日裡看著沒什麼脾氣,但是真遇到事情,他是那種絕對可以為家人去拼命的性子,而且一秒鐘都不帶猶豫的。
來的路上,一路上老孫都在憤怒的咆哮,在出租車上,和到了機場等待的時候,老孫都還在不停的數落著孫可可,憤怒的責駡著女兒。
旁邊的楊曉藝也是緊張兮兮,不過還是生怕自己丈夫太過憤怒,見了女兒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一路上都還忍不住勸勸老孫。
此刻站在這裡,看著顯示牌上,孫可可的航班已經抵達,兩口子直著脖子拼命往出口裡眺望。
「一會兒,我真的要打斷她的腿!你可不許攔著!」老孫氣急敗壞。
「帶回家好好教訓就好了。老孫,大庭廣衆的,你別動手。」楊曉藝紅著眼睛:「可可不見這兩天,我……」
說著,女人還用力拉了拉老孫的衣角。
「來了來了!出來了!」老孫忽然眼睛一亮,瞪大了眼睛盯著出口處的裡面一個方向。
聞言,楊曉藝也立刻看了過去,焦急的喊道:「哪兒呢?在哪兒呢?」
老孫趕緊就往前:「那兒!左邊!看見沒!!」
孫可可背著一個雙肩包正往外走,其實也在用眼神在接機的人群裡尋找。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就聽見如炸雷一般的一聲咆哮!
「孫可可!!!!!!!!!」
循著聲音看去,就瞧見了自己父親站在十多步外,瞪大了眼睛,彷彿一只要吃人的老虎一樣,表情猙獰的盯著自己!
老孫胸口起伏,喘著粗氣,大步流星就走了過來!
來到孫可可的面前,老孫咬牙,忽然就抬起手來,偌大的巴掌已經舉過了頭頂……
孫可可眼睛也紅了,縮著脖子也閉上了眼睛,準備好迎接著一個耳光……
可她閉上了眼睛,耳光沒落下,卻忽然就被一把狠狠的抱住了!
老孫死死的抱著女兒,女兒小小的身子在懷裡,在雙臂裡箍緊了,實實在在的感覺──這才讓老孫覺得,自己前兩天,得知女兒失蹤後,那種萬丈懸崖一腳踏空的感覺,此刻,雙腳彷彿才終於踩在了實地上了。
楊曉藝也跑了上來,雙目裡流出眼淚來,忽然就一聲尖叫,情緒失控了。
原本來的一路上,這個當媽的都還在勸阻老孫不要打女兒,此刻真的看見女兒站在了面前,楊曉藝卻彷彿一隻母獸一樣,尖叫完了之後,舉起巴掌,劈頭蓋臉就打了下去。
一巴掌一巴掌的,如雨點一樣落在了孫可可的後背上──卻也只忍心打後背。
巴掌劈了好些下,老孫卻反應了過來,將女兒抱的更緊了一些,卻側過了身子,挪了個角度,用自己的骼膊擋在了女兒的背上。
「不打了不打了,回家,回家!!」老孫眼睛也紅了。
孫可可被父親抱著,父親身上明顯濃烈的煙氣,加上母親明顯熬紅的眼睛,讓她心中越發的難受。
「爸……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孫可可哭出了聲來。
‧
張林生和磊哥等人,是躲在裡面看著孫可可一家三口離開後才出來的。
磊哥的店裡有人開車過來接,先把張林生送到了家門口,然後磊哥等人才回去了。
臨走之前,磊哥還仔細交待了張林生幾句。
浩南哥上樓,回到家中後,自然又是一番場面了。
張鐵軍看見兒子回來後,第一時間,一個響亮的巴掌就落在了張林生的臉上!
其實以張林生如今的功夫,他若是想躲閃的話,父親這一記耳光,他隨隨便便就能閃過去。
但是看見父親的臉龐,浩南哥心中嘆息,卻終究沒有躲。
第一個巴掌,然後是第二個……
第三個巴掌終究沒落下來,就被張林生的母親沖上來將父親張鐵軍死死拽開了。
「兒子回來了!你難道還要打死他,打跑他嗎!!!」張母尖叫著把張鐵軍撕扯開,然後用力抱住兒子,上下打量,確定了自己的兒子身上沒少什麼部件,看上去精神也還好,就先鬆了口氣。
然後看出了張林生的臉上隱隱的有些不重的傷痕,又緊張了起來:「這,這是怎麼弄的啊?」
張林生低聲道:「跟人打了一架。嗯……媽,我沒事的,就是打了一架,沒受傷。」
「打架打架!成天到晚就知道打架瞎混!!!」張鐵軍大聲怒吼:「我他媽的還以為你前些天真的學好了!!!!結果呢!你還是這麼爛泥扶不上牆!!!」
張林生死死咬了咬牙,沒吭聲。
父親張鐵軍在家裡狹窄的客廳裡如一頭困獸般來回轉悠了兩圈,忽然就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對著張母大聲吼道:「你還護著他!!再不好好管教,以後他會更無法無天!難道要等他在外面瞎混,闖禍了,坐牢了嗎!!」
輕輕推開了母親,張林生咬牙走到了父親面前。
「爸,我錯了。」
張鐵軍黑著臉,不說話。
「我真的錯了。」張林生低著頭:「我以後真的不會再瞎混了。我……」
說著,他抬起頭來,看著父親:「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張鐵軍看著兒子,雖然不明究竟,但卻意外的從年輕的兒子的眼睛裡,讀出了一絲罕見的堅決。
捏緊的拳頭,終究還是緩緩的鬆開了。
「你知道不知道,你跑出去兩天,車間裡就等於你礦工!之前我說了多少好話,求爺爺告奶奶,還給班組長送了兩條好煙,人家才答應你過去實習的! 結果呢?你才好好的幹了幾天,忽然一聲不吭人就沒了!! 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放?!」
「好了!兒子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回來了!你幹嘛還嚇唬他!」張母不樂意了:「你要教訓他,好好跟他說道理就是了,幹嘛嚇唬他?!」
說著,一拉張林生,張母低聲道:「你別怪你爸生氣,他是為你著急上火。」
「我知道,媽,是我錯了,爸他生氣是應該的。」張林生低頭道。
「公司的事情,你爸給你請了病假,沒算你礦工。唉……」說著,張母扭頭看張鐵軍:「你這人的性子!好好的道理到你嘴巴裡都說歪了!你這個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
張林生看向張鐵軍。
張鐵軍神色依然難看,卻狠狠的哼了一聲,喘了兩口氣後,才憤憤道:「明天早上跟我去公司上班!!」
「……」張林生沉默了會兒。
「去,先去洗把臉!!」張鐵軍看著兒子眼睛裡滿是血絲,看著兒子臉上還帶著淤青,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卻扭過頭去:「再跑外面瞎混,你就真別回這個家了!」
張母也趁勢拉張林生讓他先進裡屋,但是拉了兩下,兒子卻不動。
張鐵軍等了幾秒鐘,扭回頭來,卻發現兒子站在原地沒動:「你?」
張林生輕輕的把母親拉開,然後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張鐵軍臉色一變:「你幹什麼?」
第一反應,其實張鐵軍嚇了一跳,還以為兒子是不是在外面闖了什麼大禍了。
「爸……有個話我想跟你說。」
張鐵軍和張母明顯都驚住了。
不等父母說話,張林生鼓足了心中的勇氣,迎著父親的眼神,終於說出了埋在了自己心裡多日的那個念頭。
「我……我不想去修理部上班了。」
‧
深夜。
孫家。
審也審完了,盤問也盤問完了。
老孫一肚子怒火,最後氣的只能躲去了陽臺上抽悶煙。
倒是楊曉藝拉著女兒進了房間裡,母女兩人說了好會子話。
老孫一口氣抽了三根煙之後,楊曉藝從女兒的臥室出來,反手把門關上了,輕手輕腳來到了陽臺,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楊曉藝的臉色稍微輕鬆了幾分,壓低了聲音道:「我問過了……孩子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一聽這話,老孫狂怒的情緒,終於稍稍的澆滅了些怒火──但還有些擔心,忍不住道:「那個小子能忍得住?!兩個小年輕泡在一起兩三天!她……她不會撒謊騙了你吧?」
楊曉藝臉色有些尷尬,卻輕輕推了丈夫一把,沒好氣道:「這種事情能騙過我麼?女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仔仔細細問過了,可可也說的很清楚。 而且……我看著女兒的樣子,也不像……」
更細的話就說不下去了,畢竟是自己家的閨女。
不過意思,老孫也還是懂了,長長出了口氣。
還好,還好!
沒真的讓陳諾那個混蛋小子給禍害了去。
不過想到這裡,老孫原本對陳諾的滿腔怒氣,也居然就消了三分。
女兒千里送上門去,居然那個小子也忍住了沒碰……
也好!算他還沒混蛋到家!
想到這裡,老孫還是有點擔心:「你問清楚了沒有?」
「問了好幾遍了,就是她和陳諾吵架了,吵得很厲害,然後說崩了。可可的性子,外柔內剛,腦子一熱,就跑去西安找陳諾了。」
「那他們倆?」老孫皺眉。
楊曉藝也是皺眉,搖頭道:「可可不肯說,但是我看女兒這次回來,說到陳諾,語氣有點不太對,好像挺難受的。」
講到這裡,楊曉藝忽然臉色就一變,沉聲道:「老孫!以前我都沒說什麼,你看陳諾順眼,那個小子也一直哄著你高興,可可跟他在一起開心,我知道說不過你! 但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是一直不太甘心可可真的跟了陳諾那個小子的! 別的不講,我們家可可,我們是一定要讓她考大學的! 那個陳諾年紀輕輕就不上學了,以後……反正我是不大滿意的! 之前你不愛聽我說這些話,我也就不說了! 但這次!出了這種事情,我真的要好好跟你說道說道了! 我是堅決反對女兒再跟陳諾來往了! 這次兩人吵架,他能把我們家女兒氣的離家出走也要跑去找他!再讓兩人在一起,繼續下去,以後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欺負可可呢!」
老孫聽了,心中也是複雜。他原本是很喜歡陳諾的,也不反對女兒以後跟陳諾在一起。
但今天出了這麼樣的事情,他心中也對陳諾一肚子怒氣,而且,也實在沒有什麼立場再為陳諾說話了。
嘆了口氣,老孫又點了一支煙,不吭聲了。
「你說話啊!!」楊曉藝用力推了老孫一把,怒道:「那個陳諾到底好在哪裡了!!之前你放任兩個孩子來往,我就不說什麼了!這次的事情一出,我不管不行!!」
老孫咬了咬牙:「等陳諾回來,我和他談談!」
「談什麼談!再上門來,我把他趕出去!」楊曉藝怒氣勃發。
‧
楊曉藝的立場和想法,雖說市儈了些,現實了些。
但其實放在普通人的角度來看,也並不能說是多大的錯。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瞭解事情的經過,不瞭解陳諾在孫家的諸多事情上暗中出了多少力氣。
在楊曉藝的視角裡,她的觀念,是那種很樸素的,也很現實的小民的理念:孫家的家境之前雖然說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太差。
老孫是中學老師,雖然收入不高,但至少說出去,在這個社會上,老師的社會地位都是不低的,是一個被人尊重的職業。而楊曉藝自己,也是一個正經八百的基層公務員。
女兒孫可可,更是漂亮的如一朵花一樣。
這樣的條件,確實是可以稍微挑一挑的了。
何況,在近些日子來,孫家的情況眼看又有所不同了。
八中的改制擺明了是變成了教育部門的一個重點政績項目,還有資本注入,甚至還有外資進入。
而這麼一個學校的改制,幾乎成為了本地教育體系裡一個明星工程了。
老孫在八中改制後,還居然扶搖直上了,以後就是一個正經八百的副校長的職位!
收入高了不說,手裡的權力也大了很多。
以後可以遇見到的,這個小小的家庭,無論從社會地位,還是經濟收入上,都會在短期內就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曉藝如何甘心,讓自己花朵一樣漂亮的女兒,跟一個看上去前途平平無奇的小子談戀愛呢?
其實站在為人父母的立場上,這麼考慮,其實非常正常。
說什麼,陳諾上門就把他駡走──這種話,固然是楊曉藝在氣頭上的話。
她自然也知道不會這麼做的。
但,若是陳諾從外地回來了,再上門的話,楊曉藝也是準備好了,要跟陳諾,好好的「談一談」了!
‧
磊哥出的主意頗為靠譜。
孫可可回來後,老孫帶著女兒去了派出所消案,警察做完詢問後,得知了女孩的失蹤只是為情離家出走後……其實也沒太多心思去追究這種事情了。
做了筆錄後,對孫可可和老孫都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後,老孫就帶著女兒回家了。
至於陳諾家的破門而入的事情,先把孫可可從這個事情裡摘出來後,那就是一個盜竊案件了。
磊哥找李青山商量了後,還是要等陳諾這個房主回來後才能解決。
‧
張林生家的波折則是拖的久了些,主要是張鐵軍對於兒子不想再去自己上班的修車部做小工,非常不滿。
張鐵軍這個年紀的人,認為踏實才是一種最為可靠的品質,也總認為自己給兒子鋪的路子才是最正確的──其實也真的沒錯。
於是父子兩人就較上勁了。
各方面都在等陳諾回金陵。
張林生在等陳諾──如果說從前只是心中還不太確定以後自己會不會跟著陳諾幹。那麼西安這趟事情,看到了更多後,張林生心中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以後肯定是想跟著陳諾混了。
老孫一家在等陳諾──為了女兒和陳諾今後的關係怎麼擺。一家三口心思不同。
磊哥和李青山在等陳諾──等他回來才好解決家裡破門的案子,以及……其實兩個大佬,都心中存了一分,等這位小爺回來論功行賞的念頭。
這個念頭,其實也沒毛病。
但陳諾,卻就偏偏沒有立刻回來。
等陳諾真的回到了金陵的時候,已經是又過了一周後了。
‧
七月下旬的金陵城。
兩天前剛下了一場暴雨,但卻彷彿根本沒有澆滅這個有著「火爐」稱呼的城市的夏日暑氣。
一個上午的功夫,城市的柏油馬路上,又已經被太陽炙烤的,踩上去有些綿軟了。
中午的時候,磊哥剛讓手下小工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西瓜,親手一刀切開了,捧著半個蹲在鋪子的門口,旁邊擺了個垃圾桶,一邊吃一邊吐著子兒。
正吃的滿臉都是汁水的時候,磊哥就看見,陳諾雙手插著兜,搖搖晃晃的從路邊走了過來。
騰的一下,磊哥就站了起來,西瓜放在地上,大步迎上去。
「回來了?」
陳諾眯眼看著磊哥,笑著點頭:「回來了。」
其實眼神裡有些疲憊,不過氣色看著還好。
陳諾身後背著個雙肩包,大搖大擺進了磊哥的鋪子,然後被磊哥引到了後面的辦公室。
平日裡為了省電捨不得開的空調,立刻打開了。
磊哥又讓人切了個西瓜送了進來。
等忙完了這些,磊哥才讓人出去,把辦公室的門一關,坐在了陳諾面前。
「事兒都辦完了?」
「嗯,辦完了。」陳諾嘆了口氣,想了一下,道:「挺順利,都收尾了。」
磊哥笑哈哈的樣子:「您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就是有些煩心。」陳諾搖頭:「找個地方,我去搓個澡。這幾天累的夠嗆,身上能搓下一層泥來。」
「沒問題!」磊哥笑著應了,略一思索,就道:「附近就有一家澡堂子,乾淨正規的,搓澡的師傅都是老手藝了,泡澡的話,大池子小池子都有。我帶你去感受一下。」
「嗯,不急。」陳諾一指桌上的那個雙肩包:「你先看看。」
磊哥拉過來……才一提,就覺得分量不輕,沉甸甸的,壓手。
拿過來打開,先楞了一下。
包裡,叮鈴噹啷的,全是玉器!
隨手拈起一枚白玉鐲子,拿起來就著光看了看。
透亮,水色也好看。
「謔!這不便宜吧!」
陳諾笑了笑:「算是郭家賠禮道歉的東西。」
說著,陳諾伸了個懶腰,語氣很隨意:「這包東西,你隨便挑兩樣,拿回去送你自己女朋友吧。」
「哈?」
「讓你挑你就挑,一點零碎而已。」
陳諾一副渾然不當回事的語氣,磊哥心中一動,也就不再推脫──這會兒推脫,就反而見外了。
毫不客氣的隨手把那個鐲子就放自己桌上,然後又隨手從雙肩包裡掏了個玉雕的觀音掛墜。
「得,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掛墜我留著玩了,那個鐲子我拿回去哄媳婦。」磊哥喜滋滋笑道:「謝啦,諾爺。」
「嗯,還有個事兒,一會兒下午,你打下電話,晚上再獨安排我和李青山一起吃個飯。」
「好!」
陳諾交代完了事情,就站了起來:「走!搓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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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這到底是誰家啊?】
李青山聽說浩南哥的師弟要找地方搓澡,第一個反應就是:來我的遮風堂啊!
不過這話就被磊哥笑駡著懟了回去:「別鬧!人家什麼身份,你那個地方有正規洗澡麼!」
李青山這才作罷,不過聽了晚上吃飯,就拍了胸脯去安排晚上的飯局了。
‧
搓澡的地方是個老池子,開了有三十多年了,早年間是國營,後來改民營了。
裝修很一般,但搓澡的師傅都是老師傅,把陳諾搓的從內到外舒舒坦坦的。
搓下了兩層泥,皮膚都搓紅了,陳諾感覺到自己乾淨的彷彿一個煮熟了剛剝殼的雞蛋,這才滿意的沖洗了一遍,用的只是普通的香皂。
可能是一種偏執的念頭:陳諾一直以來固執的人為,後世的那些沐浴液,在各種包裝和營銷上花樣百出費盡心思,各色花香從熱門的到冷門的,甚至陳諾還使用過說是摻入了人參的沐浴液……
但陳諾一直認為,在去污去油的效果上,傳統的香皂比那些花裡胡哨的沐浴液更好。
和磊哥兩人要了個休息室,悠哉游哉的泡了兩壺茶,在那兒躺屍。
其實磊哥平日裡一般不怎麼來這種正規的洗澡地方──若是真按照磊哥的性子,這會兒就應該叫倆妹子來按摩了。
不過他知道這位小爺不喜歡那種道道,就自然不會瞎張羅。
喝了一壺茶,陳諾感覺到整個人從內到外都通透了,全身的筋骨也都鬆弛了下來了。
這才坐了起來,摸出一個煙點上。
「最近找一天,去大明路那兒看看,找個合適的地方盤個鋪子下來。」
磊哥一聽這話,頓時一個激靈。
好事兒啊!
大明路那個地方陳諾很清楚,在未來的十幾年後,那裡是金陵城的汽車一條街。
一條街上聚集了幾十家各個品牌的4S店,汽配店,二手車行等等……
金陵人已經行成了一種消費模式了:從汽車到摩托車到電動車,不管是買車,還是修車改車,還是配置一些汽車配件,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大明路。
可以說已經行成了品牌效應和規模效應了。
2001年的時候,雖然還沒有後世那麼成熟,但是政府規劃那片地方的決心,真正有些商業嗅覺的都知道的。
磊哥在堂子街這裡開的電動車行,其實也到了該擴大規模的時候了。畢竟堂子街出名的是黑車和二手車。真正想做正經的電動車生意,盤踞在這個名聲在外的黑車一條街,還是做不大的。
要做大,還是去大明路!
只是,要去大明路弄個地方,磊哥手裡的那點資金是不夠的──畢竟起家才幾個月。
「店鋪麼……面積不能小。地段也找好的。價格你去看……我就一個建議,能買的,儘量別租!買下來才是自己的産業,租的鋪子,以後都是給房東打工的。 資金你不用考慮,但這個事情最好要儘快。 另外……在附近不太遠的地方,找個房子,我有用。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好。過得去就行。」
磊哥沒多問,只是乾脆的點了頭:「放心,我辦事兒一定靠譜。」
陳諾也笑了:「知道你靠譜的。」
頓了頓,陳諾補了一句:「大明路的生意,以後有林生一份。」
磊哥沒意外,點頭道:「明白!」
又在澡堂子裡歇了會兒,直到太陽下山的時候,陳諾才和磊哥兩人出門來,然後直奔李青山的飯局。
和李堂主的飯局,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陳諾以「浩南哥的師弟」的身份,感謝了李堂主這次的幫忙,酒桌上自然是賓主融洽。
不過飯局後,面對李堂主的「去喝兩杯放鬆一下」的邀請,陳諾笑著拒絕了。
其實李堂主發出邀請的時候,心中還是有點含糊的!
他其實心中是很畏懼這位「浩南哥的師弟」。
畢竟……老頭子至今還認為,自己很可能是撞破了人家的奸情啊!!
不過呢,這些心中的顧慮,面子上是不會顯露出來的──若是陳諾知道這個老傢伙肚子裡的齷齪念頭,怕是當場就讓老頭子回去坐輪椅去了。
「李堂主,我倒是還有點私事兒要請你辦一辦,事兒呢,不太大,但是有些瑣碎……」
「沒問題啊!能為您辦點事兒,都是一句話!」李青山把胸脯拍的梆梆響。
陳諾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壓低了聲音,在李青山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李青山聽了,臉色頓時就有些古怪,看著陳諾,眨巴了幾下眼皮:「這個……事情我倒是沒辦過。」
想了想,老頭子還是點頭道:「不過聽著不算是什麼難事兒!您放心,我今晚回去就派人安排人手去做!儘快給您一個漂亮的答覆!」
‧
清晨的時候,張鋒從旅館的房間裡床上爬了起來,洗漱完畢後,拿出昨晚在便利店裡買的兩塊錢一袋的麵包,就著白開水,填了下肚子。
這家新民旅社位於清涼山附近,市中心不遠。價格也很親民,三人間十八塊一位,雙人間三十位。單人間七十塊。
其實一夜都沒怎麼睡好,半夜裡醒了次。每次睡夢中醒來,張鋒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看看房門的鎖。然後在回來摸摸卷好了塞在枕頭下面的外套,用力捏了捏裡面的那個口袋。
夢也是做的亂七八糟的。
家裡的房子可以換個大點的,孩子上學可以交贊助費,然後上個好點的。然後考慮著可以讓老婆把那個半死不活單位的工作辭掉。
家裡附近有個小學,可以考慮在路口盤個小門面下來,做點文具生意,讓老婆辭職後,剛好可以打理生意。
娘老子在鄉下有宅基地,地方夠大,只是房子很破很小,之前一直沒錢……這次回去後,可以考慮修個新房子,兩層的那種。
嗯,然後,趁著暑假還沒結束,可以帶老婆孩子出去旅遊一趟──這兩年流行的什麼新馬泰,可以去轉轉,跟團的話,一家三口下來,也不少錢。以前自然是捨不得的,但是如今麼,可以奢侈一把。
聽說國外的東西還便宜,可以讓老婆買點喜歡的。
哦對了,自己一直很想把手機換了,還有車,聽說捷達不錯,全套辦下來,一輛車到手價七八萬就成……
嗯,不行不行……
想到這裡,張鋒把手機和車,從自己的心願清單裡劃掉了。
太扎眼了!
手機是天天要拿在手裡用,別人都能看得見的。汽車麼,小區裡就沒幾乎人家有車的,買輛車開著進進出出,人人都看得見,家裡的那些親戚也能看在眼裡。
不妥!
要不然……全家搬到金陵城來?
好歹是省會。
聽說這裡學校也好,將來孩子前途也會不錯。
就是不知道金陵的房價如何。
嗯,今天辦完了大事,下午可以去幾個昨天報紙上看到的樓盤廣告的地址,去瞅瞅。
只是這一下,自己的計劃就要全盤推翻了。
買鋪子,換房子……就是不知道金陵城的房價和門面房的價格會不會太高了……
帶著腦子亂七八糟的各種念頭,張鋒吞下了最後一口麵包,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半。
唉,還是著急了些,起的太早了。
心中已經滾燙一般,看著時鐘的秒針一下一下的綳著往前跳。
張鋒就覺得,今後的好日子,已經在向著自己招手。那些美好的生活,那些自己幻想了無數遍的畫面,此刻就藏在一扇門的後面。
而自己,則已經站在了那個門檻上。
第無數次的,又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摸出了那輕輕飄飄薄薄的一張紙片,仔細的看了無數眼,彷彿病態一般的,又重新核對了一遍上面的號碼。
這是一張彩票,福利彩票。
按照這張彩票上的號碼,還有報紙上公布的中獎號碼……
張鋒手裡的這張小小薄薄的紙片,可以兌到……
張鋒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平時也沒有想過什麼發財夢。買下這張彩票,也不過就是前些天出差來金陵,在路邊的一家店去買煙,剛好那家店同時也是個彩票銷售點。
店主沒有零錢找了,於是和張鋒商量後,就勸他買了彩票當找零了。
號碼就是機器隨機打的。
沒想到,這一塊餡餅,就真的從天上掉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把這個老實人給砸暈了過去!
開獎的時候,張鋒其實都已經忘記這個茬兒了,還是老婆提醒了一下,才拿起了隔天的報紙,翻出彩票來核對了一下。
原本是沒有抱任何期望的,不過就是茶餘飯後無聊之舉。
結果,第一遍核對完號碼後,張鋒五雷轟頂。
他坐在家裡的餐桌上,楞了足足有一分鐘,手裡的香煙都燒滅了,才反應了過來。
然後就是趕緊把煙頭扔了,把打火機也拿的遠遠的,捏著拿張無比金貴的彩票,在手裡瞪大了眼睛反復看了幾十遍!
然後兩口子都陷入了極大的震驚之中。
不誇張的說,這兩天在家的時候,張鋒兩口子晚上睡覺,都是把彩票壓在枕頭底下睡的!
甚至張鋒還拿了把菜刀,就放在枕頭邊上!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反復的把家裡的門鎖和窗戶檢查上幾遍!
兩口子商量後,第一個達成共識的決定是:這件事情保密,不告訴任何親戚朋友。
張鋒是知道的,當地的一個曾經發了橫財的傢伙,聽說發達後,無數認識的和不認識的親戚朋友上門打秋風,借錢的,要錢的,甚至還有被壞人盯上勒索的。
本著小民求安穩的心思,兩口子都決定這個事情不能聲張。
在旅店裡挨到了八點鐘,張鋒出門了。
彩票的兌獎中心九點開門。
張鋒從旅店出來的時候直接退了房,然後也不敢坐公交車,也不敢坐出租車,就按照自己昨晚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地圖上的路線,就這麼徒步著,從旅店步行前往彩票兌獎中心。
路上走的有點快,走到了兌獎中心的時候,才八點半多一點。
張鋒有些焦急的在路邊徘徊的……還不敢距離兌獎中心的大門太近,遠遠的在路口徘徊著。
口袋裡的半盒紅塔山已經抽完了,還想抽,但是卻只能忍著。
這次來金陵兌獎之前,張鋒就對自己做了計劃,其中一條就是:這次出來,絕不喝外面一口水,不吃飯店一口東西。
路口有棵大梧桐樹,張鋒就站在樹後,從自己帶的皮革包裡拿出保溫杯來,喝上兩口水──水是昨晚在旅店裡自己燒開了的。
自以為掩飾的很好的張鋒,卻不知道,自己以為自己在路邊裝作若無其事的路人模樣,其實,這副抓耳撓腮的做派,已經被人盯上了!
而且,從他來到這條街上,站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
這二十分鐘,都被人看在眼裡了。
很快,一個看上去氣勢很穩的中年人,帶著兩個人,從前後靠近了過來。
「兄弟,借一步說話。」
中年人儘量讓自己笑得很和善。
張鋒立刻退後了一步。
「別緊張,兄弟。」中年人笑道:「就問你一句,來兌獎的吧?」
「不是!」
「……那就是了。」中年人咧嘴一笑。
‧
被帶上車的時候,張鋒就打算拼命。
張鋒有刀……他懷裡有一把。那是從廠裡帶出來的,切皮革用的,很鋒利。張鋒用著也很趁手。
但是,張鋒卻被對方弄蒙了。
原本以為是壞人來搶自己彩票的,結果才被推進車,張鋒正要大喊著反抗,對方卻直接把厚厚的一疊錢扔進了張鋒懷裡!
厚厚的一刀錢!
一楞神的功夫……
又扔過來一刀!
這個舉動,讓張鋒楞住了!
「放心,兄弟,不是搶你東西,是想和你做個生意。」
那個中年人,老七,李青山手下最得力的幹將,對面前這個緊張又老實的漢子笑道:「這錢你先拿著,若是不肯的話,一會兒我送你回來,而且這錢就當送你了。」
‧
在一家茶舍裡,張鋒見到了一個看上去很有氣派的老頭,唐裝,布鞋,花白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
「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也不用否認,我知道你是去兌獎的。我派人在那兒蹲了兩天了,就是找兌獎的人。」
李青山不等張鋒著急反駁,就飛快道:「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不搶你的彩票!我…… 我想買你的彩票!」
「買?」
「對,買!」
張鋒懵逼了。
老七很快就把一個皮箱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打開,裡面是滿滿一箱子錢!一刀一刀碼的很整齊!
這輩子,除了在HK電影裡,張鋒沒見過這麼用皮箱子裝錢的!
「你的彩票價值多少,我都買下!原價買!一分錢都不讓你吃虧的!而且,不擔不吃虧,你還有的賺!」
李青山笑道:「兄弟,你大概不知道吧,彩票兌獎,也是要交稅的。你中獎了多少,你其實拿不到那個數。 但是,在我這裡,你中獎多少,我就給你多少,我就要你手裡的彩票。 一進一出,在稅上,你就能省好多。」
張鋒忽然就明白了。
這種事情,以前彷彿也聽說過。有些自己錢財見不得光的人……用這種買別人彩票兌獎的辦法……
那個詞叫什麼來著……
啊對了,洗錢!
其實要交稅的事情,張鋒已經打聽清楚了。
可按照這人說的,他幫自己把稅給省了……算了一下數字……
張鋒心裡開始砰砰亂跳!
