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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09:38 AM

龔心文 -【放開那個反派讓我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12-3 04:53 PM 編輯

【書名】:放開那個反派讓我來

【作者】:龔心文

【內容簡介】:

  【平行世界完結文】《魔種降臨》

  傳說葉裴天的血具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人類強者打著正義的旗號像蟻蟲一樣蜂擁而來,只為實現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當葉裴天用黃沙全數碾死這些覬覦者,放任自己的殘破之軀泡在血泊中的時候,

  一個女人出現在戰場邊緣,悄悄向他靠近。

  他輕扯動一下都有點費力的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的笑,連一個低階聖徒都敢趁機來取自己的血肉……葉裴天了無生趣的閉上眼。

  然而,女人卻彎下腰把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葉裴天:???

  楚千尋瀕臨死亡的時候,看見了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發生的一切。

  在那個世界,那位令全世界毛骨悚然的大魔王竟然沒有黑化,而是又軟又害羞地沖著自己笑。

  為了那個笑容,她踩過屍山血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位殘暴嗜血的大魔王。

  卻聽見對方說道:你走吧,再靠近我一步,我會讓你死得很不好看。

  等她真的轉身,衣角卻被人勾住,

  哪怕全世界都唾棄你,我會也牽著你手。

  如果所有人都害怕你,那麼就讓我來愛你。

  一句話簡介:全世界都不愛你,我來愛你。

  立意:有愛和諧,共創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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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09:47 AM

第一章

  楚千尋醒了過來,她扶了一下腦袋,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剛剛做了一個冗長而真實的夢。

  這個夢太過細致真實,以至於她覺得自己是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中,旁觀了一場她人的人生。

  當然楚千尋眼下沒空考慮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她的身體正處於一種極度難受的狀態,嗓子眼乾燥疼痛,渾身虛脫,頭暈目眩,幾乎無法從雜亂的床上爬起身來。

  我這是怎麼了?

  楚千尋按了按額頭,伸手去搆床頭小桌上放著的搪瓷水杯。

  她的手臂綿軟又無力,勉強搆到了杯子的手柄,指尖一抖,整個水杯就從桌上翻了下來,哐當一聲砸到了地板上,在地上轉了兩圈。

  一隻小爬蟲從乾燥的杯子中慌亂地爬出,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這個杯子不知道乾了多久,一滴水都沒有。

  這裡是星際1225年,x星球。曾經人類是這個星球上的絕對統治者,高度文明物資豐富,那個美好的時代被後世稱為黃金年代。

  自從五年前,巨大的綠色月亮在天空突然出現,又轉瞬消失。天空中降下無數能夠寄居在人體內的魔種。至此文明覆滅,世間魔物橫行。

  人類的社會變得一團糟,楚千尋的生活也過得一團糟。

  她是位極其平凡的四階風系聖徒,為了餬口不得冒著巨大的風險,跟著戰隊出外獵魔,卻在不久前獵殺魔物的行動中受了重傷。

  幸好,還有隊友記得把她從戰場上拖回來,丟進這間窄小的屋子中。

  沒有將她遺棄在野外,使她成為那些魔物的盤中餐。

  楚千尋想喊一聲,喉嚨卻像是生了鏽的鋸子,只發出嘶啞難聽的細小聲音。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躺下去。

  哪怕她在這個窄小的房間裡躺成了乾屍,可能也不會有人進房看上她一眼。

  楚千尋用力撐起身體,咬咬牙,把自己從床上摔到了地板,她扶著牆壁,腳步虛浮,從凌亂而窄小的房間內一路爬出門去。

  短短的幾步路她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圓形的門把,將全身掛在上面,用盡力氣擰開門,一骨碌從屋內滾進了屋外的走廊。

  「哎呦,作死啊你,嚇老娘一跳。」

  門外路過一個身材玲瓏,打扮花俏的女人,被突然撲出來的楚千尋嚇了一跳。

  這個女人名叫高燕,住在楚千尋隔壁,又和楚千尋在同一戰隊,算是有些面子情的半吊子朋友。

  「水……給我水。」楚千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幾乎掛在了她的身上。

  「誒,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老娘的衣服都快被你抓破了。」

  高燕罵罵咧咧,最後還是提起楚千尋,把她拖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掃掉自己屋中那張低矮的四方桌上的東西,把楚千尋丟在桌子邊,給她塞了半杯清水。

  她的房間比楚千尋的屋子還亂,角落裡凌亂地堆砌著各種破舊的雜物,改裝得亂七八糟的自行車,徹底生鏽了的電風扇,破破爛爛的塑料薄膜,更多的是各種各樣奇怪的生物軀殼。

  魔種降臨已經多年,廢土中求生的人基本都是這種養成了收集的習慣,物資極度緊缺的時代,略微能夠再利用的東西基本沒有人捨得丟棄。

  即便如此,黃金年代殘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如今也已經越來越少見。

  在這個世界上遍佈著各種強大的魔物,人類不再高居在食鏈的頂端,而是成為了這些突然出現在地球上的強大物種的食物。

  同時也有不少人類激發出特殊的能力,在這個被宗教統治的x星球上,這些擁有異能的人類被稱呼為聖徒。

  高燕是一個等級僅僅四階中期的重力異能聖徒。

  楚千尋和她半斤八兩,兩人在這個強者如雲的時代,都只能算是混跡在社會階層的小人物,每日摸爬滾打,勉強混上了不用出賣皮肉也不至於把自己餓死的日子。

  楚千尋一口氣把那半杯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感覺身體裡多了一絲活氣,知道終於成功把自己從死亡邊緣撈了回來。

  她把腦袋耷拉在桌上,伸手將空杯子放在高燕面前,「好餓,再給點吃的。」

  「過分了啊,我憑什麼給你吃的,老娘欠你的嗎?」

  高燕是一個既小氣又尖酸刻薄的女人。

  「再不吃我就快死了。」楚千尋貼著桌面,有力沒氣地看著她。

  今日之前她和高燕的關係很平淡,她的心中甚至有些戒備排斥這個性格不太好的鄰居。

  但在那個平行世界中,高燕卻還沒有被歲月磋磨成如今這副尖酸刻薄的模樣,她既溫柔又體貼,細致地照顧著身邊的每一位隊員,是那個世界的楚千尋最親密的朋友。

  高燕口裡不斷叨叨,卻還是站起身打開鎖緊了的櫃門,搗鼓出了半杯子的不明材料的糊糊,哐當一聲丟在楚千尋眼前,「半死不活了這麼多天,醒了還要來煩我,吃了我的東西我都給你記著,必須加倍還我。」

  楚千尋捧著杯子,把那杯熱乎乎的東西慢慢喝進肚子,感覺渾身毛孔都被妥帖地燙了一遍。

  她放下杯子,滿足地嘆了口氣,身體一歪靠在了一旁席地而坐的高燕身上。

  「幹什麼?你這是被魔物打傻了嗎?」

  高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了楚千尋一把,沒推動。楚千尋幾乎半個人都歪過來了。

  高燕性格不太好,沒有什麼女性朋友,也只有楚千尋這個住在隔壁,又屬於同一個傭兵團的妹子和她能說上幾句話。

  但之前的楚千尋性格冷漠,寡言少語,一直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一種關係,從沒有過像今天這樣親近,讓高燕很有些不習慣。

  楚千尋緩緩閉上了眼,這會她喘過氣來,再度想起了夢中的那個平行世界,裡面的一點一滴,一人一物,和他們那些細水長流的日子都細細在她眼前放映了一遍。

  導致她如今即便睜開了眼,也有些恍然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在那個世界裡,有些本來早已死去的人卻還活著,有些活著的人卻已經死了。

  臭名昭著的惡魔卻是個溫柔體貼的傻白甜,盛名之下的神父反而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許多她所熟知的人在那個世界過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燕姐,你其實是個好人。」楚千尋閉著雙眼,察覺到那個沒有推開自己的胳膊帶著一絲不習慣的僵硬。

  「誰要當好人,你才是好人,你們全家都是好人。」

  高燕不幹了,在這種燒殺搶掠隨處可見的廢土時代,好人可算不上什麼誇獎別人的詞匯。

  一個人一但過於心軟,也就意味著他有弱點,可欺騙,可搶奪,幾乎算是一個被人看不起的對象。

  楚千尋噗呲笑了一下,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在這個世界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怖男人,傳說中他暴戾嗜血,殺人如麻。

  「葉裴天呢?他最近在什麼地方?」

  高燕嚇了一跳,一把摀住了楚千尋的嘴巴,「做死啊,你提那個人魔做什麼?」

  她左右看了看,確定自己的房間內沒有第三個人,這才壓低聲音小聲靠近楚千尋,

  「你沒聽說嗎?神愛研究中心鵝城覆滅了,整個基地都被那個恐怖的男人埋到了黃沙底下。」

  她再度壓低了聲音,悄悄在楚千尋身邊耳語,「你昏迷的這幾天,城裡都在傳,聽說葉裴天到了我們附近,最近大家都縮在城裡不敢動彈,連獵魔行動都少了很多,就怕一個不小心撞上了那個大魔頭。」

  楚千尋沉默了,葉裴天是一位生活在黑暗的死神,據說他獨自住在一座黃沙築成的城堡之內,但凡他所經之處,生機覆滅,人煙滅絕。舉手抬足之間一城的生命就被他輕而易舉地掩埋在黃沙之下。

  他是罕見的雙系異能者,同時具備控沙異能和強大的恢復能力,沒有人能夠真正殺得了他。人們害怕他,畏懼他,甚至不敢隨便談論他。認為他所帶來的危害,遠遠超過那些游蕩在原野之中的魔物,給他冠以人魔之稱。

  但楚千尋卻見到了另外一個葉裴天,他雖然也依舊有著強大無比的異能,但卻既溫柔又善良,是一個靦腆而容易害羞,動不動就會臉紅的男人。

  楚千尋想起時他那副淺笑輕言的模樣,想到他這一世沒有逃脫那些可怖的遭遇,成為那樣一個近乎變態的人魔,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09:54 AM

第二章

  楚千尋住在一棟回字形的筒子樓裡。

  樓裡住戶多人口雜十分擁擠,每層樓被隔成了二三十間小小的屋子,擠著上百號人。隔音效果很差,樓上樓下吃喝拉撒打架辦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楚千尋一手端著個雙耳瓦罐,一手提著柴,低頭從晾在走廊上那些五花八門的衣物中穿出去,鑽進了搭蓋在庭院中的公用廚房。

  廚房內的牆壁被煙火熏得烏黑,周圍砌著一圈的土灶台,在這個時代電力已經成為昂貴的資源,想要吃一口熱乎的東西,只能燒火做飯。

  楚千尋找到一個空灶,熟練地燒沸一小鍋的水,掰開手中的一塊豆餅往鍋裡丟。這種顏色褐黃的豆餅是用黃豆榨汁後留下的殘渣製成,又硬又乾,不泡水的話難以下嚥,還沒有什麼營養,在黃金時代這種餵豬都被嫌棄的食物,如今卻變成大部分人的主食。

  楚千尋攪動著鍋裡褐黃色的豆粥,心中盤算著自己還剩多少魔種,

  如今,人類通用的貨幣是一種被稱為魔種的綠色晶體。殺死野外的魔物可以從它們的軀體中得到魔種,所有身具異能的聖徒都需要用魔種提升能力,因此魔種成為除了糧食之外唯一的流通貨。

  盡管身體還沒有完全復原,但楚千尋知道自己不能再休息下去了。她打算等高燕她們這一次獵魔回來,就去和小隊長報備自己準備參加下一次的獵魔行動。

  黃褐色的豆糊糊開始沸騰起來,楚千尋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半青半紅的西紅柿。

  她在自己窗檯上的土盆裡種了幾株西紅柿,幾天沒給它們澆水,不但沒有乾死,還很爭氣的結了一個半熟不熟的果實來,讓楚千尋心中欣喜不已。

  在她對面灶台的兩個女人,一臉豔羨地看著她把那個富含維生素的珍貴食物橫七豎八切開,連皮帶蒂一點不剩全丟進了鍋中。

  「最近可得省著點吃,多儲備點糧食。」女人對她身邊的同伴說道。

  「可不是得這樣,如今那位『人魔』葉裴天就在幾十公里外的北鎮,神愛召集了這附近數十位高手,圍剿了幾日。誰知道最後要打成什麼樣,會不會波及到春城,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是多做點準備。」

  「聽說那個葉裴天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希望那些大佬們給力點,這一次能真的把這個魔鬼給剿滅了,也好讓我們好安心外出獵魔。」

  葉裴天這個名字傳來的時候,楚千尋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面孔,那個人有著一臉乾淨的笑容,在夢境中的世界裡時常面色微紅地牽起自己的手。

  楚千尋甩了甩頭,把腦海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摒除。

  別想了,那只是個夢,好好夾緊尾巴過自己的小日子才是,別去招惹那些恐怖的人物。

  她把一鍋亂燉的黑暗料理倒出來,端著瓦罐往屋子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幾個聖徒分開人群,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了楚千尋的隔壁。

  「怎麼回事?」楚千尋放下手中的食物趕過去。

  高燕躺在床鋪上,一臉煞白,秀氣的雙眉緊緊擰在一起,她的腹部被似乎被某種巨大的生物咬了一口,殘缺了腰跨位置的大部份身軀。紅色的血從胡亂紮在她身上的繃帶裡滲出,瞬間染紅了整個床單。

  她還活著,但離開死亡也不遠了。即便是恢復能力遠勝於普通人的聖徒,也沒辦法挺過這麼嚴重的傷勢。

  送高燕回來的幾個男人楚千尋認識,其中一人正是楚千尋所在戰隊的小隊長王大志。

  王大志等人看床上的高燕搖了搖頭,他不準備再多做什麼,

  作為隊友,在這個天天死人的時代,能把她帶回來,讓她死在家裡,也算是夠意思了。

  「之前你昏迷不醒,燕子也算有去照顧過你。你看著她,等人走了,再喊我們來搭把手。」王大志拍了拍楚千尋的肩膀,準備領人離開。

  「等一下。」楚千尋攔住他們,「請治癒者,隊長,麻煩你幫忙請一位治癒者過來。」

  王大志有些詫異,平日裡他倒是沒看出楚千尋和高燕的關係有好到這樣的程度。

  擁有治癒能力的聖徒,被稱呼為治癒者,高階治癒者在這個時代是一種很受歡迎的職業,請他們前來一趟代價不菲。沒什麼人會願意為一個已經無法挽救的瀕死之人浪費這個錢。

  被請來的治癒者是一個瘦高個的中年女性,她瞥了一眼血泊中的高燕,轉身就走。

  「已經是死人了,還喊我來做什麼。」

  「請您盡盡力,」楚千尋拉住了她,「只要止住血,能拖上幾天就行。」

  她把手中的一袋魔種恭恭敬敬遞上前去。那個女性聖徒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哼了一聲,雙手亮起一道白色光芒,照在了高燕腰間巨大的傷口上。

  屋中的人退去,楚千尋給高燕換了一條床單,看著她的臉,默默坐在她床邊發愣。

  高燕臉色蒼白,滿頭冷汗,但神志還算清醒,她別過臉沒有看床邊的楚千尋。

  「電風扇裡面。」高燕的聲音從她後腦勺傳來。

  楚千尋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電風扇的底座,打開吧。」高燕淡淡地再說了一遍。

  楚千尋把她房間角落裡丟著的那個鏽跡斑斑的小型電風扇翻了出來。

  拆開了底座,裡面塞著一個層層疊疊包裹的袋子,打開袋子一看,綠瑩瑩的全是魔種。

  「便宜你了,拿著吧。」高燕說,「早晚都有這麼一天,這樣的世道,老娘也活膩了。」

  楚千尋愣愣看了那個袋子半晌,將那袋泛著綠光的袋子合上,

  「不,你等著我,還有機會,我去一趟北鎮。去買救你的藥。」

  在這個被各大宗教統治的世界,有一個龐大的宗教組織名叫神愛。它曾經出品過一種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藥劑,據稱這是神為了拯救世人賜下的神賜之物,因此取名為聖血。

  但楚千尋知道這個光鮮聖潔的神話背後的真相是多麼污穢殘忍。

  如果夢境中所見是真實,那所謂的聖血,事實上只不過是人魔葉裴天的血肉。

  魔種降臨初期,還是一個小製藥集團的神愛組織在一個密閉的倉庫中發現了身受重傷的葉裴天,意外得知了身為永生者的葉裴天的血肉具有異於常人的恢復能力。這些表面慈善的教會人員,殘忍地囚禁了當時還十分弱小的葉裴天,利用他不死的特性反復抽取他的血肉,製作出神藥聖血,並對外宣稱是神賜之物,借此廣招信眾,大肆擴張勢力。

  如今市面上已經沒有聖血可買,但作為神愛的重型研究機構所在的北鎮,黑市上還有機會高價買到一兩支聖血,楚千尋要為高燕試一試。

  ——

  天空中掛著一輪冷冰冰的明月,月色之下,是一片被黃沙覆蓋了的戰場。

  幾乎所有這片戰場上的聖徒們此刻心中都產生了悔意,他們已經戰鬥了整整三日,死了不知道多少戰友,幾乎耗乾了異能。但那個渾身鮮血淋漓的男人,依舊站在漫天黃沙中,彷彿永遠也殺不死,永遠也不會倒下。

