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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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7-15 08:32 PM

第三十章 差點就涼了

  【恭喜您,獲得九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兩千點。解鎖獎勵功能——[技能加點]升級】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兩千五百點。解鎖獎勵功能——混亂之徑/野獸之園入門券X1】

  【恭喜您,獎勵功能[技能加點]已完成升級……】

  ……

  提示音一聲接一聲地往外冒,吵得徐徒然心神一陣恍惚。旁邊楊不棄看出她不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怎麼了?」

  徐徒然搖了搖頭,腦子裡卻是一堆問號。

  關於數值,她是沒什麼問題的。她先前又是餵「它」吔屎、又是搶人書包、又是被人追得生死時速、又是嘗試暗中偷窺……再加上各種零頭,林林總總,加起來作死值本就已有快一千八,這次加上「媽媽」送來的九百,直接竄上兩千七百多,連著開出兩個獎勵也不奇怪。

  至於那什麼「技能加點」,時間有限,她暫時顧不得去看升級說明——她唯一比較在意的是那個什麼入門券……

  那是什麼東西?

  白色的紙片飄浮在意識裡,被一層奇異的光芒籠罩著,叫人看不清上面的花紋。

  徐徒然心知現在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雖然好奇到爆棚,也只能將這些統統掃到一邊,不過轉瞬,就將注意力又鎖回了面前的房門上。

  房門已經被推開了一條小縫,強烈的腥味鑽出來,熏得外面的人連連皺眉——于老師深吸口氣,朝著旁邊幾人使了個眼色。

  楊不棄拽著徐徒然的手腕,與其他人一起,迅速反身,跑進了相鄰的房間中。

  蘇穗兒、小高以及安耐,已經按照之前的安排,結隊去維護其他位置的標記了。唯有維維,留在原地接應——此時被觸發的標記已經互相連接,一個從域中單獨劃出的封閉空間已然成型,倒也不用再擔心有人走丟的問題。

  徐徒然幾人逃進相鄰房間後,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縮在門後,緊張地觀察起對面房間的情況。

  被撬開封印的房門虛掩著。房間裡的人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脫困的事實。徐徒然按捺不住,快速拍了張靈異照片扔了出去,長髮遮面的女鬼吚吚嗚嗚地從相片中爬出,才剛探出半個身子,就被一截從天而降的血管刺穿了頭顱。

  那血管,正是從那扇虛掩的門後探出來的——它看上去並不粗,細細的,像是觸鬚,表面不緊不慢地收縮幾下,被刺穿的女鬼便迅速癟了下去,彷彿一個被放乾了氣的氣球。

  更多的細細血管從門後伸了出來,頭部張開昆蟲般的口器,接二連三地撲到乾癟的女鬼身上。等到再散開時,女鬼已經連根頭髮絲都沒剩,不僅如此,連孵化出女鬼的相片,都被啃得只剩張邊。

  躲在相鄰房間的眾人:……

  「看來這位媽媽餓得不行啊。」徐徒然輕聲發出感慨。旁邊楊不棄認同地點了點頭,注意到她不住發抖的雙手,微微一怔,安慰了一句「別怕」。

  正抱著相機的徐徒然:……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抖的真不是我,是我手裡的拍立得。

  那些血管進食完畢,又縮回了門後。徐徒然無奈,只能又拍了兩張照片扔出去——老實說,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真的很像是第一次進貓咖的冤大頭,為了見一面縮在貓窩裡的高冷貓貓,只能拚命投餵引誘,關鍵人家吃歸吃,吃完照樣愛答不理。

  ……不,從某種角度來說,她還不如貓咖冤大頭。起碼人家哄的是美人貓貓,她這哄得是個啥啊。

  徐徒然越想越是心塞,所幸三番兩次的投餵,終於起了效果——這一回,那些細細血管在進食完畢後,再沒有直接縮回去,而是彷彿觸角一般,試探地觸碰起周圍的空氣。

  緊跟著,一隻手,按在了虛掩的門板上。

  那是一隻枯萎的手。發黑的皮膚緊貼在骨頭上。那手將虛掩的門往後拉,首先露出的卻不是頭,而是肚子。

  那肚子漲得很大,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彷彿有人往它衣服下面塞了個三四歲的小孩——而那些細細的血管,正是從那滾圓的肚子下面探出來的。

  「什麼情況?」于老師震驚了,「它懷孕了?是誰的?」

  這個重點偏得讓旁邊幾人紛紛側目。徐徒然道:「肯定是查若愚的,想什麼呢。」

  于老師:?!!

  「查若愚說『它』給了他們一家四把鑰匙。」楊不棄補充,「可他自己實際卻沒有拿到……而且他女兒的日記裡也有提到這事。」

  根據日記所述,查若愚在妻子病情好轉後,兩人曾甜蜜過一陣。而過後不久,他的小兒子就偷偷告訴姐姐,家裡多了一人——現在想來,應該是媽媽向他洩露了自己又懷孕的事,小孩子不懂,才有了這種奇奇怪怪的說法。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查若愚從始至終都無法進入這個「域」——他在送他的家人們進域時,多半並不知道自己妻子懷孕的事。「它」只許諾給他四把進入的「鑰匙」,未出世的孩子佔掉了他的名額,那他本人,自然就無法進來了。

  于老師驚訝地瞪大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臥草」。老大嘖了一聲,強行拉回話題:「都別扯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它怎麼站那兒不動了?」

  眾人順著他的指向看過去,視線落在對面沉默佇立的人影上。只見「媽媽」挺著大到可怕的肚子,正安靜地站在門框內,細細的血管在空中胡亂地舞著,卻遲遲沒有往外踏出一步。

  她的四肢,都是那種乾癟的枯萎狀態,一張臉卻是極其圓潤生動,生動到他們都能看清她微蹙的眉頭——看上去,她似乎正煩惱這什麼。

  「她怕冷。」徐徒然之前就有了大概的猜測,此刻見到對方反應,更是肯定心中所想,忙推了推旁邊的于老師。

  于老師瞭然地點頭,飛快地在旁邊的標記上抹了兩下,旋即便催促著幾人後退,以最快的速度又往後撤了兩個房間。

  其餘幾人不明所以跟著跑了一陣,老大還一腦門子問號:「不是,這怎麼回事?」

  「這小妹妹出的主意。」于老師帶著幾人躲在又一個標記旁邊,借著標記的掩護飛快道,「她說這裡的伴生物可能有怕冷的弱點,要我提前做了兩手準備……」

  萬一對方真的因為怕冷而無法離開房間,就設法將有冷氣的空間全部截掉,將伴生物所在的房間與普通的房間直接連在一起——換言之,就是要為伴生物的親子團聚,掃除一切障礙。

  這對於于老師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就是這樣一操作,標記需要的能量會更多。好在他們這組有三個燈一個炬,總算應付得過來。

  說話間,那股奇異的腥味再次逼近。于老師慌忙閉嘴,按著其他幾人,往標記所在的位置貼了貼——原本的寒冷房間被截掉,那位「媽媽」果然不再遲疑,穩穩當當地邁出房門,沿著他們摳出的通道,扶著肚子往前走去。

  她目不斜視地從他們旁邊走過,乾枯的腳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會留下黑色的痕跡。因為標記的掩護,她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即使如此,那種近在咫尺的強烈腥味與來自高階的壓迫感,依然攪得楊不棄一陣胃裡翻湧。

  他用手護著旁邊的人,閉眼屏息,直到那股腥味逐漸遠去了,方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好了,它走過去了。」他低聲說著,轉頭看向旁邊人,「你在這兒待著不要走動,我去看看其他位置的標……」

  後半句話生生卡在喉嚨裡,他與老大大眼瞪著小眼,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是你?徐徒然呢?」

  「我不知道。我剛被推過來的。」老大皺了皺眉,四下一掃,「維維呢?是隱身了嗎?怎麼沒聲音了?」

  于老師茫然搖頭。老大伸手在四周空氣裡摸了一下,什麼都沒摸到。

  「……」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心裡不約而同地咯噔了一下。

  *

  同一時間。

  縮在維維張開的薄膜裡,徐徒然一面觀察著前方緩慢前行的身影,一面小聲道:

  「你確定我們這樣說話,她聽不見?」

  「要聽見早聽見了。」維維淡淡道,「沒事。它沒那麼厲害。」

  而且這是在能力者構建出的小領域內,換言之,這是他們的主場。她的擬態能力有一定程度的加強,又隔著這麼一段距離,沒那麼容易被發現。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維維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為什麼要跟著它?」

  「?」徐徒然有點驚訝,「我之前解釋過了呀。」

  「你說太快了,聲音又小。我沒聽明白。」維維慢吞吞道,「你再說一遍。」

  事實上,當時徐徒然因為怕引起楊不棄注意,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用氣音說話,語速快得像是在唸咒,她能聽明白才有鬼了。

  徐徒然:……

  「簡單來說,就是我要確保它在進入小女孩的房間後,不會再出來。」她對維維道,「我問過于老師了,被截掉的空間無法再拼回去,想靠原來的寒冷房間去攔住它不現實。正好我手裡有個道具,或許能起到同樣的作用。」

  當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能近距離看它們咬架,如果必要的話,還可以用升級後的「技能加點」再添把火——徐徒然剛才看過說明了,升級了的「技能加點」本質其實沒大變化,只是能力的冷卻時間從七十二小時降到了四十八小時,她這會兒正好能用。

  維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她沒再追問徐徒然說的道具到底是什麼,就那樣一臉平淡地掩護著徐徒然往前走。倒是徐徒然,頓了幾秒,回過味來:「等等,所以你之前根本沒聽懂我的話,就直接跟我走了?」

  「嗯。」維維點頭,「我只聽到你說需要隱身。就說幫一下。」

  畢竟現在有隱身能力的只有她。徐徒然提出的這個要求,只有她能滿足。徐徒然當時又有點急的樣子——她也就沒多問,直接展開擬態,裹著徐徒然,從老大他們身邊離開了。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妹子,也是個膽大的。

  交流間,她們已經跟著「媽媽」,走過了好幾個房間。途中還看到了蘇穗兒他們——他們按照於老師的囑咐,老老實實地躲在標記旁邊。「媽媽」沒有看到他們,他們也沒有看到遠遠跟在「媽媽」後面的徐徒然二人。

  很快,「媽媽」就來到了這條VIP親子通道的終點。

  半舊的臥室門攔在她的面前。她沒有猶豫,抬起一條血管按下門把,笑盈盈地走了進去。

  怪物是沒法關門的。臥室門就那樣半掩著。徐徒然聽見裡面傳出一聲嘹喨的呼喚,是小女孩在叫著「媽媽」——然而下一秒,驚喜的聲音就被倉皇又惱怒的嘶吼取代。

  這還真是……怪作孽的。

  徐徒然閉了閉眼,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感覺。也不知若查若愚知道,自己付出了沉重代價才將家人送進來的「永生之地」將他親人糟踐成了這副鬼樣,心裡會是個什麼感受。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旁維維淡淡開口:「別想太多。」

  「他們身為『人』的部分,早在被轉化成伴生物的那一刻就死掉了。他們只是保留著人類記憶的怪物。」

  他們來得太晚了,這些人他們救不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之後不會再有人遇害。

  徐徒然呼出口氣,輕輕點了點頭。維維帶著她走到鄰近的標記旁邊,撤下了自己的擬態薄膜:「接下去,你打算怎麼做?」

  「我有這個。」徐徒然從挎包裡掏出最後一個用銀色色紙包著的物件。她當著維維的面將它拆開,露出一面小小的手持鏡。

  「賣這東西給我的人說,這個連接著雪鬼的棲息地,會在不知不覺中讓房間降溫……雖然我從來都沒體驗過,不過應該不是騙人的。」

  徐徒然說著,蹲下身,將那面手持鏡貼地推了出去。鏡子在平滑的地面上滑出一段距離,停在了那個半掩的臥室門外。

  鏡子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明明已經停下來了,又愣是自己轉動了幾下,拉開了與房門的距離,跟著便見鏡面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真的變冷了。」維維伸手出去試了試,點了點頭。身為「枯葉蝶」,她對溫度的變化十分敏感。

  徐徒然實際都還沒感覺出什麼,內心還有點擔心這雪鬼手持鏡沒啥作用。聽她這麼說,方真正放下心來。

  「不過你這東西似乎派不上用場了。」維維話鋒一轉,淺淡的眸子看向虛掩的臥室門,「『媽媽』要贏了。」

  就像是呼應著她的話一般,原本虛掩的房門被猛地拉開一半,一截斷裂的粗壯血管飛了出來,重重落在地上,正如垂死的泥鰍般不住扭動,又有數根細細的血管探了出來,毫不留情地紮了進去。

  掉在地上的粗壯血管迅速地乾癟下去。房間內,尖叫的女孩也漸漸沒了聲息——正如維維說的,勝負已分。

  按照徐徒然之前的猜測,當伴生物互相吞噬到只剩一個時,這個「域」,或許就會崩塌……然而她們等了一陣,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看來這個思路不太對。」維維直截了當地開口,臉上倒沒什麼失望的表情,語氣裡也無任何失落與責備,「走吧,回去匯合。一起再想辦法。」

  她說著,兩臂舒展,張開薄膜。等了一會兒,徐徒然卻沒動靜,只微微擰眉,盯著那半掩的房門看。

  「……不對。」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喃喃地開口,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不止一個。」

  「?」維維沒懂,「什麼?」

  「現在剩的伴生物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徐徒然抿唇,「她還有一個孩子……」

  這回維維明白了。但又沒完全明白。

  「你是說她懷的那個孩子?可他們不是一體的嗎?」

  ……是這樣嗎?

  徐徒然盯著那扇半掩的門,不知為何,腦中的危機預感又開始滴滴作響。

  她想起了那個小女孩的日記。

  信徒可以將普通人當食物。而信徒本身也是食物。所以對「它」來說,吃下進食過的信徒,本質等於一次性吃下了多份食物。因此不算浪費。

  那……對伴生物來說,會不會也是這個道理?先前進食的究竟是誰?現在要進食的……又是誰?

  就在她思緒紛亂的當口,原本半掩的房門,忽然被猛地打開!

  不,與其是被打開,不如說是被撞開——一個巨大的肉球,無比迅猛地從房間裡撞了出來,身後拖著無數細細的血管,在空中慌亂地飄動著。

  那肉球極富彈性,短暫落地之後,轉眼又彈得三尺高。只可惜這球似乎方向感不怎麼好——在房間裡來回彈了幾下,愣是沒找到門在哪兒。

  ……也幸虧沒找到門在哪兒。

  徐徒然一臉震撼地看著那肉球在不大的房間裡彈來彈去,目光很快落在了對面的房間內——只見「媽媽」正冷著張臉站在門框內,死死盯著彈個沒完的肉球,一臉不善。

  她的肚子已經癟下來了,過分寬大的衣服飄蕩著,更顯出身體的乾瘦。

  「……這到底是什麼?」就連素來淡定的維維都被當前的情況搞蒙了,目光隨著那肉球轉來轉去,一臉茫然。徐徒然「誒」了一聲,飛快解釋:「還能是什麼,被她當成儲備糧的崽!」

  那些細細的血管,都是這個崽的。實際吞噬了哥哥姐姐的,估計也都是這個崽,他媽辛辛苦苦地把他餵大,好容易餵到可以吃了,沒想到儲備糧變成哪吒跑了!

  更糟糕的是,她現在還沒法追——外面的房間被徐徒然搞得寒氣森森,那個肉球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可他親媽出不來。

  這樣下去可不行……徐徒然抿了抿唇,突然跑了出去,直直衝向了那個還在到處亂蹦的肉球。

  「……徐徒然!」維維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兀地提高了聲音,「你幹嘛!」

  「把它送回去!」徐徒然頭也不回地說著,沖著那個不住蹦跶的肉球,抬腳就是一踢!

  ……不知是不是維維的錯覺,在被她踢中後,那肉球似乎就停住不動了。

  然而便是停,也只停了一會兒——很快,那肉球便又開始到處亂滾起來,比起之前,蹦跶得更沒有章法。

  維維看得一臉莫名其妙,正琢磨著該怎麼幫忙,周圍的牆壁突然開始猛烈地震顫。幾乎是同一時間,她所靠著的標記開始瘋狂閃爍,畫著標記的門板不住搖晃,混亂之中,她聽到身後傳來其他人的呼喚。

  「維維!」她轉頭,于老師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旁邊跟著慈濟院的那個楊不棄,「快快快,跟我來!」

  「那東西發現這個空間了!正從外面嘗試進來!老大他們還在維護標記,不過撐不了多久——」

  于老師話未說完,楊不棄已經急急開口:「徐徒然呢?」

  維維:「……」

  她默了一下,拉開了旁邊正不住晃動的門板。

  「在踢球。」她如實回答。

  ……???

  「什麼玩意兒?踢球——」於老師莫名其妙地轉頭,在看清外面房間的情況後,登時張大了嘴。

  還真是在踢球……不過踢的是個大肉球。

  于老師詫異到口齒不清:「這什麼登西?」

  維維:「……儲備糧版哪吒。」

  于老師:……

  完全沒懂是什麼東西!

  他還在那兒驚訝,旁邊楊不棄的臉已經青了。他當即往那房間裡走去,才邁出一步,便感到四周搖晃得更加厲害。

  「等等等等——得有人幫我穩標記啊!」于老師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楊不棄!回來!維維,你跟我去那邊那個!」

  現在「它」正在衝撞這個獨立空間,真讓它進來,全都得玩完。楊不棄心知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爭取時間,只能咬牙,又退回來,將手按在一旁的標記上,雙眼卻仍緊緊地盯著房門外的一切。

  徐徒然對身後的一切並非茫然無知,然而她這會兒真的分不出什麼心神去理會——她不住對著眼前的肉球發動著「正踢」,越踢心裡越是鬱悶。

  倒不是說她的「正踢」沒有用。恰恰相反,每一次都是正正好好地發動,該有的僵直和混亂效果也都有。

  問題是,這個球,它本身就是在亂蹦跶。你哪怕讓它混亂了,它也只會換個方向繼續亂蹦跶,它蹦不回去啊!

  這就好比對一個傻瓜用降智——本來就是個傻的,你再怎麼降,也還是個傻的。這不降了個寂寞嗎。

  徐徒然本來還懷著點不切實際的希望,比方說將對方直接踢回到房間裡去,又或者是來個負負得正,讓對方混亂著混亂著,就混亂回正常的水平;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這特麼就是個球。它有個球的水平。

  徐徒然洩氣地望著再次從面前彈走的肉球,餘光瞥見對面「媽媽」不善的目光,心裡更是鬱悶。

  瞪我幹嘛?這哪吒又不是我生的!

  ……等,等等。

  哪吒?

  徐徒然是個沒什麼童年的人,不過她也是看過幾集封神榜的——別說,這種肉球亂蹦的樣子,還真挺像是哪吒剛出生的狀態。

  然後,劇情是怎麼發展來著?

  好像是他親爹給他來了一劍,把肉球給劈開了,哪吒這才算真的「生」了出來……

  劃個關鍵詞。一劍劈開。

  徐徒然心中一動,立刻從口袋掏出之前搜刮到的折疊刀,對準彈過來的肉球,用力捅下。

  一刀下去,球沒事,刀斷了。徐徒然手震得一片麻,罵了一句,將斷刀扔到旁邊。

  折疊刀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滑到了雪鬼手持鏡的旁邊。燈光落在手持鏡上,照亮了上面的裂縫。

  那裂縫是這鏡子到家第一晚就出現,不知怎麼摔出來的,徐徒然還往上面貼了張膠布

  她思緒飛轉,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下一秒,就見她猛地朝那鏡子撲了過去,飛快撿起,照著彈過來的肉球,奮力揚手迎上!

  鏡面撞上肉球,發出嘩啦的脆響,不知是不是錯覺,徐徒然覺得自己似乎還聽到了女人憤怒的尖叫。

  她無暇細想,抬腿沖著肉球又是一腳。趁著它僵直的工夫,撿起地上最大的一塊鏡子碎片,用力扎進了面前的肉球之中。

  鏡子的碎片,冷得像是冰塊。那股寒意透過破開的傷口透進去,激得肉球一陣痙攣掙扎。

  徐徒然用力將那碎片往下劃拉,才劃出一小段口子便劃不動了——肉球的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與她角力,死命地卡著那一塊碎片。

  徐徒然發動了技能加點,一口氣給自己加了兩百點的力量。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這加點還是太保守了——裡面的東西寸土不讓,鏡片只往下多劃開了幾釐米,便又劃不動了。

  失策了,早知道該加一千的……徐徒然暗自懊悔著,身後忽然響起了某個人的聲音,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緊跟著,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啪地紮入了面前的肉球之中。

  那是一把小刀,刀刃上繪著奇怪的紋樣。

  徐徒然不及細想,立刻換手握上了那短刀的刀柄,旋即用力向下一劃——那肉球裡的東西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調換方向,根本來不及阻攔,在兩百點力量的加持下,整個肉球,當即讓她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下一秒,嬰兒的哭叫乍然爆開!徐徒然被這聲音激得一陣頭暈目眩,兩隻手卻死活不鬆,依舊穩穩地持著刀柄,繼續用力向下劃動。

  細細的血管不死心地朝著她湧來,她朝著肉球又是一擊「正踢」,直踢得所有血管都僵直當場——而就是這麼一會兒工夫,面前的肉球,終於讓她徹底剖開了。

  肉球彷彿失了彈性,啪地掉落在地上。透過肉球的縫隙,她依稀看到了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

  站在門框內的「媽媽」終於笑了。一根紫色的血管從她身後伸了出來——那血管比徐徒然之前見過的所有都要粗,比小女孩的管子還要大上兩倍有餘。

  很顯然,這才是真正屬於「媽媽」的進食工具。

  那紫色的血管毫不留情地順著徐徒然劃出的口子鑽了進去,發出吸吮的聲音。徐徒然往後退了兩步,虛軟地坐在地上,聽見身後傳來楊不棄擔憂的聲音。

  她回應不動,也不想回應。身體也好、思緒也好,都像是被凍住了,運轉得十分緩慢——滴滴答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流血。

  應該是之前用鏡片攻擊那肉球時,被劃傷的。

  徐徒然當時沒想那麼多,只是想當然地覺得,既然普通的利器沒有用,那我就用不普通的試試——結果還真有用。

  手上的流血還在繼續,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不太對。

  自己的血裡,混著些亮亮的東西……

  是碎冰。冰沙一般的,細細的碎冰。

  ——說起來,自己打碎鏡的時候,作死值的提示是不是響過了來著?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想去調出數據看一下,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聽到身後的楊不棄又在叫自己……

  ……逃?什麼快逃?