「不開玩笑!我沒道理拿著一箱子錢來跟人開玩笑。」李青山嘆了口氣:「怎麼樣?」
張鋒沉默了會兒:「我不敢。」
「怕什麼?」
「我……怕現金在身上,錢被人搶。你們拿了我的彩票,我萬一這些錢也帶不走,被你們搶了,我……」張鋒說了自己的理由,然後又撒了個謊:「彩票不在我身上,我今天就是去踩個點看看。你要是想搶我彩票,你拿不到。」
李青山沒在意這個話,立刻笑道:「沒關係,你不要現金,我可以轉帳!轉到你銀行賬戶裡……錢在你銀行賬戶裡,別人搶不走的。」
銀行的安全,張鋒還是信得過的。
「怎麼樣?這下安全了吧。」李青山笑著道:「你要是害怕,這樣,現在你可以拿起手機報警,我不攔你。你報警,我立刻就帶人走。我們就當沒見過。 不過……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的。 看你的樣子,我手下人若是沒瞎眼的話,你中獎的數額肯定小不了! 算算稅的那一塊,你能省多少,你自己心裡有數。」
張鋒往後縮了縮,手裡拿出手機,做勢道:「那我真報警了!」
「請便。」李青山笑眯眯的一擺手。
終於,手裡的手機,號碼還是沒有按下去。
天人交戰的張鋒沉默了會兒,抬起頭來:「我……我要轉帳!錢要先到我銀行賬戶裡!」
「沒問題,你說個數字,我現在就轉!」
「……一百萬。」
「好!」李青山立刻叫來了老七:「走,一起陪他去銀行。」
找了家農行的營業點,在大廳裡,辦完了轉帳手續後的張鋒,拿著手裡的銀行出具的轉賬單,楞了好一會兒神。
「這下信了吧?」李青山在一旁淡淡說道。
「你,你就不怕,我拿到這一百萬,然後不給你彩票?或者……我根本沒彩票?」張鋒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個可笑的問題,讓李青山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這個人的肩膀。
旁邊老七搖頭道:「兄弟,用你腦子想想,一個敢花一百萬來買你彩票的人……你若是想坑我們,這種人,你惹得起麼?」
張鋒點頭:「也對。」
李青山看了一眼手錶:「好了,錢你收到了,你從這裡出去,我們就當沒見過……我想你聰明的話,也不敢把這個事情說出去告訴別人。 你現在從這裡出去,就可以直接路邊攔個出租車,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不會有人跟著,放心吧。」
頓了頓,李青山看著張鋒:「現在……彩票拿出來給我吧。」
張鋒手裡捏著那張銀行的轉賬單,看了看面前這個老頭,長長的出了口氣。
「好吧……我信你們了。不過……」
「不過什麼?」
「我中的不是一百萬,是五百萬。」張鋒有點忐忑的說出了真相,然後又有點害怕「你們……你們不會買不起吧?」
李青山聞言,忽然笑了。
「居然是個頭獎啊!哈哈哈哈!好!很好!倒是給我省事兒了!」李青山一擺手:「買得起!老七!再給他轉四百!」
在櫃檯裡拿到了第二張轉賬單後的張鋒,心是徹底放進肚子裡,剩下就是狂喜和激動。
彩票也交到了李青山手裡,李青山扔給老七,老子核對檢查了一遍,點頭:「彩票沒問題。」
「你可以走了。」李青山指著銀行大門:「記住,我們沒見過。」
「……我懂。」
張鋒飛快的走出了銀行大門,然後也不敢走遠,就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直奔火車站去了。
當天晚上,幾張彩票就通過磊哥的手,交到了陳諾的手裡。
而陳諾也通過磊哥,按照中獎金額把錢轉給了李青山。
錢貨兩訖。
‧
陳閻羅拿到彩票的第二天上午,就大搖大擺的去了趟省福利彩票兌獎中心。
在工作人員的接待下,拿出彩票,核驗無誤,拿出身份證,在稅務局駐彩票中心的辦事人員的接待下,完成了扣稅,拿到了完稅證明。
幾百萬的錢,從彩票中心直接轉到了陳諾的私人賬戶裡。
其實彩票中心的工作人員辦事還是很到位的。
徵求了陳諾的意見後,陳諾表示自己希望匿名,對方就照辦了。
但是根據流程,還是拍了照片:陳諾帶著大紅花,手裡拿著彩票,在彩票中心工作人員的安排下,拍了照片留存。
但最有意思的是,兌獎完畢後,陳諾被帶到了一個會議室裡休息。
然後,會議室裡就進來了幾個陌生的工作人員。
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官方的慈善機構。
這些人熟練的按照流程拿出一本本宣傳冊,然後引導陳諾翻看,然後開始介紹……
山區人民多麼辛苦,失學兒童多麼困難,孤寡老人如何艱辛……
最後就是有人開始給陳諾做思想教育,希望他既然中了這麼大的獎,那麼也應該慷慨解囊回饋一些……(現在不知道如何,但當年,彩票兌獎後確實是有這種流程的。)
陳諾面上毫無表情,耐心看完這些,也聽完了對方的言辭。
最後問了一句:「你們是哪個組織的?」
對方說出一個顔色加數字的名字。
陳諾笑了笑,起身直接告辭。
‧
陳諾回來了的消息,身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孫家也知道了。
但是讓孫可可很失望的是,她等了兩天,陳諾卻並沒有上門,甚至電話和短信都沒有給自己打過發過。
住在三樓蔣老師家的陳小葉,也被陳諾接了回去──孫可可在陳諾接走小葉子的當天就知道了。
但是那個傢伙居然都沒有上樓來見自己。
老孫和楊曉藝也聽說陳諾回來了──從老蔣那兒得知的。
但是陳諾沒有立刻來見自己,讓老孫也是心中越發的有些不樂意了。
那麼大的事情,自己女兒都差點離家出走了,你這個小子出差回來,都不知道上門來道歉一下,給個說法的?
‧
磊哥很快在大明路挑了家門面鋪子。
四百平米,在十字路口,交通方便,距離公交車站不到二百米。
鋪子後面還有一個五百平的院子,有個簡易的棚子。按照磊哥的計劃,這裡可以把棚子推掉,然後起兩片簡易房,一半做倉庫,一半做維修。
陳諾去看了一次,覺得很滿意,價錢也合適。
2001年的時候,這個五百多平的門面房,買下來也不過就是一百多萬。比市面上稍微貴一些,不過想到後面那偌大的院子面積,也就不虧了。
把錢給了磊哥,磊哥很快就去辦了手續,以及新店的註冊工商手續。
陳諾則在那天前往看地址的時候,特意把張林生也叫來了。
張林生看著這個在大明路上,陳諾買下的店鋪,對這個面積毫不驚訝。
唯一讓張林生有點糾結的是:這個地方距離父親張鐵軍上班的那家4S店,不到一站路。
還沒完。
陳諾拉著張林生出了店,扔下磊哥在那兒和裝修公司的人談裝潢的事兒,然後帶著張林生在路邊走了不到五十米,就進了一個小區。
這個小區是這兩年剛建的,售樓處都還沒拆。
拉著張林生到了其中一棟,直接上了六樓。
「兩室兩廳,八十八平方米。」陳諾拿著鑰匙開了門,笑道:「房子還沒過戶,但手續已經隨時可以辦了,定金已經交過了。」
「……你買的?」張林生有點楞神兒。
「不,給你買的。」陳諾笑了笑。
「哈?」
陳諾擺擺手,從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張彩票來:「這個,你拿去兌獎,然後回家和家裡人也有個交代,不然這麼一套房,你家裡人肯定擔心來源。」
這張彩票也是李青山給「買」來的,不過不是頭獎,可以兌到二十萬。
順便說一下,買彩票這種事,陳諾只打算幹這麼一次……太扎眼了。總派人去彩票中心附近踩點盯著,時間長了容易出事,萬一引來警察,說都說不清。
「你上次給的八萬,還沒花掉呢。」張林生有點無語。
「你應得的。」陳諾擺擺手,正色道:「我也不跟你說客套話。這次西安那檔子事,你第一時間挺身而出,為了救孫可可,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那麼,你就是自己人了!」
張林生想了想,語氣有些複雜:「那以後……我就給你賣命了?」
陳諾笑了。
拍了拍張林生的肩膀:「談不上賣命那麼重。樓下的那個店你看過了,打算在這裡開個新店,還是賣電動車。供貨商磊哥去談好了。這個新店,你占兩成,磊哥占三成。 我本來不想占股,都給你們的……不過我需要有個名義,所以就占著了。 但是我肯定不可能管著這些事兒,磊哥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所以,以後你也得管事兒的。 又不是讓你去殺人放火,正正當當的開門做生意。 正道下的光,懂不懂? 回去和家裡人說,也光明正大,你爹娘老子只有歡喜,不會擔心。 再說了,你既然是自己人了,我總不能看著你和你爹總是鬥氣這麼擰著吧。」
張林生眼淚都快下來了。
沒猶豫,張林生直接拿過了彩票揣進口袋裡,然後用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以後我給你幹活兒了。」
「嗯,這就對了。」陳諾想了想,笑道:「還有一條……幹活要幹。偶爾呢,還是要勞煩你,在李青山面前裝個逼的。」
「……好。」
‧
陳諾回到金陵的第二個星期都快過完了。
老孫才終於見到了陳諾。
下午的時候,有人敲門,老孫端著茶杯打開家門,就看見門外,這是小狗一臉賊兮兮的笑容,手裡提著大包小包,杵在門口。
老孫板著臉,冷冷道:「陳諾,你來幹什麼。」
陳諾直接先邁了半步探進了門,笑道:「這不是來看望孫校長麼,開學後你就是我們班主任了,我來向你匯報思想啊。」
老孫氣不打一處來:「匯報思想?我可管不了你!」
陳諾卻已經自顧自進了門,還順腳就把鞋給脫了,踩上了一雙塑料涼拖,就往客廳裡。
「嗨!小子!我讓你進來了嘛?」老孫在後面不滿的嚷嚷,但還是把房門關上了,又伸腳把陳諾換下的那雙運動鞋踢踢正。
一掉頭,就看見陳諾已經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了茶几上。
「這是龍井茶,我托人買的,我也不喝茶,不知道好賴,但聽說不錯,老孫你拿著好好嘗嘗,要是好喝,我下回再讓人多買點。 還有這個是紅酒,我知道你平時不喝酒,但是聽說喝紅酒能軟化血管,你以後當校長了,酒桌應酬不會少,少喝白的,喝紅的吧。 哦對了,還有這個,馬記的醬牛肉,我買東西的時候路過那家老店,說是這兩天才弄出來的,我記得可可喜歡吃這個,我就打包,一口氣把店裡剩下的都包圓了……」
老孫差點鼻子都氣歪了,看著陳諾拿出的那好大一坨:「這看著得有十斤了吧!?十斤牛肉,誰家吃得了這麼多?」
「吃不完放冰箱啊……還吃不完,你回頭切兩塊,給三樓老蔣勻點兒。」陳諾大大咧咧得笑著:「哦對了,還有。」
陳諾又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這是護膚品,擦臉的,擦手的都有。資生堂的,我不懂這些,不過聽說不錯,拿著給可可她媽用。」
老孫眼角亂跳,看著自家茶几上一桌子東西:「你發大財了?陳諾!這得多少錢?」
陳諾笑眯眯道:「你還別說,是真的發了點財,不過你放心,來路正當!」
說到這裡,陳諾轉身就把老孫拉了過來,按在沙發上坐下。
「幹什麼幹什麼?」老孫不是不想掙扎,但一來呢,手裡捧著個茶杯不敢太用力,二來呢……這小子的力氣著實不小。
把老孫按著坐下了,陳諾轉身來走到老孫面前,正對著老孫。
「老孫!之前可可的事兒,我知道鬧得很大,讓你們擔心了! 千錯萬錯,都在我! 我向你道歉! 對不起!」
說完,陳諾幹乾脆脆的,直接一個RB式的九十度鞠躬。
態度完全叫人挑不出一點理兒來!
關鍵是,這條小狗,起身後,還笑嘻嘻的直接從沙發旁邊的櫃子上,拿起一條家裡用的竹尺來!熟練的彷彿就像在他自己家一樣!
雙手捧著竹條尺,陳諾接著笑道:「你要是還氣不過,拿著這個,你抽我幾下!」
老孫心裡一咯噔。
完蛋壞菜了!
這下子,自己滿肚子的怒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咬了半天牙,老孫接過那條竹尺,比劃了半天,終於嘆了口氣。
「坐下吧……」
‧
陳諾立刻笑嘻嘻的坐了下來,然後眼神就往裡屋的方向飄。
「那個什麼,我們家可可呢?」
「跟她媽去她外婆家了。」老孫順口就回答了,然後忽然覺得不對,橫眉竪眼喝道:「說什麼話!什麼叫你們家可可!!那是我女兒!」
「嗨,誰家都一樣,遲早的事兒,遲早的事兒。」
陳諾笑眯眯的起身拿起水瓶來,給老孫面前的茶杯續了水。
‧
孫可可跟著楊曉藝從外婆家回來的時候,幾乎是踩著晚飯的點兒。
不是不想在外婆家吃飯,而是孫可可心裡煩。
在外婆家見到了自己的一個表姐,那位表姐今年剛上大學,拉著孫可可就各種嘰嘰喳喳,一邊說大學生活的有趣,然後就開始瞎張羅著要給孫可可介紹對象什麼的。
「我就跟你說,高中時候就不能談,談了一上大學也得分!高考完就各奔東西了,地方都不在一個地方,還怎麼維繫感情啊以後,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欸,可可,你長得這麼好看,高中裡面肯定很多男生喜歡你吧?偷偷告訴我,你談沒談?」
你說,就這個話題,孫可可能不鬧心麼?
然後就拉著母親說自己身體不舒服,非要回家了。
回來一路上孫可可都悶悶不樂的,楊曉藝跟女兒說話,孫可可都是漫不經心。
本來想著家裡沒做晚飯,老孫晚上估計也就是一口麵條對付了。
但既然回來了,還是在附近先買了點菜,又找了家鹵菜店,斬了半隻鹽水鴨。
可上到五樓來,就還沒開門,就聞到了屋子裡一股油煙和炒菜的味道!
聞著就像是蓮藕排骨湯的……
母女兩人一開門,就看見老孫端坐在客廳沙發上,手裡捧著報紙。
廚房的門裡,陳諾探出半個身子,穿著白襯衫牛仔褲,襯衫袖子高高卷著,手裡攥著個炒菜的鏟子。
「可可回來拉?喲,楊阿姨好。那個什麼,你們趕緊換鞋洗手,我再炒一盤山藥,菜就好了。」
看著這個一臉油煙氣的陳小狗,孫可可呆住了。
第一個念頭是:這到底是……誰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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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夠誠意了吧?】
一盤山藥炒肉片,一盤絲瓜炒毛豆,一盤馬記醬牛肉切成了片碼的整整齊齊,還有一鍋蓮藕排骨湯。
陳諾瞧了一眼菜,三菜一湯,不太合適,麻溜的又切了兩根黃瓜,弄了些糖醋涼拌了一下。
四菜一湯,齊活!
孫可可整個人都傻掉了,傻乎乎的坐在餐桌旁,就是瞪大了眼睛痴痴的看著在廚房裡忙碌的那只陳小狗,眼神裡忽而哀怨,忽而又是濃濃的情意……
這一幕被老孫看在眼裡,心中又酸又氣,但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沒吭聲。
楊曉藝的臉色自然就不太好看了,只是人家在廚房裡忙上忙下的,她自然也不好上去就一通數落──要說話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啊。
哪有人家正給你炒菜做飯,卷著袖子,這麼熱的夏天還憋出了一腦門子汗。完了你沖進去就給人駡一頓?
沒這麼做事兒的。
壓著忍著,陳諾把飯菜都端上來了。
老孫起身幫忙,楊曉藝也不好乾坐著了,幫著去拿了碗筷。
四菜一湯,在不大的餐桌上擺好了,兩大兩小四個人坐在一起──倒是像足了一家人的模樣。
「楊阿姨,給您先盛碗湯?」陳諾笑眯眯的開口。
楊曉藝嘴巴裡「不用」兩個字還沒來得及開口,陳諾已經飛快的拿過了碗,拿起湯勺就舀了兩塊排骨,然後又在鍋裡挑著舀了兩塊蓮藕,又加了幾勺湯。
「……夠了夠了。」楊曉藝趕緊勸道,看著陳諾擺在自己面前的那麼一大碗,只好搖頭道:「我飯量不大,而且……我平時不怎麼喜歡吃豬肉,太腥氣。」
陳諾立刻笑道:「你嘗嘗,我燒的這個排骨絕不腥。」
畢竟飯桌上坐著,楊曉藝終於不好說什麼,拿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咬了一口。
還別說,味道還真的是可以的。
這個小子一看就是真的會做飯的,手藝還行,但至少能看出來,是真的會做。
蔥是打了個結放在湯裡燉的──這樣分量集中,在燉湯的過程裡容易沉底。
只有真的會做飯的人才有這個經驗。
「挺好吃的,確實不腥。」楊曉藝說了一句捧場的話。
「是啊,我就說嘛。」陳諾彷彿就毫不客氣的開始顯擺:「排骨我剁好了,先用水焯了一遍,焯水的過程裡,我就先放了生姜片在水裡煮開了來焯的。焯好了撈出來,排骨裡面的血沫子就沒了。 而且啊,這個時候還不能直接下鍋去燉湯,要先用熱水沖洗一下,把上面的血沫沖洗乾淨了再重新下鍋煮。 這樣重新燉的湯,就沒有肉腥味了。」
說著,陳諾彷彿就用無比自然的動作,順手拿著筷子那盤山藥炒肉片裡,夾起了一片肉片,送到了孫可可的碗裡:「你嘗嘗這個肉片。」
孫可可用莫名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陳諾,但終究是心中一軟,沒說什麼,夾起來送進了嘴裡。
精瘦肉切出來的肉片,入口卻沒有那種瘦肉的老韌,反而很嫩滑的口感。
「不錯吧?」陳諾笑道:「肉片我下鍋炒之前在水裡泡了半個小時,水裡還加了兩勺澱粉攪勻了泡的。這樣肉片的表層就會有一層澱粉水,下鍋清炒完了,表層就很滑嫩。」
說著,陳諾就彷彿很不要臉的對著孫可可擠眉弄眼的笑,那表情彷彿再說:趕緊誇我啊!
孫可可雖然滿肚子愁腸,但終究是心中喜歡極了這個傢伙,平日裡又是被他這套做派逗習慣了,也最吃這套,還是被陳諾的表情,弄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嘴角委委上揚。
「嗯……好吃的。」女孩兒輕輕點頭。
老孫家的規矩,飯桌上不說甩臉子的話。
所以這頓飯,倒是順順當當的吃了下來,楊曉藝也忍著沒提之前的事情。
四菜一湯,陳諾做的確實還不錯,老孫吃的也覺得舒服,不知不覺就一頓飯吃完了,孫可可這幾天心情不好,一直吃的很少,今晚這頓卻吃了大半碗米飯──對女孩子來說,這就很不少了。
一大鍋排骨湯只下去了三分之一,看著剩下的那一大鍋,陳諾笑道:「我買了生的餛飩,也放在冰箱冷藏櫃裡了。這湯留著,一會兒連鍋放冰箱裡存著。 明天早上重新熱一熱,排骨湯拿來下餛飩是最好的了。可可也喜歡吃餛飩。」
孫可可猶豫了一下,看了陳諾一眼:「哪來的餛飩?」
「我去汪家餛飩店買的啊,你不是就喜歡吃他們家的麼。」陳諾彷彿毫不在意的說道。
孫可可聽了,卻忍不住心中一甜。
這就是陳諾了,特別會疼人。平日裡自己喜歡吃什麼喜歡喝什麼,他聽到了看到了,當時彷彿都沒當回事,但時不時的,就會買來當驚喜給自己投食。
仔細!
姑娘家條件又不差,真差那一口餛飩麼?還不就是圖一個,自己說的話,喜歡的東西,心上人聽進去了記住了,重視自己麼。
而這一點,也是老孫為什麼不反對可可跟陳諾來往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
這個小子是真的疼自己女兒的,這一點,老孫看的很明白。
別說什麼發達不發達,前途不前途。
老孫覺得,就算這個小子將來一輩子普普通通,自己女兒跟著他,都不會吃苦,這個男人一定會仔仔細細的把可可好好的疼愛著。
這一點,老孫很早就看明白了。
上次老蔣過生日吃飯,飯前陳諾帶著孫可可出去逛了趟街,回來孫可可手裡就大包小包的捧著各種好吃的,什麼糖炒栗子之類的,全是可可喜歡吃的東西。
‧
吃完了飯,一家人收拾了桌子,孫可可就被楊曉藝趕去廚房洗碗了。
陳諾看在眼裡,明白了意思,沒說什麼。
等小姑娘被支到廚房洗碗後,老孫重新泡了壺茶,然後楊曉藝也走到了沙發旁,把陳諾叫了過來。
「小陳啊,你坐下,我們聊聊。」
「好。」陳諾答應的很痛快。
老孫在旁邊猶豫了一下,先低聲對楊曉藝說了句:「陳諾下午來的時候,就和我道過歉了……」
陳諾心中一樂。
老孫不錯啊!沒白瞎我買了那麼多孝敬你的東西。
楊曉藝看了丈夫一眼,眼神有點不太友善。
陳諾趕緊抓住機會開口:「楊阿姨,我也要當面對你道個歉的,前幾天的事情,錯都在我,也讓你們擔心了。」
「不忙說這個。」楊曉藝畢竟當了好些年公務員,雖然在基層,一看陳諾這個陣仗,就知道不好……真要讓陳諾把道歉的話說完了,自己的話可就沒處擺了!
打斷了陳諾後,楊曉藝臉上反而彷彿很和善的樣子,緩緩道:「小陳啊,前幾天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們年輕人雖然是喜歡胡鬧,但事情總算是沒鬧出什麼好歹來。可可是我女兒,我該批評該教育的,我也自己會做。 至於你……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這事情,就翻篇了。」
陳諾笑了笑,沒說話──這是把門關得死死的啊。不給自己接那件事情道歉的機會來發揮了。
「先說說你的打算把,小陳。」楊曉藝依然彷彿很溫和的樣子:「我聽老孫說,你打算高中畢業後,就不考大學了?」
「是的,不考了。」陳諾穩穩的點了點頭:「我不是學習的材料,而且就算硬考,能考上一個三流院校也就頂天了。三流院校,也其實學不到什麼東西。與其在那種地方混上四年,不如早早的找點事情做。」
這個時候,旁邊老孫忍不住就插了句嘴:「陳諾已經開始勤工儉學了,現在找的那份工作還挺穩的。」
眼看自己丈夫又為這個小子幫腔,楊曉藝橫了丈夫一眼。
「我們家可可,是一定要考大學的。」楊曉藝緩緩道:「就算之前八中的教學一般,可可的成績也不是很好,但大學還是一定要上的!這一點,是定死了的。 就算一次考不好,哪怕是複讀,我們也是一定要讓可可能考上!而且,最好能考上一個不錯的學校。」
說著,楊曉藝緩緩道:「這個社會變化越來越大,現在看著高中文憑還可以,但威來,沒有個大學的學歷,是很難在這個社會上有立足之地的,陳諾!」
怎麼說呢,其實楊曉藝說的這句話,倒是一點都沒錯!
九十年代末到兩千年初的這段時間,以及在這個年代之前,大學生還少。
一般人,能有個高中畢業文聘或者上個中專啥的,就算是不錯的學歷了。
但是……這不是教育産業化了麼,大學也逐步放開擴招。
最多三五年之後,就滿大街都是大學生了。
陳諾是知道的,在十幾年後,金陵這種城市裡,稍微像樣點的公司,哪怕是招一個前臺,都要大學學歷的。
所以,楊曉藝這番話,雖然明裡暗裡,有點針對陳諾,但其實道理是沒錯的!
「你們呢,現在年紀還小。十八九歲的人,說是小孩,不小了,說是大人,也還沒到。 放在十幾二十年前,這個年紀在一些小地方,家裡都讓結婚了。 但現在這個社會,不行了! 你們都還是學生,男女之間萌生好感很正常,但是這種感情,不成熟,也會隨著長大慢慢的改變。 陳諾,你別怪阿姨說句不客氣的話。 我也知道你現在在一個車行裡打工,我聽老孫都說了。 可車行裡做工,能有什麼大的前途呢?一個月幾百塊撐死了,未來還想再往上,這天花板可就壓在那兒了! 可可呢是要上大學的,以後隨著她年紀長大,在大學裡會學到更多更新的東西,會接觸到更多更新的世界,也會認識更多更新的人。 到時候,你們的學識,見識,都會不同。 慢慢的,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我說一句很現實的話,可可大學畢業後,可以找一份不錯的工作,哪怕起步的時候看著不起眼,但有一個大學的學歷在手,以後好好努力,是有上升空間的。 你呢?在車行裡打一輩子工麼? 慢慢的,你們可能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楊曉藝倒是真不客氣,一股腦兒就直接把這些話全部說出來了。
說的很明,一點都不藏著隱晦。
老孫怕陳諾面子掛不住,開口道:「陳諾其實也不錯的,他……」
「沒事老孫。」陳諾笑著擺擺手:「我覺得楊阿姨說的挺在理的。」
陳諾倒是真的一點都沒有生氣。
因為,楊曉藝說的雖然現實……但其實也是一個當媽的立場使然。
她又不是有私心,不是為自己。
還不是一門心思的為女兒考慮麼。
當媽的疼自己女兒,為自己女兒考慮,從大道理來說,怎麼都不算錯的。
「楊阿姨,您是疼可可,為可可好,保護可可……這一點,我只會覺得您好,感激您疼可可,我是一點都不會覺得生氣的。」陳諾笑得很坦然。
「那麼,你應該明白我今天這些話的意思了。」楊曉藝鬆了口氣。
「我明白的。」
「嗯,你是老孫的學生,也是可可的同學,未來你們還要繼續做一年的同學。平時呢,在學校裡也好,哪怕是你偶爾來家裡串門也好,來吃飯也行。阿姨我都是歡迎的。 但是……」
陳諾知道這個「但是」後面,怕就不是好聽話了──哪能真讓她說出但是後面的話?
真讓楊曉藝說出來,一會兒尷尬的還是她。
沒必要。
陳諾及時的打斷了楊曉藝,笑道:「阿姨,我能說說我的看法麼?」
楊曉藝皺眉,心想:怎麼,還不死心,還想掙扎一下?
陳諾笑道:「您說的其實都很在理。可可以後要考大學,有自己的前途的。有個大學的學歷,確實今後發展會比一個沒有大學學歷的人,要順利很多。 哪怕是起步的時候普通點,但可可聰明漂亮,人緣也好,總能發展起來的。將來找工作,以後好好努力,上升空間肯定也有的。 就算不出去找工作,像您一樣,考個公務員,也是不錯的前途。 這個看來,確實比一個窩在小車行裡打工的修車工,要有前途。 您之前的那些顧慮,我也都完全理解。」
「既然這樣……」楊曉藝嘆了口氣,心想,既然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但,我若是能配得上可可呢?我若是能照顧的好她呢?」
「照顧不是嘴巴說說的。」楊曉藝有點不耐煩了。
「不用嘴巴,用行動。」陳諾笑道:「阿姨,我也沒想在車行裡給人打一輩子工的。」
「不打工你能打算做什麼?找別的工作麼?陳諾,不是我說你,以後這個社會,每個大學學歷,找工作都找不到好的,就算找到了,發展天花板也低。」
「我打算自己做生意的。」陳諾不慌不忙。
「做生意?」楊曉藝忍不住笑了:「小陳,做生意不是那麼容易的。我聽說你家裡條件也不太好,做生意是需要起步資金的,而且……現在的社會,也不是十幾年前,遍地都是下海經商,路邊擺個攤,或者開個小飯館,都能發財的年代了。」
陳諾笑了笑,雙手一攤:「很難麼?可是,我已經在做了啊。」
‧
幾分鐘後。
「大明路?你有個四百平方米的商鋪?」楊曉藝瞪大了眼睛。
「嗯,我和磊哥合夥的,他有供貨商渠道,我出場地鋪子。還是做電動車銷售,公司已經在註冊了。」
楊曉藝心中飛快的計算:「大明路的一個四百平方米的鋪子……租金的話……」
「沒租啊,我買的。」
「……」
老孫反應快,直接就跳了起來:「買的?陳諾,你哪裡來的錢?!」
「下午你不是問過我了麼?」
「我問什麼了?」
「你問我,買這麼多東西是發財了麼,我說,是啊,是發了點橫財啊。」
看著陳諾一臉坦然的樣子,老孫真想一口吐沫噴死這個小子!
這特麼就算問過交待過了?!
這也算?!
不過終究不是不好把老孫逗得太狠,陳諾笑笑眯眯的,從口袋裡掏除了一疊折的好好的單據,然後放在了茶几上。
楊曉藝沒好意思伸手拿,腦子裡還在消化著陳諾說的這個驚人的消息。
甚至還在計算著,大明路的四百平方米的商鋪,買下來,要花多少錢……
老孫卻對陳諾毫不客氣的,直接就抓起了單據飛快展開。
第一頁是一個票據,上面的抬頭是一行大字:JS省福利彩票中心。
老孫一呆,看了陳諾一眼:「你……中彩票了?」
「嗯。」
「中了……多少?」
「五百萬啊。」
「…………」
‧
這個消息不但震驚了老孫,同樣的,也直接把楊曉藝好不容易構建了一個晚上的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給徹底擊的粉碎!
五百萬!
在2001年,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這是一個遙遠到遙不可及的數字!
若是在2021年的話,五百萬,在金陵城也就夠買一套稍微像樣點的房子──也就是稍微像樣點的,真正的豪宅是根本不夠的。
但,2001年的物價是什麼概念呢?
2001年,市中心很繁華的地方,一套住宅,房價大概是……兩千塊一平方米。
也就是說,假設一套房是100平方米的話,一套房也就20萬。
500萬的話,足夠買上二十多套房子放在那兒!
不管是在2001年,還是在2021年,任何一個城市,若是哪家人手裡有二十多套房子……
那絕對是妥妥的大戶人家,富豪級了。
楊曉藝這個基層公務員,2001年的工資一個月一千多塊,一年下來,加上各種福利和獎金,滿打滿算,一年不吃不喝,能到手三萬塊左右。
五百萬的話……夠她楊曉藝上班170年!
三輩子都賺不到!
而眼前這個少年,現在手裡就握著自己三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這還讓楊曉藝擺什麼姿態,拿捏什麼架子?!
搞毛啊!!!
西紅柿首富裡怎麼說的來著?
還踢球?還踢個球啊?一會兒你得把我供起來……
‧
老孫畢竟還是能沉得住氣,壓著心中的念頭,仔細的把這一疊單據翻開來一張張的看……然後楊曉藝這會兒也顧不上矜持了,直接從丈夫手裡接過來也翻看。
憑藉著多年公務員的經驗,楊曉藝可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判斷出來,這些單據是真的!
福彩中心出具的中獎證明……稅務局的完稅證明……中獎人姓名……身份證號……納稅人姓名……身份證號……納稅票據……
「彩票是前些日子中的。」陳諾看著兩口子震驚的模樣,慢悠悠道:「錢我拿到手了,繳稅一百萬,到手四百萬。 我就想著,橫財來的容易,但去的也容易,不能亂來。 想來想去呢,即不能亂花了揮霍,也不好坐吃山空,就想著可以做點事業。 我跟磊哥那兒關係最熟,就想了,生意麼,做生不如做熟。電動車的行業,現在挺紅火,未來也有前景,加上在磊哥那兒做了幾個月,供貨商,品牌供應鏈,都熟悉了,銷售模式也熟悉了,技術上,邏輯上都沒有漏洞。 剛好磊哥也想擴張,他出供貨渠道,我出場地,大家就合夥開一個電動車銷售的買賣。 於是我就在大明路買了個臨街的商鋪,位置什麼的都沒毛病,地方也夠用,合適的,談好了價錢,我就買了。」
老孫看著陳諾的眼神有些複雜了:「四百平方米的鋪子,你買了?」
「嗯,買了。賣鋪子要一百多萬,不過還要裝修,估計還得扔個幾十萬。一起下來,兩百萬就夠了。後期的話,廠家那兒進貨押貨,要有個百十萬的資金也就夠讓這個生意轉起來了。」
少年的笑容很靦腆的樣子──裝的!
嘴上卻緩緩道:「剩下的錢,我沒亂花,存了起來,總要有個底,給自己留個後路,心裡踏實點。」
這一番話說下來,不光是老孫,就連一直對陳諾橫挑眉毛竪挑眼的楊曉藝,也忍不住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了。
兩口子是成年人,也都是讀過書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
這人性裡啊,最難過的一關,其中之一,便是久貧乍富!
窮久了,忽然發了橫財,大多數人,都是把持不住的,都會忍不住大手大腳的揮霍,顯擺,炫耀,然後很快將財富敗掉!
而且人都可能不知道飄成什麼樣了!
忽然發了橫財,沒亂花錢揮霍,沒穿金帶銀,沒花天酒地。
而是頭腦不發昏,知道投資事業,買房子買地!
這就是頂難得的了!
想到這裡,楊曉藝忍不住抬眼重新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陳諾的穿戴。
普通的牛仔褲,普通的白襯衫,看著都不是很貴的樣子,只是勝在乾淨清爽。
這就不容易!
一個十八九的年輕人,驟然得到了別人幾輩子都賺不到的橫財,居然沒給資金立刻買一大堆貴的衣裳和穿戴,什麼大金鏈子大金表什麼的……
這就極不容易了!
這就是極能沉得住氣,穩得住腳跟的人,才能做到的。
然後,陳諾扔出了一個對於老孫兩口子……
不,準確的來說,是對於楊曉藝而言的,一個致命一擊的重磅炸彈!