  他身邊縈繞著血紅的沙粒,一步步走來。

  月夜下的惡鬼,地獄中的修羅,令人毛孔悚然。

  一條幾乎看不見的透明蛛絲黏到了前進中的人魔手上,人魔死寂的眼珠轉了一下,停住腳步。

  就在一瞬間,無數銀色的鏈條順著那道看似脆弱的細細蛛絲顯現,緊緊纏繞住了葉裴天的雙手,把他吊起在空中。

  「抓住了,我抓住他了!」施展出特殊異能偷襲成功的聖徒欣喜若狂,「快,大家快上!先砍掉他的雙腿。」

  葉裴天修長的眉毛抬了一下,這個被束縛的男人,卻彷彿看見了什麼令他開心的趣事,漫天的沙塵中傳出他肆意的笑聲。

  黃沙在空中滾滾流動,纏繞住了他的雙臂,生生把他自己的雙臂絞斷。

  得到自由的魔鬼從漫天沙塵中出現,衝向了圍剿他的敵人。

  遠處的偷襲者轉身就跑,血紅的沙粒在空中散開,凝結成一雙巨掌追了上來,一把掐住了他。

  伴隨著刺耳的慘叫聲,汪汪血水從沙粒的間隙中流淌下來。

  「魔……魔鬼。」圍剿人魔的聖徒們的戰意終於崩潰,開始轉身逃散。

  血戰了三日夜的戰場重歸沉靜。

  覆蓋了方圓數里的沙丘,成為那些貪婪者的墳墓。

  冷月清輝,夜風拂過,死寂的沙丘之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一身殘破的人魔,躺在屍山血海中,睜著眼,靜靜看著天空中的圓月。他雙臂折斷,異能耗盡,渾身是傷,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這個時候即便隨便來一個拿著刀小孩,都能夠把他的腦袋割下來。

  但他毫不在乎,活著是對他的折磨,死亡才是他求而不得的事。

  「真無趣,還是死不了啊。這就是上天對我這個的人魔的懲罰嗎?」他咧開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

  看吧,這裡滿地都是他的血,他的殘軀。這就是那些人像蝗蟲一般湧上來想要搶奪的東西。

  他葉裴天雖然活得了無生趣,但他偏偏要把那些人趨之若鶩的東西白白混進黃沙,埋進地底深處,也不願白白便宜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卑鄙之徒。

  夜空中的圓月逐漸被雲層遮蓋,葉裴天的臉色暗淡下來。

  他是臭名昭著的殺人狂魔,凶名赫赫,人人聞之生畏。

  沒有人知道他有一個可笑的弱點,他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卻懼怕黑暗。

  在魔種降臨初期,他曾被鎖在無邊的黑暗中度過了三個月的時間,從那之後,不論他變得如何強大,他都無法擺脫心中那份對黑暗的極端恐懼。

  他不由在心底祈禱月光不要消失。但他知道沒有用,這個世界似乎從來就沒有人或是任何東西能夠回應他的祈求。

  事實上他反而習慣應對恐懼,在無數的經驗告訴他,面對痛苦唯一的辦法就是忍——不論他是否忍耐得住。

  明月的最後一絲光輝即將消失,黑暗化身為一隻冰涼的手,開始沿著他的肌膚向上爬,很快就會摀住他的口鼻,攥住他的心臟,把他拖進無法呼吸的世界中。

  沙丘邊緣的叢林中傳來細小的響動。

  葉裴天的眼珠轉動,在黑暗的森林邊緣,亮起一小團火光,橙黃色的火光照亮出一張小小臉,那張臉正探頭探腦地向著這邊打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09:59 AM

第三章

  火光漸漸移近了,那是一個女人,身材苗條,紮著短短的髮辮,從行動的靈敏度來看,她不過是一個十分弱小的低階聖徒。

  那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過來,夜色中一雙剔透的眼眸倒映著火焰的光輝,帶著一份謹慎上下打量倒在血泊中殘破不堪的葉裴天。

  葉裴天感到一種屈辱,他別過臉去,看來自己的威名還不夠盛,連這樣一個弱小的螻蟻都敢趁著他虛弱的時候來覬覦他的血肉。

  那個女人似乎猶豫了半天,把手中的火把插在了地上,從背包中翻出一個罐子,在他身邊蹲下。

  「抱歉,我在北鎮找了很久,都沒有買到那個……藥劑。我的朋友馬上就要死了,抱歉。」

  她低聲道歉,小心地從葉裴天流血的傷口處接取了一罐血液。

  不過又是一個打著大義的口號,行著卑鄙之事的小人,等能動了,立刻要你死。

  葉裴天在心中冷笑。

  楚千尋蓋上瓶蓋站起身來,她神色復雜的看著浸泡在污血中的那個人。

  她在北鎮找了很久,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聖藥,只好冒險來到這個戰場碰碰運氣。她的運氣不錯,但不知為什麼,心臟卻產生了一股令她快要窒息的痛苦。

  躺在血泊中的這個人,一頭微捲的短髮沾染了腥紅的血液,凌亂地覆蓋著眉眼,

  從亂髮中透出的眼神,死寂,冰冷,鋒利如刀。

  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葉裴天,眼神很純淨,溫柔,總是搖曳著點點星光。

  雖然他們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但卻是徹徹底底不同的兩個人。

  楚千尋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人,包括自己。自己為了高燕,也做出了讓他最為憎恨的事。

  在這樣殘酷時代中摸爬滾打了五年時間,楚千尋的一顆心早已被鍛煉得堅硬冰冷,她自信能夠和其他生存在這個時代的人一樣,為了自己所需做出任何殘忍的事。

  她咬了咬牙,彎腰伸手去拿地上的火把,準備離開。

  那個人的目光幾乎黏在了她手中的火焰上。

  對了,葉裴天怕黑。楚千尋想了起來。

  魔種降臨之初,他被自己的父母關在暗無天日的倉庫中,與魔物為伍,足足三個月才被人發現,想必他的黑暗恐懼症比在另外一個世界中的他更為嚴重。

  此刻的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用眼神死死地盯著楚千尋手中的火把。

  楚千尋堅冰一般的心就被那個眼神切開了一道口子,灼熱滾燙的岩漿從那道口子中出湧出來,在心田的冰原上滾了幾滾,讓她酸澀又痛苦。

  ——

  葉裴天眷念地看著黑夜中那一點點的光明。

  女人的手伸下來,握住了火把,葉裴天知道這個人要走了,她會帶走這份唯一的亮光,讓自己重新陷入黑暗中。

  他甚至開始希望對方多取一點自己的血肉,多停留一會,不管這個人隨便要拿走什麼都行,只要她能把這份亮著的光留給自己。

  他不想被留在黑暗中。

  但他的想法無關緊要,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黑夜中握上了火把的手好像聽見了他心底的聲音,突然頓住了,那隻手幾度握緊又鬆開。

  空中響起衣物掀動的聲音,一件厚實的外套,帶著滿滿的體溫,披到了他的身上。

  深秋的夜很冷,葉裴天全身的血已幾乎流乾,冷得已經接近麻木。

  那份炙熱的溫度不給他抗拒的機會,頃刻包裹住了他凍僵的身軀,從他的肩頭,脖頸,頸椎,腹部……從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迅速的鑽入進來,猝不及防地鑽入他空成一個洞心口,在那裡放肆地打了幾個轉。

  那個女人竟然還不罷休,伸手繞過他的肩膀,小心避開他斷了的手臂,把他整個人從血泊中抱了起來。

  楚千尋抱起葉裴天的時候吃了一驚,

  太瘦了。

  這是她第一的感受,她完全感覺不到一個成年男人應有的重量。

  被她抱在懷中的腰肢過於纖細,背後的肩胛骨硌到了她的手臂,那靠在她肩頭的白皙脖頸搏動著青色的血管,其下的鎖骨突出而顯眼。

  威名赫赫的葉裴天應該不缺食物,為什麼會把自己瘦成這個樣子。

  進階之後的聖徒,隨著等級的提升,各種身體機能也會全面得到提升,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全身的各種機能都會隨之得到全面的提升。

  四階的楚千尋抱起葉裴天絲毫不影響到行動。

  她迅速地離開此地,轉身鑽入戰場邊緣的叢林中。

  葉裴天的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抱著他的女人是風系聖徒,等階很低。不過也能夠運用風力加速自己的行動,奔跑之時順著風力高高躍在空中,有一種御風前行的快感。

  這個女人或許最終還是不甘心只得到一點點,決定把自己整個人帶走。

  但她好歹不像之前的那些人,把自己捆起來拖著提著跑路,而是帶著一份小心,避開了自己所有嚴重的傷口,把他裹在溫暖的外套裡,小小翼翼抱在懷中。

  葉裴天生活在離異重組的家庭中,從小父親對他就不怎麼過問,繼母對他也十分冷淡。在他打小起的記憶中,似乎就沒有被人用這樣羞恥的姿勢抱著過。

  叢林裡是濃得化不開的黑,他被黑暗抓攝,像沉入了深淵的溺水者,不能自主地全身僵硬,幾乎無法呼吸。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勉強讓自己不要過於劇烈的顫抖,以免被這個抱著他的女人發現自己的軟弱之處。

  他葉裴天可以任世人追殺,任世人唾罵,但絕不願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被人嘲笑憐憫。

  幸好這個人把自己腦袋靠在了她的肩頭,人體的溫度從肌膚的接觸面傳過來,葉裴天甚至可以清晰的聽見她因為奔跑而強烈起來的心跳聲。

  這讓他感覺稍微好一點,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黑暗中唯一活著的人類。

  楚千尋跑得很快,跑了很遠的路,一路從北鎮跑回春城附近。

  她的心中有些焦慮,她在北鎮停留了太久,一直沒能夠買到傳說中的藥劑。最後她不得不冒著風險,找到葉裴天本人,不顧他的意願從他身上直接得到了一份「療傷聖藥」。

  盡管如此,時間也已經耽擱的太久,她很擔心自己回去的時候,等著她的只是高燕冰冷的屍體。

  楚千尋在基地外的荒野中找到一棟廢棄的小樓。魔種降臨之後,地球上的植物似乎得到了魔物的滋養,以異常的旺盛生命力迅速生長,時至今日,已經幾乎覆蓋了黃金時代人類遺留下來的大部分痕跡。

  這棟小樓也已經被綠色的藤蔓植物嚴嚴實實遮蓋住了外表。

  楚千尋撥開綠色的藤蔓,鑽了進去。把葉裴天小心地放在地上。

  她懷中的男人保持著一個完全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你等一下。」楚千尋說著,從隨身的背包中翻出一個小夜燈,撥開底座的開關。

  柔柔的微燈光在一瞬間傾瀉開來,驅除了屋內的黑暗。

  這只是一個比乒乓球大不了幾分的廉價塑料製品,單調的外殼有一點老化。在黃金年代這樣的小燈在地攤上只賣一元一個,卻不太易得,它很實用,可以亮很久,楚千尋平日裡用得很珍惜。

  此刻她把它拿出來,點亮了,輕輕放在葉裴天的面前。

  躺在地上的男人好像突然能夠呼吸的溺水者一樣,張開口喘息了幾下,僵硬的身體很明顯的鬆弛了下來。

  楚千尋取出自己的水壺和唯一攜帶的乾糧,打開蓋子和包裝,同那盞夜燈一起擺在葉裴天的眼前。

  「抱歉。我必須走了。」她說。

  掀起密實的藤蔓準備鑽出去之前,楚千尋再度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身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卻是睜著的,視線一直落在那盞微微發著光的小燈上。

  他的眼睛倒映進了細細碎碎的燈光,就顯得不再那麼的死氣沉沉,有了幾分楚千尋記憶中的模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0:05 AM

第四章

  楚千尋一路回春城,衝進高燕的房間,把躺在床上瀕臨死亡的高燕拉起來,打開手中的瓶蓋就往她嘴裡灌。

  高燕喝了半瓶,似乎稍微恢復了點力氣,她攔住楚千尋的手,咳了幾聲。

  「什……什麼東西,這個味。」

  「喝光,別浪費。」楚千尋說。

  高燕低下頭,終於看清了裝在罐子中的液體是什麼。她緊緊鎖住眉頭,沉默半晌,最終一昂頭全喝了。

  她把瓶子一放,抹了把嘴,默默躺了回去。

  楚千尋坐在她床邊,有些呆滯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高燕灰敗的臉上眼見著慢慢就有了血色,她甚至有力氣撐起身體,稍微坐起來一些,

  「原來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麼?」楚千尋一下沒反應過來。

  「知道那一直被吹捧成神賜之物的聖血,其實就是不過是……人類的血液罷了。」高燕看著楚千尋,「這事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偶然得知,一直都不敢說出來。」

  高燕只要自己需要的時候,還是一個很會鑽營的女人,相比起楚千尋,她認識不少基地的「上層人物」,肚子裡藏著不少的小道消息,這也是她經常被大樓裡的一些女人排斥的原因。

  高燕的視線落在那個空瓶子上,那瓶口染著一抹紅,「想想也是可笑,那些天天打著除魔衛道口號的大佬,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慾望。而那位人人除之而後快的人魔,反而是神藥真正的提供者。」

  楚千尋順著高燕的話想了想,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曾經在這個基地的大街小巷,都可以隨手買到救命神藥聖血。人們一邊讚美著生產出神藥的神愛集團,一邊毫不知情地唾棄那位提供血肉救助了他們的葉裴天。

  楚千尋喃喃道:「難怪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地去圍剿葉裴天。難怪葉裴天會變得這麼瘋狂。」

  高燕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又能怎麼樣呢?輪到自己生死關頭的時候,誰又會不想得到這樣一支救命的聖血。」

  「謝謝你,千尋。」高燕的手從被縟中伸了出來,握住了楚千尋的手,「以前,我總覺得你這個人很冷淡。是我錯了,我真沒想到你能這樣的幫我。」

  高燕一向潑辣而強勢,楚千尋從來不知道她有一雙這樣柔軟的手。

  有時候她們把外殼穿得太厚,習慣了戒備所有人,對所有人保持距離,彼此都不願意多走一步,即便是相處了再久,可能都沒有機會真正相互瞭解。

  「所以說,這個你到底是從哪來的?」高燕提起那個空了的瓶子,「哪裡搞來這麼新鮮,沒有經過處理的……」

  「我找了很久,沒有買到成品。就直接去找了葉裴天。他恰好受傷了。」

  瓶子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滾了一滾,拖出了一絲紅色的痕跡。

  「你這膽也太肥了。」高燕摀住了嘴。

  楚千尋也不知道自己膽子怎麼那麼大,可能在她的潛意識裡,那位殺人如麻的人魔並不是一個那麼恐怖的人。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楚千尋回到自己的屋子,昨夜來不及吃的豆糊糊隔了一晚上的時間,已經結成了塊。楚千尋往裡面加一點開水,攪了攪,不管好吃難吃,一口氣稀裡嘩啦倒進肚子裡。

  桌上擺了塊裂了一角的玻璃鏡子。鏡子裡的女人頭髮凌亂,一臉憔悴,二十五歲不到雙眼,彷彿已經歷經滄桑顯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朝氣活力。這是一個早已被生活壓彎了脊背,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也不敢管,縮著腦袋能活一日算一日的女人。

  楚千尋默默看了鏡子半晌,在床上躺下。

  奔波了一日一夜,明明十分疲憊,但她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盯著頭頂破舊的蚊帳看了半晌,在床上滾了兩圈,坐起身來。又躺了回去,躺回去再度坐起來。

  如此反復了數次,楚千尋一骨碌爬起身,從種滿各種蔬菜的窗檯上伸出腦袋,沖著樓下喊了聲,

  「瘋婆子,買東西。」

  樓下的窗戶嘩啦一聲被推開,一個滿臉雀斑的女人叼著牙刷伸出腦袋,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要啥。」

  「來一袋麥片,雞蛋有嗎?要兩個。」

  「去哪裡發財了,吃這麼好?瘋婆子呸掉口中的牙膏沫子,「你等著。」

  「誒。」楚千尋叫住了她,加了一句,「冰糖有嗎?來一點。」

  雞蛋和冰糖在這個時代是精貴物品,價格可不便宜。

  楚千尋從窗戶上吊下去一個籃子,籃子裡放著五顆綠瑩瑩的一階魔種,隨後換上來了一小袋食物。在她的記憶中,這是那個人喜歡的食物。

  片刻之後,她把一碗煮熟的麥片粥擺在了高燕床頭,粥裡敲了雞蛋,黃澄澄的,還帶著一絲絲甜味。高燕看著眼淚都快出來了。

  楚千尋把剩下的粥裝在保溫壺裡,收拾了個背包,出城去了。

  城外的那棟小樓看上去和楚千尋離開時沒什麼區別。

  楚千尋掀起層層疊疊的藤蔓鑽了進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屋內的視線依舊昏暗。屋裡蒙著厚厚的塵土,隱約可以看見角落裡遺留著幾件殘破的家具。

  地板的正中間,靜靜擺著一瓶打開蓋子的水和一份攤開了的乾糧,顯然沒有被任何人動過。

  食物邊上是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液,楚千尋順著血液拖動的痕跡找過去,在牆角一個狹窄角落裡,發現蜷縮身體靠在那裡葉裴天。

  他臉色蒼白,腦袋抵在牆壁上,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昏迷之中,身下的血液順著牆壁一路蜿蜒流出。

  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堆著小小的一簇黃沙,黃沙的中心捧著一盞還在微微發亮的小夜燈。

  盡管斷了手,傷得這麼重,他還是動用異能把這一點光明拖到了自己身邊。

  楚千尋小心地碰了碰葉裴天,靠著牆壁的身軀就倒了下來,倒進了她的懷中。

  她一手撈住那個冰冷的身軀,一手揭開了那件幾乎被鮮血浸透了的外套,露出了那副殘破不堪的身軀。

  在葉裴天的身上有著數道貫穿傷,那些猙獰的傷口不時閃現著細小的黑色電弧,每當傷口開始出現癒合的時候,那些電弧閃爍,再度殘忍地從內部將傷口撕裂。

  葉裴天是永生者,他的恢復能力本應十分驚人,被他自己扭斷的雙臂,斷口處早已癒合不再流血。但他身上的這些特殊傷口卻還在反復不斷開裂,使得他處於持續失血狀態。

  楚千尋的眉頭緊緊皺,這樣的傷口,是被具有「流血」效果的聖器所傷。

  所謂的聖器,是人類在殺死魔物之後,用魔物的身軀製作的武器。如果設計巧妙,製作精良,就能夠帶上魔物生前的部分異能,這樣帶著特殊能力的武器被稱為聖器。

  帶有「流血」效果的聖器十分罕見,幾乎是所有近戰聖徒最渴望擁有的兵器,被這樣的兵器所傷傷口將會持續流血,無法自行癒合。葉裴天身上的傷口,就是這樣的高階聖器造成。

  想要治癒這種傷,需要塗抹一種從魔物身軀上提取的液體,再配合治癒者的異能驅散,才能夠緩慢地痊癒。大部分傷者往往在治療的過程中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葉裴天不會因此死去,但這對他來說可能是另外一種殘忍。