  面前的紫色血管似乎已經完成最後的進食,心滿意足地從已經乾癟的肉球中抬了起來。周圍的世界開始搖晃——與之前那種被「它」衝撞時引發的震顫不同,這次的搖晃像是地震,像是整個空間都在搖搖欲墜。

  四周的一切開始剝落。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寸寸地龜裂、崩塌。剛吃飽喝足的紫色血管茫然地四下張望一圈,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軟倒在不遠處的徐徒然身上。

  紫色血管不管不顧地朝著徐徒然衝了過來。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腦海中又有提示響起。

  徐徒然淡漠地抬眼,房間內的氣溫無聲無息地驟降,地面上有薄薄的冰霜鋪開。那紫色血管凝在了空中,竟表現出了片刻的遲疑。

  徐徒然撐著最後的力氣,從挎包裡掏出個東西,用力朝那血管砸了過去。

  那血管被她砸得一歪,竟往後退了些許。徐徒然掂了掂手中隨手摸出的水晶獎杯,模模糊糊地想著,那誰說得真沒錯,這獎杯砸人真的好順手。

  ……誒?那誰,是誰來著?

  算了,管他呢。

  她腦子已經很不清楚了,勇於嘗試的本質卻絲毫未滅,拎著個水晶獎杯就準備再給那血管來一下——不過還沒動手,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下一秒,徐徒然感到自己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知道我是誰嗎?」她聽到那人在和自己說話,語氣十分急切。溫柔的白光覆上自己手掌上的傷口。

  傷口在癒合,身體在回溫,原本被凍到幾乎無法運轉的大腦,終於緩慢地找回了以往的節奏。

  她聽到更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人們在快速地交談。隻言片語不住往她耳朵裡鑽:

  「……她猜對了!這個域快崩解了……」

  「趕緊出去……」

  「避開可憎物……能逃……」

  「讓標記再堅持一會兒……」

  她緩慢地眨眼,眼底似有淡淡的藍色轉過。徐徒然用逐漸清醒的大腦回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之前聽到的提示音說的是啥了。

  那提示音,一共響了兩輪,說了六句話。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這是她砸碎鏡子的時候。

  【恭喜您,獲得八百點作死值。】——這是她和紫色血管硬剛的時候。

  後面就是連著的幾句: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三千點,獲得隨機素質X1。】

  【恭喜您,獲得隨機素質[白雪王后]。】

  【傾向:天災、秩序】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三千五百點,獲得素質匹配特技X1。】

  【恭喜您,獲得素質特技——[白雪王后‧七號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5 09:16 PM

第三十一章 梅花公寓的尾聲

  【素質‧白雪王后】

  【傾向:天災、秩序】

  【當前等級:天災:螢/秩序:螢】

  【效果:持有者可獲得對寒冷以及高溫的抗性加成;持有者可獲得冰上移動能力加成;持有者可隨等級上升解鎖或升級相應特技。】

  【特技:白雪王后‧七號冰】

  【當前等級:天災:螢】

  【效果:主動特技。每當你發動一次能力,即可在常溫下使周圍液體快速結晶。】

  【備註:該技能威力隨著等級上升而提升。每次使用,將有10%概率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一旦陷入,請盡快解除。】

  ……?

  ????

  徐徒然沉默地讀完腦海裡的資料,默默發誓,等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穿書系統回來了,她一定要讓它將自己的作死值面板好好升一下級。

  這特麼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分開來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一腦袋問號。之前也是,就簡簡單單一個「正踢」,連個描述說明都沒有,具體怎麼踢還得她慢慢去試;這回更好,直接變成謎語系統了。

  所以說那個什麼七號冰到底該怎麼發動?「非正常理智」又是個什麼意思?要怎麼解除?話說為什麼是七號冰,前面的一二三四五六呢;白雪王后又是什麼東西,白雪公主的親戚……?

  一大串問號泡泡似地往外冒,徐徒然晃了晃腦袋,將這些東西都晃到了一邊,抬手拍了下楊不棄的胸口:

  「放我下來……」

  楊不棄「嗯」了一聲,一邊往前跑,一邊低頭看了下她的狀態。跟著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卻沒搭理她,繼續往前跑。

  徐徒然:「……」

  雖然方才神智不清醒,不過這麼會兒工夫,已經足夠她理清當前的情況——這個「域」正在崩塌,同時「它」也正在進攻于老師構建的獨立空間。他們需要在最後的時間裡,避開「它」的追殺,直至這個「域」徹底瓦解……

  綜上所述,現在並不是和同伴為了「放我下來」這種蠢事爭執的時候。

  腦內的「危機預感」響得並不急促,想來「它」還沒有追上來。徐徒然定下心神,索性就由著楊不棄抱著往前跑,開始安心躺屍了。

  ……不過躺也沒能躺上多久。

  她默了幾秒,終究還是沒忍住,又拍了拍楊不棄的胸口。

  「那什麼,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能自己走。」

  「……」楊不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回應。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她總覺得楊不棄方才的眼神裡彷彿寫著一句話——

  「你特麼又想幹嘛?!」

  徐徒然:「……」

  「我不想幹嘛。我只是想調節下姿勢。」她誠懇道,「我的脖子快要斷了……」

  她深刻懷疑楊不棄以前從沒抱過人。這個姿勢可以說是相當差勁了。

  楊不棄:「……」

  他警覺地觀察了下身後的情況,終於放緩腳步,將徐徒然又放回到了地上。

  雙腳終於踩到地面,徐徒然長長呼出口氣,抓緊時間活動了一下僵痛的脖子,轉頭正要和楊不棄說話,忽感腳下地板倏地一鬆——

  地板如餅乾般碎裂,失重感瞬間襲來。

  下一秒,她就在楊不棄驚詫的目光中,向下墜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徐徒然很懷疑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不然真的無法解釋她現在所看到的一切。

  她明明是在墜落,墜落的過程卻像是被無限拉長。眼前的黑暗不住往下延伸著,忽然就切換成了陌生的場景。

  她降落到了一個平台上。平台的兩邊各有一扇高大的鐵門。鐵門的兩邊連著稀疏的鐵柵欄,她好奇地朝柵欄的縫隙裡面望,眼前卻像是籠著一層霧氣,什麼都看不真切。

  她只能依稀辨認出,左右的門後場景是不同的。左邊的門後,似是一片樹林,深色的樹木靜靜佇立在霧的深處;右面的門後則是一片荒原,霧氣中時時有嚎叫傳出,隱隱可見有形狀古怪的東西在裡面走來走去。不止一個。

  徐徒然腦中響起了一聲提示音,似是在做催促。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這才發現掌心裡,正握著一把鑰匙。

  鑰匙只有一把,封閉的門卻有兩扇。

  徐徒然陷入了思索。她本能地意識到,自己其實沒必要非在此時做出選擇,然而,深刻在她DNA裡的四個字不允許她就這麼啥都不做地離開——

  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徐徒然仔細比較著,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將鑰匙插進了左邊的門鎖裡。

  沒什麼了不起的原因,只是單純覺得,比起右邊,左邊的場景對她來說更為陌生和不安。

  雖然這個場景明明更安靜。靜得像是無人之境。

  古銅的鑰匙在門鎖裡轉動一下,轉眼便消失於無形。徐徒然試著往前推了下,厚重的鐵門發出吱呀聲響,緩緩向後打開。

  幾乎就在徐徒然完全踏進門內的瞬間,眼前的霧氣倏然散去。她下意識地閉了下眼,耳邊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心臟不由自主地猛顫一下,她再次睜開眼,這才發現,那些立在霧氣中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深色的樹木。

  那些都是影子。瘦長瘦長的黑影,擠擠挨挨地站在那裡,過長的身體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弧度,頭部彎向徐徒然所在的方向,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是兩團白色的空隙,似是正齊齊注視著她。

  它們的中間,是一條小路。路面是白色的,很窄,僅夠一人通過。

  徐徒然試探地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腦海中再次有提示音響起。不同的是,這次提示音的內容,給的十分清晰——

  【歡迎來到[混亂之徑]。】

  【恭喜您,獲得一百點作死值。】

  ……

  濃重的霧氣再次凝聚,撲面而來。

  徐徒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普通的天花板。腦後是冰涼的地板。

  她覺得此時的場景有些熟悉,快速從地上爬起來,看到了不遠處的椅子,以及放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包。

  說到包……徐徒然飛快地摸了摸自己的周身,略感驚訝地發現,此時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開始就帶著的斜挎包。

  之前在「域」中搜刮到的一切武器也全都消失。包裡只剩下了一個拍立得、一面碎到只剩鏡框的手持鏡,以及一個禿了頭的布娃娃。

  徐徒然:「……」

  所以自己這是……出來了?

  她狐疑地望著四周,試圖進一步分析當前的狀況。緊閉的房門外忽然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她走上前去開門,正對上門外楊不棄略顯焦急擔憂的眼神。

  在看到屋裡的徐徒然後,他明顯鬆了口氣。

  「太好了,你也回來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徐徒然搖了搖頭,反問一句:「我們這是已經離開『域』了嗎?」

  「嗯。」楊不棄點了點頭,輕輕笑起來,「已經出來了,沒事了。你全說對了……」

  「哦。」徐徒然微微頷首,視線飄忽了一下。

  楊不棄:「……」

  「你……怎麼像是有點失望?」默了兩秒,他謹慎地開口。

  「沒有。」徐徒然立刻否認,「你想多了。」

  楊不棄:「…………」

  謊言。

  所以居然還真的有點失望嗎?

  楊不棄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梅花公寓的事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迎來了尾聲。

  「域」被破壞。所有被困在「域」中的存在,都回歸了自己本該待著的地方。就像徐徒然是在楊不棄屋裡醒來,楊不棄在小張屋中醒來……曾經錯位的時空,又悄無聲息地被拼接回原位。

  儘管在其他人看來,他們實際已經憑空失蹤幾個小時之久。

  老大、蘇穗兒他們也很快來到了梅花公寓報平安,順便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他們這一批人算是相當走運,基本都沒什麼事——不過也只有他們,沒什麼事。

  其餘的失蹤者,都是以屍體的形式回歸的。

  對於外界來講,這又是一件相當轟動、且令人毛骨悚然的靈異事件。所有與梅花公寓相關聯的失蹤者,屍體被接二連三地發現。而且死狀都相當得詭異——他們有的彷彿是被野獸啃咬過、身體殘缺不全,有的則像是被抽乾了渾身的血液。還有些,胸口莫名出現了一個大洞,彷彿那裡曾連接著什麼。

  至於身為伴生物的查若愚一家,則連屍體都沒有回歸。楊不棄猜測,那個域的主人,最後多半還是將「媽媽」吃掉了——「它」之前一直不動她,只是為了維持域的存在,既然域已經不在,那也沒有再留著這個大份便當的必要了。

  而從未進入過「域」的查若愚,此後也再未出現過。也不知是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到達那個「永生之地」,默默選擇了放棄;還是被他背後那個更為強大的存在,悄悄抹殺回收了。

  「當然,仁心院是不會放棄追蹤那個可憎物的。」

  老大用力嘬了口手裡的奶茶,一本正經地對楊不棄道。

  此時已是他們從域中重返現實的第二天。仁心院忙著收尾忙到焦頭爛額,楊不棄本著幫人幫到底的想法,還是留在了這裡——一方面也是因為徐徒然還留在這兒,沒有離開。

  楊不棄站在窗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樓下螞蟻般的汽車,道:「它似乎在有意識抹去自己的痕跡。你們有試過從房東下手嗎?」

  先前聽小張提起時他就有些在意了。一個明知房子有問題,卻還在對外出租,甚至能準確識別並拒絕能力者的房東,怎麼想都有問題。

  「之前就有過。但很難——有東西在阻礙我們靠近他。」老大道,「本想著域都毀了,1501沒了價值,或許『它』會放鬆對房東的控制,可沒想到啊……」

  楊不棄:「房東死了?」

  「屍體昨天剛發現。」老大嘖了一聲,「乾屍。死了怕是有幾年了。」

  楊不棄:「……所以那個可憎物還知道怎麼操作租房軟件?」

  不然徐徒然的房子從誰手裡租的?沒記錯的話她還花了挺多錢。

  「誰知道,也有可能是操作屍體去操作租房軟件呢。」老大一臉嚴肅地進行著套娃。

  楊不棄:「……」

  「在域中,伴生物的日記裡曾提到,查若愚曾跟一個叫『二叔叔』的人來往。」他想了想,幫著開拓思路,「那個二叔叔,很可能就是引查若愚入局的人。」

  「查過了。他就是1501的房主。」老大聳肩,「都說了,那東西也有意識地抹去一切。」

  楊不棄再次沉默了。

  「說起來,還沒謝謝你呢。還有那個小妹妹——這次幫大忙了。」老大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我聽小洛說,仁心院的老頭們為難你了?」

  「沒事。」楊不棄搖頭,「無所謂,隨便了。」

  仁心院與慈濟院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他也不是唯一一個會被遷怒背鍋的人,習慣了。

  「抱歉啊,那天本來是我錯判。反而給你添麻煩了。」老大誠懇開口,楊不棄再次搖頭,反問起小張的情況。

  他在回歸現實後,曾給小張料理了一下身體上的傷口。不過那孩子精神上,好像也出了些毛病,小小的樹枝不斷從他體內往外冒,還會自己開小花花。

  「有被污染的症狀。已經送回仁心院了。具體情況再看。」老大語氣平靜,又吸了兩口奶茶,沉默了一會兒,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你能告訴我,那扇門上的封印,究竟是怎麼回事嗎?」他低聲道,「願意說就說,不願意就算了,不過別糊弄我。我看得出來,你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眼神不對。」

  他呼出口氣:「也不用說多細,給個思路就行。我要寫報告的,麻煩體諒一下。」

  楊不棄:「……」

  他深深看了眼老大,倒是沒怎麼猶豫,直接開口:「沒事,本來也沒打算瞞你。只是當時那情況不適合細談。」

  「那個封印——是慈濟院內部開發的符文,是用來壓制被收容的可憎物的。不過那是舊版符文,大概五年前就已經被全面棄用。」

  他是在四年前加入慈濟院的,加入時這種符文已經被全面替換,不再使用。所以他說自己是「從資料裡看的」,倒也不算說謊。

  只不過他當時沒有提及一點——這種封印符文,是慈濟院開發出來,用來對付收容物的。換言之,這應該是只有「能力者」才會使用的東西。

  或者說,是曾經的能力者。

  老大有些詫異地看過來,很快又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徐徒然曾告訴我,她在『我』的房間裡找到了一盒名片。名片後面的火炬圖案,被塗掉了不少。」楊不棄淡淡道,「這說明那個存在,是認得這個圖案的。不僅認得,而且對它懷著憎恨。」

  老大:「……」

  盡管之前就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猜測,在聽到楊不棄如此明示後,他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氣:「他是墮落的高階能力者。」

  「而且出自慈濟院。」既然話已經說開,楊不棄也沒有遮遮掩掩的打算,「多半就是五年前那起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受害者?」老大扯了扯嘴角,顯然對這個用詞不敢苟同,「行吧……不管怎樣,多少是個思路。」

  不光是他寫報告的思路,還有尋找那個可憎物的思路——既然已經猜出那東西的由來,那麼再根據「它」展現出的能力和過去的身份進行反推,說不定真能順藤摸瓜,找到「它」現在的所在。

  楊不棄輕輕點了點頭。事實上,就算今天老大不來問他,他也打算將這一部分情報分享出去的——雖然有些丟慈濟院的臉,但這總歸是涉及人類安全,需要兩邊齊心合力的大事。

  「不過這事兒可不能讓蘇穗兒知道。」老大盯著窗外看了片刻,忽然開口,「她要是知道,肯定又要罵慈濟院作孽了。搞不好又要去鬧。」

  楊不棄垂下眉眼:「她的話,確實有這個資格。還是沒有關於她哥哥的消息嗎?」

  老大搖了搖頭:「一直在找,石沉大海。若只是死了,倒還好,起碼安息了。就怕他也變得和這回這東西一樣……」

  楊不棄嘆了口氣,與老大打了聲招呼,轉身離開。沒走出幾步,又被老大叫住。

  「對了,還有件事要問你。」老大轉頭看他,「那個小妹妹——叫徐徒然的那個。是還沒入你們慈濟院吧?」

  楊不棄腳下一頓,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什麼意思?你們想挖她?」

  「誒,什麼叫挖。她已經入了慈濟院,我們去接觸,這才叫挖——如果她還沒入,那就是普通的招攬。」老大振振有詞,「所以她是還沒入是吧?」

  楊不棄:「……」雖然有點不高興,但無法反駁。

  「那就好。」老大點了點頭,「我回頭讓蘇穗兒問問她去。」

  他先前在域中時,就對那小姑娘挺感興趣了。雖然行事有些沒章法,但勝在很有想法,心理素質過硬,動手……動手能力也挺強。

  還有就是她掏出來的那些詭異物件……老大從域裡出來後和羅宇等人交流過,後知後覺地吃到了那口「有人在姜老頭店裡一擲千金搞批發」的驚天大瓜,他又是親眼看到徐徒然拿出靈異拍立得和長髮布娃娃的。兩邊信息一對,那個驚掉姜老頭下巴的「隱藏大佬」是誰,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楊不棄是否知曉這件事。反正他目前對徐徒然,只有兩種猜測——第一,她確實是個隱藏大佬,而且不是螢級,只是通過某種手段偽裝了自己。第二,她確實是個螢級,但她的能力特殊,特殊到足夠支撐她拿著一堆詭異物件到處浪。

  不論是哪種,在老大看來,都有好好接觸一下的價值。

  他本來還擔心需要從楊不棄手裡搶人,所幸看楊不棄這態度,仁心院的機會應該還是蠻大的。

  老大審視地看向楊不棄,後者只微微蹙著眉頭,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片刻,才道:「慈濟院這邊也有招攬的打算。不過對你們的行為,我沒有干涉的資格,徐徒然會怎麼決定,也全看她自己。」

  老大聞言,暗自鬆了口氣,卻又聽楊不棄道:「但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老大:……?

  ……??!

  「不是,你等會兒。」他放下了手裡的奶茶,「你這是在放狠話嗎?」

  楊不棄,那個看著不太搭理人,實際脾氣好到不行的楊不棄,居然在對他放狠話?

  ……還是為了個漂亮小姑娘?

  老大一時間思緒萬千,瞬間覺得自己似乎穿越到了某個霸總言情現場。

  不想楊不棄只是一臉凝重地看了他一眼。

  「不,這真的是忠告。」他無比認真、一字一頓道,「為了你的心臟好。」

  老大:「……??!」

  更聽不明白了!

  *

  同一時間。

  梅花公寓,1401內。

  徐徒然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正無意識地塗抹著面前的白紙。

  紙上是一坨坨人立的黑影,本該是眼睛的位置是兩團白色的空隙。黑影是中間是一條白色的小路,彎彎曲曲地朝深處延伸著,不知通往何處。

  這是她那天從域出來後,就「夢」到的東西。

  當時迷迷糊糊的,沒反應過來,後來總算想起來了——「混亂之徑」,這個名詞她曾聽作死值系統提到過。

  作為積分超過2500的獎勵,她那時獲得了一張「混亂之徑/野獸之園入門券」。此時那張入門券,已顯示為「已使用」。

  細細一想,可不是全都對上了——左邊的門通往混亂之徑,右邊的門通往野獸之園,而她的手裡,只有一把開門的鑰匙,正對應著那張「入門券」。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應該是已經選定「混亂之徑」了。問題是,之後該怎麼辦呢?

  昨天晚上,她入睡後並沒有再夢到那些東西。也沒法獲得更多的提示。她應該怎麼做?順著那條小路往裡走嗎?作死值系統是將「入門券」作為獎勵發給她的,也就是說,她應該能從中得到好處——什麼好處?收獲更多的作死值?

  又或者是……升級?

  徐徒然手中的鉛筆一頓,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不得不說,她最近遇到的疑問可太多了。

  之前的「白雪王後」和「七號冰」倒還好,回來在網上一搜,連蒙帶猜,多少能蒙出個大概——比如「白雪王后」,安徒生童話裡的角色,擁有一塊被稱為「理智之鏡」的冰封湖面,整個角色給人的感覺就不太正常。徐徒然猜測,所謂的「非正常理智」狀態,多半就是會向「白雪王后」那種腦殼不正常的狀態靠攏。

  當然,她本身腦殼也沒多正常就是了。

  至於「七號冰」——這個根據徐徒然查到的資料來看,就有些猛了。

  簡單來說,就是目前科學家發現的冰一共有十八種形態,以此按照數字命名。「七號冰」是其中的一種,能在常溫下快速結冰,在壓強足夠的情況下,理論上來說可以以1600公里/小時的速度迅速凍結海洋。

  同樣是從理論上來說,凍結地球似乎也沒什麼問題——所以也被稱為「超級冰」。

  不過畢竟是「理論上來說」……姑且不論地球上究竟存不存在真正的「七號冰」,起碼就徐徒然目前的嘗試來說,她手裡的「七號冰」,是沒那麼猛的。

  別說凍海洋了,凍一洗臉池的水都費勁。而且是那種凍上後戳一下就破的碎冰冰……

  超級冰?超級兵差不多。

  ——但不管怎樣,這些東西,起碼還能在網上百度百度,找找思路。

  徐徒然收回思緒,望著面前的塗鴉畫,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混亂之徑……這種事情可沒法在網上百度。然而她現在連該怎麼進入第二次都不知道……

  或許,她該試著向「業內人士」求助?