「商鋪我交了定金還沒辦手續,我想……商鋪的房産證上,寫可可的名字。」
「!!!」
楊曉藝這次是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陳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
不是陳諾俗,而是對楊曉藝這樣的人,這樣的做法最直接,也最有效。
也不是楊曉藝貪財,而是她只是全心全意為自己的女兒考慮。
你不是怕我以後配不上你女兒麼?你不是怕我以後沒能力給你女兒好的生活麼?
好,我直接把一套四百平方米、價值兩百萬的商鋪,直接掛你女兒名下!
兩百萬,夠你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還沒結婚呢,倆人沒名沒份的,就這麼給你女兒了!
夠誠意了吧?
‧
晚上後面的時間,兩口子已經腦子徹底亂掉了,尤其是楊曉藝,在看過陳諾的中獎票據,和說出把商鋪給孫可可的那些話後……
陳諾後面說的什麼話,楊曉藝都已經不過腦子了,聽的渾渾噩噩。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孫可可出了廚房來,然後陳諾起身告辭──也沒再問楊曉藝是否還反對自己跟孫可可來往。
木有這個必要了吧?
這你還看不上?你想你女兒找什麼樣的女婿啊?馬雲嗎?
不誇張的說,2001年的馬雲,全部身家都沒陳諾多!就算加上另外一個小馬,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啊!
‧
陳諾下樓,是孫可可送下樓的。
老孫沒阻攔,楊曉藝則是顧不上了,腦子還嗡嗡的呢。
孫可可抿著嘴,擦乾了手,送陳諾下到一樓,才嘆了口氣。
「陳諾,你和我說實話,你的錢……真的是中獎來的麼?」
「票據都是真的,福彩中心又不是我家開的啊。」陳諾笑道。
孫可可現在可沒那麼容易糊弄了,女孩兒看著陳諾,心中柔腸百結,卻又滿腔幽怨。
雖然不知道陳諾到底是怎麼中的獎……但就憑這次西安的這趟遭遇,孫可可就知道,其中肯定還有內情。
「陳諾……你到底是什麼人啊……你怎麼能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啊。」孫可可眼眶二一紅,委委屈屈的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喜歡極了的陳小狗:「我覺得,我和你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啊……」
「距離遠麼?」陳諾笑了笑,然後一把就將孫可可拉進了懷裡,用力摟著,在女孩耳邊低聲道:「這樣,就近了吧?」
「……還是很遠。」
陳諾嘆了口氣:「這可難為我了啊,這距離還遠?再近……再近可就要404了。」
孫可可臉一紅,嗔了一句:「流氓!」
然後就試圖掙脫,卻被陳諾死死抱住不撒手。
「陳諾,你是不是,有很多秘密啊?」
陳諾沉吟了一秒鐘:「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問號?」
‧
房子裡,楊曉藝坐在沙發上久久說不出話來,老孫卻已經回過神恢復冷靜了。
在房間裡踱步了兩圈,老孫站住了腳步,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不能要!」
楊曉藝抬頭,疑惑的看著自己的丈夫:「什麼不能要?」
「那個房子,商鋪!」老孫面色很堅決,搖頭道:「陳諾說要給可可,掛她名下……不能要!!!」
楊曉藝有些語氣複雜:「為什麼?」
老孫深吸了口氣,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很堅決!
「就算兩個孩子,將來真的在一起了……
那孫勝利也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
還沒結婚,剛談戀愛就要收人家一套這麼貴的房子?!
以後我老孫一輩子抬不起頭!
我女兒就算嫁了陳諾,進了陳家門,也一輩子挺不直腰桿子說話!」
說到這裡,老孫重重一擺手:「不能要!這事情就這麼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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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放心了】
八中操場。
夏日的晚上,暑氣才稍微消下去了一點兒。偶爾一絲涼風吹過來,落在臉上癢癢的。
新建的國際部的籃球場邊,孫可可抱膝坐在水泥看臺上,抬頭看著天空的月亮。
陳諾從遠處一溜小跑過來,跑到孫可可身邊,伸手把一個可愛多塞進了女孩手裡,自己則打開了一罐汽水,然後和孫可可並肩而坐。
女孩兒撕開了可愛多的包裝紙,卻塞到陳諾嘴邊讓他先咬下了第一口。
看著陳諾吃的香甜,孫可可微微一笑,然後卻輕輕的說了句話。
「陳諾啊,你說,我們長大了以後,會是什麼樣呢?」
「嗯?」
「以前吧,小時侯,我總盼著長大的。如今,眼看著就高三了,一年後就要考大學了。好像……這就已經算是長大了吧。」孫可可語氣有些琢磨不透的味道,輕輕道:「陳諾啊……」
「嗯。」
「你說,我長大後的世界裡,還有你麼?」
陳諾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正視著孫可可的眼睛,然後輕輕把手裡的汽水罐放在了旁邊,捉住了孫可可的手,輕輕道:「有的,一定有!」
孫可可眼神有些茫然,輕輕道:「可是,我的世界,很小很小,也很普通的。太遠,太複雜的事情,我從來都沒想過。」
說著,孫可可指著自己的腦袋。
「我這些天,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想起了,我並不是第一次被人綁架了。之前有一次,也是我和張林生被人綁架了。對方把張林生當成你了,然後我被帶到了一個地方,遇到了一個老頭子…… 不過最後,也是你跑去把我救出來了。」
說到這裡,孫可可臉上一紅,低頭道:「就在你第一次親我的那天。」
陳諾嘆了口氣。
孫可可的手被陳諾握住,輕輕掙扎了一下,然後卻並沒有掙脫,而是反手也握住了陳諾的手。
「陳諾,你其實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是不是?」
「嗯……算是吧。」
「有多厲害呢?」
「呃……」
我前些天幹掉了一個比人類高級很多的外星文明的母體……
好吧,這話還是別說了。
陳諾笑了笑:「我再厲害,你爹訓斥我的時候,我還不是得乖乖低頭。」
大概是想起了今晚陳諾在家裡吃飯的時候,在自己父母面前裝孫子的模樣,孫可可輕輕笑了一下。
女孩隨後,悄悄的湊了上來,把軟軟的身子就靠在了陳諾的懷裡。
「陳諾,你很能打架是不是?那天在西安,你打倒了很多人呢。」
「呃……其實這個不能叫『打架』吧。好吧,也算是。」
「那,有多能打?」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呀。」
「你打得過泰森嗎?」
「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他。」
「哈哈哈,吹牛。」
「嗯,我吹牛的。」
陳諾毫不在意的認慫了,然後摟著自己的女朋友繼續看月亮。
陳諾並不是那種非要在自己女人面前裝大頭的性子,無所謂了。
「你……經常要跟人打麼?」
「其實不多啦。」陳諾嘆了口氣:「講道理,每次都是別人先惹上我的。」
孫可可沉默了會兒,低聲道:「以後,你能儘量不要跟人打麼?那天看到你跟人動手,雖然你很厲害,也打倒了很多人,但是……我心中總是很害怕的。」
「怕什麼,怕我打不過人家,保護不了你?」
「不是。」孫可可抬起頭來,用很認真的眼神瞧著陳諾:「我怕你受傷。」
「好,以後我一定很仔細很小心,儘量不跟人動手,儘量不冒險。 任何有危險的事情,我都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就算是過馬路,我也一定先看看交通燈!」
孫可可抬著頭,用手指在陳諾的臉龐上輕輕摩挲,彷彿在畫他臉上的輪廓,然後被陳諾一口咬住了手掌。
「別鬧,癢。」女孩推了陳諾一下。
然後孫可可「啊」了一聲:「可愛多要化掉了,快吃啊。」
「你吃吧。」
女孩甜甜的吃著可愛多,一邊吃,又忍不住一邊問自己的男朋友。
「你打得過武術冠軍麼?」
「打得過。」
「成龍呢?」
「打得過。」
「李連傑呢?」
「打得過……講道理,這倆是演員,其實並不是很能打的。」
「那……超人呢?」
「嗯,要看情況了,DC漫畫裡超人的設定不太平衡,有時候很强,有時候很弱。看哪個版本了。」
「那……聖鬥士呢?」
「打得過。」
「美少女戰士呢?」
「……」陳諾忽然笑道:「我聽說美少女戰士的衣服是可以買到的,改天我找找看給你買一套,你穿上肯定很漂亮。」
孫可可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男朋友,皺眉道:「我怎麼覺得,你這話說的……有點不正經的味道。」
「開什麼玩笑,跟自己女朋友講話,當然要不正經了。跟自己女朋友講話還一本正經的人,那都是傻子。」
‧
送孫可可回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了。
很難得的,老孫這次並沒有打電話催促。或許兩口子也知道,兩個年輕人恐怕也有很多話要好好聊聊。
在送孫可可到了自家樓下的時候,孫可可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把郭强將一個白色的玉粒兒交給了自己,然後自己不小心弄丟了的事兒,告訴了陳諾。
陳諾聽了,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很在意,只是點了點頭:「丟了就丟了吧,西安的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這個事情翻篇了。」
孫可可有點糾結:「要賠麼?那個東西肯定不便宜吧?我看那些人一直逼問郭老闆,郭老闆藏的那麼隱秘,這個東西就一定很重要。」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陳諾搖頭:「別在意這個了,這個事情已經結束了。」
「那……如果郭老闆找我們要怎麼辦?」
「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的。」
孫可可還想說什麼,被陳諾推上了臺階:「快回去吧,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會處理的,趕緊回家,聽話。」
孫可可三步一回頭的上樓去了,陳諾則在樓下等著,等到孫可可上了五樓,才轉身離開。
轉過身來,陳諾的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
丟了麼……
自己方才已經悄悄的用精神力仔細的探查了一遍孫可可的情況,一切正常,倒是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想著,陳諾伸出手來,掌心裡緩緩的浮現出了一塊米粒大小的,黑色的東西。
漆黑,卻鋥亮。
‧
這個東西是從郭曉偉身上弄到的。當初既然猜到了郭曉偉是郭康準備好的奪舍的肉身,那麼這個東西的下落,就不難猜了。
那個傢伙藏的倒是夠深的。
郭曉偉小時侯做過闌尾手術,這枚東西,就被郭康藏在了他的身上,就在癒合的刀口位置,縫合在了皮下。
郭曉偉自己都不知道,身上藏了這麼一個東西。
‧
這天晚上,張林生也在家裡經歷裡一場考驗。
同樣的一疊彩票中心的兌獎票據,還有一本銀行的存摺。
張鐵軍夫妻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也是同樣的震驚了很久,反復看了很多遍後,才終於相信了這個事實:兒子中彩票了!二十萬!
不過銀行存摺裡只有十萬。
「除了交稅的部分,其他的我拿來跟人合夥做生意。」張林生是這麼告訴父母的。
張鐵軍有點警惕:「做生意?你會做什麼生意?靠譜麼?別給人騙了!」
張林生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和張鐵軍介紹了磊哥的電動車的買賣,還有同學陳諾的合夥。
用來打消父母的懷疑,以及對自己是不是上當受騙的擔憂。
最後勉强讓父母接受了事實的東西,是一份準備好的工商註冊的資料。
上面寫的很清楚:「大發技術銷售公司」
經營範圍:非機動車零配件銷售,維修等等等等……
公司的股權分配是三個名字:陳諾,吳大磊,張林生。
張鐵軍想的更深一層。
張鐵軍是做汽車維修的,他知道,不管是汽車,還是電動車,眼看著就是一個要興旺起來的大市場。
這個時候,別人的生意,讓自己兒子參合一腳……那等於就是帶自己兒子賺錢。
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麼?
「陳諾帶我一起做的,他人很好的。」張林生搬出了同學的關係來:「他和我是同學,也是一起在蔣老師家補課的,每天早上我們還一起跟著蔣老師練拳的。我們是同學,還是師兄弟。」
「……你的這個同學陳諾,家裡這麼有錢麼?」
「陳諾和吳大磊是親戚。家裡挺有錢的。」
好吧,張鐵軍夫妻沒話說了,不過依然還是不放心的。
於是,兩口子商量,決定第二天要跑一趟大明路,去那個商鋪現場看看。
‧
看鋪子這種事情,不但張鐵軍去看了,老孫夫妻第二天也跑去了。
於是,兩家四口人,就在鋪子裡相遇了。
接待他們的,自然是陳閻羅現在手下的頭馬:人間靠譜,磊哥!
磊哥是什麼眼力價,那是什麼演技。認準了這兩對夫妻,都是自己需要好好奉承的,頓時就拿出了全部的本事來。
敬煙敬茶,外加一通忽悠。
老孫和磊哥早就認識,很快就被磊哥搞定了。
然後,磊哥非常聰明的,拉著老孫一起,和張鐵軍寒暄。
張鐵軍得知了眼前這位,是八中未來的副校長,現任教導主任後……
得知了,陳諾同學和這位八中副校長還有關係……
於是,張鐵軍放心了。
磊哥這種社會人,可能是騙子。
但是學校裡的教導主任,在這個年代,在家長的心目中,信任度還是金字招牌的。
張鐵軍兩口子一合計。
自己兒子中彩票,那是罕見的偶然事件。
人家做生意開鋪子,肯定是早有規劃的。
而且,這麼大一個鋪子就在面前,裝修工人進進出出的……
難道人家弄這麼大的場面,盤個鋪子下來,就為了坑自己兒子的十萬塊錢?
犯不上,也不值當啊。
那就是……
真遇到貴人了!
張鐵軍畢竟是社會上打拼了半輩子的,立刻態度就變得客氣了很多很多──自己兒子將來就要跟著別人混飯吃,跟著別人賺錢的!
老張同志是個很好的父親,一輩子也正正當噹做人,踏踏實實工作。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是非常肯彎的下腰的!
之前為了給兒子鋪路,都肯拉下面子,對那個比自己年紀小了一輪多的修車部班組長點頭哈腰,送煙送酒。
不就是為了自己兒子麼?
此刻,也一樣!
看著這個鋪子,張鐵軍忍不住帶著自己的老婆,裡裡外外的走了兩遍,東摸摸,西看看,甚至還忍不住挑出了兩處裝修上的小瑕疵──不敢訓斥偷懶的裝修工人,反而還主動掏了自己帶著的半包紅塔山,散了一圈,好言好語的請人家多費點心。
雖然兒子只是小股東。
但,這以後也算是自家的生意了,可不能馬虎!
臨走的時候,磊哥還主動拿出了一份股權合同的複印件。
合同看著很正規,有成立的公司的蓋章,還有三個人的簽字,和按的手印。
「您要是不放心,這東西您拿著,回去找個懂的親戚朋友幫著看看。」
磊哥表現的很磊落的樣子。
張鐵軍小心翼翼的接了,然後又道謝了幾句。
心,這回算是真的放進肚子裡了。
‧
回到家裡,張鐵軍把兒子從房間裡叫了出來,想了想,把昨晚兒子給自己的那本存摺還給了兒子。
「店鋪我看了,面積不小,那麼大的一個鋪子做起來,肯定要花不少錢的。 這個錢,你還是自己收著,萬一生意上需要周轉,不能讓別人一個人掏! 既然是合夥,該出的錢,咱們家也不能占人便宜的。」
說著,張鐵軍一瞪眼,喝道:「小子!錢我給你,是讓你備著,留著做生意的! 可不許亂花! 你要是敢亂花掉了,我打斷你的腿!」
對於父親的這種粗暴式的談話方式,張林生早就習慣了,笑著收了存摺。
張母其實還有點擔心的:「這個錢,要不還是咱們收著吧……生意萬一做不好,兒子還有個後路。」
張鐵軍倒是看得開,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的!生意是要做的,我看了,是個好鋪子,現在電動車市場也紅火。 而且……兒子還年輕,這麼好的機會,拼一把,對他有好處! 又不是出去瞎幾把混,又不是跟人打架鬧事蹲局子! 只要兒子走的是正道,老子砸鍋賣鐵也得支持他! 就算這二十萬都賠光了,反正也是中彩票來的。 大不了,兒子回家來,我養著他!再慢慢重新找工作!」
說完,張鐵軍用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氣很堅定:「好好幹,好好混! 我沒別的顧慮,只要你走的正道,你老子就放心了!」
父親的巴掌拍在肩膀上,很用力。
張林生覺得眼眶有點熱。
‧
陳諾在買菜。
他其實很喜歡逛菜市場。
一手拉著妹子陳小葉,一手提著一個裝菜的竹簍子──這種竹簍子在十幾年後已經沒人用了。
偌大的菜市場裡,各種喧鬧,吆喝,討價還價的聲音,吵的人腦子嗡嗡的。
這邊攤上掐一把小白菜,那邊攤位上捏捏五花肉,一路走下來,陳諾的竹簍子就已經裝了個半滿。
看著人擠人的菜市場……
這就叫人間煙火氣!
陳小葉一手拉著哥哥的手,另外一隻手裡攥著一根烤玉米,啃的滿臉都是口水。
從菜市場的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回東頭。
眼看妹妹對門口小賣部邊上擺著的電動搖搖車看著眼饞,於是又從兜裡摸出幾枚硬幣來,把陳小葉抱上搖搖車坐好,然後塞進硬幣。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看著妹子坐在上面搖晃,笑出了鵝叫聲。
陳諾也站在一旁眯起了眼睛。
放下菜籃子,轉身在小賣部櫃檯前買了包華子,陳諾轉身出來,就蹲在路邊,點了根煙。
身後陳小葉還在玩的不亦樂乎。
陳諾抽了兩口煙,忽然就嘆了口氣,大聲對著左邊開口。
「出來吧,跟了快半個小時了,累不累啊?」陳諾說的是英文。
路邊的半截子紅磚牆後,探出一個S形的身影來。
「你早就發現我了?」妮薇兒撇撇嘴。
「廢話。」陳諾把煙頭在地上按滅,然後彈進了旁邊的一個垃圾桶裡,起身走到了妮薇兒身邊,上下打量了著她,搖頭道:「巴寶莉的格子T恤,寶格麗的掛墜,最可氣的就是你這頭金色頭髮了,隔著十多米就能看見,你要偷摸跟著我,好歹你也戴個帽子擋擋啊。」
妮薇兒不幹了,搖頭道:「這麼熱的天,戴帽子?」
「你就看看,這裡是菜市場,哪有人逛菜市場穿成你這樣的?」
嗯,十多年後或許有人穿巴寶莉上菜市場買菜。
但2001年,真沒有!
看了看姑娘那個超級S形的身材,又看了看她額頭上和鼻子尖上的汗珠。
妮薇兒確實很怕熱,原本就是白種人,熱了之後,一張臉紅的跟龍蝦似的。
陳諾轉身去小賣部放在門口的冰箱裡拿了根東北大半出來,往櫃檯扔了錢,轉身把包裝紙撕了,然後遞給了這個深蹲狂魔小妞。
「幹嘛跟著我?」
妮薇兒咬了一口東北大板,倒是沒嫌棄:「你都消失了好多天了,說好了,我可以不做破壞性的事情,但是你得讓我能找得到你。」
「嗯,我出國去辦了點事情。」
妮薇兒眼睛一亮,看向陳諾:「你……又去救人了?就像你當初救我一樣?」
陳諾不說話。
這位年輕的校董彷彿立刻來了精神:「陳諾,我已經仔細查過了!學習裡的那個南高麗小妞,也是從國外跑來找你的……我猜,她也是和我一樣吧,被你救過? 除了我們倆之外,還有其他人麼? 以後會不會還有其他人來找你?」
陳諾橫了這個女孩一眼:「沒人教過你,吃東西的時候別說話麼?你可是不列顛貴族啊,這點家教都沒有?」
妮薇兒眼珠子轉了轉:「你今天請我吃飯吧,就吃上次那個……那個……嗯,辣辣的,鹹鹹的,很香的那個!!」
陳諾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小妞。
妮薇兒急了,伸出兩個爪子左右搖擺了一下……
「哦,你說小龍蝦啊。」陳諾想了想:「行吧,剛好也要找你幫我辦個事兒,請你吃頓小龍蝦吧。」
說完了,轉身去,把坐在搖搖車上偷窺了很久的小葉子同學抱了下來。
「這是我朋友,妮薇兒,不過她應該不太會說華夏語。」陳諾指著運動少女。
然後一指小葉子:「這是我妹妹。」
「泥嚎!我其實會……華夏語……一點點!」妮薇兒笑著用夾生的華夏語開口。
「你好。」陳小葉看了看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姐姐,忽然就問道:「你也是想做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呃?」妮薇兒瞪大了眼睛「那你學會繞口令了嘛?」小葉子笑眯眯的看著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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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章魚的委託】
小龍蝦是在菜市場買的,青殼,個個鮮活生猛。
買了十斤回去,在家裡用盆裝了,陳諾拿著刷子一個個刷洗乾淨了,然後用剪刀挨個剪開蝦尾,然後挑出蝦線來……
好吧,這是陳閻羅原本的計劃。
原本呢,他確實是想親手做的。做菜麼,偶爾弄一下也算是趣味。
但十斤小龍蝦,他刷洗完後,才剪蝦尾剪了三五個就不耐煩了。
直接重新裝了塑料袋,下樓跑去了小區門口的一家飯店,扔給老闆五十塊錢,請人家幫忙料理了。
都是門口的飯館,平日裡也吃過幾次,老闆和陳諾也認識。接了五十塊錢,樂呵呵就把那一袋蝦丟給了店裡後廚小工去弄了。
老闆點了煙,泡了茶,和陳諾在一旁聊了會兒天。不過半個小時不到,後廚小工就把一袋料理得乾乾淨淨的蝦拎了回來。
不但蝦線清理乾淨了,就連蝦腮也都剪去了。臨走的時候,陳諾還跟老闆買了一包十三香。
回去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又拿了一瓶果粒橙,上樓。
回到家裡,十三香小龍蝦放鍋裡燒了起來,趁著時間,陳諾又飛快的弄了兩個小菜。
菜市場裡買的兩塊肥膘肉,用油鍋煉了些油炸,炒了一道油炸炒青菜,然後又鹽水煮了點花生米和毛豆,裡面扔了點五香八角,就算是完事了。
妮薇兒這個小妞總想往廚房裡蹭,看陳諾做菜,幾次被陳諾轟出來後,就乾脆在客廳裡陪著小葉子說話了。
陳諾在廚房裡開了油煙機,嘴裡叼著煙,手裡拿著鏟子炒菜,偶爾聽見客廳裡傳來一大一小倆女孩嘰嘰喳喳說話的聲音。
哎,也不知道一個外國小妞一個華夏小姑娘,一個不會英文,一個華夏語說的稀爛,是怎麼聊得這麼熱鬧的。
不過小龍蝦做的還算成功,端上來一大盆後,兩個女孩吃的大呼小叫。
尤其是妮薇兒──看著這個運動達人小妞吃的不亦樂乎的樣子,陳諾真的很擔心,這個小妞在華夏呆久了,怕是會變成一個小胖妞。
小龍蝦吃了兩碗後,妮薇兒總算還是有點自控能力,看著面前堆積成小山的蝦殼,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終於停手。
「其實,我之前一直沒有想明白一件事情。」妮薇兒看著陳諾緩緩說道。
「什麼?」陳諾隨口回答,然後把一個蝦尾剝好,把蝦肉放進妹妹的碗裡,然後又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對小葉子囑咐道:「好了啊,最後一個!龍蝦不能吃了,這個東西小朋友不能吃多,吃點青菜,把米飯吃完。」
小葉子乖乖的點了頭,一口把碗裡的蝦肉塞進嘴裡,然後低頭扒拉米飯。
妮薇兒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這兄妹倆。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陳諾這才扭頭看妮薇兒。
「我之前一直沒明白一件事情。你明明有那麼大的本領,為什麼要留在這座城市,做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學生。」妮薇兒搖頭:「外面的世界那麼大,那麼精彩。」
「嗯,然後呢?」陳諾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繼續剝一隻蝦──他剝得很仔細,不但把鉗子剝開了吃肉,甚至還把蝦頭的黃也嗅掉了。
這點上,妮薇兒就不行了,她這個老外吃蝦,打死也學不會陳諾能把小龍蝦的一對兒鉗子都完整剝出來的本事。
「我現在好像明白一點了。」妮薇兒很認真的語氣。
「明白什麼了?」
「今天,我看到你在買菜的時候,那種表情和情緒,我覺得你好像很快樂。」
「本來就很快樂啊。」陳諾飛快的剝開蝦尾,扔進自己嘴巴裡,一邊咀嚼一邊隨口道:「這樣的日子,為什麼不快樂?」
「是啊。」妮薇兒由衷的點了頭:「你有家人的陪伴,一起生活,一起購買食材,一起做飯,一起吃飯。有人需要你照顧……這樣的生活,是那種最簡單的快樂。」
陳諾看了妮薇兒一眼。
妮薇兒搖頭:「我已經記不起,我上一次和家人一起,親手自己做飯,大家坐在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了。」
頓了頓,妮薇兒皺眉道:「即便是在我的家人沒有去世之前,也很久沒有過了。」
「那你們之前都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妮薇兒想了想:「父親忙著他的幾個基金會的工作,還有和母親一起計劃每年的攀登目標,做訓練,還要飛去全世界做實地考察。而姐姐……她習慣給自己制定一個又一個的目標,她想做德文希爾家族歷史上最優秀的運動天才,所以總是把自己逼的很緊。」
「其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也沒有什麼對錯之分。只不過在於個人的選擇。如果是我的話……至少,我這輩子更喜歡現在這樣悠閒而簡單的生活。」
「嗯,看得出,你確實很享受。」
陳諾拿起面前的啤酒罐,對妮薇兒示意了一下。
妮薇兒也拿起啤酒罐和他碰了碰,然後仰頭一口氣喝完。
這是她今晚喝的第二罐了,喝完後,妮薇兒才搖搖頭,道:「你今天說,有件事情要請我幫忙,是什麼?」
「哦,很簡單的。」陳諾笑道:「你的那個,接待小組的助理計劃,開學後先別停止。」
「嗯?」
「我以後也許平時還會有些事情,時常不會去學校。留著這個名義,我平時逃課也有你來給我做掩護啊。」
妮薇兒眼神有些古怪:「就是這件事情麼?」
「是啊。」
「我還以為,你會為你的那個女朋友的父親,讓我多給他機會,給他提供更多的升職的機會呢。」
「哈哈哈哈!」陳諾笑了笑,搖頭道:「你不懂的。在華夏辦教育,師資力量才是核心競爭力,在這個學校裡,孫先生是最出色的教師,不需要我請你為他提供什麼特殊待遇。而是你,如果希望你的投資能夠有很好的回報,你才應該主動的多多籠絡這樣的人才才對。」
妮薇兒的語氣有點複雜:「所以,你絲毫都不在意,也不避諱,那位孫小姐就是你的女朋友了?」
「當然。」陳諾點頭:「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妮薇兒深呼吸了一下:「你就不怕,我對此很生氣?我明天就可以去讓我的合作方,把那位孫先生炒掉!」
「……」陳諾看了這個小妞一眼,搖頭道:「不,你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妮薇兒沉默了幾秒鐘,終於無奈的搖頭:「我確實不是。」
說著,妮薇兒又打開了一罐啤酒,然後舉起來:「來,舉杯吧!」
「為什麼舉杯呢?」
「祝你和你的那個女朋友,早日分手!」
陳諾笑了。
他搖頭,但還是和妮薇兒碰了一下啤酒罐,可嘴裡說的話卻很明白:「妮薇兒,我們這輩子的緣分,應該就是止步於朋友或者伙伴了。這杯酒,我希望你能早日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和心結。」
‧
吃完了晚飯,指望一個不列顛貴族小姐去刷碗,是不現實的。
妮薇兒這輩子長這麼大,都沒刷過碗的。
於是扔下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在客廳繼續用手勢和笨拙的語言交流,陳諾鑽進廚房裡刷碗。
八點多的時候,陳諾送妮薇兒離開。
站在門口,妮薇兒吐了口氣:「我今天吃的很開心。」
「謝謝誇獎。」
「你請我幫的事情,我會辦的。」
「同樣的,謝謝。」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妮薇兒搖頭。
陳諾蹙眉,但是攤開手:「隨便你。」
搞運動的人,都往往有那種堅忍不拔的性格,一旦認了死理,很難輕易放棄。
‧
離開了陳諾家,下樓到路邊,妮薇兒的汽車已經停在那兒等候。
上車後,教育公司派的專車司機穩穩的開車,但是心中卻古怪──因為這位年輕的女孩,坐在車後,卻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
還沒到酒店,妮薇兒就已經打了一個電話:「請李老師立刻到酒店來見我……沒問題,我可以支付加班的薪水。」
汽車抵達酒店的時候,妮薇兒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高薪聘請的一位華夏語老師就已經提前抵達,在那兒等候了。
這位李老師,是一位中年女士,也是一位優秀的小學語文教師同時英語也很不錯,是妮薇兒讓教育公司的人挑選來的,妮薇兒已經跟著這位老師學期了兩周多的時間了。
雖然這麼晚被叫到了酒店來,不過看在了高薪的加班費上,這位李老師並沒有任何的不滿。
「李老師,我有一句今天剛學到的華夏語,我想向您請教,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哦?」李老師很客氣的笑了笑:「是一句什麼話呢?」
「我對意思不太明白,大概是某種華夏的俚語。又好像是某種詩歌?」
「詩歌?」李老師皺眉:「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學的人,但是,我需要指出的是,以你目前對華夏語的掌握程度,還應該用心打基礎,過早的接觸華夏詩歌對您的並沒有什麼幫助。」
「不,我要學!」妮薇兒的語氣很堅定。
李老師不再反對了──反正她是打工領酬勞的,雇主要學,那就學唄:「是什麼詩歌?」
妮薇兒深吸了口氣,把自己今天跟著小葉子學了一晚上,又在車上反復念了幾百次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打南邊來了個喇嘛!」
‧
小葉子乖乖的洗澡上床睡覺了。
陳諾才回到了廚房裡,把鍋裡剩下的小龍蝦,又加了些辣椒,然後重新翻炒了一遍,再用一個保溫桶滿滿的盛好了,拿了個塑料袋裝了,提著出門。
下樓打了個車一路來到了八中教職工宿舍樓。
這個點,孫家還沒睡,老孫習慣晚睡了──而可憐的孫可可,暑假的好日子已經結束了。
老孫已經開始給她找了補習老師,這幾天每天晚上都要補習到九點才能下課回家。
這個點過去,剛好是孫可可下課回家的時間。
敲了門,開門的是孫可可。
她顯然也剛回家沒多久,看見陳諾站在門外,女孩兒有些驚喜:「陳諾?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宵夜啊。」陳諾笑眯眯的進門,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了孫可可。
老孫從房間裡探出了腦袋看了一眼陳諾,有點臉色酸酸的樣子,但還是縮了回去。
楊曉藝倒是態度比之前客氣了許多,甚至還主動過來給陳諾洗了個蘋果。
不過陳諾婉拒了楊曉藝要親手給自己削皮的好意,楊曉藝笑眯眯的看著陳諾,丟下一句:「你們聊吧。」
就轉身進了裡屋。
陳諾心中嘆了口氣,看來楊曉藝這一關,自己應該是過了。
孫可可已經自己把保溫桶打開了,看見是滿滿一桶小龍蝦,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就笑了起來。
「我自己在家做的,多放了辣椒,你不是喜歡吃辣的麼。」陳諾笑眯眯道:「前些日子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好多,可以多吃點宵夜,把身子養胖點才好啊。」
孫可可自然明白陳諾說的不是好話,卻甜甜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故意笑道:「我要你給我剝。」
陳諾麻利的一口氣剝了三四個龍蝦,然後拿起紙巾擦了手:「剩下的自己吃吧,葉子還在家裡睡覺,太晚了她一個人,我不放心出來太久。」
孫可可懂事,立刻就不痴纏撒嬌了,起身送陳諾到門口,眼神裡滿是深情,甚至就連陳諾臨走的時候,在她嘴唇上飛快的親了一下的時候,女孩也沒有抗拒和躲閃。
‧
暑假還剩下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對於陳諾而言,前面的這一個月,日子過的太過艱辛了。國外轉了一圈,還經歷了單挑外星母體這種驚心動魄的事件,回來又馬不停蹄的奔赴西安救人。
所以,剩下的日子,他決定好好的當一當鹹魚。
陳諾一旦閒下來後,最快樂的人自然就是孫可可了。
只是孫校花這些天,只能處於快樂和痛苦之中來回煎熬。
老孫兩口子對女兒還是抱著很大期望的,高三之前的最後這個暑假,給孫可可安排了大量的補習時間,每周有四天時間都要補習,其他時間也都要在家裡刷題。
孫可可的弱項是數學──經歷過的人都知道,應對高考的數學,沒有捷徑,大量的刷題就是最好的提升辦法。
於是,孫可可只能偶爾抽出時間來,跟陳諾痴纏,兩人偶爾吃頓飯,看場電影什麼的。
甚至有時候,陳諾為了能和孫可可相處,還承攬下了接送孫可可去補習的任務。
眼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在大量的學習壓力下,整個人都開始瘦了起來,下巴也尖了起來,陳閻羅心裡那個痛心啊!