  楚千尋打開帶來的保溫壺,伸手捏開葉裴天蒼白的雙唇,給他餵了一勺溫熱的麥片粥。

  飢腸轆轆的身體得到了食物,即便是在昏迷依舊產生了反應。他的喉頭滾動,毫無血色的雙唇顫抖著張開,淡淡的舌頭在口腔內輕輕攪動,表達出自己對食物的極度渴望。

  恢復能力越強大,在傷口恢復的時候能量消耗也越巨大,會產生強烈的飢餓感,楚千尋不明白之前葉裴天為什麼沒有吃自己留下來的食物。

  她勺起加了雞蛋和糖的麥片粥,一勺一勺地餵給了昏迷中的男人。

  葉裴天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突然間睜開來。

  冷森森的一雙眸子沉著萬年不化的寒冰,他像一隻瀕死的困獸,眼中裝的是嗜血,仇恨和殺戮。

  直過了片刻他才從那種暴戾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緩緩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個女人又回來了,端著一罐食物正在餵他。

  葉裴天需要食物。傷得越重,他就餓得越厲害,飢餓燒灼著他的腸胃乃至周身每一根血管,使他痛苦難耐。但傷得越重,也往往意味著他更沒有機會補充到能量。他已經習慣了在這種飢腸轆轆的煎熬中忍耐,忍耐到傷勢恢復,忍耐到他能夠自己從泥沼中爬出來為止。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活得這麼悲慘,但偏偏更固執地守著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

  那個女人離開時,在地上留下食物。但失去雙手的他不願意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吃別人留下的東西。

  他只能遠離那個位置,把自己蜷縮進一個角落裡去。

  盛著食物的勺子舉到他的面前,葉裴天別開臉。

  食物的香氣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身體,他發現自己的口腔喉嚨都殘留著一股讓他極度渴望再度得到的味道。

  「吃吧,是甜的。」在那個誘惑人的聲音中,熱騰騰的食物遞到他的唇邊,他的身體在意識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羞恥地張開嘴,把餵到嘴邊的食物一口吞嚥下去。

  溫熱的燕麥裹著香濃的雞蛋,從他的喉嚨一路滾落,撫慰了他飢腸轆轆的腸胃,留在唇舌間的是絲絲的甘甜。

  像那個女人說的一樣,是甜的。

  這只是巧合,葉裴天對自己說。

  在魔種降臨之前,他最喜歡的食物就是帶著一點甜味的燕麥粥,但即便是在那樣物資充沛的時代,父親和繼母也很少顧及過他的口味。更不用妄想在這樣的時候,會有人特意為他準備一份他喜愛的食物。

  既然被餵了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也就順理成章的接踵而至。

  葉裴天的心煩躁而不安,無所適從,

  殺掉這個女人,爬回他那空無一人的城堡,縮進自己習慣的角落裡,才能回歸自己想要的平靜。他在心裡不斷地說著。

  他的雙手雖然斷了,但異能已經有所恢復,殺死這樣一個弱小的低階聖徒完全不在話下。

  地面上的黃沙開始浮動,卻根本沒有凝結成尖銳的土刺,而是像是他不受控制的身體一樣,歡快地在地面上來回滾動著。

  楚千尋從背包中掏出一卷薄薄的毛毯,把葉裴天的身體連著整個腦袋一起包裹起來,

  「你忍耐一下,我帶你混進基地去治療傷口。」那個女人蹲下身,這樣對他說。

  當那個女人把自己抱起來的時候,葉裴天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心底期待隱隱期待被這個女人抱在懷中的感覺。

  除了被追殺和殺人,他已經數年沒有這樣平靜正常地和一個同類相處過,以至於他在茫然,慌亂,不知所措中又有一點點期待。盡管他知道自己終將失望,他還是忍不住幻想一下這個把他裹在毯子中,小心翼翼抱起來的人對他存有一點善意,並不僅僅只是想要奪取他的血肉。

  那個人帶著他,穿出了黑暗的房間,進入一片光明的戶外。

  他的頭靠在那個女人的肩膀上,再一次聽見那種熟悉的心跳聲。

  算了,葉裴天在刺眼的陽光中閉上了眼睛,不管她之後準備怎麼對我,我都不取她性命也就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0:10 AM

第五章

  在黃金時代,人類的每一個城市裡會有許多酒店,這些提供給旅人住宿的場所大多裝修得高端大氣,佈置得舒適整齊,服務貼心又到位。

  在這樣的廢土時代,旅店這種東西依舊存在。

  春城的某個角落,就有著這麼一間提供給往來旅客遮風擋雨的旅館。

  昏暗的長長走廊,兩側是一扇挨著一扇的木板門,進進出出端著水盆或是雜物的住戶甚至要側著身體走路,才不至於和對面走出來的鄰居撞到一起。

  入口處擺著一張掉了漆的長桌,一個滿身肥肉的大漢歪著在桌後百無聊賴地摳著腳。

  大門的簾子被掀開,一個女人從門外走進來,在條桌上丟了一顆綠色的一階魔種。

  「開一間房。」

  摳腳大漢頭都不抬,摸出來一把鑰匙拍在桌上,有力沒氣地說了一句,「一顆魔種三天,右邊第九間。」

  一顆最低階的魔種可以住三天,價格不算貴。這裡除了提供一間房間和一張床什麼也沒有。

  同時只要出得起魔種,就不會管你住進去的是什麼人,也不管你住進去做什麼事。

  女人托了托抱在懷中的人,伸手接過鑰匙,一聲不吭地轉身走了。

  大漢這才從條桌後抬起頭來,瞥了一眼那個女子的背影。

  穿得一般,武器也普通,不是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人。

  她懷裡抱著一個被毛毯嚴嚴實實裹住頭臉的人,從那人露出毛毯裸著的雙腿,可以看出是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

  抱著女人來開房的男人,和抱著男人來開房的女人都不算什麼稀罕事。

  看門的漢子不再看她,從服務台後縮回了目光。

  楚千尋推開房門。

  房間非常的小,地板和牆壁髒兮兮的,到處糊著一道道黑褐色的可疑痕跡。

  右側頂著牆放的一張鐵架小床佔據了大半的房間,左邊擺著張小小的桌子,剩下的空間也就剛剛夠一人行走。

  門邊的角落,靠牆直接安裝著一個可以排水的洗手池,便於洗漱。當然並沒有水龍頭這種奢侈品的存在。用水需要自己出去提回來。

  桌子靠著的那一面牆壁,高高地開了一個小小的窗戶,一縷陽光順著斑駁的玻璃投進屋內,落到了那張不怎麼乾淨的床榻上,可以看見陽光中有無數細小微塵,怡然自得地在空中上下浮動。

  隔開這些密集房間的只是普通的木板,隔音效果非常的差,可以清晰的聽見隔壁住戶的各種聲音。

  楚千尋把葉裴天放下來,床榻發出吱呀一聲響。

  男人沉默著,沒有聲音,沒有動作,也沒有絲毫抵抗。

  楚千尋知道他是醒著的,他面對著牆壁,那凌亂的額髮下,沒有什麼焦距的眼睛始終睜著,那目光散漫,冷淡,帶著種了無生趣的頹喪。

  好像不管被帶到哪裡,不管別人怎麼對他,都可以不在乎,無所謂。

  楚千尋去服務台領了一個水桶,打了一大桶的水,坐到床邊。

  從背包裡拿出一條還算乾淨的毛巾,擰濕了,伸手別起葉裴天額頭的亂髮,開始清洗他被血污覆蓋了的面孔。

  那些血塊已經乾涸,凝結在肌膚上,楚千尋盡量小心,褐紅色的血塊剝落,濕毛巾一點一點洗出了眉眼。

  他的眉眼有些淡,恰好被窗上打下來的陽光照到,可以看見臉上細細的絨毛。

  纖長的睫毛沾了水光,眼珠在光線的反射下帶著點琥珀色的剔透。

  那眼瞼略有點向下走,配著毫無波瀾的眼神,竟然有著一種既頹又喪的頹廢美。

  楚千尋的心突然微微酸了一下。這張面孔對她來說十分熟悉,她在那個冗長的夢境中,看到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和他耳鬢廝磨,朝夕相處。

  那時候這張臉總是在笑,動不動就滿面飛霞。

  相比楚千尋的記憶,眼前的這張臉太瘦了,繃緊的下顎線條和高挑的鼻樑,使他處處透著一股狠厲,像是一柄準備隨時拚命的刀,

  他的肌膚很白,雙眼之下有著濃重的黑眼圈。

  楚千尋覺得他可能很少睡覺,以至於連他那樣的恢復能力,都趕不上消散眼底沉著的黑色素。

  怎麼就把自己過成了這副模樣呢,明明在另外那個世界活得那樣怡然自得。

  楚千尋突然很想再看到一次那副乾淨羞澀的笑容。

  葉裴天是被她從血坑中撈出來的,他身上的泥和血污實在是太多了,一整桶的清水很快變得血紅。

  楚千尋放下毛巾,從背包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陶瓷罐子。這是剛剛在路上的魔藥鋪子裡買的,可以緩解流血聖器造成流血狀態的特殊藥劑。

  打開蓋子,裡面裝著的是晶瑩剔透的半流質膏藥,散發出一種十分特殊的香味。

  楚千尋手指沾了膏藥,小心地塗抹在葉裴天的傷口上。那血紅的傷口偶爾閃現出一兩道細小的黑色電弧,讓楚千尋的手指感到一陣刺痛。

  在那道深深的血口裡,隱約可見密集的黑色電弧正不斷交錯亮起,楚千尋想像不出這有多疼。

  胸前無休止折磨著自己的傷口突然冰涼了一下,葉裴天這才回過神。

  那個人的手指上沾著藥,一點點地塗在他的傷口上,火辣辣的傷口就好像敷上了清涼的冰塊,一點一點被安撫下來。

  這種藥只能治療肌膚表層的傷,不能解決內在的問題,但不管怎麼說,讓他在無盡的痛苦折磨中得到了一點點的緩解。

  那個女人的指腹因為常年握刀,結了厚實的老繭,接觸到肌膚的時候有一種刺刺的感覺。

  這種細細癢癢的觸覺,穿透過肌膚,一路從肌膚的毛孔往他身體裡鑽,一直鑽進了他的心口,讓那裡也微微刺疼了一下。

  這個人在為他治療傷口。

  療傷這個詞的意義,他已經快忘記了。

  自從魔種降臨,他被發現了擁有永生者的恢復能力,所有的人似乎就覺得他受傷了也不需要救治。

  儘管他的傷口和他們一樣的疼痛,甚至他還無法通過死亡從那些無法忍耐的痛苦中解脫。

  他拖著一身的傷回到家人身邊的時候,繼母看著他那千瘡百孔的身體象徵性地詢問了一句,

  「小葉傷的這麼重,要不要給他包紮一下?」

  「算了吧,他又不會死,這個時候藥品太珍貴了,我們還是要為裴元留一點。」說這話的是他的父親。

  他被神愛集團的人找到,關在研究室,鎖在手術台上。那些惡魔不顧他的痛苦哀求,殘忍地從他身上竊取了各種東西。

  即便在那樣堆滿醫療藥劑的地方,也沒有人伸手為他減輕過一次痛苦。

  有時候被蒙著雙眼的他會聽見身邊有人在說話。

  「這也太難看了點,要不要給他縫合一下。」

  「不用浪費了吧,反正他也不會死。」

  從那以後,他又不會死,他不需要治療就被定了性。

  再也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一次緩解過他的痛苦。

  他果然沒有死,慢慢從痛苦中熬過來了。

  眼前的女人低著頭,給他每一道傷口仔仔細細塗上了藥劑,還不時俯下身來,輕輕地在傷口上吹著氣。

  葉裴天別過臉去,他不想看那個女人臉,

  他不想看見這罕見的溫柔轉瞬間又撕開面具,變成猙獰殘酷的模樣。

  楚千尋的手指都被電弧打裂了,這對她來說,只算是微不足道的小傷,她甩了甩受傷的手,站在桌子邊,用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從背包裡翻東西。

  葉裴天躺在床上,視線就落在了她垂在身邊的那隻手上。

  那手指上還殘留著一些藥膏,裂了好幾道血口,微微動了動,幾滴血珠子就從指尖上滴落。

  那手輕輕甩了一下,一滴血珠甩在了葉裴天眼前的枕套上,很快滲透進去,在泛黃的布面上留下一個顯眼的血點。

  葉裴天的視線黏在那點紅色上,就不動了。

  「我出去一下,給你找一個治癒者。等人來了你別說話,也別亂動。」

  「這裡是黑街,醫生一般只管收錢,不會管你是誰。」

  楚千尋翻出了一個口罩,戴在葉裴天的臉上,又攏了攏他微捲的頭髮,把一頂棉布帽子套在他頭上,扯低了帽子的邊緣,壓住他大半的眉眼,隨後小心地給他蓋上毛毯。

  在這種時代,打扮成各種奇裝異服的人都有,葉裴天這樣算不了什麼。

  「行了,這樣就認不出了。」楚千尋上下打量了一遍,「好好待著,我很快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0:16 AM

第六章

  房門哢嚓一聲合上了,狹窄的房間內只有葉裴天一人。

  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差,他可以清晰地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嬰兒在哭泣,他的母親輕聲哄慰。

  有人在刷碗,金屬餐具互相碰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有情侶在辦事,床榻搖動的咯吱聲混雜著汗津津的靡靡之音,

  樓上的小孩光著腳從屋頂上咚咚咚跑過,玻璃珠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一連串清晰的跳躍聲。

  一個女人在罵她的男人,男人低聲不住討饒解釋。另外一家有男人在打女人,他的女人在哭泣尖叫。

  充滿生活氣息的聲音把葉裴天湮滅。

  曾經這樣熱鬧的歲月沉澱在他記憶的最深處,驟然從死寂一片的心底被翻了出來,讓他生疏而不習慣。

  他已經很久沒有置身於這樣喧嘩的環境中,

  是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這是屬於人類的生活,不是像他這樣的魔鬼可以待的地方。

  太吵了,這個地方。

  這些鮮活的聲音扎進他空洞的心口,他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戾氣。

  憑什麼,一個個都能活得這樣熱鬧,只有他獨自一人被獻祭在黑色的深淵。

  就應該用黃沙覆蓋這裡的一切,讓所有聲音消失,一切都安靜下來,回歸那種死一般的寂靜。

  他在忍耐著,但那些該死的聲音還在越來越吵,使他煩躁不安。

  葉裴天看著斑駁的天花板,覺得自己應該逃離這裡,回到自己所住的城堡。

  那座黃沙築成的城堡空闊,巨大,有無數的房間。方圓數里之內一片荒漠,沒有人敢踏足,也不會有任何聲音。

  那裡很安靜,寂靜得可怕,他每天夜裡點亮所有房間的燈,獨自待在巨大的城堡中。

  那才是他習慣的生活,才是魔鬼應該待的地方。

  葉裴天的雙手斷了,他花了很多力氣坐起身,靠在牆壁上喘息了片刻。

  全身又冷又疼,身體裡的血幾乎流光了,新生的血液還不足以支撐身體的活動。

  但不要緊,勉強已經能動了,只要能動,他就必須離開。

  失去雙手的他不容易平衡,下床的時候他沒能穩住,從床沿摔了下去。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身,枕頭上一個小小的血點進入他的視線,殺人如麻的大魔王被那一點紅色攝住心神,

  那個小小的紅點,彷彿比蜿蜒流淌的血海還要刺目。

  他呆滯地看了很久,伸不出手,只能視線代替了手指在那點紅色上摸了摸。

  這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流的血。

  窗戶哢嚓發出一聲輕響,一個小男孩的腦袋從高高小小的窗口露出了一點腦袋出來,

  為了防盜,這裡的窗戶又高又小,還安裝了防盜欄桿。小男孩的腦袋使勁探了探,確定屋內的床鋪是空著的。

  他就從不鏽鋼防盜網的縫隙中,伸進來一條細細的小胳膊,手上握著一根長長的鐵鉤子,沿著牆壁往窗下的桌子上夠,敲敲打打試探著看能不能勾上點什麼東西。

  他的臉擠在窗口,努力伸著脖子斜著眼,想要通過狹窄的視角,盡量看清整間屋子裡有沒有他可以撈走的東西。

  突然間,他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冰冷,凶惡,像是叢林中負傷的凶獸。

  混跡在黑街見慣三教九流的小男孩嚇了一跳,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直至他看見一個斷了雙臂的年輕男人緩緩從床邊站了起來。

  「媽的,一個殘廢。嚇老子一跳。」十歲不到的小偷,一口一個老子,一點不因自己被抓了現行害怕。

  看清待在屋內的人對他起不了威脅,他甚至還敢扒拉在窗口罵罵咧咧。

  「瞪什麼瞪,老子還會怕你一個廢人?快說,東西藏哪兒了?怎麼什麼都沒有?都被剛剛出門的那個女人隨身帶著的吧。」他的鐵鉤在屋內探索了半天,什麼也沒摸到。

  「切,值錢的都帶在身上,就留一個殘廢的小白臉在屋子裡。」

  他沒偷到東西,白爬了一趟高牆,心情不太好,吊在窗口放肆地奚落葉裴天,

  根本沒發現在自己身後細細的黃沙凝聚,一根尖銳的土刺已經對準了他的脖頸。

  「誒,你是她的那個吧?」男孩伸出一根小手指,朝著葉裴天轉了轉,活在這條街上以偷竊為生的小混混嘴裡習慣往外跑葷段子,

  「雙手都沒了,那個女人還肯養著你,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冷森森的眼神晃動了一下,裡面的殺意突然就散了。