  徐徒然眸光微轉,想起還待在樓下的楊不棄,心中忽然有了點底氣。

  除了楊不棄,蘇穗兒和維維也搬回梅花公寓了。只是她們這兩天看著都很忙——等她們空下來,也能找她們問問。

  終於有了解決方案,徐徒然登時放鬆不少。她將桌上的塗鴉畫放到一旁,轉眼又拿出一堆東西,擺在了上面。

  ——正是她之前買的各種靈異物件。

  在她回歸現實後,楊不棄特意將她之前扔出去和查若愚纏鬥的靈異物件進行了回收,又全都給送了回來。另外還給了她報銷條——他的意思是,歸還歸歸還,但該給的補償還是要給的。之後如果需要將它們「報廢」,也可以找他。

  當然那個什麼「狂蹈之影」他沒還。那玩意兒據說被回收時已經變得很小很小了,就只剩薄薄的一點。楊不棄說這個他得帶走收容,如果徐徒然有需要的話,這個他也可以申請下賠償……精神賠償。

  不過徐徒然這人比較念舊。而且這些物品裡的某些,老實說也真的挺好用的。就這麼報廢,她感覺有點可惜。

  因此她盯著桌上的一堆東西看了一會兒,再次拿起了手機,敲了敲那家淘寶店的客服。

  *

  另一邊。

  寬敞明亮的格子間內,一聲尖叫忽然響了起來。

  「她聯繫我們了!那個神奇買家,她終於又聯繫我們了!」

  一個年輕女孩摘下自己的耳麥,指著自己的電腦屏幕大聲叫道。旁邊立刻呼啦啦地圍上了一群人。

  「天,她居然還活著?確認是本人嗎?」

  「商品內的死亡標記都沒有觸發,肯定是沒死啊!說什麼傻話。」

  「不是說有幾個標記前兩天亮了好幾次嗎?」

  「亮是亮了,不過有生命危險的好像不是買家……」

  「哈?」

  「不是,她想幹嘛?又來搞批發嗎?」

  「要不要去通知姜總來看啊,他不是對這個買家很感興趣嗎?」

  擠擠挨挨中,電腦屏幕上又跳出一段話。

  徒然而已:【店家好,就我之前從你們店裡購買了一批商品,現在遇到點問題,想咨詢。請問如果你們店裡的商品有所損】

  她似乎是沒打完就發出來了,不過看這話頭也知道,她想問的應該是物品有損壞怎麼辦。

  對接的客服立刻憑借過往的經驗給出回應:【親親,再次提示,本店所有商品,一經售出,一律不退不換哦。】

  徒然而已:【?不不不,你誤會了。】

  緊接著,對面一連發過來了好幾張圖片。

  第一張,是一本被撕到封面歪斜,書脊走形的大厚書。

  第二張,那本書被翻開,裡面有著明顯的撕扯痕跡,掉了好幾頁。書脊與書體脫離了大半,露出巨大的空隙。

  正圍在電腦旁看熱鬧的眾人:……

  沒認錯的話,這好像是他們賣出去的血肉之書。連著剋死過幾任主人的血肉之書。

  第三張圖片也發過來了。是一面破碎的鏡子,鏡框裡空蕩蕩的,只在邊沿處可憐兮兮地嵌著一小片鏡子。

  第四張,是一個小木偶——這木偶單看著倒沒什麼問題,就是斷了支腿。不過沒記錯的話,它本來好像是一套的,應該有好幾個。

  第五張,是一個布娃娃——看著也沒啥大問題,就是腦袋光光的,全禿了。

  「……」

  【另外還有一個拍立得。】對面又道,【這個我不知道為啥,沒法拍照片。只能文字描述下。相機本身沒什麼毛病,不過拍出來的照片快沒顏色了。】

  「…………」

  在詭異的沉默之中,對面的賣家終於表明了自己的需求:

  【總之我就想問問,你們這個店,它保修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5 09:46 PM

第三十二章 格局打開了

  沉默。

  沉默在不大的辦公區域內流轉。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遲緩地找回自己聲音:「那個……保修,是什麼意思?」

  她確定她要說的,不是急救嗎?

  而且修……怎麼修?修完又咋辦?給她繼續糟踐嗎?

  「牛批啊。」有人小聲開口,「她這是開了個鬥獸場,把這些東西放進去打了一架嗎?」

  「瞎扯。」立刻有人道,「這些可憎物半斤八兩。」

  互毆能毆得這樣?

  這話一出,眾人內心的好奇更被點燃。負責對接的那個客服見狀不對,忙揮了揮手:「都別瞎扯了!快幫我想想,我這該怎麼回啊?」

  要說保修,肯定是不保的。且不說能不能修,以前也沒這個先例;問題是,對面這可是連自家總裁都注意的隱藏大佬啊!

  直接拒絕,萬一把人惹毛了怎麼辦?

  「告訴她,不保修。」

  就在客服焦頭爛額之際,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不保修。但如果她願意,我們可以進行回收。」

  「……」客服一愣,轉過頭去,只見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擠進了人群,正饒有興致地盯著電腦屏幕看。

  其他人也才注意到這個女孩,連忙打起招呼:「小姜總!」

  「小姜總好!」

  女孩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拍了下客服的肩:「愣著幹嘛,回她啊。」

  「啊……哦。」客服懵懵懂懂地照辦,敲到一半忽然覺出不對,「可我剛和她說不退不換?」

  「這個簡單。你就說,她已經激活了我們店鋪的隱藏業務,以舊換新活動。她把舊的物件交還給我們,我們可以將新的商品便宜賣給她。如果她有需要,這項業務可以長期進行下去。」

  「……啊?」客服都傻了,「還要換新的給她啊?」

  這已經是他們店裡比較能打……不是,是比較能扛的商品了,都被禍禍成這樣。再換新的過去,不等於換一批東西給她禍禍嗎?

  「傻呀,就是要讓她禍禍。」小女孩正了正胸前的校徽,「我問你們,一般來說,會購買這些可憎物的人,都是為了什麼?」

  「……」幾個員工齊齊默了一下,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使用。」

  女孩:「具體點?」

  「放餌,或者是……升級。」

  「對,升級。」女孩豎起一根指頭,「毫無疑問,尋求升級的客戶,才是我們客戶群中的大頭。那麼第二個問題,這部分客戶,最害怕什麼?」

  「……風險。」有人答道,「升級不成功,反而被影響,失控。」

  「對,沒錯。」女孩讚許地點頭,一甩辮子,看向電腦屏幕,「你們再看看,這些照片上的可憎物,還像有風險的樣子嗎?」

  ……

  那是真不太像。

  終於有人跟上女孩的思路了:「所以,小姜總您的意思是……」

  「這些,她願意出多少,就回收多少。然後掛高價賣出去。」女孩語氣肯定,「頁面上的廣告詞可以強調一下它們無風險的賣點。我覺得,『隱藏大佬專業加工』,這個點一定要打上去。可以顯得更有說服力。」

  眾員工:「……」

  「啊對了,還有,這個姐姐,你問問她需要哪個傾向的可憎物。我做主,送她一個。以後她每次來換,都送一個。購買的折扣能給多大給多大。」女孩指了指屏幕,又道,「爺爺說過,與人為善很重要……」

  眾員工:「…………」

  與人為善。可憎物就可以隨便折騰了是吧。

  小女孩佈置完了這一切,心滿意足地走到了旁邊,找了張空桌子,放下了書包。

  其他人神情復雜地望過去,有人小聲道:「絕了,誰能想到還有這種思路……」

  「早就和你們說了。格局。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格局——要打開,懂嗎?」

  小女孩滿不在乎地說著,從書包裡掏出一疊數學練習冊,低頭開始寫。

  *

  另一邊。

  「指定能力傾向的可憎物贈品?」徐徒然望著客服發來的話,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跟著掃了眼桌上的靈異物件們。

  倒是沒想到,這些東西居然還有剩餘價值——對面又是以舊換新,又是給大折扣,還要送贈品,要說回收這些對他們沒好處,徐徒然是不信的。

  不過她也沒打算細究。一來以舊換新加大折扣,再加上楊不棄那邊許諾的賠償,橫豎她不虧。而且這些東西對她來說確實實打實地派上過用場。二來,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新的問題上。

  「能力傾向……」她琢磨著這個詞,遲疑片刻,還是沒有直接指定贈品,而是從客服給的商品照片中又挑了幾個看得順眼的,先進行了購買。

  能力傾向,對她而言還是比較陌生的詞。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瞭解下再做決定。

  手頭的靈異物件,除了那個見鬼拍立得,徐徒然將其他的都換給了店鋪——那個相機她總覺得還能再用兩天。等實在沒顏色了再換不遲。

  和上次一樣,依舊是現金交易。徐徒然將舊物打包帶出去,補了點錢,很快就從附近的小公園裡提回了一個新的銀色箱子。考慮到梅花公寓裡還有其他能力者在,她沒有急著拆封,只隨手塞在床底下,跟著便思考起該如何找人打聽能力傾向和如何升級的問題。

  所幸這事兒很快就有了解決的苗頭——之後的兩天,蘇穗兒和維維似乎是空了下來,有事沒事過來找徐徒然玩。好幾次,楊不棄人都來到了她門口,一看門口放著三雙女式鞋,只能無奈折返。

  正好今天她們又過來玩,說的是蘇穗兒買了現烤餅乾來分享。徐徒然看破不說破,只在聊天時,順口問起了「能力傾向」的事。

  於是她當場就接受到了來自蘇穗兒的熱情科普——

  「能力傾向,簡單理解一下,就是專業方向。你看大學裡面,不是都有這個專業、那個專業嗎?一個人,可以同時修幾個專業。而能力傾向上的『修業』,就是『升級』……」

  就像之前蘇穗兒所說的,當前能力者發現的能力傾向一共有十種。混亂、秩序、野獸、天災、生命、預知、全知、長夜、永晝、戰爭,其中「秩序」與「預知」為人類獨有傾向,不會出現在可憎物的身上。

  「每個人的素質,都是獨一無二的……起碼目前看來,是沒有出現過重復的素質。」

  蘇穗兒一臉認真道:「每個素質,都會有一到兩個能力傾向,一般一個人只會擁有一個素質,個別人會有兩個。最多可以擁有三個能力傾向。」

  「三個?」徐徒然抬起眼眸,「不應該是四個嗎?」

  一個素質倆傾向,兩個素質四傾向,多好,整整齊齊的。

  「不會。」蘇穗兒擺擺手,「最多三個。」

  徐徒然:「……」怎麼不會有,我就四個嘛。

  她當然沒直接那麼說,只好奇地繼續打聽為啥不會有。這個問題可戳在了蘇穗兒的盲點上,支吾半天答不出來,只好給徐徒然塞了塊糖。

  徐徒然見好就收,也沒再追問,轉而問起個人素質與各個傾向的辨認方式。這個蘇穗兒倒是答得十分清楚:

  「辨認?這個自己沒法辨。需要去找有『全知』能力者來進行觀察……高階的全知能力者可以將素質和傾向全都識別出來,不過這種人不多……低階的全知只能識別素質,再根據素質展現出的能力,推導相應的能力傾向……」

  ——最好識別的就是「野獸」。只要素質名稱和動物掛鉤,絕對就是野獸沒跑了。植物的話,大概率也是。像維維的素質是「枯葉蝶」,這種就是明晃晃的野獸傾向。再比如小張,雖然他的素質是一種名為「野朱桐」的植物,實際也歸在野獸。

  野獸傾向的能力者,能力往往會向名稱中的動物靠攏。比如維維的擬態、小張的樹枝生長與開花。有時也會出現溝通與操控其他物種的天賦。

  這一類能力者,也是外形上最容易發生變異的,一旦進入失控狀態,或是升入到炬及炬以上,什麼小耳朵小尾巴小翅膀就都來了——當然,實際場景,可能並沒有描述得那麼萌。

  ——其次好識別的就是「天災」。天災傾向的能力者,往往具有操控自然元素的能力。水電火雷,要啥有啥,只要練得好,能控場能支援能主C,相當於西幻裡面的「元素法師」。而且就目前的研究來看,這個能力傾向是最不容易失控的,所以不管是哪個組織,都非常願意培養這個傾向的能力者。

  ——「生命」和「戰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兩種能力傾向很容易被搞混,最好能有高階的全知能力者來直接進行辨別。

  單從技能表現上來看,只能剝奪生命的,是「戰爭」;除了剝奪之外,同時還擁有「精神安撫」、「力量給予」、「傷口治癒」這類能力的,則多為「生命」。

  如果看素質名稱的話,與強勢攻擊、冷熱兵器有關的,十有八九是「戰爭」;如果具備強煽動或挑釁能力的,基本也算在戰爭。

  據說高階的生命可以促進繁衍、起死回生、無中生有;而高階的戰爭,可以僅憑一張嘴就挑動人心、翻雲覆雨、讓一切化為廢墟。

  楊不棄在剛入行時,就曾被認為是同時具有「戰爭」及「生命」雙傾向。直到後來慈濟院的高階全知者出面辨別,才確認他實際並沒有「戰爭」傾向——雖然他毒藥的傷害上限很高,但這和他的「治癒」是兩面一體,本質依舊屬於生命傾向。

  這兩種傾向對能力者的性格和處事方式影響是最大的。「生命」傾向容易出聖父聖母,「戰爭」傾向則容易變得脾氣暴躁、好生事端,這都是公認的事,有些影響過重的,甚至需要專門服藥調節。

  ——「預知」和「全知」。這兩個傾向經常被放到一起討論,但實際上,這倆現在在各個組織內的地位可謂天差地別。

  「預知」,顧名思義,就是可以窺見未來,此外也有一些人,會表現出「預感」、「隔空測定」之類的能力。

  預知的等階越高,可以窺見的內容越多,也越精確。曾有人說,在「預知」提升到了最高的「辰」等級後,不僅可以預知未來,還能隔著時空進行操盤——不過因為某些原因,高階的預知能力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這話自然也難知其真假。

  「全知」,則只針對已經發生的事。

  只要是已經發生的事,他們必有辦法窺見其蹤跡,世界也好,時空也好,路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行人也好,在他們看來,都是一本本亟待翻閱的書——等級越高,他們可以翻閱的內容就越多,所知道的就越多。

  這兩種能力傾向,如果光看素質名稱,或個別能力表現的話,也容易被搞混。楊不棄在這方面就很有發言權——

  同樣是在剛入行的時候,因為「預言家」這個素質名稱,他被認為是預知傾向。後來因為展示出能辨別真假的能力,又被認為是「全知」傾向。當時認同兩種觀點的人都有,差點打起來,後來還是他自己悄悄努力,設法突破到了預知的「燭」級,驚豔(?)所有人,又有高階全知者出來鑑定,他才被徹底歸為「預知」傾向。

  ——至於「長夜」和「永晝」,想要辨別這倆,則是非高階全知出手不可。原因很簡單,這兩個能力傾向的外在表現,真的太過相似了。

  同樣是與光有關的能力,同樣表現為可以操控光暗,同樣可以對人的情緒施加影響。既能喚起悲傷或強制快樂,也可以讓人安穩入眠,或是精神抖擻一整天。

  相似的就宛如同一條河流中分流出來的兩股。

  在目前唯一一個輝級全知者出現前,人們一直以為這倆就是一個能力傾向。直到他在升級後對相關能力者重新進行了「閱讀」,才真正確定,這實際是兩個能力傾向,而且是在能力者身上絕不會共存的對立傾向。

  這一組傾向也是當前最為神秘的。對應能力者從升入燈等級開始,就容易表現出情緒上的極端性,同樣屬於容易失控的一類,因此也是各個組織的重點關注對象。

  ——當然,最被關注的,還是「混亂」。

  「混亂」是最讓人警覺的能力,也是可憎物中最常出現的傾向。混淆意識、顛覆規則、製造幻覺……更有甚者,可以悄無聲息間妨害人們的認知,扭曲他們所見到的、所相信的一切。

  這個傾向也是最為容易失控的。升級容易失控,執行任務也容易失控——畢竟可憎物多為混亂傾向,對同傾向能力者的負面影響更大。而混亂傾向的中高階能力者一旦失控,大概率會引起團隊連鎖失控……

  堪稱團滅發動機。

  因此各個組織基本都不鼓勵混亂傾向的能力者升級。倒不是歧視,主要是為了當事人與其他人的身心健康。

  ——與「混亂」相比,「秩序」則恰恰相反。這是目前人類手中最大武器「規則」的力量來源,也是唯一一個所有組織都在加緊培養高階人才的能力傾向。

  中高階的「秩序」能力者,可以圈定區域、書寫規則、維持秩序。為人類爭取最大的生存縫隙和反抗空間。

  目前針對可憎物的收容,也大多依賴於秩序能力者的力量。他們是能力者與可憎物抗爭的攻堅手,也是托起整個能力者組織內部運轉的基石。

  「只是現在能找到的秩序能力者還是太少了。僧多粥少了可以說是。」蘇穗兒呱呱說了一堆,說到自己口乾舌燥,灌下一大杯水,「啊,不過不是說其他能力傾向的就不重要啊。雖然有能力傾向之分,但具體體現在個人身上的技能都是不一樣的。而且傾向也不是判斷一個人實力的唯一標準……」

  「我不知道別的組織啊,不過仁心院的話,還是更看重綜合素質的。」

  正在喝水的徐徒然:「……」

  很好,這個廣告植入,可以說是相當硬了。

  而且,綜合素質……?

  她想起不久前在十五樓見過的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年輕。那傢伙好像就仁心院的嗎?叫啥來著,小張?

  徐徒然想了想,禮貌地沒有對蘇穗兒的話提出質疑,而是趁機拋出了另一個自己分外在意的問題。

  「你剛才一直說升級升級的……到底是個怎麼升法?『培養』的意思又是什麼?是說組織會有人幫忙升級嗎?」

  「幫忙……可以這麼說吧。」蘇穗兒搔了搔臉頰,「不過我對這個其實不是很瞭解。」

  徐徒然:「?」

  「我是自己憑本能升上去的。而且我的能力傾向是『戰爭』,不好升太高。」蘇穗兒如實道。

  她是那種為了自保會主動放棄升級的,現在也就只有「燭」而已。

  「憑本能?」徐徒然來了興致,拉過椅子,往她旁邊靠了靠,「能說得詳細點嗎?」

  蘇穗兒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旋即輕笑出聲:「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啊。就是某天晚上,突然做了個夢,夢裡有兩扇門。我推開其中一扇往裡走,裡面……嘶。」

  她揉了揉額角,眉頭微微皺起:「裡面有啥來著?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一塊地方,好多人。我稀裡糊塗地跟著人群往前走,醒來就升到燭級了。」

  徐徒然:「……?」

  真好。這樣的稀裡糊塗,麻煩分我一份。

  不過蘇穗兒的話倒是驗證了她的部分想法。

  看來自己之前夢見的那兩扇門,確實是和能力傾向升級相關的……但為什麼蘇穗兒也是兩扇門?

  徐徒然一直以為,自己的「瘋兔子」是雙傾向,又拿到了兩個傾向都可以使用的入門券,所以才會一次看到兩扇門。可按照蘇穗兒的說法,她只有一個「戰爭」傾向而已……

  「那你知道,你當時沒打開的另一扇門後面是什麼嗎?」她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啊。那扇門我根本進不去。」蘇穗兒搖頭,跟著似是意識到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徐徒然,「怎麼,你也夢到過類似的東西了?」

  徐徒然眸光一轉,點了點頭:「嗯,夢到了。」

  「不過我不知道那門的後面是什麼,就沒敢推門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了。」她補充道,「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正常的。」

  一個縹緲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徐徒然轉頭,目光落在坐在桌邊的維維身上。

  維維不怎麼說話,從進屋到現在也是一直沉默。這會兒突然開口,語氣卻是非常篤定:

  「不要急,這是正常的。」

  「……是嗎?」徐徒然看她一眼,雖然不知緣由,不過心裡總算好受了些,「能告訴我原因嗎?」

  「原因……」維維偏了偏頭,「你理解為網不好就好了。」

  徐徒然:「……」

  哈?

  「你剛剛不是問,門的後面是什麼嗎?」維維不緊不慢,話頭突然一轉,「我曾聽院裡的全知能力者說過。那門的後面,是『服務器』。」

  徐徒然:「……???」

  「類似於……網站那種?」她試著跟上維維的描述。

  維維點頭:「嗯,游戲服務器。每個門後面,都是一個能力傾向的單獨服務器……所以蘇穗兒會說,那裡有很多『人』。」

  那些人,不全是「人」——有的是能力者,有的是怪物。

  準確來說,那些其實就是和她有著相同能力傾向,並在同一時間,登錄了那個服務器的存在。

  「在『服務器』裡,人的意識是恍惚的。無法識別他人,也無法記住自己。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走——越往前走,人就越少。走得越深,等級就越高。」

  維維小口咬了下手裡的小餅乾:「起碼我聽到的描述,是這樣的。」

  徐徒然若有所思:「那你剛才說,我網不好的意思是……」

  「服務器擁堵。」維維一本正經,「你信號不好,就擠不上去。」

  徐徒然:……

  她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這說法槽太多了,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裡吐。

  「那怎麼辦?」她呼出口氣,「我……另外拉條網線?」

  或者去掛個梯子?還是買個VIP?

  「如果有組織的話,可以申請服用特定的藥物。來幫助進入。」維維不緊不慢道,「通過接觸同傾向的可憎物,也能增加進入概率。有的人在任務中就會遇到這種事,不過很危險。九死一生。」

  「嗯……所以也有人會去買經過收容和壓制的可憎物,當然也有風險……」

  她所說的這一類人,自然就是姜老頭淘寶店的目標客戶了。

  不過徐徒然這會兒關注點不在上面。

  「……等等。」她默了一下,忽然抬手叫停,「不好意思,你剛剛說的什麼?」

  維維:「?」

  她眨著眼睛想了想,緩慢道:「當然也有風險。」

  「不不不,不是這個,是再前面的……」

  沒等維維再次重復,徐徒然自己就想起來了。

  對,她說的是「任務」和「九死一生」。

  ……徐徒然迅速鎖定了關鍵詞。

  她覺得頭頂蹭地一下,似乎亮起了一盞燈泡。

  老實說,她不是沒看出蘇穗兒和維維積極往她這邊跑的目的。維維姑且不論,蘇穗兒那種見縫插廣告的模式,就差沒把「現在加入仁心院就送新人999大禮包」這句話刻在腦門上。

  但在此之前,徐徒然對此一直是持觀望態度的,內心還隱隱有些抗拒。

  原因很簡單。仁心院是個組織。是組織就有章程。有章程就得約束行為,而約束,會拖慢她作死的腳步。

  但現在,她找到了一個解題的新思路。

  她如果現在加入仁心院,必然是以能力者的身份。而身為能力者,她就可以去接任務。

  像梅花公寓這一例,她就進賬近三千。而聽蘇穗兒他們的意思,這種等級的事故,仁心院接手的並不少,大部分還都被掩藏著,不為公眾所知。

  這種飯來張口的模式,不比自己網上找死快?