不由得增加了逛菜市場的次數,時不時的就要自己在家炒兩個菜,給自己的女朋友開個小灶,弄頓宵夜什麼的。
可即便如此,孫可可還是一天一天的瘦了下來。
根據她說的,每天刷題都刷到了晚上,而白天為了抽時間和陳諾約會,又不能睡懶覺。
甚至有一次兩人看電影,看到不到三分之一,孫可可就睡著了。
可是讓孫可可別出來見面在家多睡睡補覺,姑娘卻又死活不肯。
與此同時,這些日子張林生則快速的進入角色,進入了工作的狀態。
他每天都跑去大明路的那個鋪子充當裝修的監工──倒是幫了磊哥很多忙,磊哥要忙於堂子街的老店,不可能天天去盯著裝修。
張林生坐鎮新鋪子的裝修,每天上午就跑過去,一待就待一整天。這個小子極用心,每天都盯著裝修工人工作,不時的還問東問西,不僅僅滿足於監工,還試圖瞭解了很多裝修方面的東西。
他雖然年輕,但是畢竟有個好父親張鐵軍。張鐵軍每天中午休息的時候,也會步行一站路跑過來看看。
有些東西張林生不懂,但是張鐵軍卻能看的出來。
但老張同志自有他一個中年人的社會經驗──有些事情,他看出不妥,卻也不會直接跟裝修隊說,而是把兒子拉到一旁私下交待,然後自己離開後,讓張林生下午再親自去跟裝修隊去挑刺。
這樣,也能快速的建立自己兒子在面對裝修隊時候的權威。
這個年代,正規的裝修公司基本是沒有的──大多數都是包工頭帶著的一伙游擊隊到處接散活兒,行業其實極其混亂,各種不太光彩的事情屢見不鮮。
當然,其實十幾年後也只稍微好一點,但也差不多。
張林生監工了一些日子,期間還和裝修隊的包工頭吵了幾次架,但終於開始成長了起來,有時候陳諾偶爾溜達去鋪子轉一圈,看著張林生一邊叼著煙,一邊裸著袖子跟裝修工爭吵,吵完了又笑著發一圈煙──已經有點小老闆的模樣了。
‧
眼看時間快到八月初的時候了。
這天晚上,陳諾安撫好了陳小葉睡著了後,自己坐在房間裡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插入章魚怪網站的U盤,想隨意看些地下世界的新聞。
進入了自由交易區後,就看見上面第一個帖子,赫然寫著一個標題。
【驚爆!女皇連續挑戰修士會,巫師依然沒有露面!】
這個帖子下,是女皇最近這些日子來,在歐洲大顯威風,一口氣掃掉了巫師的修士會在歐洲的幾個點,還擊敗了幾個修士會的資深核心成員。
而下面的評論則是清一色的【女皇威武】【巫師太慫了】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辭。
甚至還有人提出疑問:巫師持續不露面,可能是已經和女皇交過手,已經敗在了星空女皇的手裡,所以才一直躲著不露面。
而在版塊裡,第二熱的帖子,則是……
【利刃騎士團對女皇認輸】。
其中是利刃騎士團的首領,公開在版塊了寫下了認輸的文字,承認女皇是不列顛第一高手,並表示利刃騎士團全員,今後在遇到星空女皇的時候,會保持足夠的尊重。
──顯然是被打服了。
看到這兩個消息後,陳諾心中嘆了口氣。
這麼算來,鹿細細回歐洲要做的兩件事情,應該都已經到了尾聲。
接下來,她應該就要來華夏和自己見面了吧。
哎……頭疼!
隨手切換了界面,跳到了【官方任務發布區】。
界面剛一切換,陳諾忍不住「咦」了一聲。
歷來,在章魚怪網站的【官方任務發布區】裡,置頂的位置,一直都是網站發布的一個長期任務:章魚怪網站長期高價收購大型章魚。
用重金酬勞,鼓勵全世界的異能者去捕撈體型巨大,並且外形有特點的章魚來賣給網站提供的官方渠道。
從前,甚至包括上輩子,陳諾都覺得,這可能僅僅只是這個章魚網站的後臺老闆,那個被大家戲稱為「章魚怪」的傢伙的個人惡趣味:迷戀研究章魚這種生物。
但經歷過了RB之行後,陳諾已經意識到了,章魚怪的長期收羅章魚的行為,很可能是和那個海底的外星文明遺跡有關了。
而今天,板塊的置頂位置,那個長期收購章魚的帖子,居然被替換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最近兩天發布的新任務,被高高的置頂在嘴上方。
【S級任務,招募。】
陳諾點擊進去後,看見這個帖子的內容如下:【任務內容】:搜救類。
【委託要求】:要求破壞者等級或者等級以上,念力系高手優先。
【委託人數】:八人。
【酬勞】:A免費得到一次網站官方的任務幫助,不限類別,不限時間。(根據貢獻評級,可分別獲得ABC三類等級中任務一次。)
B兩億元現金酬勞(按照任務貢獻度評級,分配酬勞,最高單人不超過總金額的50)
【委託內容】:勘測規定區域,搜救目標人物,並掃除區域內一切影響搜救任務的威脅。
【委託注意】:本次委託為高等級委託,執行委託過程中存在與世俗世界政府或官方組織以及地方勢力等發生對抗的可能性,請謹慎選擇。
任務的發布內容就是這些。
而唯一被隱藏的部分,則是搜救的「規定區域」,被隱藏了。
顯然,只有報名後,通過了篩選後,成功接受了委託,才能看到更詳細的部分了。
這個帖子引起陳諾注意的點有兩個。
第一個是,這個帖子居然被章魚網站置頂了!取代掉了原來的收購章魚的那個長期委託。
第二個則是委託的要求,注明了「念力系高手優先」,以及委託的人數是八個人!
這個,很容易就讓陳諾聯想起了在RB的那次海底的遭遇。
在這個帖子下,也有很多的留言和評論。
顯然,章魚怪官方居然取消了之前的長期收購章魚的帖子,取而代之了這麼一個委託任務。
這個做法都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很多評論的話,都表達了一個觀點:顯然對於章魚怪老闆而言,這個任務非常重要。
其次也有一些人對於任務的豐厚的報酬表示驚訝。
兩億元的現金,沒有經過十幾年後的通貨膨脹以及國全世界印發美鈔的年代,在2001年還是很值錢的。
而除了現金之外,那個章魚網站提供的一次免費委託,也算是一個非常值錢的獎勵。
意思很明確,完成委託後,等於獲得了章魚網站提供的一次【許願】機會,根據網站的任務等級,可以根據完成委託的貢獻度,在ABC三個委託等級裡選擇一次委託機會,而委託的費用則有章魚網站買單。
評論裡,甚至出現了一些在章魚網站裡知名的ID,其中有幾個都是在地下世界成名已久的一方大佬。
陳諾很快就盯上了一個ID叫【大腳】的傢伙。
這個ID叫【大腳】的傢伙,陳諾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上輩子曾經打過一次交道。
這人,是一個念力系的高手,破壞者等級。實力和深淵的船長差不多,可能還要略高一點。
真名叫哈維,是一個南美人。
上輩子,在一次任務裡,陳諾和這個傢伙合作過──其實不算合作,而是大家剛好接了同一個委託。
這個ID叫【大腳】的傢伙,陳諾一直覺得他選錯了外號。
他不該叫大腳,應該叫大嘴。
這人有一個很臭的嘴巴,講話囂張跋扈,張揚狂妄,言辭難聽。
那次合作的過程裡,陳諾是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忍住了,沒親手弄死這個嘴臭的傢伙。
不過上輩子這個傢伙的下場也並不好。
在後來陳閻羅漂泊海上的那幾年裡,從章魚網站上的消息得知,這個傢伙死掉了。
而且很可能是死在了巫師的手裡。
在這個委託的帖子下,【大腳】的留言很高調也很猖狂:我很有興趣!這麼一大塊蛋糕,我覺得我可以一個人獨吞,沒必要八個人來分!
因為這個傢伙一直很高調,而且實力也確實很强,所以他留言後,也有很多ID留下一些奉承恭維的話。
陳諾看到這裡,皺了皺眉。
他想了一下,拿起了電話來,撥通了鹿細細的號碼。
片刻後,鹿細細那頭接通了。
「老公啊~」鹿細細的語氣聽起來彷彿心情很好的樣子。
「嗯。」
「我這裡的事情就快處理完了呢,過些天就可以去華夏找你了。出了一點點,一點點小小的意外,我在抓幾個修士會的老鼠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還在追蹤幾個傢伙…… 所以呢,答應你去華夏的時間,可能要稍微推遲一點點哦。」
鹿細細的笑聲很輕鬆。
陳諾也笑了笑:「沒關係的,我會等你過來……找修士會麻煩的事情,如果太複雜的話,可以先不用去管他們。你注意安全就好。」
頓了頓,陳諾用彷彿很輕鬆的語氣隨口問道:「你看到章魚怪的網站上的那個新置頂的委託了麼?」
「我昨天就看到了。」鹿細細彷彿並不是很關心:「我只是好奇,這個任務有多重要,居然讓那個怪物把他最喜歡的章魚都暫時放棄掉了。」
「他沒找你麼?」陳諾笑道。
「找了啊。你知道的,按照慣例,我可是他網站的金色賬號大佬啊,我也是被聘用為網站的高級顧問。這種S級的委託,那個怪物已經親自打過電話給我了,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酬勞是我可以最高得到一億。」
「……你接受了?」
「當然沒有,我拒絕掉了。」鹿細細笑道:「我要儘快完成這裡的事情,然後去華夏見你啊。所以那個怪物的提議,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說到這裡,鹿細細問道:「咦?怎麼,難道你對這個任務沒有興趣?你的念力很强啊,也達到了破壞者等級了,難道你想去麼?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們一起去啊?」
「不,我沒興趣。」陳諾立刻否認:「我只是好奇,隨便問你一句──如果你接受了委託,沒準我可以從你這裡聽到一些八卦。」
鹿細細沒有懷疑,笑著,很快兩人就把話題扯到了別的地方。
又提醒了鹿細細注意安全後,陳諾掛掉了電話。
‧
陳諾當然是對鹿細細撒謊了。
他對這個任務很有興趣!
念力者,八個人!
這兩個訊息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但是陳諾卻並不打算以自己的賬號去接受委託!
在自己幹掉了那個母體後,對於高度懷疑和外星遺跡的事情有關係的那個章魚怪,陳諾很自然的,心中就已經做出了足夠的警惕!
如果說,章魚怪也在尋找母體的話,那麼天知道他是什麼立場。
而陳諾就更不敢用自己的本來身份去接受委託了。
如果用自己的賬號去接受委託,萬一,以後和章魚怪的立場出現敵對狀況的話。
章魚怪可以很輕易的通過自己的賬號的資金來往轉帳,就能摸到自己現實中的身份了。
那麼……
陳諾想了會兒,盯著屏幕,目光停留在了那個叫【大腳】的ID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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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套路】
對於金陵城的大多數少年人來說,夏天都是一段充滿了美好記憶的時光。
夏天有冰涼的冰棍,有沁人心扉的冰鎮汽水,有大街上穿著裙子輕舞飛揚的姑娘,有午後大樹上的蟬鳴。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夏天,是放暑假的時候啊!
當然了,對於吃貨而言,夏天還有擺在路邊攤上的燒烤,小龍蝦,酸菜魚……
尤其是小龍蝦這個玩意兒,最早在盱眙這個地方紅火,很快就燒到了金陵,借著這座省會城市兼長江三角區的核心城市,漸漸蔓延向全國。
可能很多年後,類似於WH,滬市,杭市,甚至是京城,都遍地小龍蝦了。
但是在金陵城,其實在九十年代,小龍蝦就已經成為金陵人的盤中美味了。
最早的時候,在兩千年左右,在金陵城的一個叫做丹鳳街的地方,就有一家楊氏小龍蝦,做出了金陵城第一家小龍蝦的奢侈做法──蝦不再論斤賣或者論盤賣。
而是論隻賣!
陳諾此刻就坐在楊氏小龍蝦店裡。
面前擺放的是一盤子號稱全金陵城最貴的小龍蝦──論隻賣的那種。
個頭確實大,一隻蝦攤平了放在面前,有一個成年人手掌那麼長。
這個年代,雪花勇闖天涯還沒有如後世風靡,青島也還沒有把品牌做遍全國。
金陵人更喜歡喝的,是一種本地的叫做「金陵乾啤」的啤酒,口味略有點偏苦。
五塊錢一瓶的金陵乾啤,陳諾面前的地上擺了一箱,一腳踩在箱上。
這畫面十幾年後就沒有了……金陵乾啤這個東西漸漸退處了市場,占領金陵城啤酒市場的,變成了雪花,青島,甚至是傳說中的奪命大烏蘇……
坐在陳諾面前的,還有磊哥和張林生。
這家龍蝦館生意好的爆炸,活生生上演了一幕「越貴生意越好」的餐飲行業商業奇跡。
但陳諾知道,這家生意好不了太久了,華夏人做生意都很善於模仿,而小龍蝦這個東西幾乎沒有什麼門檻。這家飯館的噱頭就是小龍蝦個頭大!
很快金陵城就會湧現出一大批專門做精品小龍蝦的飯館,然後活生生的把這家擠垮。
張林生專心致志的剝著蝦,面前很快龍蝦殼就堆的如小山一般高。
磊哥嫌麻煩,剝了幾隻後就不耐煩弄這玩意兒了,讓店家送了一大盤燒烤,尤其是烤脆骨,仗著牙口好,吃的嘎嘣嘎嘣響。
「李青山聽說咱們在大明路的生意,找我打聽了一下,意思好像也想摻和一腳。」磊哥手裡捏著籤子,一邊啃著烤脆骨,一邊把話說了:「這老頭子也有意思,他自己生意做的那麼大,我們這點生意對他而言就是小打小鬧,也想摻和進來。」
陳諾看了一眼張林生:「你覺得呢?」
張林生飛快說了句:「聽你的。」
陳諾把一筷子韭菜炒雞蛋送進嘴裡,嚼了兩口──韭菜有點老。
放下筷子,陳諾搖頭道:「再看看,李青山還不能算是自己人,還得再看看。」
「那我先回絕掉了?」磊哥看了一眼陳諾。
「嗯。」
陳諾點了一下頭,想了想,又道:「西安的事情,李青山幫了很大的忙,這個人情我總要還的。不過呢,他貼上咱們,並不是指望我們那點小生意賺錢,而是意思在浩南哥身上,想傍個大靠山。」
「我就是個幌子,其實是想抱你大腿。」張林生飛快道。
「這人是做皮肉生意的──倒也罷了。只是之前,這人做事情都喜歡走邪路子,心思也油滑的很,我不是太看得上。」陳諾搖頭:「再瞧瞧吧。」
說著,陳諾又瞧向張林生:「我聽磊哥說,這些日子總有個漂亮女孩會去店裡找你?」
磊哥嘿嘿偷著樂,張林生的臉色就尷尬了下來。
「沒有總來。」張林生神色有點不自在:「就是上次來的時候,剛好被磊哥撞見了。」
「是兩次!」磊哥在旁邊添油加醋道:「第一次遇到了是來找林生出去吃飯,林生板著臉把人家給拒絕了。第二次帶了一大包吃跑來找林生,連帶著店裡的裝修隊,都有了口服。水西門老店的烤鴨,鴨四件,還有啤酒。我都蹭了幾口。」
陳諾點頭,想了想,緩緩道:「聽說那個女孩是夜店裡上班的?」
「嗯,紅牌。」磊哥笑道。
「該怎麼辦,你自己把握。」陳諾笑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沒有不想妹子的。做事兒是要做的,但也沒必要强行打光棍。」
「那個女孩……不是真的喜歡我。」張林生憋了會兒,憋出這麼一句:「我心裡清楚,她應該是誤會了什麼。」
「那你喜歡她麼?」
「……」張林生放下手裡的小龍蝦,拿起啤酒瓶,也懶得倒杯子裡,直接就著瓶口灌了兩口,才擦嘴道:「她挺漂亮的,也很會來事。但……」
「你自己開心就好。」陳諾淡淡道:「你才多大啊,才十九歲,這個年紀找個妹子,又不是談婚論嫁的。一個妹子,長的漂亮,又會哄你開心。你管她到底有多少真心呢,你自己開心就好。
不過我就一句話提醒你:「把持好自己,別一頭扎進去,別太上頭。」
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那種談一段純純的戀情,找一個長久的愛人……這種事情,難了。 以後啊,這個時代要變了。」
如我們父母那一代人那樣,年輕的時候找一個女朋友,單單純純的談個戀愛,然後努力湊在一起,過上一輩子……這種時代要結束了。
將來的時代呢,是夜店,是玩個性,玩另類,是網路上標新立異。
男女之間呢,會越來越隨性。
大家都忙著養魚養備胎,大家手機裡存上十個八個異性的聯繫方式。每個人都在僞裝,每個人都在表演,每個人都在玩套路。
一個明明滿嘴草泥馬的人,可能在你面前表演的歲月靜好。
一個在家連和父母說幾句話都不耐煩的人,可能會為了在異性面前表演風度,而在服務員給自己拿了雙筷子的時候都會客客氣氣說一聲謝謝。
一個明明連書都沒讀過幾本,滿肚子口紅色號和球鞋款式的人,可能隨便找幾個別人炮製出來的狗屁不通的文章看看,就敢在你面前表演滿腹經綸。
人人都在網路上喬裝打扮自己,有的賣美,有的賣醜,有的賣怪,有的賣惡俗。
人只要有欲望,就會有弱點!
以後人的欲望會越來越强,弱點也會越來越多。
當這個社會上,人人都是滿身弱點的時候,就會有一些聰明人總結這些,然後演變出無數對付人弱點的套路。
當越來越多人吃虧後,然後人們再會一窩蜂的沖上去學習這些套路──男女之間就會變成一場場套路和套路之間的對抗遊戲。
城市套路深,我想回農村。
農村路也滑,套路更複雜。
陳諾拍了拍張林生的肩膀,嘆了口氣:「不管如何,保持自己的本心,別被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沖昏了頭腦就好。」
張林生用複雜的目光看著陳諾──那雙油乎乎的手,又看了看自己今天剛換上的白色T恤。
「李青山那邊,你幫我安排一下,我跟他見一面,我有個事情找他。」
「好。」磊哥回答。
‧
李青山家大業大,在金陵城附近的湯山有一片溫泉度假館──幾排修建的小別墅,引入了溫泉。
在這裡,吃喝玩樂一條龍──當然了,都是正規的。
這也是李青山手下為數不多的正規的産業。
但其實,不怎麼賺錢。
2001年這個年頭,消費還沒有完全起來,泡溫泉這種事情,對於老百姓來說還是一個相對比較遙遠的事情──有這個閒錢,多買幾斤肉吃,它不香麼?給自己或者老婆孩子添兩件新衣服,它不美麼?
但李青山是個有眼光的,他諮詢過高人,這片地方,未來會很值錢。
哪怕是這個溫泉度假館現在盈利很少,但這片地,將來升值也能賺回投入!
陳諾見李青山的地方,就在這個溫泉度假館。
李青山其實看到陳諾一個人來的,有點慶幸──老頭子其實有點怕陳諾和張林生一起來見自己。
他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同時面對著對師兄弟。
媽的,心裡藏著人家天大的秘密啊!
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陳諾,然後看著陳諾掏出了一個小木盒子在桌上推了過來。
「上次彩票的事情,多謝李堂主幫忙了。」陳諾大大咧咧笑道:「這次又有個事情要請你……」
「哈哈!小事兒,不值一提的!這次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這次倒不是我的事情了,是我師兄浩南哥的事兒。嗯,準確的說,是我們師門的事兒!」
「哦?」
李青山立刻來了精神。
陳諾打開盒子,裡面是一片玉牌。
準確的說,是半塊。
火柴盒大小的一塊玉牌,但只剩下一半了,看的出來,斷口的地方不太整齊,也不知道是掰的還是摔的。
李青山看了一眼,然後用疑惑的目光瞧向陳諾。
「您請上手。」
「好!」李青山想了想,拿起玉牌仔細看了會兒,點了點頭,先贊了一句:「好東西!」
拿起來對著光的地方又看了看:「是塊古玉!玉質很好,上品!水頭也好。雕工很細膩,又不乏古樸。只是這東西殘缺了,遺憾啊!」
小心翼翼把東西放回到盒子裡,李青山看著陳諾:「不知道您想讓我辦的事情……」
「跟這個玉牌有關。」陳諾緩緩說道:「李堂主,您也知道,我和林生師兄,是同門。我們的師門呢,是一個古老傳承的門派。」
「嗯……」
「多了,我不方便說了。我只能說,這塊玉牌,和我們師門的有些關係。而我想求您辦的事兒,就是找到這塊玉牌的另外一半!」
「啊?」李青山有些為難:「這個……我上哪兒找去?」
「我得到消息了,這塊玉牌的另外一半,應該就在金陵城,被人收藏了,可……您知道的,我們師門一直隱世,不太方面自己大張旗鼓的出去打聽,所以,就只能拜託您了。」
李青山沉吟了會兒,皺眉道:「要說這個事情呢,做法也不是沒有,金陵城的一些玉器行,我可以派人去挨個上門打聽去,但能不能打聽到,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陳諾笑道:「自然的!這事情也已經很多年了,倒也不急一時,您慢慢打聽,不管成或者不成,我們都承您這份人情的。」
李青山這才放心了,點頭道:「好,既然這樣,我就讓人慢慢的去打聽。金陵城的玉器行當,我也認識幾個頭面人物的。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就立刻回復您。」
「不急,不急!」陳諾笑著,然後緩緩道:「事情呢,是不著急的。但是,這事情卻有一條!」
「什麼?」
「這事情,事關到我師門的隱秘!所以,無論成或者不成,這事情,您可都不能和人說!我把這半塊玉牌,就存在你這裡了,可千萬不能丟了!」
李青山點頭:「這個是當然的!」
‧
陳諾離開後,李青山第一時間讓老七請來了一個玉器行的老師傅,把手裡這半塊玉牌鑒定了一遍,果然是一個老物件,然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接下來,李青山就開始約見金陵城自己認識的玉器行當的一些頭面人物了。
而就在三天後……
金陵祿口國際機場。
國際航班抵達出口。
阿隆索‧羅德里格斯緩緩的走出了出口。沒帶行李箱,背上一個雙肩包。
碩大的墨鏡,滿臉的絡腮鬍子,使得他真正的相貌根本看不清楚。高大魁梧的身材,在人群裡倒是非常醒目。
阿隆索‧羅德里格斯這個名字,自然是假名。只是他平日裡使用的護照之一上的名字。
這個傢伙真正的名字,是哈維。
外號「大腳」。
‧
離開機場,乘坐出租車抵達市區的一家酒店,哈維用護照辦理了入住,回到房間裡。
打開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哈維從一個臨時的郵箱裡接收了一封郵件。
郵件的內容是用西班牙語寫的。
附件裡,是兩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是一個人像:一個五十來歲的華人老頭,頭髮梳的鋥光瓦亮,一身對襟開的中式短褂。
第二張照片,則是半塊玉牌。
哈維仔細的看了看這兩張照片,然後把郵件刪掉了──對於一個精神力强大的念力系高手而言,他已經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拿起手機來,撥通了自己的一個熟悉的中間人的電話。
「我抵達了。」
「好的哈維,華夏的天氣怎麼樣?」電話那頭,中間人笑得很輕鬆。
「見鬼的天氣!也不知道這裡的食物好不好吃。」哈維嗅了嗅鼻子:「我不喜歡這裡的天氣,趕緊把活兒幹完了,拿錢回去吧。」
「委託的郵件你看過了,找到那個人,拿到那件東西你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兄弟。」中間人笑道:「三百萬M元,EASY MONEY,不是麼?」
「當然。」
「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情,哈維!」中間人的語氣稍微認真了一點:「華夏是一個管控很嚴格的地方,你在其他地方習慣的那些小趣味,在華夏可別亂來,惹出大麻煩!我可沒辦法幫你收拾!」
「你他媽的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上次在芝加哥,你弄出來的那種事情,可不要再來一次!想要女人,花點錢,兄弟!別他媽的弄那些噁心的事情出來。你知道不知道,上次我派出去的清道夫,收拾你弄出來的現場,差點就吐出來了!」
‧
哈維抵達的兩個小時後,陳諾就得到了消息。
很簡單但是很笨的辦法。
他上輩子就認識這個混蛋,知道他幾個常用的假名字,其中一個就是阿隆索‧羅德里格斯。
委託是他通過其他渠道釋放出去的,找的哈維的一個中間人──避開了章魚網站。
然後,陳諾讓磊哥拿著哈維的畫像,守在機場,以及金陵城的幾個酒店大堂裡等著。
用這種看似很笨的撒網的方式,等到了哈維。
這個年代,國內的外國人還沒有像後世那麼多。哈維的外貌又很扎眼。
守株待兔的法子,很容易就找到了人。
‧
陳諾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著筷子在吃飯。
這是一家在湯山的小飯館,飯館坐落於一條不太寬闊的街口。
坐在飯館裡,斜對面,就是李青山的那家溫泉度假館。
「讓你的人都撤回來吧,別接觸那個傢伙。」陳諾對電話那頭的磊哥交待道:「那個傢伙很危險的,是個變態。」
‧
孫可可把刷題冊子交給了補課的老師,然後臉色忐忑的坐在老師的面前等著。
老師仔細的翻看了一遍,臉上露出幾分欣喜。
「可可啊,最近進步的非常快。」數學老師笑道:「過幾天,我找人弄了幾套模擬卷子,你回頭再試試吧。你的底子不好,但是最近這些日子進步倒是很快,這麼下去,我覺得老孫肯定會很驚喜的。」
孫可可鬆了口氣。
數學老師定睛看了孫可可,搖頭道:「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不太好,我看你黑眼圈有點重,而且人也瘦了一圈了。這麼下去不行,你還有高三一年要熬的,早早把身子熬壞了可不行。」
孫可可笑了笑:「老師,我其實感覺挺好的,每天精神也不錯,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總睡不著。」
「緊張起來也好,但是不能過度。」數學老師擺擺手:「早點回家吧,我回頭跟老孫打個電話,說說你的情況。 你數學方面提高的很快,其他的功課我和老孫溝通一下,然後看看你下一個階段補習的重點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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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雞母雞啊?】
這個世界上,人都是要幹活的。上到國家元首下到黎明百姓。
一個普通人不幹活,會餓死自己。
一個老闆不幹活,企業會垮,就該破産重組了。
一個皇帝不幹活,江山要亡,就該改朝換代了。
哪怕是號稱時間很自由的職業,譬如網路作家,裡面某些極其懶惰的少數,平日裡再怎麼偷懶,該幹活的時候也還是要更新的。
陳諾知道,在十幾年後,回有一個特別流行的詞叫「財務自由」,被很多人立為目標──但其實這個夢想是一個騙局。
所謂的財務自由,用大白話來說,就是你有了足夠的錢,這些錢的被動收入,比如說存銀行的利息,或者投資收益,就能滿足你的基本生活開銷──這種時候,你就可以不用再每天勞心勞力的工作了。
但其實這是一個騙局。
因為,經濟學家會告訴我們,社會的進步是需要不停的生産創造財富的。
那種人人都可以財富自由的生活,是不可能成立的。
如果說一個社會,人人都財富自由──大家都能躺在財富上坐吃等死的話,那麼結果可能就是大家都一起死掉了。
因為沒有人工作創造財富。
所以,李青山也是要幹活的──雖然從資産標準來說,他擁有的財産早已經達到了「財富自由」的標準。
人的一生,就如同一輛在高速公路上奔馳的汽車,你根本不可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可能就會撞的車毀人亡。
所謂的窮人富人,所謂的社會地位的高低,所謂的生活質量,其實區別無非就是,在這條高速公路上奔馳的時候,富人開的是頂配豪華車,全景天窗,真皮帶按摩功能的座椅,以及還有車載冰箱。
而你,可能就是開了個五菱宏光。
‧
李青山不但幹活,而且很勤奮,很努力。
到了五十七歲的年紀,身為一個男人,對女色方面的欲望其實已經非常少了。李青山同樣也是如此。
除了前些日子腿剛好的時候,出於補償心理,狠狠的醉生夢死了兩天後,李青山很快就進入了從前的工作狀態。
如果晚上沒有女人陪同的情況下,老頭子一般來說,晚上最遲不超過十點就會睡覺,早晨六點就會起床。
起來後,會先繞著住處的周圍草地遛上幾圈,速度不快也不滿,時間大約四十分鐘,剛剛好身上微微出一點點汗──若是下雨天,就在屋裡跑步機上完成這個過程。
跑完了後,洗個澡,準時七點鐘吃早飯。
李青山的早飯習慣吃油條加豆腐腦──以前是辣糊湯,不過後來年紀大了,腸胃不太好,醫生建議他少吃辛辣,於是把辣糊湯改成了豆腐腦。
江浙一帶,豆腐腦是鹹的。
油條一尺長,是早上剛下鍋的,新鮮的好油,炸到金黃色然後撈出來,瀝乾淨油,放在盤子裡端到老頭子桌上。
四根油條,一碗豆腐腦。
這就是李青山的早飯。
然後就是看新聞──別覺得誇張,這是每個企業家必備的一個環節。
老頭子自認為自己已經不算是個江湖人了,而是一個企業家。
看看政府新出臺的政策,地方政府的新動向,最新最熱門的輿論導向等等。
順便說一下,老頭子近兩年已經開始看每天晚上國家台的那個聯播了──這個習慣從前沒有,是在後來結交了一個做政府生意的商業大佬後,跟人學的。
看完了新聞後,老頭子會泡上一壺茶,然後等手下把自己手裡的産業,昨天的最新動態匯報上來,一個個看完聽完,有了什麼事情就立刻處理。
這個過程就要做到快中午。
李青山的産業不少,在金陵城最出名的自然是那個號稱日進斗金的遮風堂──但其實李青山産業裡,最不重要的也就是遮風堂。
甚至這兩年,老頭子總有想法,想找個機會把這個買賣轉讓掉──留著遮風堂,對李青山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為了保留江湖上的名聲。
在江湖而言,遮風堂就是他李青山的獠牙,棱角。有遮風堂,他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李堂主,道上的人不敢惹他。
沒了遮風堂,他就是一個麵團團沒有牙齒的富家翁而已。
而遮風堂早就不是他的産業裡最賺錢的生意了。
除了這個溫泉度假館,李青山涉足了酒店業,他還打算在政府規劃的大學城附近開兩個連鎖旅館。
餐飲行業也有兩家飯館,一家火鍋店走親民路線,一家做燕鮑翅走高端路線。
朝天宮的古玩一條街,有兩個鋪子做古董文玩生意──那個其實最不賺錢,除去房租就是乾賠!一年也成交不了幾單生意,看著雖然數額很大,但其實從賬面上看,成本很高。
但李青山卻一直沒關掉,而是任憑那兩家店鋪在那兒放著。
而且直接管理古玩鋪子的人,是老頭子最信任的手下,老七。
為什麼,其中的道理不好細說。
李青山還想著,這兩年打算涉足房地産──資金有渠道,而且批文他已經在想辦法弄了。
老頭子看來,未來的時代,房地産會是一個産業爆發的點。國家的福利分房已經結束,房地産行業已經放開,雖然這兩年,房子漲的還不快……而且總聽說一些負面消息,什麼哪裡哪裡爛尾樓,哪裡哪裡泡沫了。
這也是李青山,之前不太看得起自己的那個手下王老虎的原因。
那個王老虎,跟了李青山不少年,按理說也賺了些錢,卻全都花天酒地扔掉了。
李青山曾經勸他買個房子。
王老虎卻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話,跟老頭子說:「房子市場都是泡沫,聽說那幫房地産商已經塊扛不住了!我再等等不急!過幾年,房子價格肯定大跌!現在買房子都是傻逼!」
──李青山就此覺得,自己的這個曾經的得力幹將就特麼的是個棒槌。
以前混江湖的時候,這個逼看著很生猛,但現在看來畢竟是沒腦子的貨。
所以,在李青山癱瘓的那些日子,也只是把自己曾經的得力幹將王老虎派去遮風堂看場子,其他的買賣碰都不讓他碰。
李青山最近這幾年,最得意的一樁買賣,就是這個溫泉度假館,占地六十畝。
當初為了吃下這個項目,給一位大佬送禮。
不少競爭對手都是送錢,送房子,送黃金,甚至還有人想送女人。
結果都敗下來了。
李青山送的什麼?送的一包土!