  男孩的腳下落了一地的黃沙。

  得意洋洋的小偷不知道自己剛剛才從生死邊緣走了一趟,還在侃侃而談。

  「我不覺得你有多好看,就是白了點,可能女人都喜歡小白臉。」他摸摸自己蠟黃的小臉,「不知道我長大了,有沒有女人願意這樣養著我。」

  男孩一開始覺得屋裡的這個男人很凶,瞪著他眼神冰冷又凶惡,就像這條街上的無數人看他的眼神一樣。

  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氣他一把,左右是個殘廢,反正也打不著他。

  說著說著他突然覺得這個人其實也還好。

  不管自己說什麼,那個人也只是默默站在那裡聽著,甚至聽得有些認真,給他一種被人認真對待的感覺。很少有人能這樣聽他說話,他心中有點得意,不知不覺就說個不停。

  東街的李三老婆偷男人捲了家產和小白臉跑了,西街的王二麻子巴結上的春城城主表妹的二舅子,從此要抖起來了。

  屋裡的男人沒有說話,沉默地聽著他絮絮叨叨。

  男孩心裡突然就有些同情他,一個男人,斷了雙手,臉色蒼白,被鎖在屋子裡。

  也真是可憐,估計平時除了那個女人,都沒有人能夠和他多說兩句話,

  「誒,你叫什麼名字?你們要住幾天?看你這麼可憐,平時肯定很無聊吧,這樣吧,我可以認你做小弟,等我有空了,我就來陪你說話。」

  「你怎麼不回答,你是不是個啞巴?」

  葉裴天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待著,已經不太知道怎麼和別人正常交流。

  有時候許久沒有敵人來找他,他甚至會希望有敵人出現在他的面前,雖然那些人只會大喊大叫一些難聽的話語,但那些畢竟還是活人,而不是冷冰冰的黃沙。

  如今世間的魔物越來越厲害,如果許久沒有敵人前來,他會擔心有一天走城堡出的時候,發現全世界的人類都死光了,整個星球上只剩下魔物和半人不鬼的他。

  「啊,我看見你的那個女人回來了,先溜了溜了。」小偷的腦袋從窗戶消失。

  葉裴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也有點慌,他躺回了床上,用嘴叼著被子蓋回身上。

  門外傳來腳步和說話聲。

  門把轉了轉,門被推開。一個女人的臉露了出來,看見他就露出了笑容。

  四面的嘈雜的聲音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人的笑。

  「請進吧,先生。」楚千尋轉身讓了身後的一個人。

  那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老者,三角眼,八字眉,又乾又瘦,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

  「就是他了。」

  楚千尋掀起蓋在葉裴天身上的毯子,她把床上的被縟堆得很巧妙,恰好遮蓋住葉裴天的面孔,只露出了胸前的區域,

  老者看著那些猙獰的傷口,臉上的肌肉抖了抖,他只是在底層人類生活的黑街混口飯吃的末流治癒者,這樣的嚴重的傷勢他見都沒見過,他知道女人的魔種基本上是算打了水漂,這樣的傷勢他根本治不好。

  但不管怎麼說,他不會和即將到手的魔種過不去。

  管他能不能治好,按規矩,只要治癒者出了手,都必須收費。這個女人傻乎乎地把他請來給這人治這麼嚴重的傷,也只能怪她自己愚蠢。

  「這個傷得有點重啊,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他裝模作樣地說著。

  「沒事的,只請您盡力而為。」

  對楚千尋來說,只要葉裴天的傷口能夠略微得到緩解,就有希望自行復原。

  高階的治癒者,她不敢請,也請不起。

  為了治療葉裴天的傷,她幾乎花光了儲蓄,甚至連高燕給她的那些魔種都花了大半。

  不過高燕的命是靠著葉裴天撿回來的,花了她的魔種楚千尋沒什麼心理負擔。

  老者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伸出雞爪一般的手指,懸停在葉裴天的身上。

  白色的光芒籠罩上了那些猙獰的傷口,傷口上突然竄出了黑色的電弧,電弧劇烈湧動,順著白光往上覆蓋。

  老者大吃一驚,他握住自己發抖的手腕,用盡力氣穩住了身形,艱難地把手中的白光提起,白光底部沾染了無數可怖的黑色線條。

  他連退了兩步,倒在牆壁上,一頭冷汗滾滾而下。

  「這,這……」他抖著手,心中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大概是救不活了。

  他的眼珠轉了轉,向楚千尋伸出了一張乾瘦發黑的手掌,「這和說好的不一樣,這傷也未免太重,害得我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剩下的也只能看他自己的命數。」

  楚千尋取出一袋魔種,恭恭敬敬放在他的手上。

  老頭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臉色就不太好了,「這麼少,雖說是說好的金額,但你這魔種都是低階的。我耗了的這麼多異能,都夠救治幾個患者了,這我也太虧了,好歹要加點。」

  楚千尋賠禮道歉,好說歹說,最終還是沒有添加魔種,把這位十分不滿的治癒者送了出去。

  臉面她可以不要,魔種卻不能亂花。

  老頭唸唸叨叨地一路抱怨著走出旅館,在一片平坦的道路上,小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怎麼回事?誰暗算我?」他跳了起來,戒備地看著四周。

  四面空無一人,地面上只有一層薄薄的黃沙在微風中流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0:22 AM

第七章

  楚千尋把那位治癒者送走,在旅館的門口買了一點食物,豆渣煮成黃褐色的粥,裡面象徵性地混著幾絲絲青菜葉子,就算是楚千尋眼下能吃得起的最好食物了。

  楚千尋回到房間,把葉裴天扶起來,一點一點餵他喝粥,這種粥吃到嘴裡寡淡無味,還特別難以下嚥,粗糙的顆粒刮得喉嚨生疼。

  但葉裴天好像沒什麼意見,餵什麼吃什麼,也不像之前那麼別扭,只要勺子遞到眼前,那雙顏色淡淡的薄唇就會配合著張開。

  楚千尋給他餵完菜粥,自己捧著罐子把剩下的一點點咕嚕嚕喝下去。又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紙包,放到床頭櫃上攤開,紙包裡面包著的是少少的幾顆冰糖。

  她自己偷吃了一顆,另外拿起一顆順手就塞進葉裴天的口中。

  指腹碰到了冰冷而柔軟的唇,收回來的時候,指尖還帶著一點點的濕度。

  楚千尋的心莫名就多跳了一拍,她偷看了一眼葉裴天,幸好坐在眼前的男人好像沒怎麼察覺。

  他依舊呆滯而沉默地坐著,薄薄的嘴唇只是略微地抿了抿,把那一點甜味抿了進去。

  楚千尋就放下心,收拾起罐子出門去刷碗。

  屋中的葉裴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斑駁的痕跡,一再地抿了抿嘴,

  那裡很甜,他不知道世間竟然有這種甜,讓他幾乎有些驚惶而不知所措。

  窗戶口哢吱響了一下,那個小男孩的腦袋又露了出來。

  他探頭探腦看了半天,看到了桌上那一小包冰糖。

  「啊,那是糖?是不是糖?」他大驚小怪地說,努力從窗戶的欄桿伸進手來,想要用手中的鐵夾子夾到一顆糖果,「快,給老子一顆。」

  那個小小的床頭櫃輕輕搖晃,好像被什麼東西在地面拖動四腳,自行移動了一個位置,挪到了男孩怎麼也搆不到的地方。

  「嗤,小氣。」男孩嗤了一聲,沮喪地收回夾子,「原來你還是聖徒啊,難怪斷了手也有人要。」

  「分我一顆吧,我就想要一顆。」他嚥了嚥口水,「老子幾年都沒吃過這東西了,上一次為了吃這麼一口甜味,還被東街的賴老三追著打了三條街。」

  躺在床上的男人沒有回應,他的眉眼被凌亂的額髮遮蓋,陷在床頭死氣沉沉的陰影中,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張桌子向著更遠的地方移了移,表明了他的意思。

  男孩失望了,但他依舊不肯走,眼睛死死黏在那幾顆搆不到的糖上面,伸出舌頭舔著嘴唇,

  「這是她留給你吃的?那女人對你不錯啊,這東西可金貴了,普通人都買不起。她看起也不像多有錢,剛剛我還看見她坐在門外啃黑餅呢。」

  「她買了菜粥進來給你吃,自己卻在外面啃硬得要死的黑餅。嘖嘖,你這個小白臉當得牛逼。」

  到了晚上的時候,楚千尋再打來菜粥,餵不到半罐,葉裴天就搖頭表示不吃了。

  楚千尋不疑有他,扶著他躺下,摸了摸他有些發燙的腦袋,「怎麼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過了許久,她看見那雙蒼白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低低發出一點聲音,

  「謝謝。」

  這是她聽見葉裴天說的第一句話。

  那聲音和想像中的不同,既低沉又暗啞,好像是反復斟酌才憋出來這兩個字。

  楚千尋的心就止不住地高興起來。

  她費了這麼多力氣,得到的不過是兩個字,如果被高燕知道了,必定要罵她愚蠢,敗家,倒貼男人。

  但是她看著葉裴天嚴重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眼見著這個殘破不堪的人一點點地有了人樣。她心裡就抑制不住地高興。

  為了自己開心花點錢算啥,楚千尋對自己說。完全忘記了自己平日是多麼精打細算地過日子。

  她高高興興地把剩下的粥喝完,看天色漸漸暗下來,就掏出了那盞小夜燈,撥亮開關。

  夜燈微微的亮光打在葉裴天的側臉上,光與影的衝撞下更顯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虛弱蒼白,雙眼之下是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濃濃黑眼圈,但那雙眼睛至始至終微微睜著,透著一點水光的眼眸偶爾晃動。

  除了昏迷的那一會,楚千尋就沒有見過他真正閉上眼。

  葉裴天的額頭有點燙,正在發著低燒。可他好像在固執地撐著自己,不肯閉上眼。

  楚千尋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葉裴天柔軟的頭髮,她知道這個男人畏懼黑暗的根源。即便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他的這個症狀也經歷過很長的時間才得以緩解。

  「睡一會吧,我好像都沒看見你怎麼睡。」她說。

  葉裴天不喜歡睡覺,他的睡夢中只有無邊的黑暗和無盡反復的噩夢。

  平日裡他只在實在撐不住的時候略微閉一會眼,長年累月睡眠不足的痛苦使得他的脾氣變得更加易怒而暴躁。

  殺戮是他唯一的舒緩方式,他逐漸失去耐心,不再對任何觸犯他的人手下留情,人魔之名也因此而遠播。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身邊,他更不可能放任自己睡著。

  一隻柔軟的手伸下來,輕輕地摸他的腦袋,

  「這裡有光,一晚上都會亮著。我陪著你,沒事的,你放心睡吧。」那個聲音在說話。

  葉裴天突然想起非常久之前的記憶片段。

  那時候他還很小,同樣是這樣發著燒,渾身發冷,躺在家裡客廳的折疊床上。

  客廳裡沒開燈,很暗,臥室裡明亮的燈光照出來,在黑暗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塊長方形的亮光。

  那間明亮的房間內,繼母坐在弟弟的床邊,一下一下摸著他的頭,耐心地安慰著同樣感冒發燒的弟弟。

  蜷縮在黑暗中的小小男孩,看著那明亮溫暖的臥室,心中湧起強烈的渴望,渴望有一個人也像那樣伸手來摸一摸他的腦袋,安慰一下同樣痛苦難受的他。

  然而直到男孩變成了男人,歷經了世間總總苦楚,深埋在幼年時期的那一點卑微的願望才突然實現。

  此時此刻有一個人坐在床沿,對他伸出了溫暖的手。

  他的眼睛一點點地合上,纖長的睫毛不再抖動,呼吸平順下來,終於進入安心的沉睡中。

  恍惚中他似乎總聽見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不斷地對他說,

  睡吧,放心地睡,有我在呢。

  睡夢中的他想不起那個人是誰,但不知為什麼他就真的安下了心,讓自己沉入了安穩的睡眠中。

  葉裴天這一覺睡得很深很沉,罕見地沒有做任何夢,也沒在半途中驚醒。

  清晨時分,他從深沉的睡夢中一覺醒來,心怦怦直跳,張惶四顧,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狹窄而陌生的房間裡,一個人挨著他坐在床沿。那人身體靠著床頭的牆壁,耷拉著腦袋睡得正香。

  微微亮的天光從窗口投射進來,帶著清晨的涼意,灑在那個人的身上。

  她的容貌很美,雙唇微微張開,睡得很放鬆。

  這是一個有朋友,有同伴,生活在陽光中的女孩。她年輕而單純,連對自己這樣的人魔都毫無戒心。

  她和自己完全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葉裴天從被縟中輕輕伸出手,他終於有一隻可以使用的手臂,那手上新生的肌膚蒼白而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見淡藍色的血管。

  他的手伸到那個沉睡著的人面前,停頓了片刻,眷戀地看了很久,終究慢慢蜷縮回手指。

  楚千尋醒來的時候,身邊床榻上空無一人。

  伸手一摸,被窩裡已經涼了。那個人不知道走了多久。

  擺在床頭櫃上使用了一半的藥劑和那包冰糖依舊擺在那裡,唯一消失的是那盞小夜燈。

  她這幾日實在太累,一不小心睡得太沉。葉裴天的等級比自己高出太多,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在不驚醒自己的情況下離開。

  楚千尋有些不理解自己怎麼就能夠在這樣一位殺人如麻的人魔面前這麼放下戒心睡著。

  也好,取了他一罐血,這些就當還他,彼此也算兩不虧欠。他的身世固然可憐,但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弱小無力的普通人,這樣的大佬和自己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楚千尋悵然若失地回到了住處。

  日子還是很往常一樣,只要有行動就跟著隊伍外出獵魔。

  能夠砍死那些猙獰恐怖的魔物,三餐就有了著落。可以回到雜亂無章的筒子樓裡,吃著寡淡無味的食物。

  如若不慎失敗,這樣簡陋的日子也就再也過不上,因為自己將變成那些魔物的盤中餐。

  這一天楚千尋剛剛回到門口,隔壁的高燕打開門,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屋子。

  「燕姐,你這就全好了?」

  楚千尋眼前的高燕幾乎容光煥發活力四射。

  「可不是嗎?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真是神奇。要不是怕別人起疑,我早就可以出去蹦跶了。」高燕謹慎地四處看看,關上了門,「三天後有一場獵魔行動,城主親自領隊,聯合數支傭兵團一起行動。我打算去,你去不去?」

  「去,我肯定得去。」楚千尋已經把用剩的魔種還給高燕,此時自己囊中羞澀,參與獵魔是她唯一的掙錢途徑。

  「魔物是九階不眠者,你記得咱們跟著隊伍在外圍處理一下低階魔物就好,千萬不能正面對上。」

  不眠者是一種能夠操縱眾多低階魔物的恐怖對手,不論哪個基地,附近只要有不眠者的出現,城主都會迅速組織隊伍清理,以防它一路實力膨脹,最終率領魔物大軍攻城。

  這樣的獵魔行動一般報酬相對豐富,楚千尋拍了拍高燕的手,表示記住了。

  「對了你先別回去,今天來了個怪人。」高燕想起一件事,

  「怪人?」

  「你聽我說,你先別緊張。」高燕嚥了嚥口水,她自己有些緊張,「今天你不在,我又不方便出去,閒極無聊躲在門縫裡往外張望,突然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你的房門外。」

  楚千尋呆住了,心中隱隱猜到是什麼人。

  「那個人個子很高,瘦瘦的,戴著口罩和帽子,外面還兜著一件連帽衛衣,遮得那叫嚴嚴實實。」高燕比劃了一下高度,「他就站在你的門口,一直看著你的房門,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樓下的瘋婆子路過,他才突然消失。」

  「我看他那速度,是我們招惹不起的大佬,千尋,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人?」

  楚千尋有些魂不守舍地唔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窗檯上的西紅柿又熟了一個,紅豔豔地惹人欣喜。

  在那盆盆栽的前面,擺著一個乾乾淨淨的小布袋。

  楚千尋打開了袋子,滿滿一袋魔種綠瑩瑩的光幾乎晃花了她的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1:37 AM

第八章

  楚千尋所在的春城地處大陸板塊的西北地區,據說最早一任的城主乃是一位植物系的大拿,所以至今城鎮內外植被繁密,時有鮮花綻放,是這片乾旱的區域中難得的綠洲,因而得了春之名。

  從此地再往北,植被逐漸稀少,土地沙化嚴重,漸漸出現大範圍的戈壁和沙漠。

  此刻,在鬱鬱蔥蔥的春城內,雜亂的筒子樓裡,楚千尋撥弄著桌上那一袋翡翠一般的綠色魔種,葉裴天這一出手,差點沒把她給嚇死,這樣看起來小小一袋的魔種,卻價值不菲到幾乎可以讓這座城內任何一位聖徒瘋狂的地步。

  像是楚千尋這樣的四階聖徒,如果想要提高自己的異能,除了在戰鬥中不斷磨練自己之外,還需要依靠服用同階的四階魔種。如果需要從四階提升等級到五階的話,更是必須在異能達到臨界狀態的時候,服用更高一等級的五階魔種。

  因此如今世面上作為貨幣流通的,大多是一二階的低階魔種,越高等階的魔種,越為珍貴。魔種作為提升戰鬥能力的必須品,被眾多聖徒所需要,高階魔種往往有價無市。

  出現在春城附近的九階魔物不眠者,之所以能夠引起城主桓聖傑如此重視,不惜耗費巨資聘請就近各大傭兵團的幫忙,說白了不過是沖著那顆罕見的九階魔種去的罷了。桓聖傑是春城內等級最高的聖徒,已經八階臨界狀態,急需九階魔種來提升自己的等階。但即便是他這樣的一城之主,想要得到一枚九階魔種,也不得不如此竭盡全力。

  但葉裴天給她送來這麼一袋的魔種,其中就有三顆九階的魔種,餘下的最低等階也在七階之上。

  這些魔種在春城隨便拿一顆出去,都會引來眾多大佬的哄搶。以楚千尋這樣小小的四階聖徒,如果拿出這樣的魔種到市場上,不但換取不到物資,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楚千尋覺得葉裴天送她魔種的本意,也許是看出自己經濟上的窘迫,但此刻的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這個人算是細心還是過於不諳世事。她體會了一把身懷巨資卻無法使用的心酸,小心謹慎地把這些高階魔種收好,藏進了屋中最隱秘的角落。