  而且做任務的同時,還能升級。級別越高,就越可能接到高危任務……

  這是什麼?這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良性循環啊。

  再說了,能力者的作死能叫作死嗎?這叫為了團隊而冒險、為了人類而犧牲、為了成功而勇於嘗試!

  徐徒然只覺周身彷彿一陣清風拂過,整個人神清氣爽,頭腦一片清明。

  格局,打開了!

  *

  又一天後。

  楊不棄跟著導航開車駛出跨城高速,順勢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徐徒然。

  「老實說,我還挺驚訝的。」他沉吟片刻,實話實說,「我看你這兩天和蘇穗兒他們玩得很好,還以為你會選擇仁心院。」

  天知道他去和徐徒然談加入慈濟院的問題是,心裡都沒報什麼希望。沒想到徐徒然居然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副駕駛座上,徐徒然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該不該告訴他,他的以為其實並沒有錯。

  她確實差點就選擇了仁心院,只是因為某些個人原因,臨時改了主意。又正好楊不棄來問,她索性就直接答應了。

  實話實說,單就她目前的觀感而言,慈濟院的行事方式確實比仁心院更讓人舒服——雖然她目前接觸的慈濟院員工,也就一個楊不棄而已。

  另外,也是因為和楊不棄交流時,打消了她心中的一個顧慮。

  楊不棄過來時順便要了她的微信號,看到她把電話號碼寫在微信簡介裡,就說順便存一下,結果一存,就發現了之前埋下的那個小烏龍——

  徐徒然的電話號碼,已經被他當做騷擾電話拉黑了。

  楊不棄的問號當時飄了滿腦袋,仔細回憶了好一會兒,也想起這電話好像就是當時找他推薦商鋪的。當面一問才知道,是徐徒然電話剛打過去就後了悔,找藉口故意掛掉的。

  「……我記得,你當時叫了我名字?」楊不棄想想又覺得不對,「你怎麼知道我還有個名字叫楊願?」

  「……聽你旁邊人說的。」徐徒然面不改色地答道。

  她這話還真算不上說謊。如果不是當時有人叫了一聲,她的確不知道楊不棄還有個馬甲叫「楊願」。

  楊不棄聽完也沒多想,反而主動和徐徒然解釋了下。徐徒然這才知道,他「楊願」這個馬甲,是只在正常的社交圈裡用的,而非正常的圈子裡,他只有一個名字,楊不棄。

  ……這就很讓徐徒然放心了。

  她之前之所以不想和楊不棄繼續接觸,就是因為「楊願」是原文男主的多年朋友,她不想因此而莫名其妙地和原文男主提前產生交集——起碼不能在他和原文女主相識前產生交集。

  而根據資料,原文男主所認識的只是「楊願」,換言之,哪怕楊不棄和資料中的「楊願」是同一個人,她只要保證不參與對方的正常社交圈,基本可以保證錯開原文男主。

  而且沒記錯的話,原文男女主這個暑假就要見面了,之後就是長達數年的糾纏……她真正需要確保的,只有這兩三個月而已。

  這麼一想,楊不棄這人,突然就顯得賊順眼了。

  徐徒然暗自琢磨著,順便瞟了眼旁邊開車的人。楊不棄開車的時候很專心,目不斜視,不過眉頭卻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徐徒然也沒多管。自顧自地低頭玩手機。反正若是和自己有關的事,楊不棄肯定會問自己的。

  ……果不其然,又過幾分鐘,她聽到旁邊人輕輕咳了一聲。

  「可能這樣問有點越界,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麼沒選擇仁心院?」

  「只是好奇,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徐徒然:「……?」

  她倒沒覺得這問題有多越界。放下手機想了想,她如實開口:

  「我不喜歡他們組織的名字。」

  「?」楊不棄明顯愣了下,「仁心院?」

  徐徒然:「不是,全稱。」

  楊不棄:……

  「你是說……仁心精神病院?」

  「對,就這個。」徐徒然毫不掩飾地點頭,「絕對不行。」

  她還是在搜仁心院地址的時候才知道這個全稱的,當時就整個傻掉,還特意問了蘇穗兒——而後者,只是興致勃勃地點了點頭。

  「哦,那個啊,就是我們的全稱啊。我們這種組織,總需要披下殼的麼。」

  徐徒然:「……」

  她原地停頓幾秒,禮貌地向蘇穗兒道了謝,並當場婉拒了仁心院遞出的offer,最終在蘇穗兒不解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沒辦法,這個名字,她打心眼裡拒絕。

  雖然她知道自己腦殼不正常,但這並不代表她能心平氣和地加入一個以精神病院為名的組織啊。

  再說,人家沒病也就算了,她可是個真有問題的。萬一進去後被人抓典型了呢。

  這個不行,絕對不行。

  徐徒然打定主意,決定還是再觀望一下。在答應楊不棄前,她還特意偷偷上網查了下,確認沒有叫「慈濟精神病院」的組織,這才放心地答應下來。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了。」徐徒然非常冷靜地闡述完自己的理由,轉頭看了眼楊不棄的反應。

  楊不棄倒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有些復雜地「啊」了一聲。徐徒然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頸,道:「我知道這個理由聽著可能很莫名其妙,不過我確實……等等。」

  她動作一頓:「你那個『啊』是什麼意思?」

  「……」

  楊不棄沒說話,而是將方向盤打了個彎,拐進了旁邊的一個路口。

  「……我們到了。」他咳了一聲,將車穩穩停住。

  徐徒然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只見不遠處,是一扇相當霸氣的白色鐵藝大門,門後綠草如茵,鳥語花香,如果不是還立著幾棟白色規整的大樓,看著還真像是個小公園。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印在樓體上的幾個燙金大字。

  「慈心濟民精神療養中心」。

  徐徒然:……

  淦。失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5 10:04 PM

第三十三章 右手,劃一道彩虹!

  「嗯……一般來說,被可憎物糾纏上的普通人,很容易出現精神方面的問題。借著精神治療的機會,我們能更快鎖定這部分人群,進而抓出背後的罪魁禍首。」

  「萬一能力者陷入失控或是其他極端情況,有這樣一層殼子在,也比較好掩蓋……」

  楊不棄一邊說著,一邊側頭看向旁邊沉默不語的徐徒然:「你還好嗎?」

  徐徒然安靜地跟著他橫穿過大半個庭院,聞言扯了下嘴角:

  「挺好的,風景不錯。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

  楊不棄:……

  不過徐徒然也不算說謊。這個療養院的佈置是挺不錯——從外面看時,就覺得裡面花草相宜,有一種小公園般的閒適感。進來之後更是覺得一派舒朗和煦,讓人感覺非常放鬆。

  ……這讓徐徒然「終究沒逃過精神病院」的怨念多少消解了一些。

  楊不棄在旁觀察著她的神色,暗暗鬆了口氣,主動道:「我們有高階的永晝能力者,可以適當調節環境和氛圍,讓患者在這兒待得更舒服些……畢竟好歹還有層療養院的殼子。服務至上麼。」

  剛覺得舒服一些的徐徒然:……

  「……我該做什麼。」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精神病院」這個關鍵詞上移開。

  還能咋的,來都來了。

  「等等我帶你去填張表,然後等一下檢測結果就行。」楊不棄道,「我們的素質檢測是由高階全知者來進行的。結果出來後,會根據你的情況,安排一些培訓課程。」

  「還要上課?」徐徒然眉心一跳。

  「幫助你適應你的能力,更好地掌握特技。」楊不棄解釋,「不同的能力傾向也有不同的培訓方向。」

  比如「戰爭」、「長夜」、「永晝」這種容易情緒上出問題的,就需要學會如何更好地自我調節;「野獸」需要學會適應五感或本能的改變;「混亂」傾向的能力者,則必須比其他人更早地掌握「錨」。

  「錨?」徐徒然抬眼。

  楊不棄:「就是能穩定你的自我認知的東西。別的傾向以後也會學的。很多任務裡都會用得到。」

  聽到「任務」兩個字,徐徒然瞬間來勁了。楊不棄似乎察覺到什麼,認真地看她一眼:「不管怎樣,先學好保護自己的方法,這個是最重要的。」

  徐徒然立刻道:「瞧你說的,好像我不會好好學一樣。」

  楊不棄:……

  不,我說的這個「學好」的意思是,學到了,然後照做……

  這傢伙,真的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嗎?

  淡淡的憂心再次浮上楊不棄的心頭。他無聲嘆了口氣,帶著徐徒然,走進了療養院最深處的大樓裡。

  *

  「慈心濟民精神療養中心」,一共分為兩個部分。

  前半部分就是普通的診療部與住院部,後半部分則是專供能力者活動使用。有獨立的就餐區和住宿區。

  兩個樓群共享一個公共花園,然而在能力者的心理暗示下,普通的患者與員工們基本只會在花園的外圈活動,不會注意,也不會在意那立在深處的樓群,以及其中來來往往的人們。

  按理說,新人最好是先在療養院內住一陣子的。不過徐徒然沒這麼打算——和「精神療養院」這個名字無關,她從一開始就準備另找住處。她身邊還有新購入的一堆靈異用品,住在能力者堆裡,只怕不合適。

  還好,昨天她麻煩助理辦理退租和找新住處時,助理主動問了下她接下來的活動範圍。徐徒然這才知道,自己家在同城居然正好有房產——是記在她便宜養兄的名下的,不過徐徒然隨時可以搬過去住,距離慈濟院也不遠。

  好歹不用住精神病院了不是。

  也因此,徐徒然這回都沒帶什麼行李,大件全放在了梅花公寓,助理會過去取;而慣例的「新人入住」環節也因此取消,變成了楊不棄帶著她到處參觀。

  可惜沒參觀多久,他就被人因事叫走了。徐徒然被暫時安置在了一個空蕩的會議室裡,旁邊是一本厚厚的新人守則。用楊不棄的話說,是「怕她無聊,給她看著解悶的」。

  徐徒然:……我可謝謝您嘞。

  會議室採光很好,溫暖的陽光鋪了大半張桌面。沒人監督,徐徒然當然沒耐心在那兒翻書,坐了沒一會兒就起來溜達,站在落地窗前朝外望。

  從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對面另一棟的窗戶。不知為何,對面大部分的窗戶都正被窗簾遮掩著。她漫不經心地順著看過去,視線忽然一頓。

  她看到了一隻揮舞的手。

  那手位於對面五樓最裡側的窗戶後面,從只拉了一半的窗簾後面探出來,揮舞的動作相當大。在徐徒然看過去後,舞得更是興奮誇張。

  徐徒然:……?

  是在和我打招呼嗎?

  她遲疑了一下,抬起手來,剛準備回應,更讓她不解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半遮半掩的窗簾被完全拉開,露出了坐在窗戶後面的人。那是個形容消瘦的男人,留著半長不長的頭髮,面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

  那隻正在拚命朝著徐徒然揮動的手,就是他的。可奇怪的是,他在看到徐徒然後,明顯怔了一下。

  而在他怔住的同時,他的右手還在很開心地揮動著……說不出的違和。

  跟著就見他朝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搖了搖頭,當著徐徒然的面,再度拉起了窗簾。

  這次的窗簾拉得很嚴實。人也好,右手也好,全被完全擋住。

  剛抬起手準備回應的徐徒然:「……」

  所謂風水輪流轉,時至今日,她終於也體會到了一把「這傢伙在搞什麼鬼」的微妙心情。

  這就是傳說中的「精神療養院」嗎?

  可以可以。長見識了。

  *

  同一時間,對面五樓。最裡側的房間內。

  青年放下拉著窗簾的左手,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你這是在幹什麼呀?一會兒沒注意你就亂來,嚇到人怎麼辦?」

  右手沒有回應,只安安靜靜趴在桌上,手指頭都往裡收著,像隻蜷起四肢的貓。

  青年低聲笑了下,調整了一下位置,用左手打開了面前的電腦。

  「別鬧了。有工作。這邊有新人需要做鑑定呢。」

  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著,熟練地從數據庫裡找到了新提交的新人資料,旋即坐直了身體。

  ……不,與其說是坐直,不如說,他的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拔直」的。病瘦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一雙眼睛則完全放空,像是在看屏幕,又像是在透過面前的屏幕,看向無盡的虛空。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抬起。開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起來。

  【姓名:徐徒然。】

  【年齡:十九。】

  【素質:瘋兔子、白雪王后。】

  【能力傾向:混亂、野獸、天災、秩……】

  最後一個字尚未打完,原本安靜趴在一旁的右手突然跳起,自說自話地蹦到刪除鍵上,噠噠噠幾下,就將他剛才敲出的內容刪掉大半。

  ……?

  原本處在放空狀態的青年一下子回過神來,看了眼電腦屏幕,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這是在幹嘛?跟我鬧脾氣?」

  他好聲好氣:「好啦,別鬧。你喜歡對面那個女孩子嗎?我空了帶你去和她玩好不好?現在是工作時間,楊不棄等著要結果呢……」

  他又抬起左手,想要撤銷刪除,結果內容剛剛還原,又被右手二話不說刪了個乾淨。

  青年:……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後者索性直接張開五指,整個兒趴在了鍵盤上。

  大有一副「你要再敢敲我就跟你急」的架勢。

  「……」青年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菲菲?」他低聲輕喚,「是你『預見』到了什麼嗎?」

  趴在鍵盤上的右手再次自己動起來,靈活地跳了幾下,屏幕上呈現出一行字。

  青年盯著那行字看了一會兒,再次笑出了聲。

  「行吧,那就按你的心意來。」他說著,放鬆地往後一靠,「你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來吧,我替你掃尾就是。」

  得了他的許諾,右手似是一下子開心起來,翻過身來給他比了個心,跟著就垂下手指,靈巧地在鍵盤上躍動起來。

  一刻鐘後。

  正在埋頭修改報告的楊不棄,終於收到了來自高階全知者的鑑定結果。

  作為徐徒然的新手引導,他不假思索地點開了那份結果——跟著他眉頭就擰了起來。

  【姓名:徐徒然。】

  【年齡:十九。】

  【素質:無敵可愛小玉兔、白雪公主。】

  【能力傾向:野獸、天災、永晝】

  楊不棄:……

  他報告也改不下去了,蹭地站起身來。

  「楊老師?」旁邊的同事驚訝地看過來,「那個,那份報告……」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楊不棄強忍著心頭的煩躁,「今天下午一定給到,真的不好意思……」

  他說著,轉身往外走。迅速衝到了對面的五樓,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開。問了保安才知道,屋子裡的人已經跑去食堂吃飯了。

  那傢伙居然還有心情吃飯……楊不棄想起那份鑑定結果就兩眼一抹黑,顧不得細想,就直接轉去了食堂。

  食堂的二樓都是包廂。他知道那人向來只在包廂吃飯。

  楊不棄熟門熟路地找進了二樓的最後一間,門虛掩著。他抬手剛要敲門,就聽裡面傳出一聲「請進」。

  楊不棄:……

  他也不客氣,直接推門進去,第一句話就是:「蒲晗,你在搞什麼名堂?」

  包廂裡很大,但桌邊只坐著一個人。蒼白消瘦的青年慢悠悠地用左手端起茶杯,反問了一句:「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楊不棄隨手掩上身後的門,往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徐徒然的素質鑑定結果……你簡直就是在胡編亂造!」

  「沒有啊。」青年面不改色,「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還有,你板著張臉做什麼?當心嚇到菲菲。」

  楊不棄:「……」

  他看了眼青年的右側,放緩了語氣:「不好意思啊嫂子。」

  跟著目光轉回,再次板起了面容:「你少來。你知道我看得出來。而且你編也編得像點吧?徐徒然確實有表現出製寒方面的能力沒錯,但你看你寫的——玉兔?白雪公主?哪個和天災扯得上關係啊?」

  「話不能這麼說。」青年道,「我問你,玉兔生活在哪裡?」

  楊不棄:「……」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他在心裡拚命對自己強調著,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口:「月亮。」

  青年:「那月亮上有什麼?」

  楊不棄:「……嫦娥?」

  青年:「嫦娥住在哪裡?」

  楊不棄:「……廣寒宮。」

  「看,你自己也說了,廣寒!」青年一拍桌子,「這不圓上了嗎不是?」

  楊不棄:「……」

  他敢肯定對方是在瞎扯。可糟糕的是,即使知道對方是在瞎扯,他也已經沒法就這點發出反駁了。

  「詭辯」——這正是高階全知者蒲晗的能力之一。一旦讓他在辯論中圓上了自己的邏輯,那麼其他人將無法再對這個邏輯發出任何質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可以說是楊不棄最討厭的能力,沒有之一。

  「行,那我們不談天災的事了——那『混亂』呢?」楊不棄深吸口氣,「徐徒然身上肯定是有混亂傾向。我親眼見過,她能讓復數低級可憎物昏頭。這個傾向很危險,需要特別關注,你不能就這麼把它抹掉……」

  「首先,你怎麼知道,她那個能力,就一定出自『混亂』呢?」青年一本正經地看過來,煞有介事,「你怎麼知道,不是你先入為主呢?」

  楊不棄愣了一下:「可我是看到……」

  「對,你說了,她能讓可憎物昏頭。那我也寫了啊,她有個素質是『白雪公主』——白雪公主什麼特性?團寵啊。萬人迷啊。」

  「王后讓獵人去殺她,獵人殺了嗎?沒有。她住在七個矮子家裡,矮子趕她了嗎,沒有。除了王后,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會傷害她……你想想,這個特質,是不是也挺接近你說的『昏頭』的?」

  楊不棄:……

  不是,你家白雪公主生猛到單挑boss啊?

  楊不棄無語。要不是見識過徐徒然被伴生物追殺得連鞋子都要飛掉的模樣,他說不定還真信了。

  「素質,白雪公主。能力表現為被動團寵、萬人迷。能力傾向是能影響人和可憎物情緒的永晝。」青年一字一頓地再次重復,明明都是胡編亂造,他卻愣是念出了一副「我就是真理」的氣勢。

  「你看,這不都圓上了嗎?」

  楊不棄:「……」

  他默了片刻,抬手捂了捂臉。

  「你不像是會做這種惡作劇的人。蒲晗,你到底想幹嘛?」

  青年笑了下:「別問我,這是菲菲做的。我只負責幫她掃尾。」

  他說著,溫柔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邊,又道:「對了,她還讓我轉告你。別太糾結這件事,那女孩可以照顧好自己。」

  「還有,下個月網上藥房會有折扣活動。如果需要速效救心丸的話,你可以趁機多囤一點。」

  楊不棄:「…………」

  那我還真是謝謝她了啊。

  他思索了一會兒,重重呼出口氣,眉頭卻依然緊鎖著。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也算看出來了,蒲晗根本不會再去修改鑑定結果——而作為目前全知能力者中的天花板,唯一一個「輝」級全知者,他也確實有能力將這事一直掩蓋下去。

  只要他認定徐徒然的素質是「玉兔」和「白雪公主」,那麼不管其他全知者如何「閱讀」,他們看到的也只會是這個結果。除非現在橫空出世一個等階比他高的……

  換句話說,他不僅篡改了徐徒然這一次的鑑定結果,還把以後的鑑定結果,也全給改了。

  ……這就是壟斷,萬惡的壟斷。

  楊不棄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蒲晗喝了口茶,又幽幽道:「如果你真那麼想追求真實,也行。那我再改回來好了——不過既然要改,那就大家一起改,要真實就都真實。」

  他抬眼看向楊不棄:「不如我把你的鑑定報告也改回去吧。把那個抹掉的全知傾向補回去,生命傾向的數據也再更新下……對了,我記得你生命傾向去年就到『炬』了吧?你對上頭報的是什麼來著?怎麼還是燈啊,太不誠實了。」

  楊不棄:……

  他臉色微微一變,最終用力閉了下眼。

  「你確定你這樣改對徐徒然沒有負面影響?」

  他再次向蒲晗確認。

  蒲晗聳肩:「我說了,這是菲菲改的。不過你可以放心,菲菲很喜歡她,不會害她。」

  他說著,往楊不棄身後看了眼:

  「不信你自己問她。菲菲先前還和她打招呼來著呢。」

  楊不棄:……?

  他後知後覺地轉頭,正對上徐徒然略顯尷尬的目光。

  徐徒然維持著推門而入的姿勢,抬起一手揮了揮:「……嗨。」

  楊不棄一手拍上額頭:「不,等等……天,你怎麼來了?」

  「有人發信息說請我吃飯。」徐徒然十分實誠。

  她一個人待著無聊,又被這匿名短信勾起了興趣,就說過來看看。

  短信還強調,來了不用敲門,直接進就是。她出於好奇,跟著照辦,結果就吃了一嘴瓜。

  還是楊不棄的瓜。

  哇哦。

  楊不棄神情復雜地看過來,徐徒然連忙抬手:「別看我,我什麼都沒聽到,聽到也不在乎。也不用付我封口費,當然如果實在要給,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地收一下的。」

  她目光在包廂裡轉了一下,最後落在餐桌上,十分自然地轉開了話題:「怎麼四副餐具?」

  「因為有四個人呀。」蒲晗笑眯眯道,「好了,人都到齊了。可以開飯了——這頓我請,當做迎新了。門不要關。再過三分鐘,服務員會端湯過來,起身開門不方便。」

  言下之意,竟是從一開始就把楊不棄算在了就餐人數裡面。

  徐徒然饒有興致地望著桌上的四副餐具,還在思考第四人在哪兒,「菲菲」又是誰,那坐在主位上的青年已經看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右側位置。

  「你能坐這邊嗎?」他問道。

  徐徒然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坐了過去。才剛坐下,便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一下扯住。

  ……?