那位大佬是烏衣人。烏衣那個地方産茶,山頂上有兩棵遠近聞名的古茶樹,幾百年了,每年出産的茶葉不過三十斤,價格都是可以賣到等價黃金的。
而且是你有錢都買不到的。
李青山沒買茶葉──他知道以自己的段位,買也買不到,就派人去,高價從那山頂上茶樹下不遠,買了一包土,給那位大佬送了過去。
說明了土的出處後……
李青山順利的得到了這個項目。
買來的那包土,大部分給了那位大佬,剩下的一點,李青山自己在家用一個花盆裝了,栽上了一棵盆景,就放在他的書房桌子前。
午飯,李青山照例是在自己的書房裡吃的。
茶几上的午飯,一碟子豆角,一碟子牛肉,一碟子青菜,還有一碗八珍烏雞湯。
外加二兩米飯。
午餐後,會先溜達一會兒,然後回房睡上半個多小時。
眯不了太久……老年人覺少。
下午的時候,就是見客人。合作方的,有求於人家的,人家有求於自己的。
或者就是上門去拜訪一些需要打通關係的官方部門。
有的時候會約下晚上的應酬,有的時候,沒應酬,老頭子就會回去,自己一個人吃碗飯,順便看聯播。
如果沒有應酬的話,李青山的晚餐一般都很簡單,一碗麵,以素的為主。
酒,他是不喝的──只要沒有應酬,平日裡在家的時候,老頭子是滴酒不沾的。
煙,也控制在了一天不超過十支。
這就是五十七歲的李青山,平日了一天的工作安排。
其實,並不輕鬆。
大部分混的很好的人,其實都這樣。十幾年後,網上爆出的那位房地産首富大老王的行程,早上五點就得起床幹活了。
比普通的上班族要累多了。
什麼遊艇美女派對名酒豪車紙醉金迷,其實也沒有太多時間享受的。
‧
對於陳諾這位「浩南哥的師弟」安排的事情,李青山還是很上心的。
這兩天,老頭子找了金陵城的幾家玉器行的老闆都聊過,把玉牌的照片也給人都發了一份。
金陵城裡幾個民間收藏家,老頭子也認識幾個頭面人物,也請人幫忙去找了。
消息麼……自然是不會有的了。
那玉牌根本就是陳諾從郭家帶回來的一兜子玉器裡挑出來的。
‧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李青山從一家叫「東福堂」的玉器行裡走出來。
老闆姓王,名字叫做王滿堂,是金陵城收藏的大行家,這個玉器行與其說是買賣,不如說是王老闆自己弄的一個收藏館,用來交朋友和同好們一起交流收藏的。
人家王老闆有別的賺錢的營生。
鋪子門口,李青山和王滿堂老闆,站在那兒告別,王老闆笑得如同個彌勒佛一樣,穿的打扮和李青山很像,中式的老裝束,不過料子更好一些也更講究一些,大拇指上還帶著一個翠綠的扳指,脖子下是一個玉佛牌。
兩人的身後,鋪子的堂屋上正對大門是一塊橫匾:金玉滿堂。
龍飛鳳舞的四個字,是王老闆高價請的省書畫院的一位老院長親筆書寫的。
「那就拜託了。」李青山笑眯眯的和王老闆告辭。
王老闆嘆了口氣:「李總,事情我一定幫忙打聽著,不過呢,您也是懂這行的,真遇到了對眼的東西,物主也未必肯拿出來。而且很多時候,有人怕拿出來惹麻煩,連亮都不會亮出來的,所以呢,事兒我會打聽,但真的能不能找到……」
「只要盡力而為,我李青山就領情了!」李青山也點點頭。
老七親自開著車停在了路邊,李青山拉開車門上車,臨開車前還不忘記和王老闆揮了揮手。
馬路對面,路邊一輛踏板摩托車緩緩發動,在路口掉了個頭,不急不慢的墜在李青山的汽車後跟著。
‧
哈維覺得自己失策了。
李青山的資料很容易就拿到了──委託方提供的。
哈維這次的目的是拿到李青山手裡的半塊玉器,根據照片上的那件東西來看,哈維並不知道這個東西值多少錢。
事實上,玉質的東西,在歐美的珠寶市場一直不太熱。
但三百萬M元的酬勞,足以讓哈維忽略掉這些疑問了。
哈維原本的打算是來到金陵,找到李青山,然後晚上直接闖進去,把這東西搶了再走。
可真的到了地方,哈維看了一遍後,覺得不行。
李青山留在住處的人不少──經歷過了浩南哥的那一檔子事後,老頭子明顯比以前更怕死了。
溫泉館裡的安排力量非常强,比遮風堂的人還多。
真闖進去不是不行,那就只能把事情鬧大了。
哈維不認為在華夏可以這麼幹──自己是一個外國人,鬧出太大的事情,驚動了官方的話,麻煩也很多。中間人也嚴厲的告誡過自己,在華夏這個管制非常嚴格的國度,不能亂來。
李青山的溫泉館的選址也非常雞賊!
街道派出所,距離他的溫泉館在同一條街!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
哈維若是真的正面闖進李青山的溫泉館裡,大打出手的話,那麼就要面臨直接面對官方的壓力。
那就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哈維跟了李青山兩天。
他也不是沒有僞裝──哪怕性子再情況,嘴巴再臭,可是在地下世界能混出名堂來,哈維畢竟不可能真的是個傻逼──雖然他的名字,中文發音很接近這兩個字。
幹活兒的時候,他還是懂得要使用策略的。
暗中跟蹤李青山,找機會先對李青山下手,這是哈維的策略。
但是這個暗中跟蹤,可就有點……
汽車不行,哈維沒有華夏的駕照──他倒是有幾本用假名字的國際駕照。
可問題是,華夏國一直沒有加入《聯合國道路交通國際公約》,國際駕照在華夏根本不通用啊。
臨時弄個假的華夏駕照也來不及。
哈維弄了一個踏板摩托車,在給了酒店服務員十美元小費後,根據服務員的指點,跑去金陵城一個叫堂子街的二手車交易市場買的。
兩千華夏幣。
這傢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宰了!
這輛八手的腳踏車,被老闆當成二手的賣給了他。
開回來第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發現,只要一發動,後面的排氣管就是一陣黑煙滾滾!
而且,2001年,一個人高馬大滿臉絡腮鬍子的外國人,在馬路上騎個踏板摩托車,會不會很扎眼……
哈維想的很美,騎摩托車麼,自然是要戴頭盔的啊!
可問題是,花了五百塊跟老闆買了一個號稱是高級防霧鏡片的摩托車頭盔,哈維騎著上路後發現……
特麼的,大街上的華夏國人騎摩托車,根本就不戴頭盔!
自己戴頭盔,反而才鶴立雞群!
哈維是白種人,又是白種人裡那種汗腺發達愛出汗的一類,八月初的天氣,前兩天剛發布的高溫警報。
一天摩托車騎著下來,太陽暴曬下,身上的襯衫都已經濕透了,皮膚紅得就像剛從鍋裡撈出來的蒸螃蟹。
這時候,腦袋上還戴著一個密不透風的頭盔……
甚至於有一次等紅燈的時候,哈維戴著頭盔,就感覺到周圍的華夏人看過來的眼神彷彿是在看傻逼。
「這傻逼幹嘛?今天37度高溫啊……」
‧
哈維等到的機會,在第三天到來了。
今天的天陰,稍微涼快了幾分。
上午的時候,李青山就乘車出門,卻沒有往市區去,而是往南開。
來到了一個叫做橫西水庫的地方。
今天李青山身邊沒帶太多人,就老七和兩個手下跟著,一輛車。
水庫邊,一段偏僻的水岸,其實是被當地的一個農家樂給承包了,喜歡野釣的愛好者進不來。
農家樂是一片院子,距離水庫幾百米的樣子。
今兒李青山在這裡招待一位喜歡釣魚的大佬,拉攏一下關係。
因為那位大佬份量不一般,李青山上午就到了,親自帶著老七把農家樂裡準備的宴請菜式先過目了一遍,然後帶著老七親自到了水庫旁,把垂釣的地方也先看過了。
「你帶人去附近看看,先把停車的地方安排好,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而且最好隱蔽一點。
還有,弄個燒烤架擺在湖邊,那位喜歡燒烤,萬一釣魚釣出性質來,在湖邊烤味也說不準的事兒。
酒的話,不要白酒,那位喜歡黃酒,把車裡帶來的狀元紅備好了。」
老七有些為難:「老闆,這個天,喝黃酒?不燒的慌麼?」
「準備好冰塊。」
「哈?黃酒人都是加熱了喝的,配冰塊?」
「你管呢!先備著!萬一不行就上別的。」
手下人把全套的釣魚裝備給老頭子在水庫湖邊支楞好了。
釣椅和價值上萬的釣竿,魚簍,還有幾包不同種類的餌料。
「現在附近的水里弄些魚窩子……然後……」
李青山一邊吩咐著手下幹活兒,一邊站在旁邊的太陽傘下抽煙。
這個時候,就聽見突突突一陣響……
李青山扭頭看去,就看見沿著水庫邊上,一輛踏板摩托車緩緩開來。上面騎著一個全身汗流浹背,這麼熱天還戴了個密不透風的頭盔的傻逼。
李堂主先一楞,然後皺眉:「什麼人?老七去看看!不相干的人攔回去。」
老七點頭,一擺手,一個手下就迎了上去……
然後,李青山站在原地,就看見那輛踏板摩托車停了下來,上面的騎手摘下頭盔,一張臉上,連絡腮鬍子都快滴下汗珠子了,紅彤彤一張臉,還是個老外。
自己的一個手下迎上去,還不等說話,忽然那個老外一揮手,手下直楞楞就躺地上了!
李青山楞了一秒鐘,當他看見那個老外目標很明確,直奔自己而來的時候……李青山掉頭就往老七身後退!!
身後,傳來了老七短促的呼喝聲,就響了兩聲就沒了!
李青山沒回頭看,撒腿狂奔,但只跑了兩步,老頭子身子騰的一下就飛了起來!摔在地上的時候,疼的幾乎就要背過氣去了!
老七躺在了地上,他就看著那個老外,一隻手提著自家老闆,走到自己面前,丟下一句半生不熟的華夏語。
「別報警,聰明的就等我消息。」
說完,對方伸手在老七懷裡摸走了車鑰匙,揚手就扔進了湖裡,提著李堂主,快速離開。
‧
李青山覺得自己可能是命犯煞星了。
不然的話,活了五十七年的歲數,他前半輩子覺得個人武力裡,最能打的就是年輕時候闖南邊的時候,遇到的一個老闆帶的高手──後來也被人用槍頂著身子打成了蜂窩煤。
可今年,遇到的浩南哥,就厲害的近乎不是人!
如果要讓李青山選的話──其實他寧可自己沒認識過那位浩南哥。
自己好端端的惹上這種人幹嘛啊!!
一方大佬,名震一方,各路關係都有,身家億萬。
何苦來的?
可惹上了就惹上了,老頭子一輩子的江湖經驗,深諳一條:變壞事為好事!
於是,使勁的巴結浩南哥那些人,讓自己的雙腿重新好了,打好了關係,以後說不定還能用上這些奇人。
可沒想到,今天又遇上了一個?還是特麼的老外?!
李青山就真不信了還!
老子怎麼惹上人家了?
當看見哈維一擺手,自己的一個手下學了幾年散打的小夥子就直楞楞躺地上的時候,他就知道不好了!
這特麼又是一路煞星!
等老七也在人家手裡沒撐過一兩個照面就躺下的時候,李青山就明白自己完了。
‧
晚上的時候,李青山坐在一野地裡,旁邊不遠處一個倒塌了一半的鐵皮房子。
遠處是一個野湖,湖邊還有半拉爛尾樓,看得出來是蓋的類似度假村的樣子,不過房子都沒封頂。
這地方是哪裡,李青山不知道,但是根據下午被這人扔在摩托車上開走的一路……方向大體能判斷出來。
怕是已經到了徽省了。
金陵城本來就臨近徽省。
這個老外拿出了一罐子防蚊蟲的噴霧器,在周圍草叢裡噴了一氣,然後就坐在了李青山的面前。
沒用繩子捆人,哈維就這麼冷冷的看著老頭子,冷冷駡了一句:「你知道為了抓你,我這兩天吃了多少苦頭。」
李青山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老外──他一個字都沒聽懂。
但是下一刻,李青山心裡咯噔一下。
哈維從身上拿出一張照片來,放在了李青山的面前。
照片裡,是半塊玉牌!
然後,哈維拿回了照片收回自己口袋裡,對著老頭說了句話。
這次李青山聽懂了。
對方說的是有點生硬的華夏語。
「我要這個!」
「……」
李青山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老外,眨巴了幾下眼皮,然後一臉茫然的笑容:「帶佬,雷嗨賓果啊?」
‧
「??」哈維一臉懵逼的看著李青山,顯然他也沒聽懂啊!
一瞬間,哈維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當初請的那個一小時收費一百M元的華語老師,是不是坑了自己錢了?
賓果?
BINGO?
這個詞兒哈維知道啊,英語裡是一個表示歡慶的語氣詞啊?
這老頭子說BINGO是啥意思?
慶祝自己被綁架了?
哈維氣哼哼的瞪了李青山一眼,反手一個耳光掄了過去。
李青山倒也能扛,挨了一下子,直接就躺地上,卻還瞪大眼睛看著哈維,一臉懵逼的表情。
「……」哈維無語了一會兒,翻出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那頭,是哈維的中間人。
「媽惹法克!你給我找的華語老師根本是個騙子!這個老頭說的華語我特麼的一個字都聽不懂!你這個混蛋是不是在坑我的錢!!」
「怎麼可能?哈維,我們可是老朋友了!」
「如果讓我知道你這個婊子養的在騙我的錢,我回去後會撕碎你!」
「……別急,哈維!他和你說什麼?」
「他和我說什麼BINGO什麼的啊!!」
「……」電話那頭,中間人出了口氣,語氣有些疑惑:「華語我也學過,你說的這句我好像知道,嗯,這樣,你讓我來問他。」
哈維氣哼哼的拿著手機開了免提,然後把手機放在了李青山的面前。
電話那頭,傳來了中間人的聲音。
「喂!唔想被斬,交出嗰件嘢!你雷雞母雞啊!」
李青山又眨巴了幾下小眼睛──謔,廣東話說的不錯啊!
然後……老頭子深吸了口氣,一臉怯懦的表情,弱弱的開口了:「恁說的個啥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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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江湖人的掙扎】
李青山是個膽小的人麼?
那當然不是。
2001年,老頭子五十七歲,算算年紀,他是生於新華夏建國前的那代人。
這麼說吧,他出生的時候,RB都還沒投降。
小時侯經歷過新華夏建國,生産***,經歷過那個戰天戰地的大時代!
經歷過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年代,經歷過全民備戰預備第三次世界大戰,經歷過後來的動蕩十年……
年輕一些的時候,江上翻過沙,走南闖北做過倒爺,跟毛子做過買賣,西南地區鑽過山林子。
還跑去過緬甸倒騰翡翠礦石!
緬甸那個地方才叫一個亂啊!各個礦脈都被大大小小的軍方裡的山頭把持著,等同於一個個小軍閥,倒騰翡翠礦石這個生意一開始就是各種亂,各種刀光劍影。
死掉個把人,屍體往廢棄的礦坑裡一扔,幾十年都找不到。
這麼一個人,你要說他是個膽小鬼,那是真的羞辱他了!
遇到需要咬住牙頂一口氣的時候,李青山絕對能頂一下的。
但,真遇到要命的時候,李青山也懂得在適當的時候裝慫!
這是他的保命之道。
這叫:精!
怕浩南哥,是因為那天陳諾當著他的面,像個鬼神一樣親手放倒了他的十幾個手下,然後還當面在他面前玩了一手徒手接子彈的活兒。
這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他知道,那個小子要弄死自己,實在是太簡單了。
至於被綁架……
老頭子這輩子,經過不下五六次!
可以先咬牙頂一下的。
這就是李青山一輩子為人做事的風格:遇事敢放膽!該慫也就能慫!
這會子,老頭子的判斷是還沒到慫的時候,還處在放膽可以頂一下的階段。
這老外,你不是要玉牌麼?
我只要不交出玉牌,我未必就會死!
但如果我交出玉牌了……那恐怕就真的死了!
而且,就算這個老外不殺自己,丟了玉牌……我特麼回去可能也是個死啊!
‧
哈維對著電話裡的中間人噴了幾句。
「哈維,我覺得他可能在騙你!」
「混蛋,我特麼覺得你可能在騙我!」
「你……」
李青山聽不懂這個老外和電話裡的人說啥──老頭子一輩子沒文化,到了老,學也學不來了,洋文他是完全不懂的。
哈維終於把電話收了,走過來一把將李青山從地上拽起來。一手抓著老頭子的脖子,將他踢了起來。
老頭子頓時覺得呼吸不暢,被如提小雞崽子一樣捏著脖子拽著,雙腿離地,拼命亂蹬。
「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我要照片裡的那件東西!」哈維冷冷道。
李青山呼吸不暢,話也說不出一個字了,雙手拼命去抓哈維粗壯的骼膊,卻哪裡能抓得動?
「我會先一根根掰斷你的手指,然後是你的手臂!然後我會用刀給你放血!」
哈維從口袋裡摸出了兩根細細如吸管般的金屬管,冷冷道:「一根會插進你的肺部,一根會插進你的腎臟!
你的血會順著管子流出來,而且我保證全部過程裡,你都是清醒的狀態!」
說到這裡,哈維忽然眼睛裡露出一絲笑意來。
「咦?你的心跳頻率變了啊!」哈維湊近了一點,盯著李青山的眼睛:「瞳孔也有變化!這說明,你聽懂我說的話了! 你剛才在騙我!」
手一鬆,老頭子被他丟在了地上。
李青山如同一隻脫水的魚,躺在地上抽搐喘息,艱難的開口:「我給你,你也會弄死我!」
哈維的表情卻很興奮:「很好,我們已經可以交流了!不過,你拒絕是沒有用的!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根本不明白,像我這樣的人,有多少種辦法可以讓你說出我想要的答案來!」
李青山看著這個傢伙手裡的那兩根金屬管子,一頭被削尖了──不用試就知道,這種東西插在身上一定很疼很疼的。
「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李青山試圖拖延時間:「有人派你來的對麼?給了你多少錢?我也可以給你很多很多錢!我非常有錢!」
哈維眯著眼睛,臉上滿是獰笑:「我當然非常喜歡錢!但是,做我這樣的生意,信譽比錢更重要。」
「三倍!五倍!十倍!我都拿的出來!」李青山飛快道。
哈維冷笑著,心中卻開始盤算著,自己是否可以在這個老頭子手裡搶到東西後,也榨出些錢來──這種事情他也不是沒做過。
「我被人綁架了,我的人都會找你!而且我的身份很重要!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警方也會瘋狂的尋找我!你是一個外國人,在華夏這個地方,你就算弄死了我,拿到東西,你也走不出去!你知道華夏是一個管控多嚴格的國家麼!」
「不,你是一個黑色人物。」哈維搖頭:「我知道你的資料,你失蹤的話,你的人不會選擇報警的。」
李青山不說話了,心中開始盤算對方到底對自己的情況掌握了多少。
哈維將一根金屬管捏在手裡,彎下腰去。
「等一下!」李青山苦笑道:「那麼,我用錢買命,可以麼?我們沒有仇恨,我用錢買命!你可以回去說,任務失敗了,但是我給你的錢足夠補償你。」
哈維故意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笑了。
「你可以給我多少錢?」
「你需要多少錢?」
「三百萬,M元。」
老頭子倒吸一口涼氣。
草!這麼狠的嗎?
放在2001年,這就是兩千多萬華夏幣啊!
李青山雖然有億萬身家,但是兩千多萬的現金讓他一下掏出來,也是難辦的。
不過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猶豫,立刻點頭道:「好,沒問題!」
哈維心中倒也有些滿意:「這麼多錢不可能用現金!我給你一個國外的賬戶,你轉帳給我!」
「那我需要打個電話回去才行,讓我家裡人轉帳。」李青山搖頭。
「當然。」哈維臉上露出了笑意。
不錯了,多出來三百萬M元,等於自己這次出來執行委託,收益翻了一倍!
而且,這部分錢還不用給中間人分成,哈維很滿意。
他決定在拿到錢和東西後,弄死這個老頭子的時候,稍微仁慈一點點。
李青山看著哈維臉上的笑容,判斷出這個老外應該是暫時被錢財打動了。
他心裡對錢財的欲望已經被自己成功激發起來了……
嗯,這就有了拖延時間的餘地!
老頭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不過,需要一點點時間。」
「什麼?」哈維一皺眉。
「哎!」李青山嘆了口氣:「這位外國兄弟,你對華夏國情不瞭解啊。」
「??」
「我們華夏是一個嚴格管控外匯的國家。所有的外幣匯入到國內的賬戶,都會由國家的銀行轉換成華夏幣給我們,大金額的外幣,我們這種人是沒有的。 而如果要給國外轉M元,是需要程序的。」
「程序?」
「嗯,簡單的說呢,就是我要用華夏幣,向國家的銀行購買M元,然後才能轉出去。而且這個購買,和轉出去,都需要有正當的名義……」
看著哈維臉色越來越不耐煩,李青山趕緊道:「別著急,這些程序,我自然有辦法能搞定,畢竟我也不是一般人嘛。 不過……」
「不過什麼?」
「我需要一點點時間,一點點……」李青山抬起右手,做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哈維咬了咬牙:「多少時間?」
「七天……」
眼看哈維臉上怒氣湧出,李青山趕緊飛快道:「等一下啊!你聽我說啊!」
「說什麼!」
「今天是周五啊!你看,馬上就是周末,我們國家的規矩,周末的時候,國家銀行的換匯業務是不營業的!我就算再怎麼樣,我也沒辦法管得了國家銀行啊! 我就算打電話回去,我的人也只能周一的時候去國家銀行辦理換匯的程序。 這個程序呢,我能走得通,但是呢,國家銀行辦理換匯的程序,需要五個工作日啊!我也沒辦法啊! 最快最快,也要到下周五,才能拿到這筆錢。」
「我等不了七天。」哈維立刻搖頭,雖然神情有些糾結,但語氣很堅決。
李青山仔細的看著對方的表情,眼看對方的眼睛裡露出猙獰來,趕緊就又改口道:「別別別,等一下,我再想想,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
「我,我海外有賬戶,裡面存了一點錢。」
「你有海外賬戶,為什麼不早說?」
「我是黑色人物嘛!總要給自己留個後路,萬一遇到不測,我跑去海外,總要有錢花的。不過……不過,我的海外賬戶裡,三百萬M元是沒有的。」
「有多少?」
「一百萬。」
哈維深吸了口氣。
一百萬,也不錯了……反正是意外得來的。
「好,你給我一百萬,外加我要的東西,我可以答應不殺你。」
李青山可憐兮兮的看著這個老外:「那個,咱們講道理,轉帳的話,我需要一個電腦,還需要有網路啊。」
哈維吐了口氣,看了看周圍荒郊野外的環境,終於點了頭:「可以,明天我會帶你去城市裡,找一個有網路有計算機的地方。」
李青山放心了。
他知道,自己至少成功拖延下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先給對方一個巨大的利益,成功引起對方的貪婪之心,激起對方心裡的期望值,然後再設置一個苛刻的條件,讓對方不耐煩。
這個時候,再主動降低條件,給出一點好處。
這樣,就成功讓對方的注意被吸引在這個好處上……
這就是李青山,一個混跡了一輩子的老江湖,在生死關頭的掙扎求活的手段!
拖延一個晚上的時間,雖然未必就能活。
但一個晚上的時間爭取下來,沒準就會出現變數啊!
‧
「差不多了,老頭子的手段還不錯。」
陳諾嘆了口氣。
李青山一輩子混出這些名堂還能屹立不倒,果然不是白給的。
而且,現在李青山的這個態度,已經足夠讓陳諾滿意了──他沒選擇第一時間把自己賣掉,就算不錯了。
不能要求太高。
同樣坐在荒郊野外的陳諾,站起身來,緩緩的收攏了自己散布出去的精神力──他此刻所在的地方,距離李青山和哈維,不過只有幾百米的樣子。
‧
轟隆隆的摩托車轟鳴聲在夜晚中就顯得格外的刺耳。
哈維頓時從地上跳了起來,刷的一下,手裡捏住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李青山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遠處……
一輛黑色的摩托車緩緩的開來,車上的那個人影,頓時讓老頭子一顆心落在了肚子裡!激動的差點就沒當場喊出聲來!
黑色的如賽車手服裝的皮衣,黑色的頭盔……
「我,我在這裡!!這裡!!!」李青山終於撕扯著嗓子大聲嚎了起來!
摩托車飛馳中緩緩停下,陳諾下車,緩緩走向哈維。
哈維感覺到了一絲警覺,忽然眼神裡閃過一絲淩厲!他抬起手來,手裡的匕首射向了李青山!
李青山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掀了起來!半空中,他還彷彿聽見了「叮」的一聲!
身子落在地上,全身已經動彈不得,臉也貼在地面上……
奪!
一把匕首就釘在了李青山的眼前!
在李青山的身後,他彷彿能聽見,那個老外一聲憤怒的低吼……
然後又聽見了乒乒乓乓的聲音──根據經驗,李青山判斷出那是拳拳到肉的聲音!
一陣强烈的疲倦感襲來,老頭子終於閉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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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女孩家的小心思】
李青山醒來的時候,就感覺到眼前的光線很亮!
他陡然一個激靈,翻身跳起來的時候,發現身子下很柔軟,不再是粗糲的野外地面。
身下是自己住處的大床,軟硬合適的乳膠床墊,雪白的床單和杯子,羽絨的枕頭……
還有頭頂的吊燈……房間裡的擺設……
確定了,這是自己在溫泉館的臥室!
老頭子飛快的伸出雙手摸自己的臉,然後是脖子,又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
確定了自己全身無恙,沒短了或者缺了什麼零部件後,李青山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個時候,臥室的門被推開!
外面聽見了動靜的老七,一臉激動的走了進來:「老闆,你醒了!」
李青山直楞楞的看著老七,一對眼珠子轉了又轉,才終於深呼吸了好幾下。
「我……回來了?」
「回來了!老闆!沒事了!」老七彷彿要說什麼,李青山卻一擺手,制止了他。
「拿杯水給我,快!」
老七飛快的從房間裡的涼水壺倒了杯水,遞給李青山。
李青山雙手接過,一口氣喝下了大半,他的雙手才開始漸漸的顫抖,抖到最後,水都潑灑在了老頭子的衣服上。
不過李青山臉上卻逐漸露出笑容來,最後直到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老子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青山隨手把杯子往地上一扔,使勁從床上跳了起來,光著腳也沒穿拖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才扭頭看老七:「說說,怎麼回事,我怎麼回來的?」
「您丟了後,我就把人都叫了來,到處找……後來,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您在什麼地方,我帶人去,果然找到了您! 地方就在靠近馬鞍山附近的一條省道邊上。」
「是浩南哥救了我?」李青山吐了口氣。
「是!我們到了地方,就看見浩南哥在那兒守著您……」
李青山眼神裡露出一絲猙獰來:「綁我的那個人呢?」
「帶回來了!」老七猶豫了一下:「不過那個人有點不對勁。」
李青山疑惑的看了老七一眼。
「人好像沒了知覺,也不知道浩南哥怎麼做的手腳,我們怎麼都弄不醒他。」
李青山的眼睛裡滿是戾氣:「活著有口氣就行!」
‧
陳諾在翻哈維的筆記本。
那枚屬於哈維的章魚怪網站U盤自然落入了陳諾的手裡。
賬戶裡的錢嘛……
其實不太多,也就一百來萬。
陳諾已經把握出了一些規律了。
這些地下世界的人,對於錢財方面的情況,要分人種的。
東亞人的傳統是喜歡儲備以備不測,比如最早抓到的那個南高麗的殺手,等級遠遠低於哈維這種破壞者級的大佬,但是錢卻有兩百萬。
而歐美人則喜歡超前消費,尤其是地下世界的人,常年遊走於危險之中,有今天沒明天的,沒有存錢的習慣,賺到了錢就拼命享受生活,紙醉金迷的花銷掉,充分享受揮霍,然後沒錢了就再去賺。
對於陳諾而言,得到哈維的U盤,不在意能搶到多少錢,而是……這個身份!
毫不遲疑的,登錄了章魚怪的網站後,點開了那個官方任務。
用這個ID申請了接任務。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陳諾有八成的把握,官方會接受這個傢伙的申請。
地下世界裡,念力系的高手其實並不是主流。而哈維名聲在外,已經是公認的破壞者等級的念力高手。
除非官方的這次委託,八個人都能找到巫師那種等級的掌控者大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哈維執行委託的信譽一直也還不錯。
所以,八成的機會,用哈維的身份,是可以接到這個任務的。
隨後,陳諾還做了一件事情。
他把半塊玉牌,從李青山那兒要了回去,然後,郵寄了一份國際快遞,從華夏金陵郵寄往國外。
那是他僞造的這個玉牌任務的交貨地址!
這樣,若是有人查的話,哈維這次華夏的任務,名義上是「執行成功」了。
哈維這個馬甲,他還有很大的用處,不會輕易留下太過明顯的破綻。
‧
孫可可三天的時間做完了兩套模擬試卷,用的是近兩年的JS省的高考備用卷。
語數外加政治歷史地理。
一直以來,孫可可的弱項是數學,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數學麼,不會就是不會。
但最近的補習下來,孫可可如同忽然開竅了一樣,數學成績蹭蹭往上飛躍。
這點讓老孫一家非常的欣喜。
做了一輩子高中教育,老孫很清楚拉分的竅門。數學又是一個大科目。
理論上來說,一個差生,若是想拉分的話,把一門功課從不及格提升到八成的得分率,遠遠比原本就是優等生,百尺高桿更進一頭要容易得多。
而其他的科目,政治是老孫的强項──他原本就是政治老師,還是八中唯一的優秀教師。
其他的地理歷史,其實主要是吃記憶力的。
幫孫可可補習的老師,是老孫親自找的自己多年在業內認識的一些出色的教師。
兩輪模擬試卷坐下來,諸位老師和老孫一起得出了一個結論。
孫可可這孩子有希望的!
原本呢,以孫可可的成績,大概率是能考上一個大專的。
本科的話,就得看命!
可第一輪考完,批卷完畢後,一核算分數。
老孫莫名驚喜!