  躺到床上抱著枕頭滾了幾滾,楚千尋心中有些鬱悶,明明坐擁著金山銀山,卻還是只能吃糠咽菜,依舊窮得叮噹響。

  這個葉裴天,真不知道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楚千尋抱著枕頭,看著窗外的下玄月。

  不知道此刻他在哪裡,又在幹些什麼事。

  從春城一路向西北方向,植被減少,地表乾燥,粗砂、礫石覆蓋了地面,出現了延綿不絕的沙漠。

  荒蕪人煙的沙漠中心,有一棟黃沙堆砌成的城堡,城堡很大,內有無數的房間和長長的走廊,到了夜間,城堡內燭火輝煌,照得整座城堡燈火通明。

  淡淡的下弦月掛在漆黑的夜空,廣袤無垠的荒漠中孤立其中亮著光的沙堡顯得分外渺小。

  慘淡的月光灑在城堡的陽台上,那裡站著這個城堡內唯一活動的生命,他斜倚著欄桿,低著頭,看著托在手中一盞廉價而破舊的小夜燈。

  在交相輝映的燭光中,那盞小燈不過亮著一點微薄而毫不起眼的光。

  男人的目光久久不動,淡淡的雙眸似乎只看得見手中的這一點光。

  冪冪蒼穹,萬里黃沙,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男人,和一盞微微亮的孤燈。

  長夜漫漫過去,天邊微微泛白,小夜燈閃了閃,光芒逐漸淡化,

  在黑暗中待了一夜的男人動了動僵硬的肢體,為了這麼一盞失去電力的小燈,緊緊皺起了眉頭。

  在這片戈壁沙漠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人類聚集的小型基地,名為巴郎基地,這裡鄰近荒漠,東面有強者眾多的北鎮,向南是繁華的春城。小小的巴郎基地因為地理位置偏僻,人口稀少,反而有幾分隔絕與世的平靜。唯一讓此地村民們憂心的是那座在荒沙中心時隱時現的黃沙城堡。

  那是人魔葉裴天的住處。

  對這些資訊封閉的小鎮居民來說,葉裴天也不過是報紙上偶爾出現的一個名詞而已。有人在沙漠之中遠遠看見那棟黃沙城堡出現的時候,他們這座小小的基地也曾起了一陣恐慌。但隨著日子的慢慢過去,他們發現那個傳說中的魔鬼並沒有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多改變,只是自打他來了之後附近魔物乃至盜匪都因為他的駐紮而消失殆盡。這裡反而變成了一個廢土時期生存相對輕鬆的小型基地。

  這一天,天色剛亮不久,鎮中的早市剛剛開始。

  一個身影出現在集市的入口,他身材高挑而消瘦,微捲的頭髮覆蓋在蒼白的肌膚上,神色冷淡,就著冰涼的晨霧中從鎮子口長驅直入。

  剛剛端出簸箕的中年婦女嚇得丟了手中的簸箕,摀住了她孩子的口,幾步退回屋中。

  正在吆喝著兜售貨物的貨郎,看到那張面孔,好像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雞,高亢地嗓音在那一瞬間啞火,驚恐萬分地蹲到了貨架後面。

  五大三粗的菜販,丟了手中的菜葉,倉惶躲進身後的小巷

  一路的行人連滾帶爬地四散開,躲避那位若無其事走進鎮子的年輕男人。

  那張看起來沒精打采的面孔,無數次地被刊登在人類的報紙頭版頭條上,他所做下的「豐功偉績」甚至能止小兒夜哭。

  雜貨店的老闆老胡,正躲在櫃台之後瑟瑟發抖,在他的櫃台上擺著一個裝著花花綠綠糖果的玻璃罐子。這些昂貴的商品被他用來妝點門面,整個罐子擦得光可鑑人。此刻他只恨不能把這個招搖顯眼的罐子收起來,生怕引起了那位大魔王的注意。

  櫃台上輕輕哢嗤了一聲,老胡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一個身影背著光就站在他的櫃台前,那張面孔面色蒼白,眼下是濃濃的烏黑,凌亂的捲髮半蓋著眉眼,透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冰冷目光。

  老胡雙腿發軟,心臟嚇得幾乎就要炸裂,完了,我完蛋了,他在驚懼中想著。

  敲擊櫃台的聲音又響了一下。

  「這個,電池。」

  他聽見某種低沉,沙啞的聲音。

  那個魔鬼正在和他說話。求生的慾望使他強忍住心中的恐怖,哆哆嗦嗦地抬起頭來。

  蒼白而修長的手指上捏著一個盞廉價而破舊的小夜燈,停滯在他斑駁的櫃檯面上。

  老胡總算明白過來。

  鼎鼎大名的人魔在向他要這個玩具一般的東西的電池。

  「稍……稍等,請您稍等一下。」

  這種燈用的是那種鈕扣一般大小的圓形小電池,他的店裡沒有銷售。

  為了不激怒這位殺人如麻的黃沙帝王,他腦中急轉,從店裡成堆的廢棄物中翻了數個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兒童玩具。

  老胡手忙腳亂地把那些玩具的外包裝拆開,拔掉電池墊片,取出了裡面的電池。

  他把數枚確定過有電的電池放在一個小托盤上,抖著手舉過頭頂,小心地擺在了櫃台上。

  自己依舊縮在櫃台的後面,偷偷拿眼窺視那位恐怖的存在。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像是對待某種珍寶一樣,小心地打開那盞小夜燈的後蓋,更換了電池。

  電池換上之後,那盞燈迎合老胡誠惶誠恐的心,亮了。

  人魔那淡色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所有躲在暗處偷看的人都在心底隱隱鬆了一口氣。

  老胡的托盤上傳來骨碌碌一聲響,似乎有微風吹動了一下。

  過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站在櫃台前的男人已經不知去向,櫃台上一個玻璃罐子被打開,裡面的糖果似乎少了一袋。

  那個空了的托盤上,正滾動著一顆瑩綠色的魔種。

  一顆六階魔種!

  老胡顫抖著手,不敢置信地伸手拿起那顆翡翠一般綠瑩瑩的魔種,對著陽光看了一眼,迅速地藏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的這小雜物店,整間店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值不了這顆價值不菲的高階魔種。

  那位黃沙帝王竟然為了幾枚電池和一包糖果付了這麼高的價格,老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欣喜萬分地隔著衣服摩挲著懷中的魔種。拿起抹布擦了擦擺在櫃台前裝著糖果的玻璃罐子。多虧了自己聰明,把這個顯眼的罐子擺在了外面,否則鎮上的雜貨店這麼多家。這種幸運的好事,怎麼能夠落到自己的頭上呢。

  躲藏在暗處的人們圍繞了上來,

  「我的老天,六階魔種。」

  「這位出手還真是大方,老胡你發了啊。」

  「我說什麼來著,上一次,這位出現在我們鎮上,拿走了我攤子上的食物,也是隨手就打賞了高階魔種。」

  「要這麼看來,我倒喜歡他能多來幾次,也光顧光顧我的鋪子。」

  「別傻了,你不想想那是誰,一個沒伺候好,翻了臉,咱們整個鎮子可都危險了。」

  「危什麼險?如今這個世道哪裡不危險。春城看起來繁華吧?最近出現了一隻九階魔物。那可是九階的墮落者!城主帶著全城聖徒出城迎戰,打了好些天。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人家不危險嗎?」

  人們有興奮,有唏噓,有警惕,議論紛紛。

  葉裴天伴著黃沙,慢慢走在鎮子外茫茫戈壁灘上,布滿礫石的地面隨著他的腳步沙沙作響。

  他拆開了手中的那包糖果,這包糖果包裝精美,顏色鮮豔,每顆糖果上都印著漂亮的花紋,還灑著一層白白的糖霜,看起來顯得高檔而精緻,十分可口誘人。

  比起上一次吃到的那種色澤暗黃的冰糖看起來好吃多了。

  葉裴天放了一顆在口中慢慢含著,總覺得口中的味道不太對勁。怎麼吃都沒有了那種驚心動魄的甜味。

  他把薄薄的嘴唇抿進去,那裡好像還留存著一點點的觸感,那個手指無意間輕輕一蹭,給他的口中塞進了無與倫比的甜。

  身為這個星球上最頂尖的強者,他的聽力異於常人,在他離開的時候,鎮上居民那些議論的話音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中。

  春城附近,高階魔物,全城大部分的聖徒都出動了……

  葉裴天的腳步不自覺地拐了個彎,向著自己剛剛從那裡回來的春城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1:45 AM

第九章

  黑街,算是春城內最昏暗無序的地帶之一。

  在這裡居住的大多是這座繁華的要塞內最底層的人們。他們沒有什麼強大的異能,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謀生手段。有些更是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只能操持著整個城鎮最髒最累的各種活計,勉強求生。

  小追從小就住在這條黑街,他不太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沒有姓名。因為習慣小偷小摸,時常在街上被人追著打,所以得了個隨便名字叫小追。

  七八歲的小男孩蹲在賴老三的雜貨店對面,流著口水看著店門口那一罐裝著花花綠綠糖果的玻璃罐子。那厚厚的玻璃罐子用鐵絲箍了,鎖上一把大銅鎖,昭示著這個罐子裡裝著的是不讓人輕易觸碰的金貴食物。

  這種甜絲絲的食物,他打小起就沒有嘗到過幾次。此刻的小追不免想起前幾天新認識的那個朋友,那個人斷了雙手,獨自躺在狹小陰暗的房間內,看起來有些可憐。

  但卻有人買糖給他吃。

  如果也有人願意買糖給我吃就好了,小追嚥了嚥口水。

  那個朋友實在太過小氣,連一顆都不捨得分給自己。但除此之外他也還算得上是一位不錯的朋友,至少他能夠安安靜靜地聽自己說話,不像別人對他不是打罵,就是鄙視。可惜的是最近自己再去,那個朋友已經不再住在那間屋子裡,不知去了何處。

  小追溜溜達達回到自己的住處,在一堆用廢棄物堆砌的窩棚中,他的住處顯得有些怪異,認真看的話可以看出那個擠在角落裡的小小帳篷,是用低階魔物胸腔的骨骼作為支架,拼拼湊湊補上各種殘破的魔物軀殼碎片,那歪歪斜斜四處透風的門扇處竟然還有一個可以勉強可以實現鎖門功能的器具。

  五年前,天空中莫名出現了一個綠色的巨大月亮,降下漫天翡翠色的魔種。自魔種降臨,星球上的生態環境被大肆改變,超過三分之二的人類魔化成為奇形怪狀的生物,人類多年文明一夕顛覆,進入廢土時代。

  伴隨歲月變遷,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物質逐漸稀少,人類開始學會在新的生態環境中提取生活所需的材料。大量堅固或者帶著特殊效用的魔物身軀,被人類充分利用到了戰鬥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雖然魔物數量眾多,也有大量職業獵魔者頻繁同魔物交戰,但這種需要流血戰鬥才能得到的珍貴物資,在黑街這樣的地方還是不容易看見的。

  也不知道小追在哪裡順手牽羊,搞到這麼多別人利用不上的魔軀廢料,竟然給他拼湊成了一間相對結實的「住宅」。黃金時代像他這樣年紀的孩子,可能父母還得花錢送他上搭蓋積木的興趣班。不過短短五年,人類強大的適應能力在這個孩子身上彰顯一斑,不到十歲的他不僅能夠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甚至還能盡自己的所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居住環境。

  小追鑽進空間裡,掀開破布條做成的門簾,狹窄的空間內除了一小塊堆著破棉被用來睡覺的地方是空著的,其餘地方無不凌亂地堆砌著他收集來的廢棄物。幾乎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從那些各種被改造過的低階魔軀的邊角料,可以看出這個孩子有著強大的動手能力並且具備了溶練魔軀的異能。一個已經完全生鏽了的破舊冰箱,是他的桌子,上面擺著各種他收集的寶貝。比如一些裝著彈珠的盒子,斷了兩條腿的玩具機器人。

  今天在那個鏽跡斑斑的遙控汽車邊上,躺著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袋子口敞開著,滾出了幾顆五顏六色的糖果。

  小追不可置信地一把抓過了這個包裝精美的袋子。袋子中的每一粒糖果晶瑩剔透,顏色鮮豔,像是被精心雕琢出五彩寶石。小男孩拈起一粒,小心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一種甜蜜的味道順著味蕾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他不解地推開屋門,向外張望。

  屋外依舊是垃圾堆砌,蚊蟲縈繞的昏暗街道,鄰家的張大胖提著馬桶出來,把一桶的污物嘩啦直接倒進不遠處的水溝中,向著他的方向呸了一口濃痰,順便罵了一句小癟三。

  小男孩不明白這一口袋夢幻般的甜蜜從何而來。

  污濁的街道上,一縷黃沙被捲入橫流的水污中,不見了蹤跡。

  此刻,在春城外的繁密的叢林中,人類同魔物的戰鬥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迎面刮來一陣熱浪,把楚千尋從高處掃了下來。

  楚千尋片刻不敢滯留,縱向急滾,險險避開了向著她直衝過來的巨大魔物。

  這隻魔物的身材高大,外殼堅硬,周身燃著熊熊烈焰,橫衝直撞地一路狂奔,基本無人能夠掠其鋒芒。

  楚千尋抹了一把臉,她的後背和肩膀被烈焰燒傷,一片火辣辣地疼,腿骨斷裂了,每行動一步都一陣深深刺痛。

  「千尋,你退回來。」高燕把她往陣地內拉扯。

  他們小隊負責對付的這隻魔物名為鈍行者,是一隻五階火焰系魔物。防厚攻高,岩石般的軀殼內流動著赤紅的灼熱岩漿,足跡所過之處,烈焰熊熊,草木成灰,很難對付。

  但它其實不過是這次獵魔行動中微不足道的一隻小卒而已。

  離他們不遠處的密林上方,高高懸停著一隻體型較小,背生雙翼的魔物,

  那魔物容貌俊美,身材玲瓏,有著和人類女性十分接近的面容和半昆蟲態的身軀。

  此刻它高懸在空中,後背的翅膀嗡動,雙目中旋轉著一圈一圈黑黃相交的同心圓,玲瓏有致的身軀上纏繞著精緻的黃色斑紋,四肢有如昆蟲一般又細又長,長著尖利的倒刺。

  這是一種名為不眠者的九階魔物,看似身材小巧的它才是此次獵魔的主要目標。這種魔物最難對付之處,不在於她自身的戰鬥能力,而是她具有獨特的控制能力,能夠控制數量眾多的低階魔物攻擊人類,每隻不眠者控制魔物的數量和它的等級成一定比例。

  九階的不眠者是恐怖的,它帶來了鋪天蓋地的魔物大軍。

  春城城主桓聖傑耗費巨資,徵集了就近各大知名傭兵組織中的高手前來共同圍剿魔物。

  而楚千尋這樣級別的聖徒組成的小戰隊,不過是負責分隔阻擋不眠者召喚來的低階魔物,為大佬們的戰鬥盡可能創造便利罷了。

  楚千尋的後衣領子被人拉住,遠遠拋了出去,她身在空中回手就是一刀,刀身帶出一道道疾風,一路攜起沙塵向前交錯衝去。

  幾乎同時鋪天蓋地的烈焰向著她剛剛停留的地方燒過來,火焰同疾風相衝,被改了一個方向,使得站在那裡的幾位聖徒得以在短短的間隙中撤退。

  如果慢了一步,就算聖徒身體強悍,也免不了會被那魔物口中噴出的烈焰烤脫一層皮。

  把她拉走的是同隊的一位力量系聖徒,名林勝,因為是同屬一戰隊,配合過多次,彼此之間已經默契十足,及時化解了大家的一次危機。

  兩位屬於另外一支戰隊的年紀幼小的聖徒,卻因為經驗不足躲避不及,被改了道的火焰掀翻在地。

  鈍行者巨大的身軀向下蹲了蹲。經驗豐富的獵魔者心中都同時咯噔一聲,

  果然,下一刻這隻魔物就使出了它招牌式的必殺技,突然以爆發式的速度,衝向那兩個倒在地上來不及起身的小小身軀。

  魔物的上空長方體柱狀的空間扭曲,宛如盤山巨石一下下地壓在它的身軀上,把那個能夠燒毀萬物的火焰狀身軀不斷壓彎,但卻阻止不了狂暴中魔物的奔跑。

  高燕在全力施展出自己空間重力異能,想要拖住暴走的魔物,救下躲避不及的年幼戰士。

  楚千尋雙手翻轉一雙銀白色的短刀,在空中一斬,兩排數十道風刃,蝶翼狀交錯向前,一路劈開火焰,直擊魔物的身軀,縱橫交錯的風刃,割開了魔物岩石般的外殼。

  在高燕的驚呼聲中,風系聖徒楚千尋揉身再上,靈巧的身軀急轉,在空中帶起颶風,被空壓壓緊的白色風刃接連不斷向魔物的腹部,那裡是鈍行者魔種所在的位置,也是它的弱點所在。

  鈍行者的腹部被切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露出了一角綠色的魔種,楚千尋心中大喜,不顧烈焰的灼燒,伸出手就欲取魔種。

  恰巧在此時,叢林上方的那隻不眠者,發出了一聲冗長而低沉的鳴叫。

  那是不眠者特有的一種聲波攻擊方式。

  盡管離得很遠,事先所有人都在耳朵裡塞上了耳塞。等級差距甚大的楚千尋還是在那鳴叫聲發出的一瞬間感到胸口極端煩悶,她腦袋一陣眩暈,從空中掉落下來。

  她離魔物靠得太近,地面上全是紅色的火苗,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巨大手掌從天空向她抓來,