  她訝異地低頭,正見那青年的右手抓在自己的左手上,牽住之後,還心情很好地前後搖了搖。

  徐徒然:「……???」

  她盯著那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認真思考起當前場景與職場騷擾的適配性,以及是該掄茶杯還是掄椅子的問題。

  還沒等她拿定主意,忽然掌心微癢——那隻手,居然還得寸進尺地曲起手指,搔了搔她的掌心。

  徐徒然:……決定了,掄桌子。

  她閉了閉眼,正要起身掀桌,忽聽旁邊的青年「誒」了一聲。

  跟著就見他將自己的左手伸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右手扯了過去,一臉的哭笑不得。

  「真是抱歉,一下沒看住她就亂來……啊對了,我們還沒自我介紹過吧。」

  他將右手捉回桌上,輕輕剝下了那層黑色手套。

  手套下面,是一隻非常漂亮的手。

  五指纖長、膚色冷白、光潔得像是上好的瓷器。指甲修剪得很乾淨,還妝點著精緻漂亮的蘭花甲片。

  那手的手腕處,戴著一隻寶石鐲子,無名指上,則是一枚低調的鑽石戒指。

  「我叫蒲晗,也是你這次素質結果的鑑定者。有我兜底,你不用擔心露餡。」青年毫不在意地說著,又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語氣一下變得溫柔起來。

  「這是我的妻子,菲菲。你們之前見過的。」

  彷彿是響應著他的話一般,原本安靜趴在桌上的右手立刻抬了起來,沖著徐徒然開心地揮了揮。

  徐徒然:……

  她微微挑眉,已經按在桌子邊沿的手指緩緩鬆開,遲疑地也朝著那手揮了一揮。

  那隻漂亮的右手更開心了,抬起來朝她比了個心。

  徐徒然:…………

  老實說,在此之前,她還一直在擔心,萬一這裡的人發現自己腦殼不正常,直接當病人收容了怎麼辦。

  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這地方,臥虎藏龍的,什麼人沒有啊——相比起對面這位來,她覺得自己簡直正常到不行!

  *

  這一頓飯,不管是徐徒然還是楊不棄,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徐徒然是一直在思考「菲菲」的事。試著問了兩次,都被蒲晗不著痕跡地轉開了話題,遂識趣地不再多問,轉而可勁兒地腦補。思路從「雙重人格」一路飄到「鬼上身」,越補越是好奇。

  而楊不棄……他還惦記著徐徒然鑑定結果被改的事,再加上之前又被威脅了一波,一時半會兒還平靜不下來。

  唯一吃得放鬆又開心的就只有蒲晗還有他的「菲菲」。他吃飯是用左手的,右手則一直在旁自己管自己「玩」。有時她會人立起來,用中指和食指當腳,沿著桌沿溜達上一陣,有時則會拿起筷子,一會兒給蒲晗夾菜,一會兒給徐徒然夾菜。

  給徐徒然夾得還多一些。而且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夾過來的,正好全是徐徒然愛吃的。

  徐徒然嘆為觀止,再次感嘆,之前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什麼叫做真正的有病啊!

  「好了,我吃飽了。」沒吃多久,蒲晗便放下筷子,「我要回去了,剩下的你們解決吧。」

  「誒?」徐徒然有些詫異,轉頭看了看桌上的已點菜單,「可還有兩個菜沒有上……」

  「那是為你們兩個點的。正好是你們愛吃的。」蒲晗優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又用濕巾仔細擦乾淨了左手,這才拿起手套往右手上套。

  「至於我和菲菲的事,我不想當著她的面回憶。如果實在好奇,你可以問楊不棄——哦對了。菲菲還有句話托我帶給你。」

  他起身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

  「她說,明天的月亮很圓,是適合做夢的日子。入睡前記得把你新買的鏡子放在床頭——還有,你的網線已經拉夠了。那個白嫖的機會,不如考慮下別的方面的需求。像我男朋友……咳,她說的就是我。她忘了我們已經結婚了。」

  蒲晗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繼續道:「像『我』這樣的,或許能派上用場,你可以考慮下。」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旋即似是明白了什麼,微微蹙起眉。蒲晗見狀,也沒再多說什麼,再次與兩人告別。

  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那隻右手又揚了起來,隔著他的肩膀,朝著徐徒然再次比了個心。

  徐徒然被逗得一樂,抬手也回了一個。收回目光時,卻正好撞上楊不棄略顯復雜的目光。

  「你要去相親嗎?」他問道。

  徐徒然莫名其妙:「當然不是。你在想什麼?」

  「不是,因為他剛才……算了。」楊不棄咳了一聲,放下筷子,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對於菲菲的預言,我的建議是,選擇性地聽取。她是『輝』級的預知能力者,預見到的事情很少出錯,但另一方面……你也看到了,她現在畢竟不是活人,三觀多少有了些改變,做出的選擇不太可能是錯的,但未必適合人類。」

  「預知能力者?」徐徒然放下筷子,「可她不是可憎物嗎?」

  「她的情況比較特殊。」楊不棄解釋道,「具體怎麼變成這樣的,實際我也不清楚。但毫無疑問,她並不是可憎物……她當時已經瀕臨墮落,為了不讓她徹底變成怪物,她丈夫蒲晗進行了一些操作,中止了她的轉化過程。」

  這不管對蒲晗,還是對人類來說,都是一次相當大膽的嘗試。而從結果來看,應該算是成功了——菲菲的部分人類意識,被轉移到她的右手,又被嫁接到了蒲晗身上。

  最終她以這種方式存活了下來,和蒲晗達成了神奇的共生,同時也保住了自我意識,以及作為高階預知者的能力。

  她不是可憎物。沒有殺人的慾望,沒有吃人的需求,對人類沒有天然的惡意——但她現在的狀態,很顯然,也不能算在活人的範疇。

  「對於菲菲的存在,組織內部現在也還在研究。」楊不棄道,「她和蒲晗的案例太難復刻了。他們是青梅竹馬,對彼此的瞭解無人能及,又都是各自領域的高階……不過一旦研究成功,對能力者來說,會有巨大的價值。」

  「對。」徐徒然點頭,「如果是我,肯定也很願意變成一隻沒嘴巴的手,長在別的人身上。」

  這話說得是有些陰陽怪氣。楊不棄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當時那情況,能達成這樣的結局已經不錯了。菲菲是高階能力者,一旦開始墮落,哪怕死亡,也會變成很棘手的可憎物……而當時,所有組織都正經歷著巨大的動蕩,經不起更多的衝擊和犧牲了。」

  徐徒然正在琢磨「菲菲」給她的那句提示,聽楊不棄這麼說,心中忽然一動。

  「你說的那個大動蕩……是在五年前嗎?」

  楊不棄看她一眼,反問:「蘇穗兒和你說的?」

  「忘了是誰說的了。只是碰巧聽過而已。」徐徒然很仗義地沒有出賣蘇穗兒。

  ……雖然她估計楊不棄應該也聽得出真假。

  楊不棄好笑地看她一眼,轉動桌面,將一疊燜茄子轉到了徐徒然面前——他記得,先前菲菲給徐徒然夾菜的時候,最愛夾這個。

  「沒事。我猜她也會說。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只要入了圈子,遲早都會知道。」

  楊不棄略一停頓,斟酌了一下詞句。

  「你猜得沒錯。而菲菲,實際也是五年前那場事故的受害人之一。」

  「那到底是件什麼事?」徐徒然好奇道,連自己夾了團空氣都沒發現。

  「蘇穗兒只告訴我,這事是慈濟院鬧出來的,最終波及到了整個能力者圈。」

  「……她這說法,雖然不中聽,但確實沒錯。」楊不棄抿了抿唇,「你應該已經知道,『秩序』和『預知』,這兩個傾向是人類獨有的了吧?」

  「嗯。」徐徒然點頭,「然而現在發揮作用最大的,只有秩序。『預知』不知為何,已經很久沒有出高階了。」

  「準確來說,是近五年,沒有出高階了。」楊不棄道,「而再往推,『預知』和『秩序』,都是能力者們主要的研究方向。」

  「其中,慈濟院主攻『預知』,仁心院主攻『秩序』。當時除了這兩個較大的組織外,還有不少小組織,各自都有一兩個『輝』級能力者充當領袖。」

  「對……當時能力者裡等級最高的,只有『輝』級。人們花了很大的工夫,耗費了很多的資源,才終於在五年之前,堆出了一個『辰』級。」

  徐徒然動作一頓:「那個『辰』級,出自慈濟院?而且是『預知』?」

  楊不棄點頭。

  徐徒然:「那他預知到了什麼東西?」

  「沒人知道。」楊不棄搖頭,「因為在他完成升級後沒多久,就背叛了人類。」

  「——還將一大批高階能力者都拖下了水,給他陪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5 10:32 PM

第三十四章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對於當時的能力者來說,那是一濤前所未有的巨浪,差點將他們徹底打翻,爬都爬不起來。

  誰都沒預料到那個預知者會背刺。他本身就是慈濟院的發起者和精英骨幹之一,曾靠著自己的能力幫助同伴渡過無數難關,無論是人品還是意志,都是經過歲月和他人考驗的。預知者內部也曾彼此進行過預言,種種結果都表明,他就是最適合被推入辰級的那個人。

  因此,在他晉級後不久,忽然自作主張要召集圈內所有頭部大佬開會時,大家也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妥。

  更何況,他給的理由很有說服力——他自稱窺見了事關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需要和能力者的精英先進行討論。

  而這些精英,包含了當時所有的輝級、小部分即將升級的炬級,以及所有燭及燭以上的預知能力者。

  沒人知道那場會議到底討論了些什麼。唯一能確定的是,所有與會者,在回來後都陸陸續續地表現出了異常——最先出事的是等級較低的預知能力者,他們在短期內大量地自殺或失控,引起了相當的惶恐。

  緊跟著,高級能力者也開始接二連三地出事。一開始只是有人無故失蹤,之後失控的情況同樣開始迅速蔓延。而這個情況,比低等能力者的失控更令人不解——

  從炬級開始,能力者們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會由組織嚴格把控,力求不出一點錯處。而導致這些精英失控的根本原因,卻都是些本該已經被解決的小問題。

  「比如菲菲——」楊不棄說到這兒,頓了下,「她失控的導火索,是一個遭到污染的舊傷突然爆發。然而在很多當事人的回憶中,這個傷口明明在當時就已經處理好了。沒可能在她身上待了這麼多年卻沒人注意到。」

  徐徒然微微蹙眉,想起了蘇穗兒曾經說過的話:「據說,辰級的預知者能夠隔著時空進行操盤。」

  「這個說法正是來自那場事故。」楊不棄點頭,「很多人都認為,是那個預知者干涉了其他人的過去,修改了一些重要細節,埋下了失控的導火索。才能在短期內引發那麼大的動蕩。」

  「沒有全知者驗證?」徐徒然問道。

  「他的等級比當時所有的全知者都高。很難窺探。」楊不棄道,「而且高階中,最先出事的都是全知者。」

  就這點情報,還是後來人總結了當時的信息後,一點點推出來的。

  「那個預知者很會隱藏。當時一直裝病裝傷,要不是他後來還做出了攜款潛逃的事,人們還不會徹底認定到他頭上。」楊不棄喝了口水,補充道。

  徐徒然驚訝:「他還偷錢?」

  「不是錢……是資料,還有資源。升級的、治療的。」楊不棄解釋,「還放走了不少正在研究的可憎物……仁心院也被他禍禍了一通,據說損失也很大。」

  雪上加霜。這件事給當時的人們造成的打擊太大了,整個圈子損失了幾乎三分之二的高階能力者和大量研究資料。慈濟院和仁心院兩個最大的組織元氣大傷,更不用說那些只靠一兩個輝級首領撐起來的小團體。最終要麼解散,要麼被兼併。

  為了防止他捲土重來,人們對高階能力者的培養更加小心謹慎,培養能力者的速度大大變慢。而且能力者的組織都是民間組織,沒有官方背景。為了方便行事,人脈就很重要——以往組織的人脈搭建,主要靠的也都是頂層精英,這些人突然出事,人脈要再搭建,自然又要耗費不少心力。

  「以前的能力者,只有到炬以上才能稱為高等,輝級為頂樑柱。而現在,燈級就可以被視為高等,炬級就已經是稀缺資源,是要到處趕著救場的大佬了。」楊不棄嘆了口氣,「圈子整體降級,到現在都不算完全緩過來。起碼明面上是如此。」

  在仁心慈濟兩個組織之外,實際私下活動的能力者仍有不少。其中不是沒有更高等級的存在。只是兩個組織現在能為高階提供的資源有限,加入之後還有暴露與被約束的風險,有些人便更傾向於自己行動,以謀求更快地成長。

  「如果只是這方面的影響也就算了。畢竟人類是很堅韌的。再荒蕪的荒野都能生存開墾,遇到再大的災難都能重新爬起……」

  楊不棄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人心。」徐徒然幽幽接口,「更可怕的影響,在人心。」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

  沒錯,那個預知者帶來的最糟糕的影響,還在於人心。

  他曾是能力者的希望,是無數人,花費無數資源堆出來的至高。被視為對付——甚至是消滅可憎物的希望。

  然而他在窺探了未來之後,做出的決定卻是背叛人類,還幾乎摧毀了能力者費心搭建的一切。

  而這一切,都還是在他神志清醒的情況下做出來的。

  這很難不讓人產生一個猜測。

  他所謂的窺探未來,是真的嗎?如果是的話,他究竟看到了什麼?是什麼讓他決定放棄一切、摧毀一切?

  他的動機是什麼?他是不是為了達成更高的目的?他究竟是為了毀滅,還是拯救?

  ……我們現在努力的方向,真的是對的嗎?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我們所謂的冒險和犧牲,是否都只是在自以為是?

  這些問題讓人困惑,讓人動搖。因此而選擇退出組織的人也有不少,其中甚至不乏承擔了重建重任的新一批骨幹——有些事,堅持全靠的是一股信念。一旦產生了質疑,喪失了信心,就再也無法做下去了。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尋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想要真正解讀那位預知者的行為,必須得依賴高階的全知或是預知。而這兩個傾向的高階者,當時幾乎被滅了個乾淨。

  「蒲晗當時的能力等級實際只有『燈』。他是為了救菲菲,冒著極大風險,在短期內讓自己強制升到輝級的。」楊不棄再次嘆氣,「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時間差,他並沒有成為那傢伙的目標。但即使是他,也沒法看清那場事故的始末。」

  全知方面,連當前唯一一個「輝」級能力者都難以窺探,更不用說旁人了。

  至於預知方面,更慘。

  「你知道為什麼近五年來,一直沒有高階預知者出現嗎?」楊不棄瞟了徐徒然一眼,「那個傢伙,他不僅除掉了當時所有預知者,而且還封掉了之後所有預知者進階的路。」

  徐徒然:「……?」

  「還能做到這種事?」她不解地皺眉。

  緊接著,她就想起來了——維維曾說過,所謂的「升級」,實際就相當於無數個同傾向的人以及怪物,在夢中登錄同一個服務器。

  「……」徐徒然震驚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大膽的猜測,「難道說那傢伙在自己升完級後,反手炸了服務器?」

  「什麼服務……哦哦哦。」楊不棄沒料到徐徒然思路轉這麼快,反而緩了一下才明白徐徒然的意思,當即搖了搖頭。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

  楊不棄組織了一下措辭,道:「我不知道蘇穗兒他們有沒有和你說過……升級的地方,也就是你說的『服務器』,是一條單行道。」

  他抬手給徐徒然比劃:「這條路上,還分為不同區域。毎抵達一個新區域,就意味著完成了一次升級。每個區域之間,都有類似『門』一樣的東西阻攔……」

  徐徒然明白了:「你不會想說,他給所有的『門』,都加上了鎖?」

  楊不棄認真點頭。

  徐徒然:「……」這也忒損了。

  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可你不說那是單行道嗎?」

  那人如果要給門上加鎖,不得往回跑?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總之事實就是這樣。」楊不棄搖頭,「連進入『服務器』的大門都讓他給鎖了。所以近五年來,預知傾向基本沒有『燭』及『燭』以上的能力者,全是螢級……」

  他自己是唯一的例外。他目前的預知有「燈」級,但他在這一級也已經卡了快兩年,很難再有寸進。

  換句話說,那個預知者憑一己之力,搞廢了「預知」這一整條能力傾向。現在放眼所有傾向,「預知」可以說是公認的最無用的能力。

  徐徒然眸光微轉,忽然來了興趣:「所以,你是怎麼升上去的?」

  她好奇地盯著楊不棄,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這和你對慈濟院的隱瞞,有關係嗎?」

  楊不棄:「……」

  果然,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他咳了一聲,微微坐直了身體,眼神閃爍起來。徐徒然看他這樣,忙理解地抬手:「沒關係,我就隨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不,倒也沒什麼不能說……」楊不棄抿了抿唇,「嚴格來說,其實沒什麼聯繫。只是我現在一直在向組織申請資源,衝擊預知的『炬』級。一旦讓他們知道,我還有更有用的全知傾向,或是我在生命傾向上的真實進度,他們很可能會拒絕再幫我衝擊預知。」

  「?為什麼?」徐徒然抱起胳膊,「別人在這方面都升不了級了,只有你可以。他們應該更加幫你才對啊。」

  「但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旦升級到『炬』級,組織就會更嚴格地把控隊員的升級。而且比起以往,現在要考慮的因素更多。」楊不棄如實道,「現在的組織沒有再去冒險的資本了。比起曾經出過問題的預知,他們肯定更願意培養全知和生命……」

  為了不受到更多的干涉,他只能選擇隱瞞。

  也多虧他和蒲晗有著不錯的私交,這事才能瞞得住——蒲晗當初雖然成功保住了菲菲的意識,但他的身體實際承受不太住和菲菲的共生。再加上他是強制自己升級的,方式幾近瘋魔,這也給他的身體帶來了很大的副作用。在和菲菲達成共生的第一年裡,他病到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正好第二年楊不棄入行,又正好他有相當出色的治癒天賦,幫著斷斷續續治療了一年,蒲晗這才慢慢好轉過來。也因此,他自認欠了楊不棄人情,所以願意幫著隱瞞。

  這段經歷在楊不棄看來算是極為罪惡和羞恥的,現在對徐徒然和盤托出,算是徹底交了底。他一邊說,一邊謹慎地觀察著徐徒然的神色,注意到她突然皺起的眉頭,心頭不由自主地一跳,立刻移開了目光。

  「我知道這種事情挺卑劣的。但我沒辦法,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知道,那個辰級的預知者到底看到了什麼。這是目前最大的癥結,光是迴避這件事是沒有用的。必須設法搞清楚……如果把我培養成其他傾向的能力者,再怎麼厲害,都只是多了一個能打的傢伙。可如果我能搞清楚這件事,這對整個能力者群體而言,收益都是巨大的。」

  楊不棄閉眼,深吸了口氣:「你如果覺得這事無法接受,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不過拜託你,別把這事捅給慈濟院。只要你答應這事,別的事……什麼事都好說。」

  徐徒然:「……」

  她神情微妙地放下筷子:「那個,我還什麼都沒說吧?」

  為啥突然一副被迫害的忍辱負重的理想主義小白花的樣子。我就夾了筷子菜的工夫,你到底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楊不棄:「……」

  「可我看你剛才好像很嫌棄的表情。」

  徐徒然:「……我說我剛才嚼到了八角,你信嗎?」

  楊不棄:「…………」

  淦。居然是真話。

  他抬手扶了扶額角,突然有種想從窗戶跳下去的衝動。

  丟人,太丟人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啊,他是什麼受迫害的忍辱負重理想主義小白花啊,太羞恥了。

  楊不棄努力控住表情,以及自己躁動的腳趾。徐徒然靜靜望著他,突然笑了出來。

  「而且,你也沒必要這麼如履薄冰的。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也知道我的了嗎?」她好整以暇地倒了杯茶,放在轉盤上,轉到了楊不棄面前。

  「蒲晗給我的素質造假,這事只有你知道。四捨五入,我們扯平了。」

  而且,她其實還挺喜歡楊不棄的想法的——勇於嘗試,迎難而上。是她喜歡的風格。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垂首拿起了面前那杯茶。茶水剛剛碰唇,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瞬間放下茶杯:「等等,所以你其實知道自己的真實素質,對不對?」

  徐徒然:「……」

  淦。聊爆了。

  「你還沒說你是怎麼完成升級的呢。」她果斷轉開了話題,見楊不棄面露為難,立刻又補一句,「所以你還有秘密,我也還有秘密。四捨五入,我們又扯平了——完美!」

  楊不棄:「……」

  不是,誰跟你完美!

  他沉默地望著徐徒然,過了片刻,突然嘆了口氣,洩氣地放下肩膀:「菲菲說,你能照顧好你自己。」

  徐徒然:「嗯?」

  「不過我好歹比你早入行這麼多年,總有些能幫上你的地方。」楊不棄抬眸看向她,語氣十分堅定,「如果你遇到問題,不論什麼事,不論方不方便讓旁人知道……都可以找我。」

  「我一定會幫你。」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斜打在他身上。徐徒然一時恍惚,總覺得這一幕似乎在那裡見過。

  跟著就見她眯了眯眼,輕輕笑起來,眼邊唇角,亦染著些許的日光。

  「行,你說的。那我可記下了。」

  「……」

  楊不棄怔怔望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輕輕地點頭。

  *

  然而,事實證明,有些人的諾言,就是靠不住的。

  一小時後,徐徒然望著面前的合同,孤注一擲地發起了不知第幾次的垂死掙扎。

  「你說過不論什麼事你都會幫我——」

  「不包括幫你休學和退學。」楊不棄想也不想地開口,「但我可以幫你補課……清醒點。兼職協議的待遇又不是不好。」

  徐徒然:「……」

  她望著面前的兼職協議,克制地閉了閉眼。

  失策了。她在心底默默捂臉。

  千算萬算,她偏偏漏算了原主身體年齡只有十九的事實!