若是按照去年的分數線的話,二本妥妥的。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之前被耽誤了,還是最近忽然開竅了。不過現在看來,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的時間再下些苦功!我覺得你們的目標可以訂在一本上!」
這是給孫可可補習的那位數學老師的建議。
老孫深以為然。
第三天,做完了第二輪的模擬試卷後,孫可可其實感覺到自己有點不舒服了。
從老師家出來,老孫接著女兒回家,一路上就感覺到女兒有點沉默。
開始老孫沒在意,只覺得是女兒最近連著考了三天的試卷疲憊了。
可到家後,孫可可說有點累,回房去睡覺,結果就睡到了晚飯的時間還沒出來。
楊曉藝進去看了看女兒,慌了。
「可可發燒了!」
兩口子立刻丟下手裡的事情,手忙腳亂的帶著女兒去醫院掛了急診。
體溫39度,算是高燒了。
做了一番檢查後,醫生看完了報告單……
「沒什麼問題。」急診的醫生搖頭:「應該是最近身體太疲憊了,孩子學習壓力太大了,身體出現了應激反應吧。」
「是是是,孩子明年就高考了,最近補習的時間比較多……」楊曉藝和醫生說完,醫生點了點頭:「注意勞逸結合吧。我給你們開一點退燒的藥,先把發熱壓下去,然後再觀察觀察,如果不發燒了,就別吃了。其他的藥也就先不開了。你們回去再觀察觀察吧。」
「那個,醫生。」孫可可猶豫了一下,聲音很虛弱:「我最近睡眠不太好。」
「怎麼個不好了?」醫生問道。
「就是,總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總是醒,睡著了,最多三四個小時就會醒來,明明很困,就是再也睡不著了。」
醫生凝神想了想:「還有別的症狀麼?」
「別的?」
「比如,記憶力減退什麼的?」
「沒有。」孫可可搖頭:「我覺得我反而記憶力變好了,最近背書背課本,也比以前快了一些。」
醫生笑了:「那應該沒什麼問題……你最能可能太用功太勤奮,壓力太大了。心理壓力導致的失眠。」
「要不要給孩子開一點助眠的藥呢?」楊曉藝問道。
「安眠藥這個東西可不能隨便亂吃的!」醫生很嚴肅的搖頭:「你們回去要好好疏導孩子的心理,不能給她太大的壓力。我呢,每年高考前都會遇到一些像她這個年紀的病人,都是太過緊張,壓力太大,導致身體會出現小毛病。 學習很重要,也不能一味的給孩子壓力。」
「是是是!」楊曉藝連連點頭。
「回去先吃退燒藥,不發熱了,就好好休息兩天。放鬆心情。」醫生飛快的寫了醫囑和處方。
回家的路上,楊曉藝和老孫兩人如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樣,忍不住互相埋怨了幾句,無非都是覺得給女兒壓力太大了。
到家後,也把孫可可寶貝的不行,老孫照顧女兒回房間吃了退燒藥,躺下。
楊曉藝則跑去廚房裡,洗菜切菜,先弄了一些瘦肉粥。
不管女兒能不能吃,先弄了備著!
幸運的是,孫可可吃下退燒藥半個小時不到,體溫降下來了。
只是身子還軟綿綿的沒力氣,躺在床上不想動彈──只是還沒睡意。
趁著老孫兩口子在廚房裡忙活的功夫,孫可可拿起手機來,給陳小狗發了條短信。
「我發燒了。」
‧
不到一個小時,陳諾就來到了孫家,手裡提著一個從超市來的塑料袋。
老孫對於陳諾這麼晚趕來,有些意外,不過知道了是女兒給他發了消息後,心裡還是滿意的──知道疼人。
等陳諾拿出袋子裡的東西,就更滿意了。
一袋這個年代很流行的臺灣肉鬆──和內地的傳統肉鬆做法不同,不是那種軟綿綿的口感,而是有些酥脆,還加了些芝麻的那種。
平時孫可可挺喜歡吃的。
還有一袋小米,和一點牛奶。
甚至還有一隻處理好了的三黃雞。
「這麼晚了,你哪兒買的這些東西?」老孫有點疑惑。
陳諾笑笑沒說話,把東西給了老孫,然後進屋去看孫可可。
孫可可躺在床上,手裡捧了本書,不過看得出來,沒看進去,在那兒怔怔的發呆。
一看陳諾進門,女孩立刻驚喜的把書往旁邊一扔,對著陳諾張開雙臂。
「抱抱!」
陳諾笑了笑,轉身把臥室房門虛掩上,走到床邊坐下,把孫可可抱在了懷裡。
女孩兒家,又是生病了身子不舒服,這會兒最喜歡撒撒嬌什麼的。
陳諾就抱了會兒孫可可,然後拉起一個枕頭墊在她背後,扶著女孩靠舒服了點。
又把床上的那本書拿起來丟到一邊去了。
「生病了就好好休息養養神,別看書了。」
「……我無聊嘛,躺著好難受的,又睡不著。」
陳諾有點心疼的捏了捏孫可可的臉頰──是瘦了些啊!
「你,別亂來。」孫可可的聲音很微弱,臉也紅紅的:「我爸媽在外面呢。」
「嗯,你爸媽不在的話,就可以亂來了,是這個意思麼?」
孫可可咬著嘴唇,看陳諾。
陳諾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孫可可的額頭。
「我已經不發燒了。嗯,去過醫院了,檢查也做了,醫生也看過了,沒事的。」孫可可輕輕道:「就是最近學習太累了。」
陳諾沒說話,而是悄悄的一絲精神力探查,片刻後,放心了,點了點頭:「嗯,你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就算沒考上大學,我也養得起你啊。」
「……誰要你養了。」
「你爸說你最近睡眠不好,怎麼了?」
孫可可猶豫了一下,也有點茫然:「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總覺得心裡空空的,壓力很大……而且,我總有點害怕。」
「害怕?」
「嗯,害怕。」
陳諾嘆了口氣,捏住女孩的手,在手裡細細的摩挲:「可可,我們以後都會在一起的,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啊……但我還是害怕。」孫可可低聲道。
「怕什麼呢?」
孫可可抬起頭來,這麼近的距離,女孩盯著陳諾看的時候,陳諾彷彿覺得,女孩的眼睛裡有小星星。
然後,就聽見孫可可輕輕道:「我怕以後……以後怎麼樣,我怎麼都想不出來。 我爸媽是一定讓我考大學的。可是我考上了以後呢? 我們以後就不能常常在一起了。 而且,現在我又知道了你那麼多事情,你本來就距離我很遠很遠了啊…… 陳諾,我們現在還在一個學校一個班呢,我就已經不能常常見到你了。 有時候,你做什麼,你去了哪裡,我都不知道。 有時候,好幾天都聯繫不上你。 這還是現在呢。 以後,我上了大學,我們都不在一個地方了。 我們會不會,距離就會越來越遠啊…… 遠了,慢慢的,可能就散掉了呀……」
說到這裡,孫可可忽然道:「要不然,我和我爸說,我不考大學了好不好?我一畢業,就和你在一起,你做什麼,我就幫你做什麼,你做生意,我也去幫你好不好?」
「你爸會拿刀砍我的。」陳諾笑了。
「哎!」孫可可其實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不現實,愁眉苦臉道:「那怎麼辦呢……」
陳諾低頭看著女孩,看著女孩消瘦的下巴,乾裂的嘴唇,還有眼神裡那種毫無保留的柔情。
他很清楚,孫可可這個女孩,這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是完完全全把一腔心思,毫無保留的放在自己身上的。
「要不……我陪你上大學吧。」
「……哈?」
‧
「你要不要進去看看?」老孫站在廚房門口,盯著女兒的臥室門看了會兒,扭頭對楊曉藝道。
「看什麼?讓兩個孩子說說話怎麼了,我們都在家裡,孩子們還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不成?」楊曉藝此刻倒是反而放得開了。
「……」老孫看著妻子態度的變化,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楊曉藝對陳諾的態度前後的變化,老孫當然知道是為什麼。
態度變化自然是好的。
但變化的原因……老孫多少是不認同的。
不過,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畢竟是當爹的心思,哪怕是認同了陳諾,但是眼看著這個小子在自己女兒的閨房裡待著久了,心裡總是有些無名火的!
「不行,我進去看看去。」
老孫剛要走,被楊曉藝一把拽住了。
「怎麼了?」
「怎麼了?!」楊曉藝似笑非笑:「我生病的時候,你在我床邊噓寒問暖,想跟我說幾句體己的小話──如果這個時候,我爸我媽站在你旁邊盯著你,你難受不難受?」
「……」
楊曉藝笑著把老孫拉回了廚房裡,輕輕嘆了口氣。
老孫的性子,楊曉藝最是熟悉不過了。
將來啊,孫可可出嫁的那天,老孫怕是得哭成狗。
‧
「你,陪我考大學?」孫可可先是一驚喜:「真的嘛?」
但隨後,孫可可搖頭嘆息:「你又逗我玩兒呢。你平時連課都不上,怎麼考的上啊。」
「那你別管,到時候我陪你一起考大學,你填報志願,你填哪所大學,我就填哪所!保證和你一起上。」
陳諾話既然說出去了,倒也放寬了心思了。
既然女孩心中那麼多顧慮,陪她上四年大學,上就上吧。
反正……
在哪兒逃課不是逃呢……
至於考不考得上……
開什麼玩笑!
外掛在手,別說考不考得上了,給你考個狀元你信不信?
算了算,那種事情太喪德了,用外掛來奪了別人的狀元,太高調了不好。
欸對了,2002年JS高考作文是什麼題來著?
‧
在陳諾的伺候下,孫可可喝了一碗母親做的瘦肉粥,吃了一點陳諾帶來的肉鬆,然後繼續躺在床上休息。
陳諾則在房間裡陪著女孩說話。
不能看書,房間裡也沒電視──有也不讓看。
「那你哄我睡覺嘛~~」
孫可可生病的時候,彷彿就忘記了害羞,肆無忌憚的跟陳諾撒嬌。
「怎麼哄?」
「……你說故事給我聽。」
說故事?這個我擅長啊!
說吧,想聽啥?無限流,種田流,退婚流,系統流,簽到流?還是聊天群?
段子肘,還是皇叔報,分分鐘都能給你整來。
不行的話,盥洗室逆行四步,就問你怕不怕。
就怕你聽了更睡不著啊。
好吧,其實陳諾不會說。
他叫陳諾,不是那個身兼救世主和網文作家的陳小臉。
無奈的抓了抓頭髮,在女朋友撒嬌的眼神下,陳諾硬著頭皮上了。
先扶著女朋友躺下,把毯子給她拉上蓋好。
清了清嗓子……
「凜冬將至!……」
‧
講述到老斯塔克將幾隻小狼分給了孩子們的時候,陳諾看著孫可可閉上了眼睛。
等講到了皇后在北境城堡裡偷情被斯塔克家的孩子撞破……
陳諾停下了講述,看了一眼已經閉著眼睛彷彿已經睡著的孫可可。
剛起身想離開……
「流氓。」
「哈?」陳諾回頭。
床上的孫可可,睜開眼睛,眼神裡有些羞澀:「什麼皇后偷情……你哄我睡覺,和我說這種故事?」
「……」陳諾賊兮兮的笑。
緩緩湊過去,在女朋友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陳諾……」
「嗯。」
「你真的,陪我上大學麼?」
陳諾看了孫可可一眼,輕輕道:「真的!」
女孩放心了,閉上了眼睛。
這次是真的放心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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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師兄快來!有人踢館!】
孫可可這一病,倒是一下因禍得福,日子也輕鬆了下來。
老孫把她的補課給暫時請假了,讓孫可可在家休息了兩天。
楊曉藝是公務員,白天要上班。老孫是副校長,八中改制後開學前一大堆的準備工作,老孫自然也是每天忙碌的很。
那麼……就便宜陳小狗了。
每天堂而皇之的,跑去老孫家裡,照顧自己的小女朋友。
陳諾變著法兒的疼自己的女朋友。生病麼,藥補不如食補。
陳諾又是個會做菜的──上輩子八年在海上飄著,你還指望海上有美團麼?
滿漢全席來不了,一些家常菜還是可以勝任的。
第一天熬了雞湯,那天晚上探望孫可可時候帶去的三黃雞一點沒糟蹋,燉了一砂鍋濃濃的雞湯。
其實孫可可也好奇這隻三黃雞哪兒來的。
按理說吧,什麼肉鬆啊,小米啊什麼的,都可以晚上在超市買來。
一隻處理好的三黃雞,哪兒來的?
真相是……
那天晚上,一個光頭橫肉的漢子正在家把一隻處理的光溜溜的三黃雞準備分屍下鍋的時候,接到了某個小狗的電話。
電話裡,小狗就問了一句:「可可生病發燒了,這麼晚哪兒能買到點補的食材?」
「……」
一鍋雞湯,孫可可喝了兩碗,吃了一根雞腿。還有一塊雞肝。
別的,都進了陳諾的肚子。
自從在RB受傷後,陳諾其實身體到現在都沒有恢復,而且彷彿食量也變得越來越大了,對食物進補的營養需求量非常大。
陳諾清楚這是自己的身體怕是出現了一些變化,但現在看來,這個變化可能並不是什麼壞處……
就是吃的多了點,每頓飯比平時都要多吃一碗半的飯,菜也從來不會剩下。
這還是陳諾悠著點,下意識的控制了不敢多吃,怕把胃撐大了。
要不是看著自己連著這麼多天吃下來,體重並沒有增加的話。
陳諾真的很擔心,自己這次傷養好復原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個兩百斤的胖紙了。
雞湯吃了一天。
次日陳諾跑去菜市場轉了一圈,拎回來兩條新鮮剛宰殺的鯽魚,又熬了一鍋鯽魚湯,加了豆腐塊在湯裡一起燉的,燉出來的鯽魚湯,湯水雪白,就像牛奶一樣。
陳諾把鯽魚腹肋那一段,刺最粗大的部分,挑乾淨了刺,全給孫可可吃了。
其他的……陳諾自己淺淺的倒了一碟子醋,就著醋,看著電視,給吃完了。
第三天,陳諾跑了趟菜市場,買來一袋子豬蹄兒,切了些白蘿蔔,煮了一鍋豬蹄湯來。
第四天……
好吧,第四天,孫可可不幹了。
「你這是把我當月子伺候了??」
陳諾一臉無恥的笑容:「遲早的事兒嘛,先演練演練。」
眼看著陳小狗賊兮兮的目光盡朝著自己脖子下的部位瞄,孫可可羞的面紅耳赤:「沒瘦!滿意了麼!」
「真的?」
「真的!!!」
「康康~」
「……」
‧
康康是自然不可能真的給康康的。
陳小葉同學也在跟前呢。
今兒周末,陳小葉同學幼兒園放學被陳諾直接接到了孫家來一起陪著。
此刻,陳小葉同學已經脫了鞋也鑽上了孫可可的床,像個樹袋熊一樣抱著孫可可。
「哥,什麼康康?」
「小孩子家家,大人講話別插嘴。」
孫可可不滿的瞪了陳諾一眼,卻把小葉子抱緊了:「別理你哥,他沒說好話。」
其實孫可可心裡很感激陳小葉的倒來的。
前面這幾天,每天白天都是孤男寡女兩人在家廝混。
陳諾這個小色皮已經開始有點得寸進尺的意思了,一開始只是會摟摟自己,抱抱親親什麼的。
後來就越來越混蛋了,有一次趁著姑娘沒防備,直接就上了手。
本來就是盛夏的季節,天氣那麼熱,姑娘在家裡本就是很清涼的穿著,一不留神就讓這個小子得手占到了點便宜。
而且,孫可可明顯察覺到,這個傢伙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一頭狼。
孫可可心中是又激動又緊張又害怕。
今天要不是把小葉子帶來了,還不知道這個小色皮會不會狼性大發對自己做出點什麼來。
這傢伙,對自己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
孫可可其實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了。
不發燒了,身子也有力氣了。這兩天胃口也好。
很神奇的是,連失眠的毛病也減輕了很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每天都能睡上七八個小時。
而且,有時候,中午吃過午飯,摟著陳諾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還能再閉上眼睛眯上個把小時,睡個午覺,睡得還很香甜,有得時候甚至還能做個夢。
眼看著孫可可前些日子有些蒼白的臉色,重新恢復了些紅潤的水色。
就是下巴還是比之前有點尖。
可是,姑娘開心啊!
自從跟陳諾在一起後,從來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陳諾每天都陪著自己,照顧自己,每天都在自己眼前轉悠來轉悠去的。自己不必擔心找不到這個傢伙,不必擔心聯繫不到這個傢伙,不必擔心這個傢伙到底去了哪裡,在做些什麼……
每天早晨睡醒了,起床洗漱完畢,八點鐘老孫出門上班,前腳走,後腳陳諾就會準時來敲門。
這日子,簡直就是甜如蜜嘛。
孫可可甚至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若是自己早之前,也生上這麼場病,該多好呢?
不過呢,今天周五了。
周末兩天,老孫和楊曉藝都不上班,可以在家照顧孫可可。而陳諾也和孫可可說了,周末兩天就不過來了。
這就叫人不開心了呀!
‧
陳諾是掐著點,五點鐘從孫家出來的──在老孫下班到家之前。
拉著陳小葉下樓的時候,在樓下遇到了蔣浮生同志。
「師父好!」陳諾看著手裡提著象棋盤的老蔣,笑眯眯的點頭打了招呼。
老蔣看樣子是準備出門溜達去──放暑假,也是老蔣這種當老師的,難得清閒的日子。
這些天老蔣每天傍晚都會提著象棋盤下樓,跑去學校附近的小公園長廊找別人下棋。
這看著,應該是在家早早吃了晚飯,正要出門了。
老蔣看見了陳諾,卻沒什麼好臉色,哼了一聲:「你還記得我是你師父呢?我都差點忘記了有這麼個徒弟了。」
陳諾嘿嘿笑了幾聲。
他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日子沒早上去跟老蔣練拳了。
「蔣伯伯好。」小葉子甜甜的叫了一聲。
老蔣對小葉子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態度了,手裡的象棋盤直接就扔陳諾懷裡了,騰出兩隻手來,就把小葉子抱了起來,笑眯眯道:「葉子啊,這幾天怎麼也不來看蔣伯伯啊?」
說著,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孩子的頭髮,橫了陳諾一眼:「你這個當哥哥的就是不會帶孩子!你看小葉子的辮子,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樣子!」
說著,抱著小葉子就走:「葉子啊,跟我去公園玩,伯伯給你買烤玉米吃。」
陳諾還能說啥,乖乖的提著象棋盤跟著唄。
‧
附近這個小公園其實就是每天早上練拳的那片城牆根的小樹林。
政府最近在這裡修了個長廊和一個小亭子,於是到了下午的時候,就多了一些老頭在這裡聊天下棋逗悶子。
夏天的時候,白天太熱,倒是傍晚的時分,人稍微多了一些。
老蔣抱著小葉子,陳諾跟著,來到了長廊裡,找了段乾淨的地方,老蔣從口袋摸出了一張報紙墊好,然後讓小葉子坐上。
又拿出隨身攜帶的一盤蚊香,在地上點了放好。
「葉子啊,別亂跑,踢著蚊香。」
「噢!」
老蔣隨後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張十塊錢的鈔票遞給陳諾:「別楞著,去公園口,給葉子買烤玉米去,買的時候注意點,扒開了皮看看烤沒烤透!太焦的也不行啊!」
陳諾跟老蔣一家不客氣的,笑眯眯的就接過了錢,然後轉身溜達走了。
看著陳諾走了,老蔣對小葉子就換上了一副笑臉,從口袋裡摸了摸,摸出一顆水果糖來,仔細剝開了包裝紙,然後塞進了小葉子的嘴巴裡。
「葉子啊,晚上陪蔣伯伯在這兒玩會兒,好不?」
「好啊。」
「不著急回家吧?」
「……嗯……不著急。」陳小葉畢竟年紀小,想了想:「蔣伯伯,六點半的動畫片能趕上麼?」
老蔣摸了摸小葉子的頭髮,笑道:「動畫片有什麼好看的,電視看多了傷眼睛,一會兒蔣伯伯教你翻跟頭好不好?」
「好!」
雖然旁邊擺著棋盤,老蔣卻已經懶得再看一眼了。
下棋?下什麼棋?什麼下棋?
下棋有小葉子這麼可愛這麼討喜這麼萌萌噠嘛!
‧
陳諾跑去公園門口,找到了擺在哪兒的一個烤玉米的小攤。一個推車,上面架了個鐵皮桶,老闆抄著手坐在水泥墩子上。
買了根烤玉米,又買了塊烤山芋,找了零錢往回走,走了兩步又跑去路邊的小賣部想買瓶汽水喝。
結果看見冰櫃裡放的光明派冰磚,陳諾饞意被勾了上來,果斷放棄了汽水,買了冰磚,一邊吃一邊往回走。
回來的時候,老遠就看見老蔣坐在長廊上,面前擺著棋盤,正在跟人對弈。
嗯?
氣氛……不太對?
陳諾皺眉,腳下加快了步伐,快速走到跟前。
坐在老蔣對面的,是一個看著和老蔣年紀差不多的男子。
肩膀看著挺寬,穿著一件唐裝褂子,頭髮有點禿,看樣子大概最多三五年就要地中海了。
坐在那兒,腰板卻挺得筆直。
肩寬骼膊長,手指骨節粗大,一看就有點粗獷的味道。
這老頭子身後兩步,還站著一個壯年漢子,個頭不高,卻敦實的很,穿著一件T恤衫,一身的肌肉把T恤衫撐的鼓鼓的。
陳諾走過來的時候,老蔣一邊下棋,一邊卻一手護著小葉子,把小葉子攔在自己的身後。
一看陳諾來了,老蔣彷彿鬆了口氣,對陳諾點了點頭:「回來了?」
「嗯,師父,東西買來了。」
老蔣沒看陳諾遞過來的東西,擺手道:「帶孩子回去吧,我在這兒玩會兒。」
陳諾眯著眼睛,瞧了瞧坐在老蔣對面的那個老頭子,又看了看老頭子身後的壯漢。
「沒事兒,我反正回去也無聊,老久沒看您下棋了,我學習會兒。」
「有什麼好看的,趕緊回家去吧。」老蔣皺眉。
「沒事兒,我看會兒嘛。」陳諾笑著,把小葉子拉到身邊來,把個烤玉米塞到妹妹手裡,然後就堂而皇之的站在老將身後,一手拿著啃了還剩一大半的光明奶油冰磚,一邊吃,一邊彷彿好奇的瞧著棋盤上的棋路。
老蔣神色有點複雜。
這個時候,對面的老頭輕輕笑了笑:「蔣師傅,這是你徒弟?」
「……嗯,算是吧。跟著我鍛煉身體。」
老頭子抬頭仔細打量了陳諾兩眼。站在那兒身架鬆散,腳步虛浮,身子還半邊靠著長廊的柱子。
站沒站相!
老頭子笑著搖搖頭,然後輕輕拈起一枚棋子落下:「跳馬。」
老蔣似乎沒啥心思,胡亂走了一步拱卒。
「你這個徒弟,沒下功夫啊。」老頭子笑呵呵的樣子:「你平日裡也不多調教一下?」
老蔣哼了一聲,淡淡道:「這個年月,練什麼功夫? 他是我學校的學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考大學才是正經。」
老頭子又瞥了陳諾一眼:「可惜了,長手長腳的身架子,算是塊好材料,沒練好。可惜了的。」
「不可惜。」老蔣搖頭,隨手用棋盤上的炮打掉了對方的馬,眼睛盯著棋盤,彷彿不在意的語氣,緩緩道:「這都什麼社會了,練武練的再好,高考能加分麼?找工作能寫進履歷麼?」
老頭子笑著用車吃掉了老蔣的炮:「這麼頽,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老蔣嘆了口氣,仔細看了看棋盤,默默盤算了下,搖頭道:「行,這盤你贏了。」
說著就要伸手去糊亂棋盤,老頭子卻一抬手,架住了老蔣的骼膊:「沒下完呢。」
「我一車兩炮都沒了,下個屁啊,這局我投了。」
說著老蔣手臂一曲,試圖繞開對方的手,對面老頭卻反手一擰,單掌落下,頂在了老蔣的虎口:「別,沒下完。」
老蔣眯起了眼睛來。
他乾脆把手收了回來,定定的看了老頭兩眼,輕輕嘆了口氣:「老宋啊。」
「嗯?」
「我這一門已經沒人了。」老蔣淡淡道:「所以,你要爭雄什麼的,都讓你,也都由著你好了。我也沒什麼心思去爭那些老掉牙的名頭。就算你贏了,成麼?」
「……」宋老頭皺眉,神色有些複雜,看著老蔣:「你……甘心?」
「有什麼不甘心的。」老蔣彷彿笑了笑:「我這一家還有什麼,兩個老不死的,一個窮教師,一個藥罐子。平時就教教書,閒著沒事了,就聽聽戲,喝喝茶,翻翻書。 偶爾來這兒跟著些退休的老頭下兩盤象棋,若是遇到癮頭大的,賭上三塊五塊的。 贏了,家裡隔天能多買一斤肉。 輸了,下頓就少個菜。 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好些年,還有什麼好爭的? 還有什麼想法? 沒了,都沒了,早就沒了。」
宋老頭皺眉,凝神盯著老蔣的臉上表情看了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伸手在棋盤上一撫,弄亂了棋子,然後一枚枚的收拾,語氣彷彿很隨意:「嗯,你既然沒了心思,那這次看來真的不必爭了。」
「對啊,都是老掉牙的東西了,有什麼好爭的。」老蔣也收拾棋盤。
「那,東西給我吧。」
宋老頭抬頭盯著老蔣的眼睛。
老蔣略一蹙眉,不過沒遲疑多久,就點頭道:「成,我給你。」
說著,老頭子伸手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個用繩子穿著的老玉墜來,扔在了棋盤上。
陳諾看了一眼,是一枚雕出來的老虎頭。
玉應該是老玉,上面的包漿一看就知道,老蔣平日了沒少盤著玩。
宋老頭看了一眼棋盤的玉虎頭,點了點頭,沒立刻伸手拿,卻淡淡道:「既然你認輸了……那,改天,請巧雲做代表,來我堂口裡,去上柱香吧。」
老蔣神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有這個必要麼?」
「巧雲是宋阿金的親閨女,理當,就該宋家人來上這柱香的。」
老蔣深吸了口氣,這才抬起眼皮來,冷冷道:「宋阿金?老宋,論起來,你該叫以上宋三叔吧。」
「兩房早就分家了,宋阿金是宋阿金,早不是我族叔了。」宋老頭淡淡道。
「東西你拿去,我們這一門也沒心思再玩什麼江湖事兒! 燒香什麼的,就算了,我老婆身子不好,平日裡不愛出門。」
宋老頭搖頭:「老蔣啊,不是我不依你。只是……老人們定下的規矩,到了我這裡,不把這個程序走一下,念頭不通達。 這香啊,還是要勞煩巧雲去燒一燒的。 這柱香燒了,才能代表她這一房徹底低了頭,我對祖宗才有了交待。」
老蔣閉上了眼睛想了想,搖頭道:「老宋啊,你這是何必呢? 我和巧雲都老大不小了,也沒生個一兒半女的……就一對兒老絕戶!…… 你再等個十幾二十年,說不定我們兩個就蹬腿走了。 我們一走,這一房就徹底沒了。 到時候,什麼恩怨,什麼賭鬥,什麼燒香低頭,還存在麼? 何必非要現在這麼咄咄逼人呢。」
宋老頭搖頭:「老蔣,我說了,規矩我還是要遵守的。這柱香你若是不肯燒的話,我們就手裡分個高下吧。」
老蔣嘆了口氣。
認輸可以認,東西也可以給。
但是燒香……不成的。
妻子宋巧雲的父親,那個老頭子一輩子都硬扛著沒低頭。
若是真讓宋巧雲去對家的堂口,跪下燒香,那燒的不是宋巧雲或者是自己蔣某人的面子。
而是燒掉了宋巧雲的親爹,那個剛强了一輩子的老頭子的面子。
縱然自己答應,宋巧雲也絕不會答應的。
這是底線。
佛活一柱香,人活一口氣!
「真要打?」
「不燒香,就打吧。輸的燒。」
老蔣琢磨了一下,正要說什麼,忽然身後就傳來了陳諾大驚小怪的一聲叫嚷。
「哇!師傅!你們是不是在說江湖恩怨啊!!」
老蔣一回頭,就看見自己的這個狗子徒弟一臉誇張的表情,指著宋老頭大聲道:「哇,師傅!我聽明白了!他是不是來踢館的啊?」
說著,不等老蔣反應過來,陳諾已經一把抓起了扔在棋盤上的那個玉虎頭,攥在手裡,就大聲道:「江湖兒女,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師傅!不就是踢館麼…… 幹!」
老蔣差點沒一個白眼翻的撅過去,瞪眼喝道:「你嚷嚷個什麼!」
說著,劈手就把陳諾手裡的玉虎頭搶了過去捏在手裡,喝道:「胡說八道什麼,別亂講話!」
「我沒亂講啊!」陳諾大聲道:「我聽得明明白白,不就是上門挑戰,踢館麼?跟他們打!你不打,我來打!」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打個屁!」老蔣怒了:「你一個連入門功架子都打得拖泥帶水的混子,你打個屁!」
「……呃……」陳諾果斷認慫,眨巴了眨巴眼睛,卻又飛快叫道:「師傅,我功夫差,可是我林生師兄功夫好啊!你不是老說我還不如林生十分之一麼? 我不成,讓師兄上!揍他們!」
「我……」老蔣忍不住一手捂住自己心臟。
陳諾這個混蛋卻已經飛快的退後了幾步,拿起手機就撥通了電話。
「小子,你幹什麼?」
「沒幹啥啊師傅,啊你等下啊……喂!!林生,二師兄!!!!快來啊!!咱們師門被人踩上門踢館啦!!」
老蔣驚了,一把上去奪過陳諾的手機:「你幹什麼!」
正要對電話那頭的張林生說什麼,卻發現電話已經被陳諾掛斷了。
「小子,別亂胡鬧,別亂摻和!!」
老蔣神色淩厲斷喝。
「老蔣。」宋老頭神色也有些不虞,被一個年輕的小子指著,老頭子也有些不爽,但卻壓著脾氣,冷冷道:「你這個徒弟性子有點跳脫啊。」
「小孩子不懂事,我說了,他只是跟著我練個强身健體,沒學什麼真功夫。」
「……師傅,我不能打,我師兄能打啊!上次他在丹鳳街遇到小偷,對方都動刀了,還不是打出一條血路沖了出來!」陳諾繼續和老蔣鬥嘴。
「你……」
老蔣恨不得把棋盤塞這個混蛋嘴巴裡!