  「千尋!」

  她甚至聽見了高燕擔憂的聲音。

  天空在那一瞬間暗了一下,密集的冰雪從天而降,暴雨一般的冰凌密密麻麻接連打在魔物身上。

  鈍行者發出震天巨吼,一身的火焰被劈天蓋地的冰霜熄滅,升起濃密的黑煙。

  地面上燃燒著的火焰驟然消失,甚至在轉瞬間結上了一層的冰霜,無數巨大的柱狀冰棱以魔物為中心向著四面不斷延伸增長,凍結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狀物。

  從地面向著四面散射出無數六棱冰柱結成了巨大的冰凌,那隻剛剛還熊熊燃燒的恐怖魔物,被徹底凍在了這顆心臟狀的冰凌中。

  「凜冬之心!凜冬之心!」

  「那是暴雪團長江小傑的大招凜冬之心。」

  站在地面上的無數低階聖徒被這驚人的一幕震懾,無不帶著崇拜的目光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棵高高大樹頂端的那個男人,

  那個人年紀很輕,帶著一點年少輕狂,輕輕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這個世界是以實力論英雄的世界,儘管獨站在樹頂上的只是一個年紀不到二十的年輕男孩,但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他半分。

  這就是春城第一強隊,暴雪傭兵團的團長江小傑。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樹頂上的那個身影吸引的時候,楚千尋正在疑惑不解地摸著身下的地面。

  她從空中掉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從天而降的暴風雪吸引。

  只有她清晰地看見,地底突然湧出一股黃沙。她重重摔下的身軀,被柔軟的力道接住,那股黃沙不僅接住了她,沒有讓她掉落進地面的火堆中,還及時為她擋住漫天落下的火雨和冰霜。

  楚千尋從散開的沙堆中爬起身,舉目四望,沒有在人群中看到她想像中的身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1:53 AM

第十章

  江小傑從樹頂上躍下,抬手打碎了冰凌,取出魔種,把那顆昂貴的綠色五階魔種毫不介意地放在手心拋接著。

  那兩位被楚千尋等人救下性命的年幼的聖徒,正是江小傑暴雪傭兵團的成員,二人急急忙忙跑到自己的團長面前,低頭喊了聲老大。

  暴雪是江小傑這位頂尖冰系異能者一手建立的傭兵團隊。裡面的成員大多和這位團長一樣,年輕而強大,有不少甚至還是年幼的孩子。

  這位團長雖然十分年輕,但脾氣卻不是很好。嗜血而暴躁,而且毫無原則地護短,是基地內沒有什麼人敢隨便招惹的人。在廢土時代長大的少年,是非觀念成型之前先學會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比起成年人,他們更加徹底地拋棄的黃金時代的公序良俗,為強者至上,用拳頭解決一切問題。

  「簡直是廢物。」此刻,江小傑正臭罵著兩個剛剛撿回性命的團隊成員,「連一隻五階鈍行者面前都能差點丟了小命,叫我的臉往哪裡擱。」

  他罵得毫無顧忌,兩位年輕的團隊成員一聲也不敢不吭,只能唯唯諾諾低著頭挨訓。

  江小傑轉過臉,撇了一眼楚千尋,嗤笑了一下,把手中的那顆魔種拋給了她。

  「賞你的,我們暴雪的人從不欠別人人情。」

  對江小傑來說,這個滿身被煙火燻黑的女人等階低到不值一提,但是此人剛剛殺怪的那股狠勁和用刀時那股對時機的精準把握倒是讓他略微有些驚訝。

  在江小傑的心中,是非對錯沒有任何意義,強者,狠人才值得他多留心一眼。

  他轉身離開之前本想問問這個人的名字,但隨即又將此事在心中摘了去。

  這樣的人只要能活下來,遲早會成為一名強者,再度走到自己的眼前。

  到時候再問她的名字也不晚。

  所有在場的人都對著楚千尋露出了豔羨的目光。那可是五階魔種,本來應該分給所有此戰中出力的團隊成員。但暴雪的團長出了手,又說了話,誰也不敢就此多說一句。

  四階的楚千尋如果還想再提高一個等級,五階魔種正是她眼下最急需的高階魔種,但她此刻卻有些發愣,

  在她面前的江小傑飛揚跋扈,有著桀驁不馴的神情和鮮活的身軀。

  這個活得肆意而張揚的男孩,在她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中卻早早死在了魔種降臨之初。

  自己親眼見證了江小傑的死亡,但如今他卻活生生地活在自己眼前。那些一直活到最後甚至和自己成為朋友的一些人,在這個世界中卻已打聽不到他們的名字。

  在那個世界得到了救贖的葉裴天,如今還依舊沉淪在絕望的深淵。

  持續已久的大戰終於結束了,

  經過慘烈的戰鬥,剿滅九階魔物的春城城主桓聖傑受了重傷,他勉強支撐住身軀,從魔物的頸椎處取出魔種。

  不眠者倒下之後,被它召喚來的魔物軍團失去了指揮各自為政,很快被騰出手來的高階聖徒剿滅了。

  歷經苦戰的同伴們歡呼一片,相互慶賀。

  但是桓聖傑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在戰鬥最為激烈的時候,不眠者發出強大的音波攻擊。屬於近戰系聖徒直接面對魔物的他首當其沖,頭疼欲裂,雙耳流血,但也是在那一瞬間,他隱約看見空中凝結出一張黃沙組成的手掌,一把掐住了那隻魔物的脖頸,桓聖傑抓住那一瞬而過的時機,重創了魔物。

  此刻桓聖傑看著散落在地上的一縷黃沙,這是控沙系異能,春城附近,哪裡來的這樣一位可以一手擰住九階魔物脖子的超級高手,那位高手竟然還不求回報地出手幫了他一把。

  這樣的級別,幾乎可以同那位黃沙帝王葉裴天一較高下了。

  桓聖傑已經是八階臨界狀態,為了得到這隻九階不眠者的魔種,他傾盡全力,花費了大量財力,請得了著名的暴雪傭兵團團長江小傑及數支強大的傭兵團隊參與戰鬥。

  但如果不是這位神秘的強者出手幫忙,這場戰鬥的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楚千尋和自己小隊的幾個成員待在一起,隊長王大治領取了報酬和食物,正在挨個給她們分發。

  「千尋,你最近怎麼了?剛才多險啊。」

  高燕對剛剛發生的戰鬥由至心有餘悸。她取出隨身攜帶的應急藥品,幫楚千尋上藥。

  楚千尋齜牙咧嘴,她的肩膀和手臂多處燒傷,起了大片的水泡,局部的油皮開始成片脫落,疼得厲害。

  「輕點,死女人,疼死我了。」

  「現在知道叫喚,剛才是怎麼了?拼起來不要命了都。」

  「我想衝過五階。」楚千尋說。

  「五階?五階哪裡是那麼好衝的?」高燕略微有些詫異,從前的楚千尋可沒有這樣的上進心,大部分獵魔行動的時候,都和她一樣躲在隊伍的最後,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

  「你可要想好,多少人都在死在四階衝五階的關口。當初隔壁素瑩變成魔物的樣子,你還記得嗎?她的頭還是我親手砍下來的。」

  四階是所有聖徒升級的一個大坎,越過四階之後實力能夠有一個質的飛躍。但不少聖徒在吞食五階魔種升級的過程中都沒能控制住自己,而是被魔種侵蝕,最終變成了食人的魔物。久而久之,許多聖徒都選擇止步四階,不再繼續追尋實力的強大。

  「燕姐,我不想再這麼弱小下去。我真希望自己能夠更強一點。」

  楚千尋垂下眼,她咬住了牙關,不再喊疼。

  她曾經見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在那裡自己站在了所有強者的頂端,在那樣的高峰上,風景和她眼前完全不同。

  不知道為了什麼,見過了那樣的風景,一向得過且過混著日子的她,突然就不甘於如此弱小的狀態,她希望自己能夠再強大一點,能夠恣意左右自己的人生,和自己喜歡的朋友一起,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她想要再親眼看一看那些強者眼中的世界,而不是像著如今這般每日只為了勉強混個飽腹,行屍走肉地活下去。

  兩人坐在草地上休息,周邊來回走動著戰友,有的人受了重傷正在包紮,有的人忙著分派食物藥品。

  不管怎麼說,這一戰比想像中結束得快,不但取得了勝利,也沒有出現過於重大的傷亡。

  魔物的火焰已經全部熄滅,地面的上冰棱還沒有完全融化,冰雪被地底不及消散的熱氣蒸騰起大量的煙霧。

  周圍的聖徒們都在小聲議論著那位暴雪傭兵團的年輕團長。

  「那位年紀真是好輕,看上去二十歲還不到?」

  「聽說他特別護短,只要是他們暴雪的成員,就沒有人可以欺負。」

  「真好,我也想成為暴雪的成員,他特意從主戰場趕過來,就為了救他底下那兩個毛頭小子?」

  「算了吧,你別看他年輕,脾氣特別暴躁,殺人從不眨眼,動手就見紅,混在他底下的,平日裡在他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不是打就是罵。換了你還未必受得了。」

  「那我也不怕,只要待遇好,吃得飽,獵魔時有人護著,打罵算什麼?」

  女生們對強大護短又高傲的年輕團長十分感興趣,嘰嘰咋咋談論個不停。

  楚千尋的視線停留在地面上那一簇黃沙上。

  混雜在融化了的雪水和漆黑的煙塵中,那一點薄薄的砂礫幾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讓楚千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激烈的戰鬥中產生了錯覺。

  直到她凝望了許久,那層薄薄的砂礫彷彿被看得不好意思似的,突然一起鑽進土地裡消失不見了。

  楚千尋瞬間站起身,周圍是熙熙囔囔扛著武器,搬著魔軀來回走動的人群。

  她實在無法在其中找出那個她想要見到的身影。

  剛剛在戰場上把楚千尋拋到高處的力量系聖徒林勝走了過來。

  林勝的身材強壯,濃眉大眼,笑起來的時候帶著一點憨厚單純,能給人一副可靠安全的感覺。在他們所住的那棟筒子樓裡,力量系已經突破了四階的他,也算是一位比較受女性歡迎的單身男士。

  「千尋,你這是燙傷,我這裡有燙傷膏。」他略帶著一點的靦腆,遞上前一罐膏藥。

  「多謝了,林哥,燕姐已經給我上過藥了,沒什麼大事,就別浪費了。」楚千尋笑語盈盈,口中說得卻是拒絕的話語。

  楚千尋不接他的東西,就算是有些委婉拒絕的意思,林勝心中沮喪,諾諾說了幾句,憋紅著臉離開了。

  在這樣生活充滿緊迫感的時代,男女之間很少有那種過多的情調浪漫,成年之間只要相互看對了眼,可能迅速都能湊成對。

  畢竟每個人活過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明日,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人生無常,應該及時行樂。

  「看不上啊,」高燕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如今的她很少干涉別人的感情生活。

  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還行,但她知道在這個今夕不知明日的歲月中,輕易付出自己的感情,只會輕易給自己帶來傷痛。反而不如獨身一人,逍遙自在。

  「燕姐,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楚千尋口中叼著一根稻草,半躺在草地上休息。

  「想過將來?」高燕坐在她的身邊,自朝地笑了笑,「有啊,曾經,在五年前。我的夢想也是特別多的。想要掙了錢以後,再讓自己去讀大學。或者開個小店。找個有錢又專一的老公嫁了。」

  「現在不再想了嗎?」楚千尋的目光低垂,五年之前她也曾是一位充滿幻想的少女,黑暗的歲月磋磨了她生命中的一切色彩,如今她和這裡的許多人一樣滿面煙塵,雙眼中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光。

  「現在嘛。」高燕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她輕輕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歌。

  「曾經中生活也曾充滿希望,那裡有夢想在楊帆起航,可魔鬼在暗夜中來臨……」

  不遠處的密林中,葉裴天透過叢林的間隙,悄悄看著人群中的楚千尋。

  到了此時他依舊有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這些年來,儘管幾乎成為了全人類的公敵,但他從來不掩蓋自己的面貌,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不惜在所到之處引起大量恐慌或是敵人的追殺。

  但如今,他戴著帽子口罩,穿著寬大的有帽衣物,把自己嚴嚴實實罩藏在厚實的外套中年,在自己極不適應的人群中游蕩了兩日,

  他想再見見那張會沖著自己笑的面孔,

  遠遠的那麼看上一眼,似乎心中就有所滿足,但又不知道這樣見到有什麼意義。

  他有些含含糊糊遠遠跟著楚千尋的隊伍來到了這裡。

  在自己無法觸及的地方,他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衝著燃燒的火焰上去,被那些該死的火苗灼傷,掉下地來,又翻身再起,再度衝上戰場。

  葉裴天心中湧起一股戾氣,這個爬蟲一般該死的魔物,他本可以輕易碾碎。

  他的腳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駐立在陰暗的陰影中沒有動彈。

  直到戰鬥終於結束,他看著草叢中坐在地上休息的那一群人,那些人在戰鬥中劫後餘生,正興致勃勃地一起吃著分配下來的食物,相互交談著分享勝利的果實。

  葉裴天不太能夠理解,區區一隻九階魔物,就能夠讓這麼多的人興致勃勃。他的城堡中亂七八糟的魔種堆積了一房間的地面,他從未從中得到過任何快樂,

  那個人正坐在她的同伴身邊,齜牙咧嘴地喊著疼,讓她的朋友勸慰著給她塗藥。

  有一個男人來到她的面前,紅著臉低頭和她說著什麼,她笑語盈盈。

  那個男人離去了,她和身邊的夥伴輕輕哼著歌謠。

  真是幸福,熱鬧。

  和自己格格不入。

  一個自己完全不能融入的世界。

  葉裴天在黑暗中站立了很久,等一切熱鬧繁華消失,山林中的一切重歸寂靜,才默默轉身回到黑暗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1:58 AM

第十一章

  「千尋,走了,你在看什麼?」

  高燕臨走的時候喊了楚千尋一把。

  「誒,來了。」

  楚千尋忍不住回頭望了幾眼,那些散在地上的沙子已經不見痕跡,她心中一直想一個人。

  但身後只有靜逸幽暗地森林,層層疊疊的樹冠,靜默地回望自己,看不見那個想像中的身影。

  城外的高階聖徒們的大戰對春城內底層居民的生活似乎沒帶來什麼影響,葉裴天的鞋子踩在街口的泥濘中,停住了腳步,嘈雜的人聲,擁擠的街道,讓他心底微微有些不安,他扯了扯臉上的黑色口罩,不知道自己的心底湧動著的情緒是煩躁還是畏懼。

  走進接踵摩肩的人群中。一個個鮮活的人體從他身邊擦過,使他的呼吸有些加快,這裡的氣味很渾濁。

  一種混雜著包子的香氣,煤爐的臭味,和人體的汗味的氣息飄散在空中。

  離開人類生活很久的大魔王一步步走著,覺得自己似乎也慢慢恢復了一點活著的氣息。

  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雖然那時候的生活也不是太好,父親的漠視,繼母的排斥,弟弟的針對時常令他痛苦。

  但那時候他也時常這樣蹲在街道上,聽著這樣的聲音,聞著這樣的味道。

  當時魔種還不曾降臨,沒有無處不在的魔物,身邊的人類也都還像是人,不會像惡魔一般猙獰著把他扯入黑暗的深淵,自己的雙手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染滿鮮血。

  葉裴天避開了人群密集的街道,繞進了人流稀少巷子,繞了很遠的路,在不知不覺中,又來到了那棟筒子樓的樓下。

  他抬起頭,遠遠看著其中的一扇窗戶。

  那個窗戶口種著幾盆綠色的植物,有一個西紅柿紅了,隱隱約約地在綠葉後露出一點惹人喜愛的紅色。

  他在那裡站了很久,窗戶突然被推開,葉裴天覺得自己心臟怦怦跳動了起來,

  那個人探出半個身體,一手拿著半塊褐色的黑餅啃著,另外一手持著花灑澆花。她半長的頭髮剛剛洗過,濕漉漉掛在耳朵後面,臉洗得乾乾淨淨的,有一種和平日不一樣的氣息。

  楚千尋開心地摸了摸紅彤彤的西紅柿。

  又熟了,今天就把它吃了吧。

  在那一刻,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一顆綠色的梧桐樹下,蕩蕩地微風卷過一縷黃沙,那裡空無一人。

  是錯覺吧,怎麼最近總是疑神疑鬼的。

  楚千尋笑了一下。

  春城之中最髒亂無序的街區,名為黑街。

  這一片縱橫交錯的街區中,有一條城鎮的內河穿過。

  說是河其實也不過比水溝略寬一點,這條內河從基礎建設毫無規劃的基地內至西向東橫穿而過,席捲著上游丟棄的各種廢棄物滾滾流到下游的黑街時,水面已經漆黑一片髒得沒法看了。

  故而周邊這一圈的街區伴著這條黑河得了黑街之名。

  一張破爛的木椅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慢悠悠順流飄下。一隻黑色的烏鴉停在了椅背上,轉著眼睛看了半晌,發出難聽的一聲鳴叫,張開翅膀撲哧撲哧飛走了。

  無人的河提上坐著一個穿著兜帽T恤的男人,他身材消瘦,雙腿修長,微微佝僂著脊背,沉默地看著流動的黑色水面。

  夕陽緩緩下沉,它像一位吝嗇的商人,終於肯在黑夜降臨之前捨得給這片昏暗的水面施捨上一點點細碎的光澤。

  光影變幻,河水流逝,坐在堤岸上的那個年輕人卻一動也沒有動過,他不知道在這個位置坐了多久。似乎是一個清閒到了無所事事地步的人。

  「站住,小兔崽子別跑!」

  「爺爺我今天就不信抓不住你這個小賊!」

  喧鬧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一個小小的身影炮彈般從附近的斜坡上直衝下來,他的身後三四名大漢怒罵著緊追不捨。

  小男孩頭也不回,向身後的地面丟了兩塊小小的三角錐,那兩個不起眼的黑色三角錐落在巷子口的兩側,瞬間機巧地變化形態,一端深深扎入地面,頂部的一角射出一條彼此連接的黑色線條。黑線繃緊,將一路衝過來的三個追兵一起絆倒在地,