  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裡,楊不棄帶著徐徒然,以最快的速度瞭解了一下慈濟院目前的運行制度。作為新人,徐徒然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作為受助者來接受初級培訓,之後就可以脫離慈濟院,自行活動。一個是正式加入慈濟院,接受完整的培訓與培養,相應的,她有義務按照慈濟院的安排,去「出任務」,幫助更多的人。

  徐徒然本來就是為了蹭任務來的,正式加入後還有補貼,當然選擇第二種。可就在準備簽協議的時候她才發現,楊不棄拿給她的是兼職協議。

  兼職,意味著她得到作死任務的概率和數量都將大大降低,徐徒然當然是不願意的。

  然而楊不棄的理由很充分——徐徒然現在才十九,正是剛高考完的時候。再過不久,她就會收到來自大學的入學通知書。

  既然還要去上學,那當然只能算兼職。

  徐徒然不樂意了:「我可以不去!或者辦理休學!拯救人類和上學哪個重要?」

  「都重要!」楊不棄很堅持,「我找菲菲問過了,她說你要去的是個好大學……」

  這倒是沒說錯。徐徒然內心道。雖然她不知道原主志願是怎麼填的,高考發揮又怎麼樣——她甚至連她高考過沒有都不知道。

  不過原主後來讀的是A大,算是這個世界裡TOP級的學校了。

  「可你不也十九歲入行的嗎?」徐徒然至死不放棄,「你當時去讀書了嗎?」

  「我讀了啊。」楊不棄理直氣壯,「雙學位,還考了中級口筆譯、初會、教資和駕照。不信我給你看證書。」

  徐徒然:「……」

  早知道不問了。

  不論如何,在楊不棄的堅持下,徐徒然最後還是只簽了一份兼職協議。根據協議,她需要每週至少兩天來慈濟院報道,進行培訓以及確認精神狀況。如果她的狀態穩定,可以向慈濟院提出升級,慈濟院會給予一定程度的幫助——當然,她也可以自行完成升級。不過升級後,需要向慈濟院報備。

  至於任務,則可以在完成初級培訓後,於官方公眾號內閱覽和申請。申請後,由帶隊能力者進行挑選,通過篩選就可以跟著去作……去拯救人類了。

  她的素質和能力傾向也被提交到了慈濟院的數據庫——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蒲晗最終刪掉了「無敵可愛小玉兔」的前五個字,最後提交的版本為「玉兔」和「白雪公主」。

  能力傾向依舊被登記為「天災」、「野獸」和「永晝」。

  「初階永晝能力者一般有控制光影和控制情緒兩個方向。」楊不棄在送她離開時,還小聲提醒,「別人問起來,你就說你是偏第二條方向的。只要別人不讓你往這個方向升級,應該就不會露餡。」

  事實上,在有「天災」傾向的前提下,組織應該也不會鼓勵她升「永晝」——相比起來,天災的功能性和穩定性都強太多了。

  徐徒然瞭然地點頭,在楊不棄的目送下坐上了助理派來的汽車。嘴角的笑意在車門關起的瞬間便收斂起來。

  虛假的素質、虛假的能力傾向……她本來還不太明白為什麼菲菲要特地幫她偽造鑑定結果,經過和楊不棄的一番長談,她反而理解了。

  蘇穗兒說過,沒有人可以同時擁有「秩序」和「混亂」。也沒有人可以同時擁有四個能力傾向。而她偏偏就是那個二合一的例外——這對人類來說未必是壞事,對現在的能力者群體來說,卻未必是件能夠接受的事。

  她出現得不是時候。現在的能力者群體百廢剛興,整體行事風格更加保守,不敢冒險。對能力者的把控也更嚴格。就連楊不棄都要擔心自己的升級被干涉,何況她一個剛入行的新人?

  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對組織的依賴程度,實際也沒那麼大。她需要的僅僅是組織分派的任務,升級的話,她有作死值系統,再加上菲菲的暗中提示,完全可以自己在私底下悄咪咪地完成升級。

  「明天的月亮很圓,是適合做夢的日子」——她在心底默念著菲菲給出的提示,想起自己不久前剛入手的鏡子。

  那是從淘寶店購買的靈異物品之一。據說會讓看到的人迷失心智,陷入幻覺。從能力表現來看,應該正是混亂傾向。

  菲菲讓她睡前將剛入手的鏡子擺在床頭,應當就是要利用對方的混亂特性,讓自己再次登入混亂傾向的「服務器」,嘗試升級。至於她所說的後半句話……

  【那個白嫖的機會,不如考慮下別的方面的需求。像[蒲晗]那樣的,或許能派上用場。】

  蒲晗,全知傾向能力者。

  至於所謂白嫖的機會……

  徐徒然垂下眼眸,打開手機淘寶,再次敲了店內的客服。

  【您好,關於之前說的贈品,我已經考慮好了。】

  【請問,你們有全知傾向的燈級物品嗎?】

  這話一發出去,很快就得到了客服的回復,說要去倉庫裡找一下。

  徐徒然也不急,直接在線等著。等了片刻,沒等到客服回復,司機卻忽然停下了車,告知已經到了。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打開車門出去,整個人當場呆住。

  默了片刻,她轉頭看向司機:

  「那個,確定是這……裡?」

  「嗯?」戴著黑手套的司機聽她這麼問,還愣了下,忙確認了下地址,「嗯,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沒錯啊。」

  星星公園……

  徐徒然沉默了。她就說呢,剛才還覺著周邊環境不錯,像是在公園裡轉。合著還真是在公園裡。

  她轉頭又看了看面前這棟三層還帶陽光暖房和透明花房的大別墅,又看了看隔壁相隔一大片綠化帶的鄰居,再一次刷新了對原主有錢的認知——天知道,這還只是他們家的房產之一……

  徐徒然內心震撼,面上不顯,很快就調整好情緒,沖司機笑了下,轉身往前走去。

  她沒有房子的鑰匙。試著將指紋摁上護欄上的門鎖,門鎖滴滴打開。徐徒然動作忽然一頓。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方才一瞬間,她腦子裡也滴滴響了一下。

  像是危機預感響起的聲音。不過那聲音稍縱即逝。彷彿幻覺。

  徐徒然微微蹙眉,試著推開護欄走了進去——危機預感沒有再作響。作死值也沒有提升。

  ……怪事。

  徐徒然心頭翻起嘀咕,腳下卻不停。她穿過屋前的小花園,驚訝地發現,別墅的正門,居然是開著的。

  她略一沉吟,直接推門而入。果不其然,屋內的餐桌旁正坐著一人。

  「回來了。」穿著齊整西裝的青年沖她淡漠地點了點頭,「助理已經將東西送回你房間了。」

  「嗯。」徐徒然面不改色地點頭,彷彿她真的認識對面那人一樣,「你怎麼來了?」

  「附近有項目。我會在這兒住一陣子。」青年的目光在她身上飄過,很快就放回了手中的iPad上,「放心,我待在這兒的時間不長。不會妨礙到你的。」

  「這本來就是你的房子。你願意住就住,關我什麼事。」徐徒然面無表情地說著,悄悄觀察著對面青年的臉色。見對方只是微微皺眉,終於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面那個青年,應該就是原身的養兄——那個被原身稱為「管家」的霸道總裁。

  根據徐徒然看到的資料,原身和這位養兄的關係十分差勁,她甚至從來不願意承認對方的存在。為避免對方看出端倪,徐徒然也沒多說什麼,徑直穿過門廳,走上了樓梯。

  所幸那位霸總養兄並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徐徒然鬆了口氣,在二樓的幾間臥室裡轉了一圈,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之前購買的新一批靈異物件依舊裝在那個銀色箱子裡。徐徒然找到那個箱子,才剛剛打開,腦中忽然響起幾個提示音。

  【恭喜】

  【恭】

  【恭恭恭……】

  【恭喜恭喜您……】

  【恭喜……】

  徐徒然:……?

  什麼情況,卡機了?

  那聲音響了幾下,很快又歸於安靜。徐徒然等了幾秒,沒聽到更多的提示音響起,一腦袋問號,開箱的動作卻沒停。

  她這次購買的,又是五件物品——包括那面混亂鏡子在內,全是清一色的燈級。品質比之前那批高多了。

  徐徒然翻檢著物品,試圖找出剛才觸發提示音的是什麼東西,手機忽然收到來自淘寶店客服的回復:

  【親親,小的幫你去倉庫看過啦!目前全知傾向的商品只有一件,不過等級不是很合適,親親你要不再看看別的傾向的?】

  徐徒然:【?怎麼個不合適法?它是燭級?】

  客服:【不不不。】

  客服:【是這樣的,我們找到的那個商品,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爟級……被壓制後勉強算是燈級,不過它身上的封印實際不是很牢,所以還是有點危險……】

  ……確實。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認同地點了點頭。

  然後果斷敲下回復:

  【就它了。請問我該去哪裡提貨?】

  客服:……?

  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2:23 AM

第三十五章 您有病嗎?

  客服找到的那件商品,名為「筆仙之筆」。

  筆仙,算是恐怖小說裡的常見題材,簡單來說就是被請來進行占卜的孤魂野鬼。這支筆能以「筆仙」為名,起到的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作用。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問它問題,有問必答。

  據客服所說,這支筆可以用文字表達自我,所以溝通時一定要注意,不要太沉浸於它的回答。它會通過他人的依賴和信任,逐步控制他人心神,最終將對方變為自己行動的傀儡。

  【不過您請放心。這支筆上有我們專門請仁心院的高級秩序者施加的限制。它現在只能回答問題,不能說多餘的話。】客服如此強調,【只要保證一天問的問題不要太多,應該就不會出事。】

  【哦。】徐徒然誠懇求教,【那請問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在意的點嗎?】

  客服:【有的有的。就,請注意不要問它數學題。】

  徐徒然:?

  【全知傾向都是有偏向的嘛。】客服坦然,【這支筆的數學不太好。問它數學的話,它會不高興。】

  【還有就是,這支筆,它可能不太好相處。】

  關於這點,徐徒然倒是不奇怪:【知道的知道的,等級問題是吧?放心,我會謹慎對待的。】

  客服:【……倒也不全是。】

  徐徒然:??

  【它脾氣不太好。】客服敲字的節奏有些遲疑,【就,交流起來可能會令人不太愉快。】

  「……」徐徒然頓了一下,對著客服誠懇發問:【那您覺得,我和它們交流的時候,會讓它們感到愉快嗎?】

  客服:……

  她想起那個禿頭的布娃娃,以及那個書脊都被扯掉大半的血肉之書,默默倒吸了口氣。

  那想必是很不愉快的。

  【那就對了嘛。】徐徒然理直氣壯,【又不是為了交朋友,也沒打算長期養,要什麼愉快呢是吧。】

  客服:……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徐徒然又問了些注意點,確認沒問題後,便和對面直接商量起提貨。因為星星公園別墅區的安保比較好,徐徒然不得不費勁跑到公園外側,才終於順利提到貨。

  這次用來裝商品的,是一個不過巴掌長的銀色鉛筆盒。徐徒然拿回去拆開,只見裡面是一支正紅色的鋼筆,筆身上刻著奇怪的符文,筆帽並不是很合適,鬆鬆垮垮的,感覺很容易掉。

  說來也怪……就在徐徒然拆出這支筆的時候,她腦海中作死值提示音又響了。

  【恭喜您,獲得四十點作死值。】

  語音流暢,完全沒有問題。

  她又檢查了下數據,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多出了大概一百二十點的作死值——這讓她想起了先前那五聲卡頓的「恭喜」。

  按照之前的經驗,每購入一個靈異物品,應該都能帶來一定的作死值。這支「筆仙之筆」,是被壓到燈級的爟級,對應作死值是四十點;那麼其他五件燈級商品,對應作死值應該在二三十左右。

  假設這多出來的一百二十點是先前的開箱帶來的,數據倒正好對得上。

  很巧,之前卡頓的提示音也是五聲……或許當時的系統,正是在計入那五件商品帶來的作死值?

  問題是,為什麼會卡?明明數字也沒有很大……

  徐徒然微微蹙眉,很快又將注意力轉回那支筆上。

  隨筆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大堆空白線圈本和便條本。客服建議是每次問完它問題後,都要將它寫出的回答撕下丟掉,用這種本子比較方便。

  徐徒然將其他靈異物品都包好放在一邊,坐在桌前,端正坐姿,將筆拿在手裡。

  「請問你就是筆仙之筆嗎?」

  那筆控制著她的手指,自行在紙上移動起來,留下一行流暢的紅色花體字:

  【是。我就是你正在尋覓的全知傾向道具。相信我,我能解答你心中一切困惑。】

  「好的。」徐徒然耐心等它寫完,再度開口,「那麼現在,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她用左手快速劃了下手機,翻出先前找到的題目:

  「請問——我把兔子和雞關在一起。從上面數有三十五個頭,從下面數有九十四個腳,請問兔子和雞各有多少隻……」

  筆仙之筆:……

  那筆似是陷入了僵直,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遲緩地寫出答案:

  【二十三隻雞,十二隻兔子,外加一隻閒得無聊跑來問全知者雞兔同籠的大傻逼。】

  徐徒然:……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腦海中再次有提示音響起:【恭喜您,獲得二十點作死值。】

  行吧,看來這支筆的脾氣是真的不怎麼好。

  ——徐徒然非常滿意。

  *

  又過二十分鐘。

  徐徒然逐漸意識到,那客服的措辭還是太保守了。

  和那支筆的交流,何止是不愉快。

  ……雖然嚴格來說,這事還是她挑起來的。

  事情是這樣的。

  徐徒然原本是給它準備了一大堆數學題的。畢竟每次出題都有作死值拿,不刷白不刷。不過這筆顯然比她想得要聰明一些——

  除了前兩道會認認真真地算上好一會兒外,之後的題,它乾脆開始擺爛。不是回答【小猴搜題】,就是回答【百渡一下,你就知道】。

  而且情緒也調節得很快……不知是不是看出徐徒然就是在故意逗它,它一開始還會氣呼呼地罵徐徒然傻逼,同時給漲點作死值,後面卻是一點情緒起伏都沒了。

  ……這就是爟級可憎物的實力嗎?果然不容小覷。

  徐徒然嘆為觀止,只能試著從其他方面下手。她一面隨口問著些普通的問題,一面在網上查找著關於「筆仙」的資料,平平淡淡地試驗了幾個回合後,忽然來了一句:「誒,你怎麼死的啊?」

  筆仙之筆:……

  【恭喜您,獲得三十點作死值!】

  徐徒然滿意點頭,將手機上的搜索頁面收起。

  【召喚筆仙的禁忌之一,就是不能詢問它的死因】——這是從某個怪談論壇裡找到的,沒想還真有些作用。

  筆仙之筆:你禮貌嗎?

  事實證明,這支筆更不禮貌。因為它當即回了一句:

  【你才死了。】

  【你全家都死了。】

  ……看著像是髒話,但細一琢磨,又不算是沒回答徐徒然的問題。

  徐徒然當場來勁了。喲呵,這小別致還挺東西。

  她想了想,又問道:「我明晚能順利進入[混亂之徑]嗎?」

  筆仙之筆刷刷地在紙上移動起來:【你特麼買的是全知傾向還是預知傾向,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徐徒然:……

  「懂了。」徐徒然點頭,「你不知道。」

  看來這支筆的盲區不僅僅是數學題……它還無法預知未來的事。

  徐徒然默默將這一小發現記在了內心的小本本上,另一頭,正紅色的鋼筆已經被氣到開始往筆頭滴墨水了。

  怎麼說話的?全知的事,這能叫不知道嗎?

  這叫超綱題!

  不過很可惜,它氣歸氣,卻不能多「說」什麼——因為它身上的禁制,它只能回答問題,卻不能隨意表達自我。

  徐徒然成功嗆了回去,心情大好,更讓她心情好的是再次響起的作死值提示音——不過隨口回了句,又收獲三十點。這筆真大方。

  不過看看時間不早,她也懶得再和這筆多嗶嗶什麼,將它往銀色的色紙裡一包,轉身做起了休息前的準備。

  *

  徐徒然心裡清楚,她現在的處境,多少有些古怪。

  或許是因為今晚那幾聲卡頓的消息提示音,又或許是一種本能上的預感——不過她暫時摸不清那種古怪究竟是緣何而來。索性也沒去多想,該吃吃、該睡睡。只是臨睡前留了些心眼,格外在房間裡多做了些佈置。

  正好她白天在慈濟院翻新人守則時,看到了一些適合新人用的符文——這種符文都是那些高階能力者開發出來的,符文本身就已經包含了一定的力量,能起到一定的檢測或防禦作用。

  能給新人用的東西,當然也不會有多高深,但聊勝於無。徐徒然現學現賣,臨睡前方房間裡畫了些,多少算努力過了。

  然而轉天醒來,卻是什麼事都沒有。

  一夜好夢,一夜平安。畫在門上牆上的符文完全沒有被觸動過,夾在門縫與櫃子裡的頭髮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就連那些新購入的靈異物品的表現也很正常——徐徒然昨晚睡覺前,只收起了靈異拍立得、混亂鏡子和筆仙之筆,其餘的幾件,則全部擺在了房間裡。

  今早起來一看,毫不意外地狼藉滿地。她新買的一個帶刀泰迪熊,肚腹都被撕出了一道口子,外露著紅色的棉花,那叫一個慘兮兮。

  換句話說,自己的被動技能「撲朔迷離」,依然在健康運轉中。沒有受到干擾。

  而且自打昨晚取回筆仙之筆後,作死值系統也一直在正常運轉中。她試了下,技能加點功能也能正常使用……

  徐徒然略一沉思,再次將那支筆仙之筆拿了出來。

  「問你。」她的語氣很不客氣,「這個屋子裡,除了我從淘寶店購入的商品外,是否還有其他的非人類存在?」

  那筆也回得很不客氣:【呵。有的話它昨晚咋不弄死你呢。】

  徐徒然:……

  行吧,那也就是沒有了。

  徐徒然當然沒完全信它,畢竟這筆沒不見得能耐到什麼程度,給出的答案最多做個參考。她自行收拾好東西下樓,準備今天去慈濟院培訓的時候,再找些法子看看。

  如果能托菲菲幫自己看下自然更好……不過畢竟是剛認識的外人,不管對方是否對自己抱有善意,徐徒然都不習慣太過依賴。

  才到大廳,正好聽見她那便宜霸總養兄的聲音傳過來,聲音裡似是隱隱含著怒氣:

  「這件事我一開始就強調過……你別給我找藉口。我不聽解釋。今天下午之前,將改好的方案給我。」

  「?」徐徒然探頭出去,正見對方摘下藍牙耳機甩在桌上,一臉慍怒。察覺到她的到來,又瞬間收斂了表情。

  「起這麼早。」他冷冰冰地與她打招呼,「早飯在冰箱裡,你自己看著弄吧。我準備出門了。」

  他說著,往桌上的咖啡杯裡放了兩塊方糖,攪動起來。徐徒然琢磨著方才聽到的內容,試探道:「是公司出問題了嗎?」

  「小事。不必擔心。」養兄道。

  「不是自己的東西,你當然不擔心了。」徐徒然冷哼一聲,坐到了餐桌旁邊。

  下一秒,便見青年將手中咖啡杯重重擱在了托盤上。

  「徐徒然,你不用這麼陰陽怪氣地試我。」青年瞟她一眼,冷冷道,「答應叔叔阿姨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要真那麼急著接手,我不介意你從大學跳級畢業。」

  「……」徐徒然本只是想試探一下,沒想到迴旋鏢說來就來,愣是把她給紮噎住了。

  你說話就說話,好端端地扯什麼大學!

  徐徒然瞬間頹了,對面的人則似懶得再和她多說,快速喝完咖啡後就拎著外套走了。

  房門關上的同時,徐徒然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便宜養兄方才坐著的位置。

  「他剛才是真生氣嗎?」她掏出了那支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嗤。說得好像如果我說不是你就會追上去和他道歉一樣。】

  ……那應該就是真生氣了。

  徐徒然垂眸。

  她本猜測昨天的異常或許和她新接觸的人事物有關,這才懷疑到了養兄頭上,出言試探。

  對方被自己激怒,作死值卻沒有提示——而且,一個非人類,會因為自己的譏諷而惱怒得那麼真情實感嗎?

  難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這位養兄其實並沒有問題?

  那昨晚的卡頓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就是作死值系統自己出問……

  等等。

  想起自己那個自稱返廠維修後再沒出現過的穿書系統,徐徒然內心忽然一個咯噔。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不論如何,苗頭還未找到,驗證還得繼續。徐徒然上樓放好筆仙之筆,很快就打理好一切,趕去了慈濟院。

  今天算是她培訓第一天,課程很簡單。主要就是教他們調節情緒,學會接受現在的自己——徐徒然掌握起來完全沒什麼問題。

  她向來都很能接受真正的自己。至於別的人能不能接受,那不管她的事。

  此外,就是再次強調了一些在這個詭異世界生存的初級保命準則,包括但不限於——要及時遠離那些讓自己感到不安與危險的地方、不要試圖探究自己無法理解的現象、不要隨意追求升級,以及不要貿然在網上購買靈異物品,哪怕那家店鋪有火炬標誌。

  徐徒然筆記記得那叫一個認真。楊不棄來看她時,還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該劃的重點都劃了。

  轉頭就打車回了星星公園,中途給蒲晗發消息詢問了下該如何繼續探究房子的問題,順便給淘寶店打了個五星好評,到家就琢磨起晚上升級的事。

  對於蒲晗,徐徒然對他其實稱不上信任,也不清楚他到底能看清自己身上多少事。但他幫著自己隱瞞了真實的素質和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兩人算是已經綁上了。既然有這麼個資源,就不要浪費。

  不能太過依賴,但該用還是得用。

  當然,她詢問的時候只提到自己搬進來後略感不安,沒抖出作死值系統的存在。作為一個穿書者,仁至義盡。至於對方能不能讀出作死值系統的事,這她就管不著了。

  蒲晗的回信倒是來得很快:【嗯?你也會不安嗎?】

  【不該啊。你新買的那批貨你不是都打得過嗎?哦,如果你說的是良心不安,那當我沒說。】

  徐徒然:……

  不是,你們全知能力者的嘴都怎麼長的?

  ……不過這也意味著,對方也並沒有看出這房子有什麼不對。

  那只有兩種可能了。

  第一,自己周圍確實沒什麼問題。昨晚的「恭喜恭喜」,純粹就是系統抽風。

  第二,就是那個引發系統異樣的傢伙,牛批到連全知輝級的蒲晗都看不出來。

  ……嗯。

  不管哪種,好像都挺令人開心的。

  徐徒然沉思片刻,自我肯定地點頭,又收到來自蒲晗的消息:

  【菲菲托我帶話,讓你今晚加油。】

  後面還帶了個比心的顏文字符號。

  徐徒然輕輕笑了下,轉頭看了眼放在床頭的鏡子,神情又變得認真起來。

  *

  就像菲菲所預言的那樣——這一晚,徐徒然果然又來到了那個空間。

  身後,是已經被推開的冰冷鐵門。面前,是無聲林立的巨大黑影。徐徒然深吸口氣,試著邁步,朝那條白色的小路走去。

  要走到小路上,需要橫穿一大片黑色的荒野。徐徒然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不知為何,感到腳步異常沉重;而等到她終於踏上了那條小徑,熟悉的提示音終於再次響起。

  【恭喜您,獲得一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就……就這樣?