「那就不用說了,老蔣!你還有一個那麼好的徒弟,那就是你這一門又有了傳承,看來,這柱香,不燒都不成了!」
宋老頭說完,直接站了起來:「那,就照著規矩來吧!」
說完,宋老頭對老蔣拱了拱手,掉頭就走。
他身後那個壯漢,對著陳諾瞪了瞪眼,冷笑了一聲,跟著也離開了。
「……」老蔣氣的手指發抖,瞪著陳諾:「小子!你胡說八道亂摻和個屁啊!!盡給我惹亂子!!」
陳諾卻笑嘻嘻道:「老蔣啊,看不出來,你居然還真是個武林高手啊!剛才你們說話的樣子,跟演電影是的。 誒?你既然是武林高手,怎麼盡教我些花拳綉腿啊! 臥槽,你是不是故意黑我的學費啊!」
「……滾!!」
「好嘞!我功夫差我認,我讓林生來幫您出戰!」
「……滾啊!!」
這次不等老蔣氣的要拿起棋盤往陳諾身上砸,陳諾一把抱起陳小葉,掉頭撒腿就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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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屬棒槌的】
第二天,周末。
陳諾一早就帶著小葉子出門,直奔堂子街磊哥的店鋪。
沒別的意思,就是連著在孫家做幾天飯,周末懶得在家做了,去蹭飯。
去的早了,周末的時候,上午店鋪開門也晚。
到的時候才八點來鐘,店鋪的卷門還關著,一扇小門打開,門口地上蹲著一個後生蹲在門口地上,一手牙刷一手玻璃杯,滿口白沫子正在那兒刷牙。
小葉子就騎在陳諾的脖子上,兄妹兩人是坐公交車來的,下來還要走半站路──一般帶著妹妹出門,陳諾是不會選擇騎摩托的。
不安全。
門口蹲在地上刷牙的這個後生有點眼生,陳諾多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見過。
「看什麼呢?沒開門呢!」後生硬邦邦的丟了一句,還瞪了陳諾一眼,起身拎著牙刷和杯子走進去了。
鋪子裡腳落擺了個鋼絲床,後生走到床邊,收拾床鋪,把鋼絲床折疊起來。
一回頭,就看見陳諾牽著小葉子跟了進來。
「嗨!」後生一瞪眼:「幹什麼呢!瞎闖什麼,沒開門呢!」
說著,就要攆人。
陳諾笑呵呵的看著這個楞頭楞腦的傢伙,磊哥已經聽見聲音從後面跑出來了。
一巴掌扇在了後生的後腦勺上,才對陳諾打招呼道:「怎麼這麼早過來了?」
「周末沒事,帶葉子出來轉轉。」
磊哥笑眯眯的過去捏了捏小葉子的臉蛋,然後扭頭對後生道:「去,到路口去買幾碗餛飩讓他們送過來,大碗,窩雞蛋!再去弄點油條,要張家鋪子的,他們家油乾淨。」
說著,從口袋裡摸出張一百的,丟給了後生。
後生挨了磊哥一巴掌,也不生氣,只是好奇的看了陳諾一眼,扭頭跑出去了。
「新招的夥計?」陳諾往躺椅上一靠。
「我女朋友的弟弟。」磊哥嘆了口氣:「楞頭青一個,腦子不會轉彎的傢伙。技校畢業沒合適的去處,我就讓他來跟著我混了。正好在技校學的也是機動車修理。」
磊哥的女朋友,就是那個審美和葬愛家族有一比的姑娘──之前磊哥拿了自家女朋友的衣服還給陳諾送過一次,用來騙失憶的鹿女皇。
結果鹿女皇穿了一次後,就全扔了。
順便說一句,那個姑娘審美一塌糊塗,聽聞性子也彪悍,但人性還不錯。
跟了磊哥好些年了。
包括磊哥進去的那兩年,姑娘也一直為磊哥守著,等著他出來。
不多會功夫,那個年輕後生回來了,手裡拿了一袋子油條,進門對磊哥說了句:「餛飩一會兒就送來。」
既然知道是磊哥女朋友的親戚,陳諾就多看了兩眼。
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身量不高,身板很敦實,看著結實的很。圓寸的短髮,五官還算端正,但看著有點憨傻的樣子。
「他叫朱大志。」磊哥笑眯眯的撕巴了一根油條遞給小葉子,然後把朱大志叫到跟前,指著陳諾:「叫人,叫諾爺。」
「啥?」朱大志不幹了!一瞪眼:「叫爺?憑啥啊!」
陳諾也不生氣,笑眯眯道:「你工資,我發的。」
「啊?哦!諾爺!」
朱大志秒慫。
「這孩子,屬棒槌的。 技校三年說是機動車修理專業,結果來我這兒我一瞧,臥槽,啥本事都沒學著!剎車片都掰扯不明白。 頭三年在學校裡,盡跟人打架了。」
朱大志不樂意了:「姐夫你別總跟人這麼說我啊,我可告訴你,萬一你將來跟我姐生不出兒子,可能還得指望我給你養老送終呢。」
磊哥氣的鼻子都歪了:「誰說老子生不出兒子的?」
「那誰知道呢。」朱大志嘟囔道:「我姐駡你的時候我聽見了,說你看著橫,其實都虛成狗了!」
「我特麼的……」
磊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氣的上去就一巴掌扇在朱大志的腦門上。
朱大志挨了一下子,還不服氣:「你打我幹嘛,又不是我講的。話是我姐說的有種你打她去啊。」
眼看磊哥還瞪眼,朱大志畢竟還沒傻到家,趕緊低頭跑開,只是一邊走還一邊嘟囔:「我姐都說了,你成天在外面亂撒米,回家就交不出糧。」
磊哥:「…………」
‧
餛飩送來的時候就兩碗,磊哥氣的又把朱大志扯了過來:「怎麼才兩碗?」
「這不就倆客人嗎?」
「家裡四個人你看不見?」
朱大志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早上吃過了。昨晚剩的兩個包子,我早上啃掉了。」
「那我吃啥?」
「我哪知道?你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唄。」
磊哥氣哼哼的出門去買鍋貼去了,留下朱大志倒是勤快,打水掃地,把鋪子先清理了一邊,做事卻是很勤勉。
又拿出個抹布,把幾個銷售的價格牌子擦了又擦。
上午九點的時候,店裡的店員都來上班了。
磊哥最近招聘了些新人,幾個年輕的小姑娘被招來當銷售員,都是能說會道的。
陳諾數了數,人數稍微有點多,店裡應該用不下。
估計,是為了大明路的新鋪子預招的。現在老店裡上班鍛煉一下,過倆月新店一開張,拉過去就能頂用。
朱大志是老闆的小舅子,年紀又最小,而且看著憨憨傻傻的。
店裡幾個新來的小姑娘,都喜歡沒事逗他兩句。
朱大志面對磊哥的時候,絲毫不慫。
但面對店裡的這些小姑娘逗自己的時候,卻躲到了牆角自己一個人幹活兒。小姑娘跟他說話,他都愛答不理的,板著個臉。
陳諾看在眼裡,就越發的好笑。
忍不住就問朱大志:「女孩跟你說話你怎麼不打理人家?」
「我姐說我缺心眼,玩不過外面這些個女的。最好等我二十五歲了再娶老婆。」
「那你也不用不理人家啊。」
「麻煩的很!我等二十五歲再理她們就是了。」
上午的時候,因為是周末,店裡的生意倒是挺不錯。
堂子街本來就是一個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的。
陳諾在店裡待了半天,覺得生意挺好。
2001年,隨著經濟越來越好,人民生活水平提高,電動車的市場也會被進一步的點熱。
至少紅火個十年八年問題不大。
小葉子在店裡玩了會兒,女孩子怕熱,就跑去後面磊哥的辦公室裡吹空調看電視去了。
陳諾和磊哥就坐在櫃檯後面聊天。
提起朱大志,磊哥嘆了口氣:「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性子死了點,腦子不會轉彎。」
於是說起一個事情。
磊哥進去關著的那兩年裡,磊哥的女朋友一直等著她。
那個女孩雖然審美不行,但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有一次被幾個小流氓招惹了。
朱大志那會兒才十六歲,為了保護自己姐姐,一個人打五個,被人打的鼻青臉腫,滿頭血,然後硬是拿了把插煤球的火鉗子,把人趕跑了。
後來在家裡養了三天,把傷養好後,跑了出去。
腰裡別了把改錐,摸到了其中一個小流氓的住處,天天上人家家門口堵人家。
一連蹲了三天。
第一天被小流氓帶著幾個人打跑了。
第二天又去!
然後放話:「有種你一輩子別落單,落單了我就弄死你。」
最後小流氓慫了,低頭道歉認錯,還賠了他幾百塊錢醫藥費。
陳諾聽了這個事,就問朱大志:「你咋沒真弄死他?」
「我傻啊?」朱大志瞪大眼睛:「我弄死他,我也進去了。那個時候磊哥也在裡面。我們倆男人都進去,剩我姐一個人在外面無依無靠的? 人家賠錢認錯了,以後都不敢招惹我姐了。還有幾百塊錢給我姐補貼家用。 我那頓打就算沒白挨!」
這孩子一點都不傻,只不過他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罷了。
這是陳諾的判斷。
中午吃飯的時候,陳諾對磊哥道:「以後讓他跟著咱們吧。」
得到了這句話,磊哥非常開心。
這也是他今天故意把朱大志的事情說給陳諾的用意。
‧
下午的時候,張林生來了。
陳諾知道,浩南哥一早就被老蔣叫了過去。
老蔣沒叫陳諾──顯然,在老蔣的心中,練功勤勉,並且表現出了很强天賦的浩南哥才是真的被他認可的徒弟。
而陳諾,真的就是個湊數的。
浩南哥上午被老蔣叫了過去,老蔣終於對他說了一些關於師門的事情。
這個舉動並不是真的要讓林生去幫老蔣去比武什麼的。
而是老蔣在遇到了事情後,本能的,要把師門的一些傳承,交待給自己唯一認可的這個徒弟了。
浩南哥的到來,帶來了陳諾想知道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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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成啊】
我們的老祖宗有個不能算好的傳統:有點什麼獨門的絕技,都喜歡敝帚自珍藏起來,生怕流傳了出去,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種做法常常被現代人詬病。
但其實放在古代,無可厚非──因為古代沒有知識産權和專利的保護。
於是,放在武道上,這種做法更是被發揚光大到了極致。
掌握了一些真本事的傳統高手,往往對於選擇傳人的問題上,極其慎重。
比如什麼傳男不傳女,傳兒不傳媳……
哪怕事弟子也要分為外門弟子和入室弟子。
再劃分下去,還有關門弟子,養老弟子,掌門弟子等等不同的分類和說法。
結果就造成,古武一道,漸漸沒落。
如今流傳在外的那些打的好看的,都是套路武術──表演用的,本質上跟舞蹈或者體操沒啥區別。
武術這個東西,說穿了就是擊技──戰鬥打人用的。
可戰鬥用的擊技,這種東西的訓練往往因人而異。
人的體質,體能,甚至是神經反應速度,身體協調性,領悟能力──甚至包括臨場對戰時候的心理素質,等等諸多原因,都會局限於人在學習一門武術可以取得的成就。
可傳統的武術門派,往往因為局限於自己的小圈子,自己的小門派,在傳承之中,敝帚自珍,拒絕外傳,而導致了傳承的時候,可以選擇的基數很少。
若是某一門功夫,在某一代傳承的時候很不巧的,這一代的傳人是個棒槌……
那就壞菜了。
當然,還有許多其他的情況都會發生,比如某一代的掌門因為意外忽然掛掉了,還沒來得及把壓箱底的本事傳出去……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技藝,如果只是用小圈子裡的傳承模式,就注定會沒落的。
歷史的長河,淘汰掉了很多這樣的傳統技藝。
武術行當裡,也有很多的功夫技巧失傳。
能流傳到今天的,都是幸運兒。
宋家就是其中之一。
‧
老蔣的老婆叫宋巧雲。宋巧雲的爹叫宋阿金。
宋阿金出身於宋家。
一個傳統的古武家族,南派的拳法和內勁,來源已經不可考了,反正是家傳的技藝。
祖上多半是顯赫過一時的。
不過,所謂的武林傳說,其實也不像是武俠小說裡寫的那樣。
什麼正道幾大派,什麼邪道魔教,什麼江湖丐幫,什麼五岳劍派……什麼南宮世家,慕容世家……
統統都是小說家編的!
傳統的武術傳承,更像是一個個小幫派,小家族的傳承。所謂窮文富武,凡是有名有姓的傳承下的功夫,起源的門派或者家族,往往都是有點資産的。
宋家不大,從前清的流傳下來的時候,就算是一個大戶人家──地方上的。
傳到了宋阿金的太爺爺那輩的時候,是洋人已經殺進過京城兩回了。
宋安金的太爺爺在宮裡當侍衛,在第二次保著西太后那個老娘們往西逃的時候,算是立下了點功勞。
老娘們那次倒也敞亮,一口氣撒出去好多件黃馬褂當賞賜。宋阿金的太爺爺有幸也分到了一件。
黃馬褂這東西,在清初很稀罕,到了清末的時候基本就掉價得厲害了。
但好歹也是值點分量的。後來就時運不濟了,因為老娘們和光緒爭鬥,宮內大清洗,宋阿金的太爺爺就被革了出去。
宋阿金的太爺爺,聽聞這位功夫是很高的,高到什麼程度不知道。
但是死的早,去職後,原本也可以在家當個富家翁的,可惜得了場病。
倆兒子不和,就鬧了分家。
主要是因為家傳的功夫,誰都不服氣誰,誰也打不服誰。
當時呢,宋家除了還剩下些産業,基本沒什麼官方的背景了。
宋阿金的爺爺是當時的勝利者,把自己的弟弟打敗,但是沒打服人家。
輸的那一房,一氣之下,就回了南方老家去。
沒想到,卻因禍得福了。
留在京城的宋阿金的爺爺這一脈,經歷了皇帝退位,北洋入主,然後是一次次的軍閥交替的進入京城。
每一次動亂,留在京城的宋家就要破敗幾分。
到了宋阿金的父親這一輩兒,京城已經混不下去了,也跟著回了南方老家。
可沒城鄉,老家的那一支,不願意接納了。
都是江湖兒女,都是練武的人家,嘴巴上的道理講不通,那就只好手裡見高下了。
宋阿金的老爹是個練武奇才。據說功夫已經練到了遠超過自己那位拿過黃馬褂的爺爺了。
結果,在老家的一場比武裡,把老家那一支的傳人打的當場吐血,就此一蹶不振,聽說一身功夫也就此廢掉了。
輸的一方倒也敞亮,輸了就認,交出了家裡傳承的玉虎頭,搬離了祖宅,把地方讓了出來,一房的人背氣出走,去了更南邊。
只是兩房就此矛盾激化了。
然後就一直爭鬥不休。
每一代的傳人,都要約了幹一架,誰贏了,誰拿玉虎頭當家主。
再後來,RB人打過來了,老家也淪陷。
宋阿金的爹帶著族人和鄉親反抗,聽說還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不過最後畢竟是時代變了,被RB人調集了隊伍,亂槍打死。
年幼的宋阿金,就被自己的娘帶著逃難去了徽省。
在吳稻大師兄的那個鄉下停了下來,扎根住下。
家自然是敗了,從族上的黃馬褂宮廷侍衛,在京城都有産業的家族……
到了宋阿金這一代,就是個走街串巷騎著自行車賣冰棍的了。
另外那一支,抗戰的時候逃亡去了HK,還開過武館。抗戰後,一直就扎根在了HK,還把武館的生意一路做到了南洋。
在六七十年代的時候,華人武術熱──感謝布魯斯李!宋家那一支,甚至一度把道場開到了M國去。
根據宋巧雲的說法,她年輕的時候,另外那一支上門來找過。
當時宋巧雲和老蔣剛結婚不久,宋阿金也還沒過世,正值壯年。
另外那一房上門來,宋阿金也是禮數周到的接待了──山河破碎都經歷過了,那點子家恨,其實在宋阿金看來,已經不算個事了的。
想著一家人,在戰亂年代分成了兩房,如今重逢,往好裡說,得算是骨肉團聚吧。
但宋阿金這麼想,人家不這麼覺得。
算上宋阿金的父親,那一房已經連著輸了兩代人了,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要爭回來的。
於是提出按照家裡的老規矩,宋阿金代表自己這一房,兩邊打一場。
原本麼,這場輸贏,若是只是切磋的話,宋阿金覺得就算是故意讓對方贏了也無所謂的。
可另外那一房的要求讓宋阿金不能接受:若是輸了,要宋阿金去那房的祠堂,代表宋阿金的父親,對宋家二房的那位族叔的牌位磕頭上香道歉。
因為當年那位族叔跟宋阿金的爹比武受傷後,功夫就此廢掉了,而且後來搬家後,沒過多久,受不了自己功夫廢掉的打擊,就病死了。
這就不成了!
宋阿金生平最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爹!
他老爹是在家鄉帶領族人和鄉親,反抗RB人才犧牲被亂槍打死的。
在宋阿金的心中,自己的爹就是英雄!
要讓自己認輸道歉認錯,還是替自己的父親去道歉,宋阿金不幹。
當年打敗你們也是光明正大擂臺上打的,沒偷奸耍滑沒使詐,道哪門子歉啊?
親爹是抗日犧牲的英雄,宋阿金是絕不肯代父親去服軟的。
雙方說僵了,就大打出手,按照武人的傳統來。
於是……宋阿金又贏了。
算上宋阿金這一代,宋家二房等於連敗了三代人了。
這股子怨氣,哪裡能咽下?
其實也真的不怪他們有怨氣。
從在京城分家宋阿金的爺爺那次,就輸了,結果二房的人被迫離開京城回到老家扎根。
才生活了沒多少年,宋阿金的爹又帶人回來了。
二房再次被擊敗,再次離開。
一個家裡的頂梁柱還被打的吐血受傷就此一蹶不振了。
到宋阿金這裡,又輸。
連著幾十年,三代人的委屈,換誰,誰還不怨念?
這次找上門來的那個宋老頭,是宋志存。
是宋家二房這一代的。
當年輸在宋阿金手裡的,是宋志存的親爹。
當年找宋阿金比武的時候,宋志存就跟著他爹一起來過,當年就見過老蔣和宋巧雲兩口子。
宋志存的爹輸給了宋阿金後,帶著兒子回了HK,然後,活到了現在都還健在。
只不過,二房如今也出了點問題。
宋志存的爹,比武數給了宋阿金,但是這人經商的本事顯然比練武的本事還要更强幾分,從七八十年代開始,將宋家的武館漸漸做成了連鎖,道場都開到M國去了。
如今老頭子已經年邁,近兩年身體不太好,而且可能也沒多少日子了。
老頭子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是宋志存。另外還有一個叫宋高遠的二兒子。
老三聽說年紀很輕,是老頭子老來得子生的。
老頭子身體越來越差,眼看就要安排身後事了。
宋家二房的偌大産業,這些年都是分給兩個兒子掌管,宋志存和宋高遠各負責一攤子,老三聽說也掌握了一點。
在選擇繼承人的問題上,老頭子心中有一股子執念。
自己這一房連輸了三代人了。死前就想看自家贏一回。
於是表示,這一代誰能贏了大房,讓大房低頭認輸,來祠堂燒香磕頭──誰做到了,誰就是繼承人。
於是,宋志存找上門來了。
昨晚已經不是宋志存第一次找老蔣了。
他來金陵已經好幾天了,見過老蔣兩口子,但是老蔣死活不肯再玩這套江湖把戲了。
打什麼打啊,現在是法治社會啦!
習武强身健體可以,打架鬥毆,那是犯法了好不好?
不過,浩南哥告訴了陳諾一個細節……
老蔣怕是擔心自己打不過對方。
因為當年宋志存跟著他爹,來找宋阿金比武那次,宋志存和老蔣兩口子都是晚輩。
在長輩沒比武之前,晚輩私下裡忍不住技癢,偷偷的比劃了兩下。
結果,宋志存年紀比老蔣大幾歲,當年練武的時間也比老蔣久,又是跟著親爹從小就調教,天賦也不錯。
比劃的那兩下,老蔣是被壓了一頭的。
而且……
今天上午,浩南哥被老蔣叫過去,也只是因為昨晚陳諾的那個電話,老蔣覺得,怕孩子胡鬧鬧出什麼亂子,就乾脆把浩南哥叫過去。
把自己這一門的傳承由來,乾脆給自己這個心裡已經認可的徒弟,交個底算了。
大徒弟吳稻不算──那個傢伙心思不在練武上。
陳諾更不算──他就是個湊熱鬧的。
張林生才是老蔣目前真正認可的徒弟。
趁著這次機會,也算是讓張林生正式認識和指導一下自己練武的這個門派傳承了。
上午的時候,老蔣把這些往事說給了張林生聽了一遍。
宋巧雲和老蔣也同時在商量怎麼應對:那個玉虎頭的家族信物,給出去無所謂,老兩口早就不在意這個了。
但上香磕頭認錯,絕對不行。
說到後來,老蔣就講了幾句話。
「實在不行,打就打一場吧! 總不能丟了咱爹的臉。 宋志存這人聽說功夫練的極好,名聲也大。下棋的時候,我跟他暗中鬥了鬥勁,他的『磨盤勁』已經練到頂了。 不過……真打的話,我也未必就怕了他!」
好吧,有了最後這句,就連陳諾都聽出味道來了:老蔣恐怕是真打不過人家。
‧
「那老蔣的意思是真的要打了?」
「嗯,看師傅的意思是這樣的。」
陳諾點了點頭:「在哪兒打,什麼時候打?」
「時間沒定,不過,聽師傅說,要打也不能在金陵。要去HK。」
「為啥?跑那麼遠?」
「宋家的人怕我們輸了賴帳,把地方定在HK,我們若是輸了,立刻就地就去他們家祠堂去燒香。 而且,聽說宋志存還要讓家裡的兄弟一起現場觀摩,贏要贏得正大光明,才能讓他爹把産業傳給他。」
「哈哈哈,人家是有著必勝的信心的啊。」陳諾笑了。
老蔣就這麼弱麼?叫人這麼瞧不起啊?
不過……也對。
老蔣的功夫傳自宋阿金,但他做了一輩子教師,還是語文教師,平日裡忙著教學,工作,早就遠離江湖。家裡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婆要伺候照顧。
平日裡也不跟人動手──唯一的還有跟人動手的機會,就是極少的偶爾接個委託,給自己老婆賺點醫藥費。
每天也沒有精力勤奮苦練了。
而那個宋志存,人家是專業開武館的,這半輩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練武功,跟人比試,或者教徒弟。
此消彼長,老蔣恐怕真不是個兒。
陳諾想了想,笑道:「那我們也不能看著老蔣輸啊。林生啊,你怕不怕疼?」
「啥意思?」
張林生一楞,然後立刻反應了過來:「又讓我出馬?這次又裝什麼逼?」
「我又不會害了你。」陳諾搖搖頭。
看了看身邊的張林生和磊哥,笑道:「剛好,暑假還沒結束,趁著有功夫,就當大家一起去HK玩幾天了。」
磊哥倒是無所謂。
張林生也沒猶豫。
陳諾想了想:「咱們仨,我把葉子帶著……哎,對了。」
說著,陳諾提高了嗓門,扭頭對店鋪門口,正在給一輛車換輪胎的朱大志喊了一嗓子:「大志!」
「啊?」朱大志抬頭,一臉黑灰。
「跟我出去一趟,成不?」
朱大志聞言,直接就站了起來,一雙髒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順手就拿起一把扳手,在手裡掂量了兩下分量,直接就別褲腰帶裡了。
「成啊。 你說吧,幹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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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牛皮糖】
老蔣兩口子看來是真打算去HK了。
宋家是港商的身份,想辦法給兩口子辦了通行證。
原本按照老蔣的想法,自己一個人去就得了,打不打得過還不一定,何必讓老婆跟著。
不過老蔣不是宋家人,萬一輸了,要上香也得是宋巧雲一起才行。這是宋家人的要求。
通過浩南哥的通報消息,陳諾連老兩口哪天出發的日子都弄清楚了。
老蔣把自己出門去的事兒告訴了張林生,囑咐張林生在家好好待著,別跟著陳諾瞎胡鬧,每天好好練功,勤力一點不要懈怠。
就壓根沒打算告訴陳諾。
宋志存做事情倒也大氣的很,把往返機票都給買好了。
到了出發的這天,老蔣和宋巧雲一起抵達了機場,才一下出租車走進機場大廳,在安檢那兒,老遠就看見一群人站在那兒等著。
其中一個矮小的身影,梳著小辮子,扭頭看見了宋巧雲,立刻就甜甜的喊了一嗓子。
「乾媽!我在這裡!」
宋巧雲一楞。
哎喲,小葉子?
老蔣凝神一看,就看見自己的小徒弟陳諾陳小狗站在那兒,對自己笑得賊眉鼠眼的樣子。
而張林生則一臉尷尬的站在陳諾身後。
不用問,張林生這個小子把消息走漏了啊!
走過來,宋巧雲顧著保住了小葉子,老蔣卻臉色不善的看陳諾。
陳諾身邊,除了張林生之外,還有一個光頭大漢,還有一個身材敦實的年輕後生。
站在那兒,腳下還放著大大小小幾個旅行包。
「陳諾,你這是幹啥?」
「去旅遊啊。」陳諾笑眯眯的說道。
「旅遊?」老蔣臉色陰沉:「去哪裡旅遊?」
「HK啊。」陳諾笑眯眯的過去,試圖接過老蔣手裡的旅行箱,被老蔣一手擋開。
「是張林生告訴你的?」
「師傅,你可別冤枉我師兄啊。」陳諾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臉上的笑紋一絲不變,舔著臉就道:「我們真的是去旅遊啊,吶,這是我老闆,磊哥! 磊哥覺得我們最近工作太辛苦了,這不趁著暑期,組織我們去HK旅遊一趟,來回機票全面,食宿報銷! 老闆這麼仗義,我們當然要跟著去啊!」
一邊,磊哥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對老蔣抬手打了個招呼。
老天,這可是這位小爺的師傅啊!
這位小爺的一身本事那可是嚇死人的──徒弟尚且如此,他師傅還不得上天啊!!
磊哥誤會了……
「荒唐!!」老蔣怒斥一聲,一把將陳諾拉到一邊,又瞪了張林生一眼:「你也過來!」
眼看著陳諾笑眯眯的被老蔣拉開,張林生心中哀嘆一聲,只好低著頭跟了過去。
「你們兩個!瞎胡鬧!!」
老蔣壓著嗓門,但語氣卻很重,瞪了陳諾一眼:「你打的什麼鬼主意我不知道?那天我跟人說話你就在一旁瞎起哄! 肯定是你蠱惑了林生,他把話漏給了你,你就巴巴的跑來跟著? 想幹什麼?!」
陳諾笑嘻嘻的拍著老蔣的脊梁骨,給他順氣:「師傅,別氣別氣!你先別氣啊。 這不是,我就想去看看熱鬧嘛。」
「看什麼熱鬧!」
「看比武啊!」陳諾笑容可掬:「你看啊師傅,我跟著你學了這麼久……」
「你一共才來了幾天?!」
「別別別,那也叫了你這麼久師傅了啊。」陳諾雙手一攤:「我都才剛知道,原來師傅你真的是武林中人啊! 比武哎!!之前只聽說過,只在電影裡看過! 這次遇到活的了,我又是你徒弟,當然想去開開眼界啊! 師傅,你也是當老師的,現場教學懂不懂,理論結合實際懂不懂?這些你比我懂啊。 師傅,我們就跟著去看看,當個觀衆,就瞧瞧!別的啥都不做,不給你添麻煩,不給你找事兒。 就老老實實的在台下看! 你看,來回機票我們自己買了,食宿我們也自己負責!」
「……」老蔣咬牙:「你……你這是發了財,錢多沒地方花是嗎?我是聽老孫說你中了彩票了!你也不能這麼瞎來吧!去一趟HK得花多少錢!」
「沒多少,沒多少。」陳諾笑道。
「……那你還把小葉子也帶著?比武這種事情,能讓小孩子看麼!」
「那不帶也不行啊。」陳諾笑道:「平時我要是有事兒,都是把葉子托付您老兩口照顧。這次您和我師娘一起出門了,小葉子我也沒地方安排啊。總不能扔老孫家吧。 老孫兩口子成天忙得不要不要的,我家可可還要補課,也沒功夫照顧葉子啊。」
「那也不能……」
「哎呀,就當是帶孩子出去旅遊了,葉子還沒去過HK呢,暑假嘛,帶她出去開開眼,玩一玩,我聽說HK還有迪士尼公園呢,我還打算帶葉子去轉轉。」
老蔣氣的差點鼻子不來風。
迪士尼?
好傢伙,你真當是旅遊了啊?!
眼看老蔣怒氣壓不下來,陳諾眼珠子一轉,故意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點:「師傅……」
「什麼!」
「你……這麼不樂意我們去看,是不是覺得你打不過人家,當場輸了,被我們看到了,臉上掛不住呀?」
「……」
好傢伙!
這也就是現在老蔣手裡沒棍子,要有條棍子在手裡,他能當場把這個小子從機場裡打出去!
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啊?
駡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懂不?!
用力運了運氣,把本門的心法運轉了兩遍,才勉强忍住了當場暴打這個逆徒的衝動。
心中默念:徒弟是自己收的,自己收的……
「隨你!HK不是我家開的,你要去旅遊,隨你愛去不愛!反正到HK,你們玩你們的,我去辦我的事情,不許你跟著!」
說完,老蔣氣哼哼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扭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自己的二徒弟浩南哥。
「你也是!老大個人了,怎麼成天被陳諾牽著鼻子走!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點主見都沒有!」
張林生一臉苦笑。
我也沒辦法啊……
‧
老蔣打定了主意,你愛跟就跟著,反正到了HK,我也不帶去!HK那兒有宋家的人接機,到時候自己在機場直接走人,讓這個小子自己旅遊去!
至於現在麼,不搭理他就好了!
可是……
真的能不搭理麼?
「乾爹~~」
過了安檢,小葉子就直接一頭扎進了老蔣的懷裡。
對於小葉子,老蔣兩口子是半點辦法也沒有。駡是肯定駡不出口的,別說駡了,稍微一句重話都捨不得的。
使壞的是陳諾那只小狗崽子,跟如花似玉可愛精靈的陳小葉有啥關係!
何況老兩口就是倆老絕戶,一直把小葉子當自己親閨女一樣疼的。
狠狠瞪了陳諾一眼,終究還是抱住了小葉子,然後一行人上了飛機。
飛機上,陳諾還腆著臉皮,幫小葉子跟人換了座位,跟老蔣兩口子坐在了一起。
至於老蔣憤怒的眼神──當沒看到好了呀。
陳諾跟張林生坐一塊兒,磊哥和自己的小舅子朱大志坐在前排。
朱大志原本還挺興奮。
他這輩子頭一次坐飛機,之前壓根沒坐過啊!
而且……還是去傳說中的HK!
那能不興奮麼?
這個年代的年輕人,誰不是看著港片一路長大的?
銅鑼灣啊,廟街啊,尖沙咀啊……
這些地名如雷貫耳。
打今天出門開始,這個小子就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
心中就覺得自己剛認識的這個小老闆諾爺實在是個大好人!
居然出錢帶自己去HK玩!
自打坐下來後,就覺得看哪兒哪兒都新鮮,東摸摸西看看,就連放在座位上的雜誌都拿出來來回翻了好幾遍──雖然全是英文的,他也根本看不懂。
可是飛機才一發動,在跑道上剛開始加速,朱大志就「嗷」的一嗓子喊出來了。
一雙手死死捏住了旁邊磊哥的骼膊,一張臉上,那表情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姐夫!姐夫!臥槽!臥槽!!這麼大個飛機,不會從天上掉下去吧!!!」
磊哥一臉羞愧,恨不得掐死這個貨。
‧
幾個小時的飛行過程裡,等飛機平穩後,朱大志好容易也情緒穩定下來了。
不得不說,棒槌就是棒槌,心理素質也是好,緊張害怕了一會兒,被磊哥駡了幾句,然後又看著周圍的乘客都穩穩當當的樣子──朱大志判斷,這個飛機應該是安全的,掉不下來的。
於是也漸漸不怕了。
空姐送餐的時候,朱大志聽說可樂不要錢,一口氣跟人要了三杯。
當場灌完了一杯就續,一口灌完了再續……
本來磊哥看那個空姐長的挺水靈,還想趁機說兩句便宜話,要個電話啥的。
結果……哪裡還好意思搭訕?
恨不能脫下衣服把臉包起來!