  男人們從高處衝勢太快,被絆得接連滾了數圈,一時爬不起身。

  小男孩轉過身來,指著倒地的幾人哈哈大笑,「你爸爸我不過拿了你們一塊黑餅,就瘋狗一樣追了我幾條街,這下知道爸爸的厲害了吧?」

  他這裡正得意著,沒見到倒在地上的一個獨眼男人,悄悄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地面。男孩腳邊的草地上生長出一條細細的藤蔓,悄悄爬上了他的腳面,趁他不備一瞬間捆住了他的雙腳。

  這個「獨眼」是一位擁有植物系異能的低階聖徒。

  小男孩的臉色變了,他想跑卻一下倒在了地上。

  摔得鼻青臉腫的男人們爬起身來,把那個十歲不到的小偷按在了地上,毫不留情地一頓拳打腳踢。

  坐在堤岸邊的葉裴天側過身,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獨眼」轉頭看了他一眼,向地上啐了一口,「臭小子,看什麼看,少管閒事,否則連你一起揍。」

  小男孩蜷縮著身子在地上翻滾,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瘦小的身體上。他沒有求饒,口中沒口子地咒罵。從小在這條街上混日子,挨打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殘酷的生活告訴他,這個時候求饒沒有任何作用,反倒不如罵個痛快,還能扳回點利息。

  「小崽子還敢嘴硬,老子今天就弄死你!」獨眼男人抽出腰間的短刀,狠狠往下紮。

  一隻手從旁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隻手骨骼均勻,肌膚蒼白,並沒有特別強壯。但一握上來,獨眼就覺得手腕像是被一個堅硬的鐵鉗緊緊箍住,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放手!快放手!大……大哥,手要斷了,饒,饒了我。」

  獨眼初時還要開口罵人,隨著那手掌微微一收,他的手腕上頓時傳來難以忍耐的痛苦。這位剛剛還十分囂張的低階聖徒瞬間就慫了。

  他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低階聖徒,也曾瞥見過獵魔戰場上那些高階強者的風采。眼前這個蒙著臉的年輕男人,雖然沒有動用異能,但那看屍體一般冰涼的眼神和一招之間捏斷他手腕的強大體能,讓他很快意識到這是一位自己招惹不起的人。

  幾個識相的男人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葉裴天撇了一眼躺在草地中的男孩,沒有說話,默默回到堤岸邊,坐回他的位置。

  不多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多謝了啊,哥們。我叫小追,你叫什麼名字?」小追用袖子擦了把臉,把口中的一口污血呸到地上。

  葉裴天的眼珠轉了過去,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到流淌著的黑色水面上。

  小追不介意他的冷漠,冷漠的人他見多了,肯伸手撈他一把的人卻很少見。

  他從懷中摸出一塊被壓得變形了的黑褐色粗餅,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身邊的葉裴天。

  「吃嗎?兄弟我今天算運氣不錯,挨了頓揍,能換上頓飽飯。」

  這塊餅既黑又粗,甚至還混雜了泥污,顯然不會有什麼好味道,卻是這個基地內大部分人的主食。更有一些在飢餓邊緣掙扎的人們,甚至連這樣粗糙的食物都吃不上。

  葉裴天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接過半塊黑餅。用那白皙的手指把那粗糙的黑餅掰下一小塊,送入了自己口中,慢慢地吃著。

  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他曾看見那個人吃著這種食物。那個人給他吃既香又甜的麥片粥,自己卻站在門外啃這樣難以下嚥的東西。

  葉裴天的心突然就軟了一下,也許是太久沒有得到過來自他人的善意,這一點點受到照顧的幸福感,被他緊緊攥在心中,不停地反復摩挲,細細品嘗。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小追把那位看起來無處可去的「新朋友」帶到了自己的住處。

  「別客氣,進來吧。」小追鑽進魔骨拼湊成的小屋中,踹開地上的雜物,給進屋的葉裴天騰出落腳的地方。

  這間屋子實在太小,兩個人一起待在裡面就顯得空間有些侷促。

  但小追完全不以為意,他摸到角落的一處開關,拉了一下,屋內就亮起了幾個掛在牆壁上五角星。他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這種黃金年代用來裝飾樹木的小燈,修理好了掛到自己屋中的牆壁上用來照明。事實上,平日裡他是捨不得開這種需要耗費電池,又沒多少亮度的小燈的。

  「怎麼樣?還不錯吧。」小追因為能在朋友面前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而高興。

  這位新認識的朋友也很給面子地把視線落在了那些暖洋洋的燈光上,久久沒有移動。

  小追整了整倒放在地上的廢棄冰箱,在上面鋪上一條破舊的被縟,打算晚上就睡在這裡。而地面上亂成一團的「床鋪」被他讓給葉裴天。

  收拾整理的時候他忍不住把自己製作出的一個個小玩意展示給自己的朋友看。

  「怎麼樣,我很厲害吧?」雖然他的那位朋友始終沉默無言,但也止不住他絮絮叨叨述說自己的夢想,「等我再長大一點,我會加入一個傭兵團,在那裡就能摸到那些高階魔物的軀體,到時候我一定能成為一個偉大的鍛造者。」

  「給你看看,這是什麼。」小追翻出了一袋自己最為寶貝的東西,小心開了一個口子,放在葉裴天的面前迅速地晃了一遍,「沒見過吧?這麼多的糖,這可是高階的糖果。」

  他小心地取出兩顆,往葉裴天手中放了一枚,自己吃了一枚,帶著點不捨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難得有朋友來到家裡,他準備像一位大方的主人一樣,和客人一起享受一次這種奢侈的食物。

  「這可是我一個好兄弟送我的。」小追說道,「他那個人有些奇怪,明明斷了手,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卻還有一個女人願意養著他。不僅養著他,還給他買糖吃。」

  他如願以償的看見葉裴天被他的話題吸引,抬起頭來,那雙沒什麼波瀾的雙眸中似乎起了一點光。

  「可惜我最近都找不到他了,說起來,他長得似乎和你有些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2:04 PM

第十二章

  黑街附近的居民都知道這裡新近來了一個有些神秘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總是戴著黑色帽子和口罩,再兜著一件連帽罩衫,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他少言寡語,從不與他人交談,只和這條街上依靠小偷小摸過活的小追住在一起,終日無所事事,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黑水河的河堤上發呆,時常一坐就是一整日。

  但自從他來了以後,這條街上的小混混們就不再怎麼敢找小追的麻煩,他們似乎逐漸發現這個年輕人,雖然話少但打架卻是一把好手,動起手來從不留情,就這麼幾日之間,裡裡外外的小混混們基本都被他打服了。

  黑水河的另一邊,有一溜兩層的矮房子,是胖子阿源經營的廉價旅館。

  小追爬在高高的外牆上,從某個狹窄的窗戶口向內張望了半天,最終失望地跳了下來。他從幾條鐵索隨便拉成的木板橋上跑過河,來到呆坐在河堤上的朋友身邊。

  「走吧,回去了。今天收獲還不錯。」他從懷中掏出兩個黃色的窩窩頭,分給了葉裴天一個。

  但他發現自己的朋友好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還在看著河對岸他剛剛跳下來的那個窗口發呆。

  「那裡啊,曾經住著我的一個好朋友。」小追把葉裴天拉起來,一邊走一邊解釋自己爬上去的原因,「那可真是一位好朋友,他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到我家給我留了一包糖果。我時常去看看,是希望他哪天能回來。」

  不久前下過一場雨,把這條本就泥濘的街道搞得更加污穢不堪。

  一高一矮的兩人,踩著地面的水坑,走在昏暗的巷子中。路邊陰暗的角落裡,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解開衣扣正給她的孩子餵奶,她的身邊還有兩個年紀幼小,瘦骨嶙峋的兒童,正忙碌地幫助母親收拾被雨水濺濕了的破舊棉絮。

  看到小追和葉裴天踩著水走過來,兩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一左一右想要抱住葉裴天的雙腿。

  「哥,餓。給點吃的吧。」

  他們沒能夠成功,葉裴天也不見怎麼動作,一抬手就提住了他們的衣領,毫不留情地把兩個孩子一把推進泥地裡。

  小追罵罵咧咧揮手趕人,「走走走,看到新來的就想欺負,老子們自己都吃不飽,哪有東西給你們兩個小崽子。」

  「養不起就別生那麼多,生出來就算丟在街上也沒人給你養。」

  這條街上時常有一些迫不得已生孩子的女人,但這些女人大部分不會養著這些連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小追就是被父母拋棄在這條街上的孩子之一,是那些被遺棄的孩子中僥倖存活下來的少數人。

  習慣了遭遇拒絕的兩個男孩在泥地裡滾了一滾,沒有哭,爬回母親的身邊擦了把臉上的泥水,可憐兮兮地看著葉裴天手中誘人的窩窩頭。他們那枯瘦而呆滯的母親抽出手,在兩人頭上隨便摸了一把,算是安慰。

  從他們身邊跨步走過的修長雙腿絲毫沒有停歇,那隻金黃色的窩窩頭卻被拋過來,準確地在那位母親的懷中滾了一滾,金燦燦地躺在那裡,沒有沾到半點泥水。

  「唉,我說你這個人也真是。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能這麼心軟,他們就是看你心軟,每次都攔著你。我懷疑你要不是遇到我,早就餓死了。」年紀不大卻十分老成的小追邊數落著他的朋友,邊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那一個小小窩窩頭,掰成了兩半,遞給葉裴天。

  葉裴天也不說話,接過來用手掰著,慢慢地吃了下去。

  街邊一個包子鋪的老闆掀開了剛出籠的一屜包子的遮布,白麵包子的香氣擴散到街道來。

  小追用力地吸了兩口,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整天時間不過吃了半個窩窩頭,實在讓他有些頂不住。窩窩頭雖然好吃,但份量也未免太少了點,還是黑餅管飽,明天還是改吃黑餅吧。他在心裡想到。

  葉裴天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他一眼,手指中就翻出了一塊綠瑩瑩的魔種,向著包子鋪遞過去。

  小追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大驚小怪地左右看了看,氣急敗壞地壓低聲音說,「你要幹什麼?你那可是三階魔種,不論是鑲嵌到器械上作為動能,還是稅換稀有物質,都好用得很,你竟然想把它用來換包子?」

  葉裴天有些發愣,生活了這幾日,他也大概知道世面上的交易情況。這是他能夠找出來的唯一一顆最低階的魔種了。可是眼前的少年似乎一直不同意他使用。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吃力地拖著一輛破舊的平板車,車上推著數倍於她體積的廢棄物,正沿著道路一點點地向前移動。

  小追雙手插在口袋中,慢悠悠地路過,突然一伸手,從那成堆的廢棄物中抽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破損魔軀,拔腿就跑。邊跑還要邊笑,

  「吳婆婆,這麼破的魔軀你反正也賣不來錢,就送給小爺我玩玩吧。」

  吳婆婆敲著手中的一根竹竿,停下身來破口大罵,如果只看她那副乾瘦衰老的外貌,完全看不出她罵人的時候能有這樣炮仗一般的戰鬥能力。

  如果說黃金時代,老人和小孩會得到社會的尊敬和照顧。到了如今的廢土時代,這兩個軟弱無力的群體,成為了最先被拋棄的對象。時至今日,還能夠獨自生活的老人或是孩子,已經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軟弱者。

  那些捆紮在一起的廢棄物,在她的敲打中失去重心慢慢向一側傾倒。

  一隻手臂抬起,穩穩撐住了它。

  葉裴天的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的胳膊有些消瘦蒼白,但頂住了小山一般的物品,卻異常的穩當。

  「少年人,幫老婆子拖一把。啊拉這身老骨頭,都快散到土裡去的呀。」

  吳婆婆的年紀大了,很是見過不少人,沒這兩日,她已經摸準了新來的這個年輕人的脾氣。他看起來冷冰冰的樣子,其實非常好說話,力氣還特別大。

  果然,她看見葉裴天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接過拖車的繩子,一言不發地拉起車向著她居住的巷子深去走去。

  到了住處,他甚至主動把那一車沉重的貨物卸了下來,搬進了吳婆婆堆積廢品的倉庫。

  吳婆婆拉住了轉身就要走的葉裴天,在他手裡塞了一塊自己做的土豆餅。

  「謝謝你啊,少年人。下次還請儂來幫忙的呀。」

  小追找到葉裴天的時候,葉裴天還站在路邊看著手中那塊金黃色的土豆餅發愣。

  「哇靠,那個摳門到家的老太婆今天竟然這麼大方。」小追墊著腳,舔著嘴唇看著那塊泛著一點油光的煎餅,「分,分我一半呀。」

  冬城的城主府內。

  城主桓聖傑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麼?你確定是他?」

  站在桓聖傑對面的是一個瘸了腿的男人,那人腿上裝著假肢體,彎著脊背,恭敬地回答,「城主,我不會認錯的,我曾經差點死在他的手中,那個男人操控沙子的手法,我永遠都記得。那天大戰之後,我悄悄留下了我的召喚獸,藏在地底。」

  「虯枝,出來。」他向著空無一物的地方低低說了一聲。

  一隻巨大的鼠形召喚獸的從地底冒出半個腦袋。

  「主人。」帶著磁性低沉的聲音響起

  「和城主說一說你看見了什麼。」

  「是的,主人。那個男人不久之後從森林中出來,戴著口罩,帽子,穿得很奇怪,慢慢跟在隊伍後面,進了冬城。今天,我又在城裡的黑街發現了他。看起來,他已經在那裡生活了好幾日。」

  桓聖傑在屋內踱步了兩圈。「葉裴天,葉裴天,他怎麼會出現在我們這裡。」

  瘸腿的男人從陰影中向前邁了一步,小心謹慎地說,「我曾經和這個魔鬼交過手,那一次所有的人都死了,就我僥幸活了下來。那天在戰場上,我看到空中的那些沙子,就覺得不對勁。」

  桓聖傑緩緩坐下:「我就說哪裡來這樣高階的控沙聖徒,出手了卻不現身,魔種也不分,白白送給我們?」

  「那是因為他是葉裴天啊,他怎麼敢出現在我們面前。」

  桓聖傑眼珠急轉,搓了搓手:「若是按你這樣說,我們必須全員戒備。」

  「城主,您難道不知道葉裴天的秘密嗎?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啊。」那人靠近了過去。

  「你,你是說?你膽子怎麼這樣大?不成,那可是人魔葉裴天。我們招惹不起。」

  「神愛之所以能夠如今之勢,不就是因為早期把這個男人控制在手中的嗎?」瘸腿的男人露出貪婪的神色,低聲鼓動著,「他的全身可都是寶啊,只要得到一點血液,再重的傷都可以救得回來,若是得到某些部位,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2:09 PM

第十三章

  暴雪傭兵團是春城內最強的傭兵團隊,雖然他們人數不多,但由於團長江小傑囂張跋扈的性格,硬是在擁擠的春城內佔據了一大塊的土地作為團隊的駐地。

  春城城主桓聖傑怒氣沖沖地從頂著暴雪標誌的大門出來,他想到暴雪團長江小傑那個毛頭小子絲毫不給自己留顏面的張狂樣子,不由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直跳。

  「圍剿葉裴天?城主大人還真是好膽識。聖血固然好用,但也要看有沒有命去拿。這樣的豐功偉業我就不摻和了。」

  就在剛剛,江小傑坐在他那裝修得像暴發戶一樣奢華的會客廳內,一點禮貌都沒有的將雙腿架在身前寬大的案桌上,嘲諷地說出這句話,

  跟隨桓聖傑前來的親隨小聲勸慰:「城主,您不必和江團長一般見識,他不過是一個一竿子就到底的愚蠢之徒罷了。如今,您手握九階魔種,等您越階之後就是春城第一高手,若是又能得到聖血,將來哪裡還需要看這個毛小子的臉色呢?」

  「可是,如果暴雪不出手……」桓聖傑停下腳步,心中猶豫不決,

  那位可是人魔,是一位比九階魔物更恐怖的存在,他怕一個不小心,得了個鵝城一樣的結局。整座城池化一片沙漠,看不見半點舊日的痕跡。

  神愛也是因為被這個魔鬼死死咬著,才從曾經的鼎盛一時的大集團變為如今落魄的模樣。

  下屬的恭維他愛聽,但他的心裡也同時十分清楚,雖然他和江小傑同為八階聖徒,但江小傑強大的攻擊能力是實打實地在戰場上淬煉出來的。

  而他卻是借助了身為城主的權力和財富用大量魔種硬堆出來的等級,虛得很。

  若是拼單兵戰鬥能力,哪怕自己成功升上九階,也不會是江小傑的對手。少了暴雪的幫忙,即便集合他能動用的所有力量,他也不太敢去碰那位大名鼎鼎的黃沙帝王。

  但同時,正是因為春城內有暴雪傭兵團這樣強大武裝力量,讓他這個城主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他才會被人一句話鼓動,決定下手抓捕葉裴天。

  「暴雪不願意出手,我們還可以請另外一個人。」瘸腿的男人湊過來。

  桓聖傑的眼珠轉了過去。

  「聽說麒麟傭兵團的團長正好到了我們不遠處的南都,那位可是九階的精神系高手。城主可以去請一請他。」

  「辛自明,他能願意?」

  「那位團長我還是有些瞭解的,他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男人,只要價錢出得足夠,不論什麼生意他都會接。」

  「您別當心,據我這幾天的悄悄觀察,那個葉裴天……」

  ——

  葉裴天在黑街住了幾天,漸漸有些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他在街頭巷尾的鋪面裡,接了些出賣力氣的散活,每日饒有興致地掙幾塊他平日裡不屑一顧的一階魔種。

  斜陽晚照之時,沾染了一身煙火氣息的年輕男人帶著他那標誌性的口罩,手中托著一紙袋熱氣騰騰的包子,慢慢走在泥濘的巷子中。

  蜷縮在角落裡的孩子眼睛亮了,從陰暗的窩棚裡飛快爬出來,眼巴巴地看著他。

  高瘦的男人目不斜視地從他們眼前走過。三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落在孩子母親髒兮兮的衣裙上。