  光是走過來,還不算升級的嗎?

  徐徒然皺起眉頭,忽感旁邊有什麼東西飄過。轉頭去看,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好些半透明的身影。

  那些身影都很模糊,看不清面目,徐徒然卻能感覺到,他們身上,都散發出一種相似的熱切和渴望。

  她順著那些身影的目光往前看去,費了好大勁,才終於看到,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一團光。

  很小很小的光,懸空飄在黑暗之中。像是對迷途者的指引,又像是對飛蛾的誘惑。

  徐徒然心中微動,沉吟一會兒,抬腳走上前去。

  她也開始往前移動了。就像她周圍的無數身影那樣。直到沿著小徑往裡走進十來步,徐徒然才意識到,這條路上的人其實遠比自己想像得多——他們擠擠挨挨,匯成一條擁擠的半透明的河流。她被這條河流裹挾著往前走,明明已經走出好久,那依舊與那光隔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注意到,有人掉隊了。有人走著走著,忽然轉入了兩旁的黑影之林中,有的則停在了原地,茫然四下張望著,似乎突然失去了前進的目標。

  有交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開始只是縹緲零星的低語,隨著她的不斷前進,卻逐漸變得清晰吵鬧,像是一群嗡鳴的飛蟲,在她耳邊纏繞不去。

  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些,揮手試圖驅散這些聲音,雙臂卻疲憊得像是掛了鉛——她這才意識到,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很重了。

  手也好、腳也好。全都沉重得難以移動。她費力地將腳抬起來,耳邊嗡嗡的交談忽然變得響亮起來,有的在說著她聽不懂的詞句,有的卻是她不知在何處聽到的隻言片語,所有的囈語被毫無邏輯地堆砌拼接在一起,圍著她不住旋轉——

  「徐徒然。」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名字清楚無比,卻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的。

  ……不可以

  不可以搭理。不可以回頭。

  她幾乎是本能地意識到這點,更加拚命地往前走去。

  「徐徒然。」

  「徐徒然。」

  「徐徒然。」

  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無法甩脫的影子。明明是在念著她的名字,發音卻越來越古怪,越來越走形。

  直到最後一次,它的發音完全失去了「徐徒然」的特徵,被扭曲成了完全不搭界的兩個字。

  ——「星星」。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感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朝她伸了過來,戳刺在她的後背上——

  必須離開!!

  強烈的意志在胸腔中爆發,徐徒然猛地睜開眼睛,胸口猶自劇烈跳動不停。

  她躺在床上緩了許久,那種令人頭痛的囈語才逐漸從耳邊遠去。她抬手摸了下額頭,摸了一手的冷汗,後背亦是一片冰冷。

  ……這個升級,看來比自己想得要難啊。

  徐徒然無奈地閉了閉眼,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從床上爬了起來,打算去倒點水喝。

  一陣詭異的沙沙聲卻在此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循聲望去,瞬間瞪大了眼睛。

  *

  半小時後。

  蒲晗在睡夢中被人搖醒,睡眼惺忪地看向右手:「怎麼了?」

  右手自然說不了話,只能努力去搆放在蒲晗左邊的手機。蒲晗不明所以拿起手機,開機的第一時間,就見一條短信跳出來。

  「哦,又是那個妹子啊……」他瞪著那條短信,側頭想了想,將這信息略加編輯,轉發出去,跟著又躺回了床上。

  「……!」菲菲有些急了,不住推他的胸口。

  「沒事,楊不棄會去解決的。不礙咱們的事……乖,睡覺。」

  說完將還在鬧騰的右手往旁邊的小枕頭上一壓,又扯起小手絹蓋上,腦袋轉向另一邊,瞬間回歸夢鄉。

  菲菲:「……?!!」

  *

  又半小時後。

  凌晨四點半。

  楊不棄帶著一大堆工具,氣喘籲籲地摁響了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的門鈴。

  徐徒然從可視門鈴看到他,還怔了一下,立刻出來開門。

  「你怎麼來了?」她詫異。

  「蒲晗讓我來的。他說你遇到了麻煩……」楊不棄跟著徐徒然進屋,四下一掃,「什麼事啊?你家還有其他人在嗎?得疏散。」

  「我哥在家。」徐徒然心不在焉地說著,面上顯出幾分尷尬,「疏散……倒也不用。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讓人覺得有點煩……」

  楊不棄:「……?」

  「是這樣的,我昨天從淘寶店買了支筆。」心知在楊不棄面前不能撒謊,徐徒然索性全盤交代,「那筆全知傾向的,能回答人問題……不過我和它相處得不太愉快。」

  所以今晚入睡前,她還抱著惡作劇的心思,做了另一件事。

  「我問了它一個問題。」徐徒然搔了搔臉,推開了房門,「然後我凌晨醒來,房間就成這樣了。」

  楊不棄往裡面一看,登時倒吸一口氣。

  只見房間的地板上,飄滿了寫滿字的紙,如同落葉般,蓋得厚厚一層。

  他撿起一看,歪七豎八,全是髒話。

  【我幹你爹幹你大爹幹你爺爺!】

  【你特麼有病吧???】

  【給老子等著!啊啊啊啊!】

  楊不棄:……

  不光紙上有字,地板和牆壁上也有,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兩句髒話,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就是「你特麼有病吧」。

  就在他們推門進來的當口,那筆還在牆上奮筆疾書,戳得牆皮都在簌簌往下掉,足見其用力。

  楊不棄看見桌上放著的銀色色紙,遂悄悄走過去,雙手猛地一合,將筆捉下,快速包進色紙中,又加了個簡單的封印標記。

  ……結果沒過一會兒,就見封印自行鬆動,那筆又從色紙裡衝出來,繼續撲在牆上寫髒話。

  楊不棄:…………

  「這不應該啊。」他不解地皺眉,忽似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徐徒然,「等等,你剛才說,你問了它什麼?」

  ……事實上,我還沒說呢。

  徐徒然眼神飄忽了一下,盡可能若無其事地開口:

  「我問它,它一晚上最多能寫多少字。」

  楊不棄:……

  注意到對方難以置信的眼神,她忙又補充了句:「但我一問完我就把它封起來了……我尋思著這是道數學題呢。」

  而且還是沒法用「小猴搜題」和「百渡一下」搪塞的數學題。

  重點是這個問題聽著就能讓筆很不爽。事實也確實讓它很不爽。加了五十點作死值呢。

  楊不棄:「…………」

  他轉頭看了看正在瘋魔亂舞的可憎物,這一刻,突然很理解那支全知筆的心情。

  這特麼,不是有病,是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2:36 AM

第三十六章 出貨啦!

  楊不棄是被蒲晗凌晨發短信叫過來的。對方並沒有提及徐徒然這邊的具體情況,只說她「遇到了點小麻煩」,需要他處理一下。

  ……當時他還在想,既然蒲晗都這麼說了,應當也不是什麼大事,能應付得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真的不能。

  這支筆仙之筆現在確實是在發瘋沒錯。問題是,它的發瘋是合理的——它身上有秩序能力者給定下的規則,必須嚴格遵守。一旦被問就必須回答,且不能故意給出錯誤答案、不能在有辦法找到答案的情況下以不知道搪塞……

  而徐徒然那個問題,就問得很刁鑽。

  一晚上最多能寫多少字——事實上,徐徒然還很無恥地要求精確到個位數。

  回答「無數」或是給個虛數都算錯,又不能回答不知道。這支筆偏又是個理科智障……

  除了一個字一個字地硬寫硬數,它還能有什麼辦法?

  更糟糕的是這個規則的施加者等級相當高,這就導致這層規則的運行優先級也很高,不管是楊不棄還是他帶來的工具,根本沒法制止這套規則的運行……

  「那現在怎麼辦?」徐徒然坐在地板上,仰望著已經把髒話寫到天花板上的紅色鋼筆,語氣沉重。

  老實說,她也沒想到這筆居然會這麼較真。

  而且還那麼笨。

  你真要當場硬寫硬數,那也選點簡單的字啊,什麼一二三四,寫起來不比「你有病」快?還節省空間。

  這搞得,現在整個房間怕不是都要重新刷一遍。才五十點作死值,真虧了虧了。

  「……」楊不棄倒是意外能理解這支筆的想法。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不蒸饅頭爭口氣……

  「要不我再回去一趟?」他默了片刻,嘆了口氣,「我現在回去,申領一個高階的封印道具過來,應該能把這傢伙制住。」

  「算了吧,都快五點了。」徐徒然看了眼手機,「等你再過來,天都亮了。」

  實際夏天天亮得早。這個時候,天空已經透出幾分白了。

  楊不棄一想也是,索性就在徐徒然的旁邊坐下來,陪她一起仰頭看著鋼筆寫髒話。等了大概十多分鐘,窗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那鋼筆終於洩氣了一般,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紅紅的墨水順著軌跡甩下來,濺在了鋪滿地板的白紙上。

  此情此景,讓楊不棄莫名想起了四個字——

  杜鵑泣血。

  ……心情就還蠻微妙的。

  另一邊,那筆仙之筆正拖著身軀朝徐徒然緩緩爬來——對,是爬。它似乎再沒有飄著移動的力氣了,只從筆身下方伸出一層細細的絨毛般的東西,靠它們托舉著筆身移動。

  它一邊移動,筆頭一邊還滴著墨水。在紙上拉出紅色的長長一道,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楊不棄就這麼看著它艱難地挪到徐徒然面前,然後唰地一豎,在下方紙面上一字一頓地劃下一行答案。

  【21825】

  ……太難了。

  楊不棄在心底感嘆。

  跟著就見徐徒然將那張紙拿了起來,盯著看了一會兒後,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她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可以啊,這手速,夠快的啊。

  第二句是,不過你這是算標點符號的嗎?

  第三句是,我讓你算字,可沒讓你算標點符號啊。

  楊不棄:……

  筆仙之筆:……

  下一秒,就見那筆宛如拚死一搏的蛟龍,猛地向上一揚,拖著長長的墨水痕跡朝上衝去——

  成,那我再寫一遍唄!

  別攔我,我還能寫!我就不信了,難道我還數不出來了——

  楊不棄:「……」

  他眼疾手快地將衝向天花板的筆仙之筆拿住,無奈地看向徐徒然:「不是我說,你差不多得了啊。」

  「再讓它寫一輪,你這房間還要不要了?」

  做個人吧——他差點就將這句話說出了口,轉念一想,為了一個可憎物勸一個人類做個人,這話好像總有哪裡不對,遂又默默嚥下。

  徐徒然一想也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接納了筆仙之筆的這個答案。那鋼筆這才消停下來,啪嗒一聲從楊不棄手中墜落,往地上一躺,不動了。

  出於謹慎,楊不棄依舊將它用銀色色紙包了起來,還給加了層簡單封印。旋即抬頭掃了眼徐徒然的房間,深深嘆了口氣:「你這房子,估計得好好修一下了。」

  紙張還能直接撿起燒掉,桌子地板也好清理。牆上和天花板上的字跡卻是難搞。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牆再刷一遍,將密密麻麻的字跡蓋掉。

  「那就重新刷唄。正好給房間換個顏色。」徐徒然站起身,隨手撿起身邊的幾張紙,「這次是沒經驗。等到下次啊,我先在房間裡佈置好牆紙,等它寫完,就直接撕掉……」

  ……你還想有下次?

  身後的楊不棄震驚地看她一眼,內心那叫一個驚濤駭浪。

  *

  整理工程巨大。再加上楊不棄特意跑來一趟,徐徒然覺得自己得有所表示,於是請他留下來吃早飯。

  不過他的存在,不太方便讓養兄察覺。徐徒然就先下樓一趟,將他留在客廳的東西給帶了上來。

  完成轉移後,又想起楊不棄昨天曾按過門鈴,怕會留下什麼記錄,又走到前門去研究了一會兒。再回來時,正見養兄沿著樓梯走下來。

  「你倒是越起越早了。」養兄瞟她一眼,「剛出門幹什麼?」

  「關你什麼事。」徐徒然非常符合人設地說了句,又聽養兄發問,說昨晚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我的事你少管。」徐徒然邊說邊瞄了下養兄的神情,見他只是皺眉不耐,並沒再說什麼,便知道是敷衍了過去,立刻若無其事地上樓。

  根據她的經驗,這位霸總養兄估計待不了多久就要出門。到時候再帶楊不棄離開,只要他別突發奇想去查監控,應該就不會露餡。

  不過轉念一想……露就露唄。也不是什麼大事。了不起到時候再圓唄。

  徐徒然打定主意,加快腳步。剛上二樓,卻見楊不棄正站在走廊裡發愣,不由一驚,趕緊過去將人拖進門。

  「幹嘛呢你。也不怕我哥上樓。」她低聲道。楊不棄道了聲歉,略一停頓,又道:「我剛才想把你椅子挪出去,結果看到了你的門把……你門把上那符文,是誰畫的?」

  「門把那個?我自己啊。」徐徒然理所當然道,她前天晚上畫得比較多,第二天擦掉了不少,就只保留了門把上的那個,「那個不是說有些防禦功能……當然我不確定我畫的那個能不能用……」

  楊不棄:「……能用。」

  徐徒然:「誒?」

  「我剛看過了,能用。」楊不棄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菲菲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照著書上畫的。」徐徒然莫名其妙,「你當時不是給我一本新人守則,我看裡面有這種符文。回來就照著畫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倒不是說有問題……」楊不棄揉了揉額角,猶自感到難以置信。

  他看得出來,徐徒然說的全是真話。

  而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徐徒然,那本守則裡面的符文,全是示例圖——主要目的只是為了教導新人如何識別。瞭解一下大致的作用。

  真正要學會使用這種東西,不僅要會畫,更要學會如何往其中灌注力量,對其進行觸發。而這一些,都是要等培訓的後期,才會逐步深入講解的內容。

  ……也就是說,徐徒然是在僅僅看到了示例圖的情況下,無師自通了灌注力量的方法,直接畫出了一個能用的符文。

  楊不棄內心感慨萬千,一時沒忍住張開了嘴。

  「你確定你是個人嗎?」他忍不住問道。

  徐徒然:……???

  徐徒然一整個莫名其妙。

  她幹什麼了,怎麼突然就不是人了?

  *

  又過兩個小時。

  徐徒然用完早飯,直接坐著楊不棄的車往慈濟院去了。

  房間他們已經盡力整理過了,除了牆壁和天花板上的字跡,別的都已收拾得差不多。楊不棄許諾,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過來幫著一起刷牆——這種事情一個人來做太麻煩。又不適合雇外人。那滿牆密密麻麻的紅色咒罵體,旁人看到只會覺得是靈異事件。

  ……雖然本質上來說,確實是靈異事件沒有錯。

  也幸虧原主本身就和養兄不和,平時出門就把房門鎖上,倒也不用擔心他忽然進屋。

  「你最好換個房間睡。」他還特意叮囑徐徒然,「那筆雖然現在被你搞得慘兮兮,但本質還是個可憎物,等級還比你高……它留下的字跡對人也是有影響的。在完全解決前,盡量保持距離。」

  「嗯嗯。」徐徒然認認真真地應了。

  記住了,以後楊不棄來之前,要盡量把房間弄成沒睡人的樣子。

  「……」楊不棄也不知這話她到底聽進去沒有,頓了幾秒,只得轉開話題,「那支筆,是從姜老頭的店裡買的?」

  「姜老頭?」徐徒然抬眸,「應該是吧。那家店名確實有姜字。」

  「那就是了。」楊不棄道,「那家店……他們行事比較古怪。買他們的東西算是生死自負,風險還是比較大的。」

  「我感覺還好。」徐徒然誠實道,「不過我有點好奇,他們的商品都是哪裡來的?」

  「他們算是一個獨立組織,會自己組織人手出去抓捕可憎物。也會從其他人手裡收。」楊不棄解釋,「有的可憎物會以二手貨、收藏品之類的名義在普通人手中輾轉。他們會專門去收集這些,加以束縛壓制後,賣給有需要的能力者。」

  「至於抓捕,則是針對一些中低級的……他們很聰明,從來不會和高等的傢伙剛。不過因為很善於利用可憎物,他們組織的高級據說挺多的。」

  楊不棄十分負責地科普著,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他對姜老頭淘寶店的情感偏向。徐徒然卻感覺得出來,他對這家店應該不是很認同。

  她總不好說自己現在是那家店的VIP了,隨口扯開話題,談回了自己那支慘兮兮的筆仙之筆,順勢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我還以為那支筆很厲害呢。」徐徒然道,「結果很多事都不知道……」

  「正常。」楊不棄道,「哪怕是全知能力者,也都是有各自偏向的。比如我們院裡有一個『歷史學家』,目前只能『閱讀』歷史方面的知識,別的方面都不行。」

  「哦……」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垂眸,「而且,我記得這個傾向,還能被同傾向高階屏蔽?」

  「不止是同傾向高階。其他傾向的高階也能對全知或預知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擾,此外還得看技能。」楊不棄盡職科普,「如果正好是有針對性的技能,低階或同階,也能造成影響。」

  ……這倒也是。

  徐徒然想起自己的「撲朔迷離」,心中微微一動,似是捕捉到了什麼。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上高速,正要駛入隧道。在黑暗籠罩的下的一瞬間,徐徒然再次開口: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想咨詢你一下。」

  楊不棄:「什麼?」

  「關於升級。」徐徒然偏了偏頭,「從螢到燭,很難嗎?你花了多久?」

  「看個人吧,我生命傾向升得最快,差不多有一個月……」

  楊不棄回憶道。徐徒然驚了:「這麼久?」

  「算快的了。我預知第一次升級用了小半年。其他人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楊不棄哭笑不得,「至於難度……也不好說難不難。事實上,我對當時的場景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就記得自己在努力往前走、往前走……」

  車子駛出隧道,大片清澈的陽光灑下。楊不棄眯了眯眼,呼出口氣。

  「然後摸到了一束光——一切,就算完成了。」

  徐徒然:……

  淦。

  她想起那個在小徑中央搖晃的白色光點,一想到自己還要再夢裡走上小半年,內心忽然湧上一股想罵人的衝動。

  *

  但不管怎樣,楊不棄的話還是給了徐徒然不小的信心。

  她本以為自己能夠一晚上升到燭級,結果中途就醒了,實際還挺挫敗。聽楊不棄說他都用了一個月,瞬間感覺自己進度還行。

  徐徒然的勝負欲有時會體現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但在這方面,她倒是相當鹹魚。只要確認自己不是最差勁的那一批就很滿足了。

  而之後的幾個晚上,不知是不是因為線路通暢了。她每晚都能順利登入混亂之徑。因為知道大家進度都不快,徐徒然也就佛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晚那樣忙著趕路,就每晚過去打打卡,走一陣,覺得不舒服了就直接強制自己醒過來,反倒覺得輕鬆。

  佛性得就像每天上手游清日常——而且每晚過去走走,就能收獲一百到兩百不等的作死值,橫豎不虧。

  或許也是因為她心態調整的關係,第一晚那種將她追到滿頭大汗的古怪呼喚,再也沒有出現過。最多就是些飄在耳邊的囈語,對徐徒然來說,尚在能接受的範圍內。

  另一方面,其他的事情似乎也正逐漸步入正軌。在接下去的一週中,徐徒然的生活,規律得就像退休老奶奶:

  每天晚上登錄「混亂之徑」趕路打卡清日常,收一波作死值。早上起來檢查靈異物品們的活動情況,以確認自身狀態。七點鐘下樓。這個時候養兄一般都在喝咖啡,喝完就走。

  吃完早飯,檢查一遍房子;調戲一波筆仙之筆,收獲二十到三十不等的作死值。去慈濟院上培訓課,上完回來,如果遇到菲菲,就陪她多待半個小時。

  回來一般是下午,養兄不在家。楊不棄有空就會過來幫忙刷牆。徐徒然旁敲側擊地問過,他也沒感覺出這房子有哪裡不對。因為怕牽連到他,她一般會在入夜前就送客。

  到了晚上,再檢查一波房子。有時間再翻翻助理給她找的年輕女孩猝死的資料——這是她當初為了調查原主死因而託人收集的。不過這份資料實在太雜,她現在還沒理出個頭緒來。

  她倒是也拿這事問過筆仙之筆。這個廢物,憋了半天沒寫出答案,乾脆來了一句「那我死唄」。

  晚上九點,佈置好房間,安置好靈異物品。準時入睡去趕路打卡。

  醒來又是健康活潑、充滿陽光的一天。

  ——而事實證明,驚喜往往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刻到來。

  有時還會一來來兩個。

  事情都發生在週五的晚上,也就是徐徒然接回筆仙之筆後的第七天——這天她慣常地進入服務器,剛沿著小路走上幾步,就聽到了來自腦內的提示音。

  【恭喜您,獲得一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四千五百點。解鎖獎勵功能——[技能加點]升級。】

  算上之前,這已經是她的「技能加點」第二次升級,徐徒然大致閱讀了下說明,發現這次的升級,可以說相當實用——

  原版的「技能加點」,洗點時只能回收已分配的點數,重新進行分配。而升級後的「技能加點」,可以在洗點時,從剩餘作死值中,再提取一定的點數,與原有的點數一起進行二次分配。

  相當於是給了二次加點的機會。

  而更令徐徒然驚喜的,是之後的趕路。

  和之前一樣,她依舊抱著「不舒服我就撤」的想法,佛系趕路。結果溜達著溜達著,突然發現那光已經離自己很近了。

  ——準確來說,是以近在咫尺。

  徐徒然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旁邊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少多了。他們圍在自己的周圍,一如既往地往前走著,明明那光就在他們面前,他們卻像是看不到一樣。只管往前湧動、湧動。

  耳邊仍舊有絮絮的囈語在徘徊。在徐徒然將注意力放在光團上的瞬間,變得更加吵鬧刺耳。徐徒然蹙了蹙眉,最終還是試探地伸手,觸碰了那團近在咫尺的光。

  小小的光團在那瞬間炸開,宛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照亮了徐徒然前方的黑暗。稍縱即逝的光亮中,徐徒然分明看到,在自己前方的不遠處,立著一道纏滿荊棘的鐵門,鐵門的後面,有什麼東西,正沉默地盯著自己——

  徐徒然霍然睜開雙眼。

  腦海中叮叮叮叮的聲音響起。又有一大張表格自然浮現,字跡密密麻麻,讓人忽視不得。

  【恭喜您,獲得三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瘋兔子】

  【當前等級:混亂:燭/野獸:螢。】

  這就……完成了?