好容易空姐走了,磊哥被朱大志拍了一下。
扭頭,惡狠狠的看著這個小舅子。
朱大志打了個嗝──可樂喝撐了。
「那個,姐夫,下了飛機,能陪我去買個東西麼?」
「買啥?」
「買個扳手。」
「哈?」
朱大志不好意思的抓頭髮:「那個,出門在外,我腰裡不別個扳手,總覺著不得勁兒,萬一遇到跟人幹架,我連個趁手的兵刃都木得啊!」
磊哥徹底心態爆炸了,直接拿出雜誌一卷,就往朱大志腦袋上拍。
「幹你妹啊!趁手的兵刃!我給你個鎮海神針鐵!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朱大志一邊抱頭挨打,一邊不滿的抗辯:「什麼幹我妹! 吳大磊! 你都幹了我姐了!還想幹我妹?! 我沒妹子!有也不給你啊!! 臥槽,你還打!我回去告訴我姐,說你要幹我妹!」
幸好磊哥還是沒失去理智,打了幾下就把雜誌一扔不搭理這個夯貨了。
不然再鬧下去,該把乘警招來了。
‧
下飛機的時候,朱大志耷拉著臉,委委屈屈跟在磊哥身後。
陳諾和張林生緊緊跟著老蔣和宋巧雲。
有小葉子在,不怕老兩口跑了。
通關完畢,到了外面。
老蔣才轉過身來,臉色很凝重,把小葉子的手塞給了陳諾。
「你再怎麼胡鬧,這次都不能帶你去!小子!看好你妹妹!隨便你在HK怎麼玩,注意孩子安全!」
說完,老蔣掉頭就走。
宋巧雲嘆了口氣,也有些嗔怪的看了陳諾和浩南哥一眼,才道:「別怨你們師傅生氣,這次你們鬧的是有點過分了。我們來是辦正事兒的,而且,你們確實不合適跟著,也有危險的。」
機場外,一個宋家的司機已經舉著牌子在那兒等了。
老蔣立刻走了過去,和對方說兩句話,然後回頭拉過自己的老婆宋巧雲,用複雜的目光瞪了一眼陳諾等人,快速離開。
陳諾笑眯眯的目送老蔣走在前面,卻也不著急。
旁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子已經飛快的走了過來。
「是陳先生麼?」
看著陳諾點頭,這人才神色越發恭敬:「東田會長吩咐了,我是HK分社的……」
「別廢話了,跟上前面的人,你的車呢?」
「就停在外面……」
「走,跟上!跟丟了,你飯碗就沒了。」
‧
老蔣兩口子上了宋家的車,路上老蔣面色陰沉,宋巧雲還安撫了兩句。
「孩子們畢竟年輕,喜歡熱鬧,雖然胡鬧了點,但大體也是關心你才這麼跟著的。 哎呀,算了算了,回去再好好的教吧。」
老蔣嘆了口氣,這才扭過頭來,不再看窗外,複雜的眼神瞧了瞧自己的妻子。
「我是氣……但心裡一半也是無奈啊。那個小子的話,句句都扎心! 嘿!我要是真的有必勝的把握,我何苦這麼擔心害怕不讓他們跟著呢。」
氣其實已經算是消了的。
可沒成想……
宋家的車到了廣東道的一家酒店,才停下來,老蔣和宋巧雲剛下車……
就看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飛馳而來,停在了酒店門口。
車門才打開,裡面陳諾就當頭第一個跳下來了。
「哎呦!師傅!你看這不是巧了麼! 你們也住這家酒店啊?」
老蔣:「…………」
沉默了幾秒鐘,老蔣忽然一甩手,然後飛快的就脫鞋,提著鞋幫子就直奔陳諾。
‧
鞋底子在陳諾屁股上抽了好幾下,陳諾這次沒躲閃,結結實實的挨了幾下,讓老頭子撒撒氣。
然後才笑道:「師傅,你看吧……來都來了啊…… 那個,你別瞪眼啊。 你跟人比武,師娘也在……我不是烏鴉嘴啊。 萬一您有個什麼閃失的,師娘身子還有病呢,總要有人照顧的吧?」
老蔣無語,用手指著陳諾的鼻子,指了好一會兒,才憤憤轉身進酒店了。
陳諾眼看老蔣默認了,對張林生等人一擺手,趕緊就快步跟了上去。
「師傅,等等我啊。 誒,師傅,人家給你訂的什麼房間啊? 我給你升個總統套房吧?」
一扭頭,對張林生狂打眼色,讓張林生幫著宋巧雲去拿行李。
宋巧雲嘆了口氣。
這個徒弟,就是個牛皮糖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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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訓練】
總統套房,自然不可能真的開了。
老蔣也不可能讓自己徒弟給自己花那種冤枉錢啊。
宋志存做事還算是大氣的。
這家酒店是五星級,房間也是一個大床房。面積不大──HK地方小,哪怕是高級酒店,普通房間也都很小。
但硬體條件都還不錯。
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酒店簽單。
老蔣跟宋巧雲回了房間,放下行李後,老蔣就坐在床上生氣。
宋巧雲嘆了口氣,知道丈夫心裡煩躁,也不好開口說什麼。
陳諾那些小子跟著來,也還罷了。真正讓丈夫煩躁的是,怕這次比武,丟了父親宋阿金的人。
丟了宋阿金這一房三代人的維持的那口氣。
「這一場,咱們盡力就好了,若是真的技不如人,也怪不得誰。我父親在天有知,也不會怪罪你的。」
宋巧雲低聲道:「其實……要怪,也該是怪我才對。如果不是我這個病的話……」
老蔣立刻回頭看自己的妻子:「你說的什麼話!」
宋巧雲咬了咬牙:「不行的話,我……」
「不成!」老蔣身子一震,趕緊打斷了妻子的話:「那是說什麼都不成的!」
‧
陳諾住的房間,自然是比老蔣兩口子要大多了。
總統套房是沒有的──真正的總統套房要提前預定的,真的有檔次和企業文化的老牌豪華酒店,總統套房不是隨便就可以給住的。
不過,有東田會長買單,酒店房間已經是能臨時定到的最大的套房了。
三個大臥室,外加一個客廳,一個餐廳,一個會議室,以及一個健身房。
陳諾帶妹妹一間,張林生一間,磊哥跟朱大志一間。
這裡最大的一間房是會議室,陳諾帶著張林生,進了會議室裡。
「有話跟我說?」張林生有點意外。
「不說話,做個實驗。」陳諾笑眯眯的,拿出了一個塑料袋來。
袋子裡,是一包大米。
這東西是剛才讓酒店服務員送來的。服務員雖然也很詫異,不過看在五百港紙的小費的份上,沒多問什麼。
「米?幹什麼?做飯嘛?」張林生疑惑道。
陳諾擺擺手,先把會議門拉開了,深吸了口氣:「一會兒,你放鬆心情,放空腦子,什麼都不要想,然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別大驚小怪!懂麼? 你就當是自己睡著了。」
「我還是當自己死了吧。」浩南哥苦笑。
「沒那麼誇張。」
陳諾搖頭,然後喊了一嗓子,很快,磊哥抱著小葉子,還有朱大志,就都跑這個屋來了。
陳諾把米袋子交給磊哥,然後對三人交待了幾句。
磊哥立刻跑了出去,不多片刻,拿進來一盒抽紙,還有幾瓶礦泉水,全倒進了酒店的冰桶裡,然後飛快的抽了幾十張紙巾扔進水裡。
「……聽明白了麼?一會兒我說開始,你們就往他身上扔!」
紙巾泡了水捏在手裡,分量就夠了。
陳諾喊了一聲開始,磊哥第一個抓起來窩成一團,砸向張林生。
張林生眼疾手快,側身一閃。
然後是朱大志,朱大志一開始還有點懵逼,但是眼看磊哥動了,這個棒槌立刻撒了歡!
他直接就把個冰桶拉到了面前,雙手如風,一口氣不停的丟出七八團去。
張林生竭盡全力,左右躲閃,奈何房間也就這麼大的地方,距離其實挺近的。
躲了幾下後,終於還是被一團潮濕的紙巾給糊在了臉上。
精神力其實已經無聲無息的展開了,一團團的觸角已經在肉眼看不見的幾個方位將浩南哥團團圍住。
陳諾一點一滴的感受著浩南哥身上的意志,氣息,以及流動的軌跡……
「再來。」陳諾眯著眼睛。
朱大志一樂:「還來?這個好玩啊!」
說著,抓起紙團就扔。
這一次,張林生躲開了前兩個,正要躲閃第三個的時候,忽然就覺得身子一震!
一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
然後,張林生就感覺到自己彷彿全身的意志和掌控都消失了!
就如同一個人萬丈深淵一腳踏空,强烈的失重感讓張林生頓時心裡一咯噔!
但是身子卻如同鬼魅一樣的,迅速一個原地扭轉……刷!
一團紙巾擦著張林生的頭髮飛了過去!
「磊哥,一起上!」陳諾眯著眼睛喝道:「葉子,也可以一起玩!」
磊哥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就伸出手去抓冰桶裡的紙巾。
刷刷,刷刷刷……
兩大一小三個人,手裡不停,房間裡一開始還嘻嘻哈哈的,彷彿是娛樂一樣。
但是漸漸的,磊哥就已經笑不出來了!
連續扔了三十多次了!
自己距離張林生不過就是五六米的距離!
三個人同時扔,卻再也沒有砸中張林生一次!
而且到了後來,張林生甚至身子扭動的軌跡,在磊哥的眼裡就有了點奇怪的味道,彷彿一舉一動,都飄飄忽忽的了!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有兩次,人在一個動作沒做完,就能立刻做出第二個動作!
甚至都完全違背了發力的原理!
這場面落在眼裡,看著讓人心裡老大難受!
「我去!!林生,你是人是鬼啊!!」
棒槌朱大志也察覺不對了,漸漸的手下也慢了下來,就瞪大個眼睛看著張林生。
房間裡唯一還在哈哈歡笑的,就只有小葉子這個孩子了。
‧
片刻後,陳諾喊了一聲停。
張林生立刻身子一鬆,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抬起頭來看著陳諾,眼神有點震撼!
「你……怎麼做到的?」
陳諾不說話,卻閉上了眼睛,往後退了一步,身子靠著牆壁。
額頭也隱隱有點見汗了。
這次跟西安那次操控郭氏老祖宗不同。
那個郭康是主動吸收了陳諾的精神力,但是又消化不掉,結果陳諾的精神力順暢的在郭康的身體裡掌控了主動權,然後才能讓郭康翻跟頭就翻跟頭,讓他跳樓就跳樓。
可這次不同。
張林生沒吸陳諾的精神力。
陳諾要想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控制張林生的行動,其實就等同於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完成一次「短暫臨時的奪舍」。
這個過程的難點有兩個。
第一個是完全掌控張林生的精神力和反應以及身體的意志──人的很多動作都是本能反應的,要想徹底覆蓋掉這些,其實對於精神的操控需要精妙到極其細微的地方。
陳諾的精神力足夠强大,掌握力也足夠。
但是在計算張林生的精神反應的同時,就非常消耗心神了。
第二點則更重要:這種「臨時奪舍」,稍微控制不好,對目標人物的精神力是有損傷的!
陳諾在西安的時候,可以操控郭家的人拿著槍調轉槍口打自己人。
那個沒問題,反正是敵人,不用怕給對方的精神力造成傷害。
但張林生是自己人。
每個人的精神力的量級是不同的,運轉的軌跡也不同。
就相當於,一條載重只有十噸以內的馬路,你非要用一輛幾十噸的坦克從上面飛馳而過……
開個一兩次,路就被壓壞了!
為了不傷害到張林生,陳諾需要小心翼翼的壓制自己的精神力的輸出,不能過分强大,卻還要能壓制住張林生的自我意志!
讓自己的精神力,在張林生意識裡的那條「載重只有十噸的馬路」上運轉。
‧
休息了幾分鐘,陳諾睜開了眼睛。
他的疲憊主要是一開始的不熟練和計算的耗費心神造成的。
休息幾分鐘也就好了。
而且,隨著熟練度越來越高,也就越來越得心應手。
到了後來,紙巾被用光了……
陳諾直接就拿起冰桶的水倒進了米袋裡。
讓三個人一把一把的抓著潮濕的米,往張林生身上撒了!
‧
人力有時而盡!
完全躲閃的話,一把把大米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撒過去……
陳諾自己或許可以用別的辦法完全在規避。
但是張林生的身體極限也沒法做到了。
不過一袋米撒完後,陳諾走過去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張林生的身上衣服上,只粘上了很少量的米粒……
陳諾對這個結果表示滿意了。
‧
這一晚,老蔣在房間裡,收拾好了心情後,坐在床上盤著腿開始運轉內息。
不管勝負的信心有多少,老蔣決定至少在能力範圍內,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
早晨天亮的時候,陳諾帶著小葉子過來敲老蔣的房門。
門一開,陳諾看著站在門裡的宋巧雲,笑道:「師娘早,一起吃早飯去啊?」
宋巧雲笑了笑,低聲道:「你師傅還在搬運周天,讓他多運會兒氣吧。」
說著,她走出房門,反手把門關上了:「我跟你們吃飯去。」
「好!」
宋巧雲順手就拉過了小葉子,牽著手走在前面。
陳諾跟在後面。
走到電梯的時候,宋巧雲忽然回頭看了陳諾一眼。
「小陳啊。」
「誒!師娘,什麼事您說。」
「你……能幫我個忙麼?」
宋巧雲輕輕嘆了口氣:「你方便的話,出門去幫我買件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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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小手段,小意外】
HK這個城市,咋說呢。
大概因為童年濾鏡,海量的港片的熏陶,讓內地的很多年輕人對這個地方充滿了美好的嚮往。
但實際上真去了──也就那麼回事兒。
街道非常狹窄,大部分街道不過就是雙向兩車道。樓與樓之間的距離非常的近,壓抑的如同鴿子籠。
不過,街上乾淨是很乾淨的,而且,走在馬路上,不時就能看見如港片裡演的那樣,有阿SIR穿著制服巡邏。
但陳諾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
若是算進上輩子的話,陳諾來過這個城市很多次了。
總覺得HK有很多人,心態很奇怪,你遇到本地人,只要你說的是普通話,說的不是粵語,那麼就會感覺到對方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淩駕你之上的感覺。
哪怕是在餐廳裡吃飯,服務員也都沒什麼好臉色。
這種優越感是有著歷史由來的。
在九十年代,HK經濟水準遠遠超過內地。HK的一個普通人的月收入都能達到萬元港幣以上。
那個年代,一個在HK開貨車的司機,都可以跑去SZ那種地方養個二房,也花銷的起。
要知道九十年代是什麼日子,內地的一二線城市,普通月薪也不過就是幾百塊。
但兩千年之後,這種差距就以飛快的速度在縮小!到了陳諾重生回來之前,HK的經濟已經衰退得厲害──因為經濟重心轉移,在區域經濟裡的地位已經被大大削弱了。
可如今,是2001年。
還是優越感很强的時候。
陳諾一行人,早上也懶得在酒店吃早餐,就出了門,沿著廣東道一路走,隨意找了家茶餐廳用餐。
一行人的裝束明顯是大陸遊客──主要是磊哥跟朱大志兩個傢伙。
這兩人是這個年代的大陸男性的標準打扮:穿個T恤衫,都要把衣服下擺塞進褲子裡。皮帶上還要掛個手機套。
看著板板正正的,其實特別土。
陳諾沒在意這些,更沒有刻意的去糾正磊哥等人的穿著。
在他看來,一個人的自信與否,無所謂你穿什麼。
喬幫主每次發布會就一件吐拉吧唧的T恤衫,也一樣光芒萬丈。
沒必要因為要遷就別人的歧視性的目光,就刻意的模仿別人的裝束。
在茶餐廳的時候,服務員的態度明顯比較冷漠和不耐煩。尤其是在磊哥跟朱大志兩人興致勃勃看著餐牌,來回翻看挑選的時候,服務員就站在那兒用手裡的鉛筆不耐煩的敲打桌面,一臉的膩歪表情。
還嘀嘀咕咕的用粵語說了些什麼。
雖然聽不懂,但明顯不是什麼好話。
朱大志是個棒槌,壓根沒察覺到人家的表情。
磊哥人精,察覺到了,臉色有點不爽。服務員的話他聽不懂,但是一個詞他聽見了。
北佬。
就在磊哥要瞪眼發脾氣的時候,陳諾拍了拍他的手背,壓住了。
陳諾抬頭,飛快的跟服務員報了幾個菜名:「豬骨撈面三份,腸粉兩份,雙皮奶兩份,奶茶五杯加冰。」
陳諾說的是普通話。
他不是不會說粵語,就是不想說。
不慣著!
服務員這才不耐煩的離開了。
「傻了你,餐廳裡吃飯,菜還沒上就跟服務員發脾氣,不怕給你菜裡吐口水啊?」
陳諾笑著看磊哥。
磊哥有點不爽:「媽的,什麼脾氣。老子是顧客,又不是要飯的。」
「正常了。本地人現在都看不起大陸遊客的,覺得咱們是窮人。」
「哈?」
陳諾笑著,用眼神看向服務員:「你知道在這個地方,一個服務員打工的一個月能賺多少?」
不等磊哥猜,陳諾就笑道:「這個地段,這種生意很好的店……一個月薪水,過萬港幣。」
「臥槽!」磊哥瞪大了眼睛。
一萬?!
在金陵,一個被大家羨慕的公務員,一個月薪水也就一千吧!
磊哥給自己店裡的銷售員開的工資是一個月五百加提成,已經算是挺良心的了。
在HK,一個服務員,月薪過萬?!
「不一樣的。」陳諾搖頭道:「這個錢若是拿去內地花,自然就是大錢。
在HK的話,這些人其實生活很苦的。
這些服務員都是底層,說不定一家幾口人都在住村屋,連公屋都要等──哦,公屋大概就相當於我們那兒的經濟適用房,不過在這裡是很低的價格政府租給老百姓的。
而且輪也輪不到,一等可能就要等十年。
這兒有個詞叫鏜房,往往是一家幾口人住一間,一間面積可能就七八平米的那種。
很多月薪上萬的,其實在這裡都是貧民,住的地方跟鴿子籠沒啥區別。」
頓了頓,陳諾笑道:「磊哥,你在金陵的房子多大面積?」
磊哥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一百平吧,我前兩年買了準備結婚的。」
「一百平,在HK,叫千尺豪宅了。」
「我去,HK這麼擰巴麼?」
「對啊,地方小,資源壟斷厲害,通貨膨脹的也厲害,物價虛高。」
說著,陳諾指著餐牌:「剛才點餐你們看到了,東西多貴啊,就這麼一個普通的路邊小店茶餐廳,我們幾個人吃些普通的東西要好幾百。
在咱們那兒,就是一個人的一個月工資了。」
磊哥算了算價格,又算了算月薪上萬,瞬間覺得,這些HK人簡直就是苦逼了……
薪水數字上高,但是在本地的購買力卻低啊。
這些話題太過於複雜,也有點敏感,等服務員把餐端上來後,陳諾就打住不繼續了這個話題了。
把雙皮奶端了一碗到宋巧雲面前,笑道:「師娘,你嘗嘗這個。」
然後把另外一碗給了小葉子。
‧
錢這個東西,其實準確的說是貨幣,要看購買力才行。
數字是沒有意義的。
HK人月薪兩萬,隨便買瓶礦泉水都要十塊八塊的,吃碗麵就要五十塊。
一個七八平米的房間租下來就要三五千。
那還有什麼幸福體驗?
‧
回到酒店的時候,老蔣還在房間裡休息。
蔣老師是打定了主意不出門了,在房間裡吐納內息,調整狀態備戰。
陳諾買來了一份外賣給宋巧雲帶了回去。
那個宋志存沒有露面,宋家的人也沒來。也不知道是出與武德,比武之前不打擾對手,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不屑的心思。可能兩者兼有吧。
陳諾問了宋巧雲,比武的時間定在了兩天後,地點就在宋家在HK的一個武館──所謂的旗艦店。
問明白了這些,陳諾也暫時安心了。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乾脆放寬了心思,每天帶著小葉子浩南哥磊哥朱大志,一行人滿HK的轉悠。
東田會社的那輛車就成了他們的專車,反正用著也方便。
磊哥和朱大志,轉遍了他們想去的那些港片聖地。
什麼銅鑼灣,什麼尖沙咀,什麼廟街……
結果……
「特麼的,去了還真不如不去,街道又破又舊又窄,哎!」
幻滅,都是幻滅。
陳諾本來還想帶小葉子去迪士尼的。
結果一打聽,發現自己烏龍了……2001年HK迪士尼樂園還沒開張呢。
不過海洋公園倒是去了一趟。
又抽了一天時間,帶隊去了趟著名的港片拍攝地:大嶼山片場。
結果也是失望而歸。
早破敗了。
2001年,昔日的港片黃金年代已經逝去,只留下餘輝。
大名鼎鼎的紅磡體育館也去看了,外形很有特點,但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建於八十年代的紅磡體育館其實已經有點老舊了。
後世直到2009年,才翻修了一次。
唯一讓衆人贊嘆的,還是大名鼎鼎的中環。
其實也就是HK現在的CBD,各種漂亮的高樓大廈寫字樓,依著太平山而建。
不過在後世看慣了陸家嘴的陳諾看來,總覺得中環這個地方透著一股子小家子氣,還是那個問題,地皮太少,樓與樓之間的間距,狹窄得讓人窒息。
那個在港片黃金時代裡璀璨的HK,終究,只是存在於童年記憶之中了……
‧
來到HK的第三天晚上,宋志存終於露面了!
和陳諾有過一面之緣的這個宋家老頭子,帶著人來到了酒店,親自做東請老蔣和宋巧雲兩口子吃了頓飯。
陳諾毫不客氣的跟著去蹭了一頓。
宋志存其實早聽手下人說了,老蔣夫妻兩人還帶了一幫徒弟。
其實是有點意外的。
因為安排行程的時候,宋家只負責了兩口子的機票和食宿。
人多你早說啊,宋家也不差這點錢,倒是顯得自己小氣了。
飯桌上,宋志存態度很客氣……那種淡漠的客氣。
因為第二天就要比試,大家都沒喝酒。飯桌上,隨意聊了一些武術界的事情。
不過老蔣明顯不太能聊──他隱居在學校裡,不搭理武術界的事情已經很多年了,很多話題根本聊不進去。
倒是陳諾,在他的刻意捧哏之下,從宋志存這裡聽到了不少八卦。
飯局到了尾聲,宋志存才忽然嘆了口氣。
「老蔣,其實若按照我的性子,這場比試實在是沒什麼太大的必要。 我們兩家其實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何必打打鬧鬧的。認祖歸宗,大家久別重逢更多的應該是講講情分才對。 可……為了先人的遺願,這場比試,才不得不推行下來的。 明天擂臺上,還請你多多包涵了。」
這話說的很是漂亮。
老蔣其實也有些感慨。
不過陳諾卻不太信這個宋志存。
真要講情分的話,老蔣兩口子來HK這麼多天了,也沒把人請到家裡去見見?
宋巧雲可是正經八百的宋家長房唯一的後裔。
什麼叔叔伯伯的都沒見,宋志存的那個爹,也沒發話。
果然,隨後,宋志存笑了笑:「既然是一家人,比試之外,終究也是要講講情分的。 明天的比武,按照江湖的老規矩,總還要有些彩頭的。 之前先人們約定的賭約,上香也好,宗族的信物也好,自然都是算在裡面的。 不過呢……我聽聞你們在內地生活也清苦,我就自作主張,加了些別的賭注進來。」
說著,宋志存笑眯眯的,拿出一張支票來。
「這裡是兩百萬港幣,渣打銀行本票,隨時可以兌現。」
老蔣臉色一變:「你要收買我?」
「當然不是!」宋志存搖頭道:「這是明天的賭金。」
「賭金?」老蔣搖頭:「這個賭金,不會是我輸了,才能拿到吧!」
「哪裡的話!」
宋志存嘆了口氣:「老蔣,你低看我了。 這賭金,明天會在比試的現場讓幾位請來的武術界的宿老公證。 比試之後,不論輸贏,都是你的!」
不管輸贏都給兩百萬?
那幹嘛還要等到比武結束?
這不就是出場費麼?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麼?
張林生有點茫然。
不過陳諾心中卻笑了笑。
這個宋志存,挺高明麼。
你就想吧……不管輸贏,我都給你兩百萬……那麼到了比武臺上,你好意思對我出重手麼?
別說不好意思。
哪怕就是在關鍵時刻,你猶豫上那麼半秒鐘──對於老蔣這個級別的練武之人,怕就是能分出高下了!
這就是宋志存今晚的目的了。
先是用軟話談情分,然後再用錢做注腳。
為了就是動搖老蔣的戰意!
雖然宋志存原本贏面就偏高一點。但這次比武對他來說利益太大,用些這個手段,不管成或者不成,哪怕能添加半分勝算,都是值得的。
老蔣是個厚道人,宋志存這麼一番拿捏後,果然氣勢就柔和了下來。
宋志存隨後又道:「明天比武後,家裡還預備了晚宴,我父親雖然病重,也會親自出息。到時候……也是咱們兩房人,好好聚聚,閒話家常的時候了。 哎,百年恩怨,何苦來的,都是一家人啊。」
宋志存隨即告辭,並言明,明天會派人派車來接,然後帶人走了。
老蔣嘆了口氣:「這老宋,倒也不是什麼壞人啊。」
陳諾在一旁瞧了瞧老蔣,低聲笑了笑:「可也不是什麼好人。」
還行,用點心理戰的小手段,但沒算太過分。
沒出髒手。
陳諾還算是滿意的。
挺好,你玩小手段打心理牌用情分來軟化戰鬥意志。
那麼我就用作弊的辦法對付你。
很公平啊。
‧
人的體能都是有極限的。
練武的人或許極限的天花板更高一些,但也絕對不是無限。
陳諾很清楚,即便有他給張林生玩操控木偶這種作弊的行為,但是張林生自身的身體素質是有極限的,一些動作,哪怕是用了陳諾的精神力,用陳諾的意識去操控,但浩南哥也還是做不出來的。
於是,陳諾還有準備。
晚上的時候,東田會長在HK指派的那個司機就送來了陳諾前兩天吩咐他加急定做的一套東西……
‧
決戰日!
中午的時候,陳諾就帶著張林生在老蔣的房間門口等著了。
老蔣夫妻開門出來的時候,老蔣整個人看上去氣度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平日裡那個面團團的教書匠,此刻氣息內斂沉穩,但雙目之中隱隱有光華流動,給人一種靜水深流的感覺。
一身麻布的短褂子,薄底布鞋,頭髮也梳的很整齊。
宋巧雲跟在丈夫身後,看了一眼等在房間門口的兩個徒弟,輕輕的點了點頭。
「走吧。」老蔣昂首挺胸就走在了前面。
陳諾和張林生今天也都換了一身運動服,如同兩個馬仔一樣走在老蔣身後。
「浩南哥啊。」
「啥?」
「你覺不覺得,咱們師傅今天精神頭很棒啊!」
「嗯,感覺師傅今天的氣度,很像武林高手。」
老蔣走在前面,聽見兩個徒弟的小聲議論,心中也不免有點得意。
自己連著三天的打坐調息,讓自己的內息已經調整到了自己現在境界能達到的最佳狀態了。
哼,兩個小子,倒也有幾分眼色!
不過隨後,身後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覺得不覺得,咱們師傅今天的氣勢,很像霍元甲啊?」
「啊?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像啊!」
老蔣現些腳下一個趔趄,回頭狠狠瞪了兩個傻徒弟一眼。
老子這是去打擂比武啊!!
像霍元甲?
會不會聊天啊!
霍元甲特麼的就是死在擂臺上的好不好!
‧
酒店的樓下大廳裡,已經有宋家的人在等候了。
為首的一個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男子,穿著一身西裝,還戴著黑框眼鏡,身材消瘦,體型修長。
看著老蔣一行人從電梯裡走出來,這人笑著就迎了上來。
「蔣世兄!」
老蔣好奇的看著這人。
「鄙人宋承業,宋志存是我的大哥。」
明白了,是宋家二房這一代的老三。
早就聽說宋家二房這一代三個男丁,老大宋志存就是今天要和老蔣比武的那個。
這個老三宋承業,則是宋家老頭子老年得子生的麼兒,只是……聽聞沒練武。
看著樣子,身材消瘦,氣質文質彬彬的,確實不像練家子。
「早就聽聞蔣世兄武藝高强,我特意向家父請命,今天來接您去比武的地方。」
宋承業的笑容和語氣都很客氣,指著外面:「車已經備好了。」
對方客氣,老蔣自然也客氣,宋巧雲也上來和對方見過,打了招呼。
宋承業對宋巧雲的態度更是客氣之餘多了幾分親近:「論起來,巧雲大姐,我該叫您一聲堂姐的。」
頓了頓,又低聲道:「這場比試,實在是不太合時宜,原本應該是親熱的一家人,親人相認相見,卻要拳腳相向,哎……這次,實在是委屈幾位了。」
酒店外,兩輛車已經停在了那兒。
「宋世兄,巧雲堂姐,請上我的車吧,我們路上還可以聊聊。」宋承業指著頭前的一輛奔馳轎車笑道:「兩位貴徒可以坐後面那輛商務車,我的人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老蔣正要點頭。
陳諾卻本能的覺得不對,忽然就道:「師傅,我們還是一輛車吧,我還有話要跟您說。」
老蔣有些疑惑,不過宋巧雲卻點了點頭:「也好,大家既然一起來,自然也一路走。」
宋承業怔了怔,隨後就笑道:「也好,那我也和你們一起坐商務車吧。」
於是,一行人上了商務車,倒是讓宋承業帶來的手下坐了他自己的那輛豪華轎車。
商務車內,老蔣和宋承業坐在第二排,宋巧雲和張林生坐在第三排。
第三排理論上可以坐三個人,就是會略有點擠,但總不好跟師娘擠在一起陳諾卻主動去坐了副駕駛的座位。
汽車開動,商務車打頭,奔馳車在後。
路上的時候,宋承業和老蔣寒暄了幾句,眼看老蔣談性不濃,也不再打攪,只是不停的跟宋巧雲講話,講的也都是一些宋家祖上的一些傳說。
HK的城市面積很小,街道也狹窄,一路上車隊不急不緩的行駛。
眼看到了一條十字路口,在這裡拐彎要進隧道……
忽然,陳諾心中微微一動!
側前方一輛朝著這裡開來的小貨車,隱隱的給了他一絲異常的感覺。
那輛小貨車原本一路開過來的時候,速度不急不緩,但越發靠近的時候,陡然加了速。
陳諾立刻從倒視鏡往後瞄了一眼。
就看見那個宋承業,坐在第二排的座位上,身子姿態,雙膝微微彎曲,低頭含胸,雙臂輕輕抱在胸前……
陳諾心中一跳!
與此同時,側前方的那輛小貨車忽然發動機猛的一轟……
强大的精神力,讓陳諾瞬間捕捉到了,十多米外,那個貨車上的司機,面色猙獰!油門已經踩到了底!
商務車的隔音效果很好,車內的其他人都沒有聽到外面傳來的發動機的轟鳴。
陳諾察覺到了後,眼睛裡閃過一絲厲色!
就看那輛貨車裡,司機雙手把控著方向盤,陡然之間,司機臉色一變!
方向盤不可控制的朝著一側自動轉了過去!司機驚呼,但是卻反應不過來,小貨車一頭就撞上了路邊的金屬隔離欄,然後一個側翻,就倒在了路邊,貫性作用下,還往前滑了好多米……
這外面的一聲巨響,驚動了這邊的車隊,司機已經踩下了剎車!
車裡的人驚訝的看著在七八米外撞翻了隔離欄側翻在地上的那輛貨車,輪胎還兀自輕輕轉動。
就看見那車門被打開,裡面的司機頭上帶著血從裡面爬了出來。
這時候,路邊有行人都圍了過去,趕緊將司機拉到路邊坐下,還有人打了電話報警……
車內,老蔣等人都是面色驚訝,沒想到居然目睹了這麼一場車禍。
陳諾注意觀察了宋承業,果然從這個傢伙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驚疑,不過隨後就被掩飾了下去。
「少爺,好像是那邊出了車禍。」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宋承業。
宋承業皺眉,沒吭聲。
陳諾卻忽然開口道:「宋先生,比武的時間快到了吧?我們是留在這裡看熱鬧呢?還是去比武呢?」
陳諾這話一說,宋承業立刻就搖頭,笑道:「交通事故自然有警察處理,我們去武館吧。」
他隨手卻又打開車窗,對停在後面的奔馳車裡下來的兩個手下交待了一句:「去看看,能幫忙的話就幫幫忙。」
汽車重新緩緩行駛,陳諾才笑了笑:「宋先生,好心腸啊。」
宋承業點頭笑了笑,卻不再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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