  「謝謝,真是太謝謝您了。願神保佑您。」

  葉裴天的身後傳來女人哽咽的道謝聲。

  「回來了呀,您。剛剛出鍋的菜粥,給您裝好的,您拿好嘞。」小吃店的老闆看見葉裴天走過來,慇勤地招呼著,遞上了一罐打包好的菜粥,滿臉堆笑地從葉裴天的手中接過一顆魔種。

  葉裴天一手提著菜粥,腋下夾著裝包子的紙袋。騰出一隻手幫路過的吳婆婆拖了一把收購回來的廢品,他輕輕鬆鬆一抬手,就把那小山一樣高的重物抬上了台階。

  「謝謝儂啊。」

  吳婆婆的大嗓門傳得老遠。

  葉裴天抬起頭,看見每天等著他一起回去的小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把紙袋裡剩下的兩個包子掏出一個遞給了他,這位平日裡聒噪個不停的小男孩,今日面色蒼白,眼神閃避,一反常態的安靜。接包子的手指甚至有些顫抖。

  「怎麼了?」葉裴天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的話很少,小追和他一起住了數日時間,這是葉裴天說的為數不多的幾句話之一。要是換了平時,小追一定會興奮地蹦起來,連珠炮似地接上大段的話語。

  但此刻他卻低下了頭,有些結結巴巴,「沒,沒什麼。今天我有點事,我們走小路。」

  二人並肩慢慢走在人跡稀少的巷子中。

  靴子下踩著的是淋漓的污水,道路上到處是四處堆放的垃圾,空中嗡嗡飛舞著無數蚊蟲,老鼠突然間從腳下穿過。

  路燈這種黃金時代的東西,如今已經不復存在。

  昏暗的陰影裡有著不少隨便用廢棄物堆建的窩棚,裡面影影綽綽有著人類向外看的眼睛。

  一個男人出現在巷子的另外一端,他的身材孱弱,並不顯得強壯,穿著一件白襯衫,臉上架著一副眼鏡,一派斯文的模樣,微微分開的衣領,露出掛著一片黑色鱗片的脖頸。

  小追低著頭看著地上的泥水,垂在身側的拳頭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他突然抓住了葉裴天的衣角,「別過去,走,你快走。」

  巷子口的男人推了推眼鏡,玻璃鏡片在昏暗的陰影裡反了一下光。

  一隻銀白色的巨大眼睛圖騰,詭異地懸浮在他頭頂半空中。

  小巷的空氣彷彿輕微扭曲了一下。

  葉裴天眼前的畫面突然就全變了,混暗的街道,一臉驚恐的小追,帶著眼鏡的男人,全都不見了。

  眼前是一片光明,整潔乾淨的街道,往來穿行的車輛,汽車的喇叭聲,水龍頭嘩嘩流水聲音,電視機的播放聲音,遠遠近近大大小小混雜在一起。

  在他的左手邊是一棟熟悉的大樓,是他從小到大居住的工廠家屬宿舍。

  鄰居的大叔穿著破了洞的白背心出來,雙手兜在寬大的褲衩裡,嘟嘟嚷嚷下樓來,看了他一眼,還往地上呸了口濃痰。

  樓下一個胖大媽提著菜從身邊經過,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裴天,放學了啊。」

  一個幼小的男孩從身邊跑過,拉住他的衣角,「哥哥,背。」

  那是他的弟弟葉裴全。

  葉裴天站在那裡,看見了小小的自己把書包換到胸前,背起了弟弟,向著樓上走去。

  房間裡面沒人,他打開房內燈,放下書包和吵鬧不休的弟弟。端來一把小椅子,墊在腳下,站在照台邊開始洗米煮飯。

  他的肚子很餓,不由加快了手中的動作,想要趕在父母下班前煮好飯菜。

  讀幼兒園的弟弟圍著他的腳邊吵鬧不休,他一個不慎從椅子上摔下來,灶台上的東西撒了一地,年幼的弟弟反而哈哈大笑。

  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女人推門進來,眼中彷彿沒有看見他這個人一樣,跨過他的身邊,溫柔地笑著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弟弟抱了起來。

  一個身材高大滿身是汗的男人跟著進來,擰緊眉頭看著雜亂的廚房,

  「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搞得亂七八糟。去,去街口給你爹買一箱啤酒回來。」

  小男孩被罵著推出門,他沒有哭,也沒有說多餘的話,沉默著站在樓下街道的角落,抬頭看著樓上的燈,

  葉裴天和小小的自己站在一起,看著樓上那盞暖黃色的燈光,燈光裡面的母親抱起弟弟,父親高大的剪影,投在窗口,那扇窗在他們期待的眼神中打開了,母親父親和弟弟一齊向他伸出手。

  進來吧裴天,媽媽煮好飯了,和爸爸媽媽一起吃飯。

  一家人燦爛地笑著,露出他從未見過,卻一直渴望的微笑,向他伸出了手。

  葉裴天抬起蒼白的手,手指毫不眷念地向下一抓。

  大地開始搖動,街區開裂,熟悉的房子在眼前搖搖晃晃。

  黃沙組成的道道黃龍,從地底湧出,遮天蔽日地覆蓋了天空。

  不要裴天。

  哥哥,哥哥不要這樣。

  家人的面孔在他面前扭曲起來,葉裴天無動於衷,收緊手指,明亮的街景不見了,在他眼前的依舊是昏暗骯髒,污水橫流的那條街道。

  無數埋伏在街邊的人影迅速閃動著。

  小追癱坐在地上,哆嗦著後退,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你,你真的是那個……他們說的那個人魔。」

  葉裴天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把視線投向站在街口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

  「精神系,不錯。」他緩緩拉下臉上黑色的口罩,咧開嘴笑了,冷冰冰的話語在昏暗的街道上打了個轉,宛如深淵中一隻嗜血的魔鬼。

  ————

  楚千尋回到屋內,詫異地發現桌面上擺著幾個白白胖胖還帶著點溫熱的肉包子。

  用手拿起一個,軟乎乎香噴噴的。

  她仔細地查看了桌面和窗檯,沒有找到一絲殘留著的沙粒。

  放著包子的那張桌子過度的一塵不染,幾乎達到了光可鑑人的程度。

  那個擅長控沙的男人大概不知道這張桌子平時是多麼的雜亂不堪,蒙滿塵土的吧。楚千尋笑了起來,拿起一個包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菜肉包子的香味布滿口腔,填進了心裡,讓她心底不可抑制地滋生了一種情感,一種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的,名為幸福的感覺。

  楚千尋坐在了窗檯上,悠閒地架著腳啃著包子,視線落在了樓下不遠處的那顆梧桐樹上。

  鬱鬱蔥蔥的大樹沉靜地和楚千尋對視著,樹底下沒有她心中想念的那個身影。

  突然間,遠處的街道處發出轟地一聲巨響,簡陋的筒子樓甚至被這道巨響震得微微顫動。

  異能的強光在遠處城區的頂部閃出一道又一道半球形的異彩。

  筒子樓內的人們紛紛探出頭來,不安地望著遠方。

  楚千尋樓下的窗戶嘩啦一聲被推開。滿臉雀斑的瘋婆子伸出頭來。

  「什麼情況,那個位置是黑街吧?在城裡打成這樣,得死多少人?」楚千尋問道。

  「誰知道呢,看這異能,都是些高高在上的大佬。那些人哪裡會管普通人的死活。」瘋婆子抱怨了一句,縮回了屋內,伸手關窗,「別看了,只要不打到這邊來,都不關我們的事。」

  楚千尋望著那不斷響起巨大轟鳴聲的遠處。各種異能不同色彩的光反復打在了她的面孔上。

  她的心中不知為何,隱隱傳來一絲不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2-2 12:20 PM

第十四章

  狹長而昏暗的巷子內密密麻麻出現無數手持武器的戰士。

  鄙視而厭棄的目光從兩側建築的屋頂,窗戶,小巷射出,匯聚到街心站立的那個孤獨的身影上。

  冬城城主桓聖傑從另一端的街口走出,國字臉,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看起來很有一點正義凜然的領導者模樣。

  「你這個殺人狂魔,竟敢來我春城,我作為一城之主,決不允許你這樣的魔王滯留在我城中。傷害城中人們的性命。」

  葉裴天抬起頭看他,寒冰似的目光從那額發的陰影中透出。他一言不發地掰了掰手腕,空中開始泛起若有若無的黃沙。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桓聖傑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甚至都有些結結巴巴。

  「不要怕,我今天給留你們都留個全屍。」人魔冰冷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傳出。

  巷子內黃沙彌漫,光線越來越暗。

  沙塵中那位孤獨的魔鬼駐立在街心,被滾滾黃沙縈繞。

  異能的光芒四處亮起,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一起混雜在昏暗的塵土之中。

  街口穿著白色襯衣的男人,是桓聖傑花了巨大的代價請來的外援。

  這位麒麟軍團的團長辛自明是眼下已知人類精神系聖徒中最高階的存在。

  他的身前身後不經意的圍繞著許多人,或明或暗地保護著他,還有一個防禦性聖徒,單獨為他撐起一個小型防護罩。

  狂沙風暴中,辛自明不為所動地站立著,風沙掀亂他的額髮和衣領,那個男人的雙眼變為一片銀白,高懸在空中的巨大銀色眼睛圖文緩緩轉動,隱隱泛著異彩,對上了黃沙中的人魔。

  葉裴天眼前的景物再度消失殆盡。

  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明亮的實驗室中。

  那個空落落的屋子內只有一張蒼白的手術台。

  一個男人被束住手腳,矇住雙眼,封住口腔,像一條砧板上無力反抗的活魚,被緊束在那張實驗台上。

  身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冷漠地圍著他,殘忍地對他伸出各種恐怖的器械。

  實驗台上的那個人掙扎著,從喉嚨發出痛苦的嘶鳴,蒙在眼上的繃帶在非人的折磨中潮濕了。

  沒有人理會他的痛苦,甚至沒有人把他當做一個人來看待。

  葉裴天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冷笑了一聲。

  「你們以為我還會怕看這個?」

  他蒼白的手指凌空一抓,空間像是畫布一般撕裂,卻又迅速重組切換成另外一幕場景。

  一幀幀一幕幕,電影畫面一般的場景不停從他眼前飛過,葉裴天冷漠地看著自己慘痛而黑暗的過往。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被強制拉進了敵人創造的幻境,在這些時空中,時間看起來過得很慢,但在現實中不過只有短短一瞬間。

  只要他不在任何一個記憶的畫面中沉浸停留,這些都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夢境,破除之後,外面的時間幾乎沒有流逝。

  但是如若他被其中任何一個回憶的情緒所抓獲,沉淪其中無法自拔,他現實中的身軀將會毫無反抗之力地陷入敵人的攻擊,也許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那些人大卸八塊。

  他像是一個穿越時空的過客,漠然而平靜地看著那些流動的畫面。

  全是無邊的黑色,沒有一點光亮,

  蒼白,黑暗,鮮血,折磨,魔物。

  突然間昏暗中出現了一點光,一點微微的光,那團朦朦朧朧的白光之中,轉過來一張笑著的面孔。

  葉裴天在那一瞬間呆住了,停下了腳步。

  那人在白光中轉過身來,伸出一隻潔白柔軟的手,緩緩摸了摸他的頭。

  葉裴天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離開,不知為什麼依舊呆滯地沒有移動腳步,

  他很明白自己應該撥開那隻手,但卻不忍心。

  那手摸到了他的臉上,和他記憶中一般柔軟,溫柔,帶著點濕潤的溫度。引起他肌膚的一陣戰慄。

  那人在向他笑。

  他的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即便如此,他甚至還有點不願意醒來。

  夜色之下,桓聖傑欣喜地看見葉裴天果然陷入了辛自明的精神力控制。在一瞬間失去了神志,進入恍惚狀態。

  他抓住了這個時機,終於一刀貫穿了葉裴天的腹部。

  他手中的這柄刀是他耗費了大量的財力物力購買罕見的魔軀打造,不但鋒利無比,還帶有強橫的腐蝕效果,但凡擦碰,敵人的身軀將被持續腐蝕,難以復原,是他抓捕葉裴天最為倚仗的利器,

  桓聖傑還來不及高興,就看見圓月下的那個人魔突然睜開了那雙冷冰冰的眼睛,

  那人一手握住了貫穿腹部的長刀,紅色的血液從他的手掌順著鋒利的刀面流下去。

  那人咧開嘴,不怒反笑,笑聲在蒼白的月色下陰冷而桀驁,

  桓聖傑心底發毛,他想拔刀,卻拔不動,周邊無數同伴攻擊的光芒已經亮了起來,密集地向著葉裴天飛來。

  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應該不得不放開自己的刀。

  桓聖傑心中轉過了這個念頭,在棄刀逃跑還是繼續一拼之間猶豫了一瞬間。

  那個男人不顧穿過腹部的長刀,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他的衣領,低下頭,貼近他的額頭看著他。

  「想和我比一比誰死得快嗎?」

  春城城主桓聖傑瞪大了眼睛,他看見漫天煙火般璀璨的異能彷彿慢動作一樣在葉裴天的身後亮起,他甚至看見了葉裴天飛濺的鮮血。

  這個人總該放手了把。

  他的腦袋轉過這個想法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視野在逐漸升高。

  他看見了葉裴天的那雙眼睛,那眼眸在月色下反著光,像是萬年不曾融化的寒冰。

  他的視野又在逐漸降低,一路落下。

  他看到了那插進葉裴天身軀的利劍,看到那雙染著血液的雙腿,那踩在黃沙中的短靴,最終是布滿紅色血液的地面。

  得到葉裴天,意味著什麼您知道嗎?

  他就是鑰匙,有了不死的藥劑,永生近在眼前,您將最終成為這個大陸的最強者,成為神一般的存在。

  地面的砂礫已經變得血紅,桓聖傑的臉貼到地面的最後一瞬,看見了自己那斷了頭顱的身軀在眼前緩緩倒下。

  ……

  黃沙中電閃雷鳴,透出各種異能交錯的光。

  堆積如山的屍體上站著一個消瘦高挑的男人,他的腹部破了一個大洞,滿頭滿臉都是血,但他似乎毫不在乎。

  黑暗中剩餘的殘兵敗將們在驚恐中不停後退。

  葉裴天一腳踩在成堆的屍體上,把一個跪倒在他面前的男子拖起來。

  鼎鼎大名麒麟傭兵團的團長辛自明,眼鏡破碎,滿面鮮血,被他提著衣領,半跪在地上。

  「這是什麼?」葉裴天伸手扯斷他脖頸上的掛墜,冷淡地在手指上翻轉了一圈。

  一直一言不發的辛自明突然抬起頭,伸出染血的手指握住了葉裴天的手腕,

  「不,請不要弄壞它。」他的聲音極度沙啞。

  葉裴天的手微微一動,那片堅硬的鱗片彎了起來,只要他稍微用力,就可以輕易將這鱗片掰斷。

  「請還給我,這是我朋友唯一的遺物。你可以殺了我,但請不要弄壞這個。」

  「遺物?承載著美好記憶的事物?還給你,憑什麼?」葉裴天把那個敵人提了起來,「你們這些人給我的全是痛苦,還想讓我把美好的東西還給你!」

  他想起了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痛苦,給自己看的種種痛苦的畫面。

  那些畫面的最後,出現的是那個人。

  葉裴天突然愣了一下,他的手鬆開,把半死不活的辛自明摔在地上。

  他突然覺得毫無滋味,將那片黑色的鱗片丟在了那個鮮血淋漓敵人身上。

  葉裴天轉過身,慢慢從滿地的鮮血中離開,身後充斥著各種哀嚎和痛苦的呻吟聲。

  他本來可以殺死這些人,將這些揮舞著武器,釋放著異能,叫囂著要將他驅逐的人全部用黃沙碾死。

  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就沒了這樣的心思。

  驅逐,對,他本不該來到這樣熱鬧的地方。

  坍塌的石塊動了一下,灰頭土臉的小追,從廢墟中鑽了出來。

  他的目光對上了葉裴天,雙唇吶吶地抖動了一下,露出了一臉畏懼的神色。

  葉裴天不再看他,從滿地黏稠的血液中抬起腳,一步步向著巷子外走去。

  平日裡買包子菜粥的店鋪在戰鬥中毀壞了大半,那個看見他就笑眯眯的老闆,此刻縮在倒塌了的照台後,用一種看著魔鬼的眼神,驚恐地看著他。

  滿頭白髮的吳婆婆被壓在了一塊倒塌的石壁下,正不斷地呻吟。

  葉裴天面無表情地經過,身後的黃沙捲了捲,把那一塊巨大的石壁掀起。吳婆婆拖著受傷的腿腳,以最快的速度窸窸窣窣爬著逃進她的窩棚。

  兩個瘦骨嶙峋地小男孩從建築的縫隙中伸出腦袋,悄悄向外看了一眼。

  他們母親枯瘦的手從後伸出,一把將他們拉回了陰影的深處。

  「別過去,那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女人極其細小的聲音從縫隙中傳出。

  葉裴天拖著疲憊的身軀,慢慢離開這個浸泡著鮮血的修羅地獄。

  ——

  「圍剿誰?」楚千尋坐在窗檯上和剛剛回來的高燕一起吃著肉包子。

  她盯著窗外的那棵梧桐樹想著心事,沒聽清高燕口中說的話。

  高燕豎起一隻手指在嘴邊,「噓,小聲點,這可是內幕消息。」

  「你再說一遍,圍剿誰?」

  「就是那個,那個人魔。」高燕壓低了聲音,靠近楚千尋小聲地說道,「他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我們春城,城主召集了全城頂尖的高手,還邀請了麒麟傭兵團的團長,在黑街打起來了。」

  她的話沒說完,看見楚千尋詫異地轉過頭來,看了她半晌,把吃剩的半個包子往桌上一丟,單手撐著窗檯,從窗口一躍而下,幾個起落向著遠處奔去。

  「誒,你這是去哪?還沒吃完呢?你不吃我可吃掉啦?」高燕喊她不及,那個不甚高大的身影已經在街角消失不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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