  徐徒然懵了。

  說好的一個月呢?

  傾向一升級,相對應的特技自然也跟著升了。徐徒然顧不得思考什麼一個月的問題,蹭地坐起身,飛快地研究起下升級後的新特技,很快,眼神中便似有什麼蹭地亮起。

  她在混亂傾向上,一共有兩個技能。分別是「不幸兔腿」和「撲朔迷離」。這會兒都跟著升上了「燭」級。

  「不幸兔腿」的升級效果比較直接。就是技能觸發方式從單一的「正踢」擴充到了各種腿法,簡單來說,能蹬腿兒就行。

  至於「撲朔迷離」,則是擴大的影響範圍。原本她只能影響燈及燈以下的非人存在,升級後則擴充為了「爟級爟以下」。

  ……等一下。

  徐徒然望著自己的升級後的特技說明,又想起自己同樣剛剛升級的技能加點,內心忽然湧上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默了幾秒,她試探著打開了「技能加點」的操作界面,又從已有的作死值裡,提取出了五百點。

  然後將這五百點,全部加進了「技能加點」中的「特技升級」方向。而且加的全部都是「撲朔迷離」。

  一次性砸進去五百點,即使是徐徒然也不免心疼。而一擲千金後的結果,則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好消息是,她的「撲朔迷離」果然通過加點獲得了額外的升級。直接竄上了「燈」級,但依舊只能影響「爟及爟以下的非人存在」。

  不過相比起「燭」,「燈」級的撲朔迷離增加了一個主動效果——當「撲朔迷離」處於發動狀態時,徐徒然可以選擇被特技覆蓋的目標之一,朝對方主動施加一次屏蔽/痴迷/空白效果,控制時間為零點七五秒,使用後會承擔一定的副作用。

  這絕對算是一次不錯的提升。但並不是徐徒然想要的。

  ……她在繼續氪金和就此收手中糾結了一會兒,一咬牙,乾脆發動了「洗點」功能,又從剩餘作死值裡,提取了一千點。

  因為發動了「洗點」功能,她還額外支付了一百點代價。等於她為了這次嘗試,一共花出去一千六百點。

  加點的手,微微顫抖。徐徒然心一橫,將第二次提出的一千點,也全都加進了「撲朔迷離」的特技升級中。

  這一千砸進去,直接讓「撲朔迷離」迎來了又一次額外升級——它被直接送上了「炬」級。升級效果為,可以影響輝及輝以下的非人存在,且主動效果的施加時間提升到了一點五秒。

  徐徒然加完點後,屏住呼吸,開始緊張等待。

  然而等了十幾分鐘——什麼都沒有發生。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徐徒然怔了一下。

  她本想著,如果那個引起系統卡頓的東西真的存在,且牛批到能避開蒲晗,那必然是輝級及以上。

  那自己用升級後的撲朔迷離去測試,應當有相當的概率能讓它露出破綻。

  ……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

  總不能那傢伙比輝級還高吧?徐徒然暗暗咋舌,如果是這樣,那她寧願相信那東西不存在,就是系統自己卡了。

  畢竟再多的點真的砸不起了,氪不動了。她也沒那個餘力再去做測試了。愛咋咋地吧。

  徐徒然越想越心疼自己砸出去的大額點數,然而加都加了,收也收不回來。她估摸著只能等等去找楊不棄,看看有什麼任務好讓自己蹭一下。多少發揮些作用,好歹聽個響兒呢。

  徐徒然打定主意,再次嘆了口氣,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下樓。

  她今天下來得早了一點。到餐廳時,霸總養兄還沒進入例行的喝咖啡環節,正在那兒正襟危坐地切黃油。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一口氣掏了一千六百點的關係,徐徒然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舒服,也沒什麼心思和他周旋,隨意洗漱了下,徑直去冰箱拿了牛奶麵包,準備回房間吃早飯。

  就在她完成洗漱的同時,養兄的咖啡也煮好了。徐徒然再次路過餐桌時,正見那養兄將咖啡杯放到桌上,一手向右邊摸去。

  徐徒然隨意瞟了一眼,腳步忽然頓住。

  ……按照以往的情況,這個時候的養兄,想拿的應該是方糖。

  然而事實卻是,此時放著方糖的小碟子,分明是擺在養兄的左手邊的。

  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他卻像是完全沒察覺一樣,一個勁地往右邊摸。

  徐徒然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指摸到放黃油的盤子邊緣,跟著果斷抓起一大塊黃油,哐地放進了面前的咖啡杯裡。

  黃油本就已經有些融化,一放進熱咖啡裡,更是化作了黏糊糊的一團。養兄手上沾著一層亮晶晶的黃油,自己卻似毫無感知,低頭像往常那樣用小勺輕輕拌了兩下,低頭啜飲了一口。

  喝完後,他才似注意到徐徒然久久未動的視線,抬頭奇怪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徐徒然:「……」

  沒什麼,就覺得沒見過,挺稀罕的。

  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0:34 AM

第三十七章 團滅發動機的較量

  蒲晗是被菲菲一巴掌扇醒的。

  他睜開眼睛時,鬧鐘都還沒響。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打著呵欠搓了搓臉。

  「怎麼了,這才八點不到……那女孩也沒來短信啊……」

  「!誒,喂喂!怎麼了這是——菲菲!菲菲!」

  來自老婆的巴掌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蒲晗躲閃不及,啪啪兩下,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他看著自己不住揮動滿是急躁的右手,微微挑眉:「你又『預見』了什麼?還是……和那女孩有關?」

  菲菲曲起一根手指,指節不住下壓,彷彿是在點頭。

  蒲晗:「……」

  「行吧行吧,知道了。」他此時尚不清楚問題的嚴重性,在菲菲的強烈要求下,只得拿起手機,調出徐徒然的電話號碼,以此為媒介,放空眼神,隔空「閱讀」起徐徒然此刻的情況。

  然而沒過幾分鐘,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

  「……不太妙,這事有點嚴重。」他喃喃著,飛快從床上翻了下來,起身就去開電腦,「我立刻向院裡打報告。就怕這會兒院裡沒有能調動的高等……」

  話未說完,忽見那右手撲了過來,一下按在了電腦屏幕上。

  「……菲菲?」蒲晗注意到她的動作,心裡騰起些不妙的預感,「你是想說,不能讓人知道?」

  菲菲再次曲起手指,點了點「頭」。

  「菲菲,不要胡鬧。」蒲晗板起面孔,「這次遇到的是最少是個輝級。不找人是不行的。徐徒然再特殊也才剛起步,楊不棄最多炬級。我們起碼還需要兩個炬級或一個輝……」

  蒲晗的話語一頓。

  緊接著,他難以置信地指向自己:「難道你想讓我去?」

  菲菲再次「點頭」。

  「……」蒲晗深吸了口氣,「你應該知道,你老公我除了能隔空扒人隱私外,沒別的長處吧?」

  而且這回他的技能還未必能奏效——現在和徐徒然對峙的明顯是個等級不弱於他的傢伙。不知為什麼,對方的力量似乎出現了一些波動,他這才能「讀」到對方的存在……

  但也僅僅是「讀到」而已。

  對方的身份、來歷、能力,統統像是被濃霧遮擋,半點也看不到。

  如果靠近些,或許是能看到的。但這也意味著,他同樣可能被對方盯上甚至針對——全知最大的特點就是知道得多,而有時知道得多,反而更容易被影響。更何況他作為一個強制升級的輝級,不管是身體還是意志,實際都不太能打……

  簡單來說就是遠程輔助給不到,近身也打不出傷害,偏偏靈感和智力還都挺高。讓這樣的他親臨現場,一個不小心就會打出兩種GG結果——

  一種叫千里送人頭,一種叫千里送人頭之天降團滅發動機。

  蒲晗一臉嚴肅地看著菲菲,後者則握起一個小拳頭,輕輕錘了錘他胸口,又貼著蹭了蹭。

  彷彿在撒嬌。

  依舊一臉嚴肅的蒲晗:「……」

  下一秒,便見他嘆了口氣,再次打開電腦。

  「等我提交下假條,再收拾下東西。」他無奈道,「話說在前面啊。我要沒死,就沒差。要是出事,咱倆就是預全聯動,一死一送……」

  菲菲又輕輕錘了下他,乖巧趴在旁邊,開始等待。

  蒲晗的假條通過得很快,他又想了些理由,婉拒了院裡準備派給他的保鏢,跟著拿起手機,準備打給楊不棄。

  然而他才打開通訊錄,動作又頓住了。

  「……臥草,真的假的?」

  盯著楊不棄的聯繫方式,他眼神放空了幾秒,很快又回過神來:「楊不棄,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了……」

  「這小子,消息居然比我還靈通?」

  *

  同一時間。

  高速公路上。

  楊不棄正一面開車,一面時不時看一眼副駕駛座上不住閃光的玻璃球,內心充滿了想要罵人的衝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徐徒然絕對不會聽他的話!看看,這就出事了不是!

  楊不棄深深吸了口氣,轉動方向盤駛出高速,趁著等紅燈的間隙再次給徐徒然打了個電話。

  然而,和之前一樣,完全打不通。

  楊不棄閉了閉眼,再次看了眼旁邊閃光的玻璃球,壓抑地抿了抿唇。

  這個玻璃球,是他私人擁有的一個檢測道具。配套的還有幾枚小玻璃石頭。其中一枚玻璃石頭,正被放在徐徒然先前那個被筆仙之筆狂塗亂寫過的房間裡。

  楊不棄曾建議過徐徒然搬出那房間,暫時不要用。因為估摸著徐徒然很可能沒聽進去,所以在去幫忙刷牆的時候,又悄悄放了一枚玻璃石頭進去——那石頭沒別的功能,只能感應周圍的情況。一旦有比較危險的情況發生,楊不棄手中的玻璃球就能給出反應,他也好及時過去看看……

  然而楊不棄所能想到的最危險的情況,最多也就是徐徒然被可憎物的筆跡引誘蠱惑,迷失自我,做出些傷害自己的事。

  可看玻璃球正瘋狂亮燈的模樣,現在的情況明顯要比他所預料的要糟糕太多——

  怎麼回事?是不是她又對那筆做了什麼,愣是把人逼急了要魚死網破?

  各種猜測在楊不棄腦袋裡轉著,攪得他心煩意亂。正好此時,他車終於開進了星星公園。他駕輕就熟地沿著內部道路開了一陣,終於來到了別墅區的入口處。

  入口處有橫桿攔路。穿著得體的保安走了過來:「先生,請問是要找哪棟?」

  「17號!」楊不棄飛快道,手指焦躁地敲打起方向盤。

  保安卻是愣了一下:「什麼17號?」

  「就是17號別墅,最裡面那棟……」楊不棄下意識地解釋,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

  他確定自己沒有開錯路——然而他之前每次過來,都是車開過來,就直接給進。從來沒有保安問過他的目的地。

  微妙的異樣感攀上心頭。果然,下一秒就聽那保安道:「先生,我們這邊的門牌,都是從100號往後排的,肯定是三位數。您確定是17號,沒有記錯嗎?」

  楊不棄:「……」

  明明是大熱天。他卻突然感到後背一層冷汗。

  *

  另一邊。

  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

  時間倒回半個小時以前。

  客廳內。徐徒然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坐在餐桌前的養兄。後者面不改色地飲下混著黃油的咖啡,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就突然發現,你還挺特別的。」徐徒然思索幾秒,調整了一下情緒,反而朝著餐桌走了過去。

  「哥你沒覺得這咖啡有什麼不對嗎?」

  她一邊瘋狂暗示,一邊進一步地觀察著坐在對面的人。青年在聽到她那一聲「哥」後明顯怔了下,詫異地看她一眼,張口似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住。

  ……很真實的反應。真實到完全不像偽裝。

  徐徒然內心騰起些古怪的感覺,下一秒又見霸總養兄將桌上的手機拿起,夾進了麵包之中,張嘴一口咬下——

  牙齒磕到手機屏,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跟個沒事人一樣端莊咀嚼,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以後才道:「咖啡很好。怎麼,你給我下藥了?」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算是下藥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藥似乎還不夠猛——她升級後的「撲朔迷離」明顯已經影響到了坐在對面的人,可這影響,貌似很有限。

  除了對食物的品味有了令人費解的變化外,她的便宜養兄一切如常,完全沒有異樣。

  徐徒然又試著,對對面的人施放了「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按理說應該可以讓對方陷入一點五秒的空白狀態。可事實卻是,她一套技能打完,對面一點反應都沒有。

  依舊在喝黃油咖啡、啃手機三明治。動作連停都不帶停一下的。

  ……什麼情況?

  徐徒然一腦袋問號。

  她不死心地又四下觀察了會兒,確認憑肉眼找不出更多的東西,遂打定主意,將手伸進口袋。

  她的口袋裡正放著那支筆仙之筆,不過是用銀色色紙包住的。徐徒然將那層色紙剝開,緩緩將筆抽出。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被她拿出時,那筆還挺不樂意,死命掙扎。光滑的筆殼上莫名多出一層絨毛,不住蠕動著,想要推開她的手指。

  徐徒然將強取豪奪貫徹到底,非常堅定地將筆仙之筆完全拿了出來。而幾乎就在那筆脫離色紙的瞬間,餐桌對面的人有了更大的反應。

  他當著徐徒然的面,再次端起咖啡杯。下一秒卻「啪」的一下,將半張臉都埋進了咖啡杯中。

  杯子發出碎裂的聲響,他抬起頭來,徐徒然這才意識到,那碎裂聲來自他的牙齒——他從杯沿咬下了一塊。

  養兄毫無所覺地將那碎片嚼了嚼,嚥下,張口說話:

  「我,咖啡喝完,走。你,安排,自己……」

  「不回來,晚飯,吃……」

  「我,公司,打理……」

  「叔叔,阿姨,阿叔……」

  支離破碎的語句從他沾血的嘴裡冒出來,斷斷續續、顛三倒四。他彷彿是一個中了毒的機器人,毫無邏輯地重復著之前就設定好的語句。

  ……果不其然。

  徐徒然的心臟懸了起來。

  她的嘗試成功了。筆仙之筆脫離了銀色色紙的束縛,也成為了了「撲朔迷離」的影響對象。而它的加入,更加深了「撲朔迷離」對對面那人的影響效果——

  畢竟「撲朔迷離」這個被動技能的一大特點就是,覆蓋的目標越多,造成的影響越深。

  徐徒然趁機又發動了一次「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對面的人卻依舊沒有反應。他磕磕絆絆地說著話,原本淡漠的五官忽然扭曲起來,逐漸組成了一個痛苦的表情:

  「我,上班,你在家……大學……」

  「等你畢業……接管……跑……」

  「跑……跑……」

  「……」徐徒然心中一頓,猛地站起身來,「哥?哥你什麼意思?哥?」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反而劇烈抽搐起來。五官痛苦地扭曲著,忽然張大滿是血的嘴巴,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跑——快跑——跑!」

  說完,他像是失了電力的玩具,腦袋忽然向下一垂,不動了。

  徐徒然怎麼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麼個發展,忙走了過去,試著搖起對方的肩膀。

  「奇怪……還有脈搏……」

  她手搭在對方的側頸上,手指無意中一動,突然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徐徒然呼吸一滯,忙將手指探過去,在養兄脖子的周圍一番摸索。

  她摸到了一根線。

  那線位於他的後頸處。很粗,很光滑,筆直向上。

  徐徒然順著那線的走向抬頭,目光落在了天花板上。

  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不,不對。

  下線許久的危機預知終於再次響起,滴滴滴的聲音宛如催眠。徐徒然後退幾步,閉眼深深吸氣,再次朝著那天花板看去——

  這一次,她看到了。

  那天花板上,有東西。

  那看上去像是魚,鰩魚,卻比徐徒然在水族館中看到過的要大幾倍不止。它淡黑且龐大的身軀舒展著,像是貼在了天花板上,柔軟的胸鰭上滿是一道道弧線,似乎是巨大的魚鱗。

  它的尾巴蜷曲著,繞著身體盤了個大彎,散發出淡淡的綠光。尾巴的周圍,則是大片大片的黑絲——那些黑絲看著像頭髮,卻呈現處一種金屬般的光澤。它們纏滿了整個天花板,宛如細密厚重的蜘蛛網。

  ……好傢伙。

  徐徒然暗暗咋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是盤絲洞。

  隨著那巨大鰩魚的出現,整個房子的光線都像是被吞噬。四周肉眼可見的昏暗起來,徐徒然下意識地收回目光,往周圍掃去,內心更是詫異。

  ——黑線。

  整個餐廳內。桌腳、椅背、樓梯扶手,包括大門——她所能看到的每一處,都多出了成片成堆的黑線。

  它們沉默地纏滿每一寸角落,彷彿在此繁衍已久。有的黑線堆上,還有一個又一個的弧度——看上去和巨鰩身上的魚鱗一樣。

  徐徒然抿了抿唇,目光回到便宜養兄的身上。這一回,她終於能看見了。

  一縷黑色的絲線,正從養兄的後頸向上延伸,直直與天花板相連。

  ……她略一沉默,緩緩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後頸。

  不出意外的,同樣摸到了一根線。

  同樣是往上延伸著的,不過要比養兄脖子後面那根細上很多。

  徐徒然順著那線往下摸,摸到了自己的皮膚。那線像是蚊子的嘴,深深紮了進去,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原來如此。

  徐徒然內心湧上一陣涼意。

  她再次想起第一晚入住時,系統那五聲的卡頓。她一直懷疑,那卡頓意味著是系統出了問題,是某種隱秘的力量,干擾了她的系統運轉。

  然而她忘記了一件事。那作死值系統與她的意識相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已算是她的一部分。

  系統卡頓,未必是系統本身受到了干擾——

  受到干擾的,也有可能是她自己。

  「這一手,絕啊。」徐徒然暗自感嘆。明明人已經中招,偏偏怎麼都發現不了。如果不是她心血來潮氪了重金做嘗試,她還會被瞞多久?

  如果任由情況發展下去,她又會怎麼樣?

  這個想像太過糟糕。徐徒然瞟了眼軟在椅子上的便宜養兄,內心充滿拒絕。

  頭頂的巨型鰩魚似乎正在沉睡,柔軟的胸鰭規律地起伏。徐徒然見它好像沒有注意自己,試著扯了扯身後的絲線,又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餐桌上的水果刀——

  水果刀切過絲線。絲線沒斷,卻被激得一顫。

  那種震顫順著絲線往上傳達,下一瞬,貼在天花板上的巨型鰩魚宛如從夢中驚醒,猛地睜開了眼睛。

  ……對,眼睛。

  徐徒然這才發現,那玩意兒居然有眼睛——那些胡亂排列的弧度,被她以為是魚鱗的東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猛然向上掀開,露出下方無數的渾濁黃色眼珠。

  那些眼珠齊齊看過來,冰冷的目光全部落在徐徒然身上。霎時間,徐徒然只覺大腦中似有什麼砰地炸開,眼前世界頓時開始搖晃旋轉,被黑絲纏滿的房子罩滿詭異紅光,紅光中又似有無數黃色眼珠,沖她眨動、低語……

  淦。

  徐徒然在心裡暗罵一聲,用力咬了下舌尖,強打起精神,手掌凌空一揮,猛地開合。

  ——「撲朔迷離」主動效果,發動!

  因為這次找準了施法對象,技能總算沒有再次打空。所有的渾黃眼珠都陷入了短暫的呆滯,徐徒然趁機拿起桌上的牛奶,猛地往後頸一澆,同時手中小刀再次揮上——

  牛奶碰觸到黑色的絲線,轉瞬就凝成了薄薄的一層結晶體。徐徒然一刀敲在結晶體上,冰層以及內裡的包裹的黑絲,瞬間應聲而碎!

  成了!

  徐徒然心頭一喜,舉起牛奶盒子,沖著對面養兄後面的黑絲也來了一下——倒不是對牛奶有什麼偏愛,而是她的「七號冰」目前必須得借助液體來發動。

  沒有液體,就沒有可結晶的對象,技能的成功率就低。這是她這幾堂技能培訓課上總結出來的經驗。

  養兄後方的絲線更厚,即使借助「七號冰」,也很難瞬間割開。徐徒然不得不再次發動「撲朔迷離」來爭取時間,這讓她的胸口泛起一絲疼痛——她估摸著,這可能就是技能介紹裡說的「副作用」。

  又一刀下去,徐徒然終於將便宜養兄後頸處的絲線也全部割開,跟著便急急轉身,不假思索地轉身往門邊衝去——

  衝的同時沒忘再檢查一下自己的作死值。

  方才滿眼幻覺沒注意,實際作死值提示已經響過一次。收獲一千二百點作死值,算是回了大半的本。

  徐徒然不打算貪多。對方畢竟是輝級的可憎物。對她而言已經不是越級打怪了,而是越級打boss。剛才的交手也讓她明顯感知到,這個不是她能單挑的主——雖然技能等級是夠的,但本身的巨大差距還擺在那兒,趁人不備蹭點經驗值還成,正面剛絕對剛不過。

  所以,最好的應對還是撈一波就跑。而且她那便宜養兄看著還有氣的樣子,趕緊向業內人士求助,說不定還能撈回來……

  徐徒然默默思考著,眼看著手指就要摸上大門的門把,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驚慌的聲音——

  「徐徒然?!」

  徐徒然:「……???」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被攔腰抱住,用力往後拖去。旋即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拍上了她的臉頰。

  視野變得模糊,很快復又清晰。徐徒然茫然抬眼,正對上楊不棄焦急的雙眼。

  「楊不棄,你怎麼會來……」徐徒然皺眉,餘光瞥過四周,話語忽然一頓。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往大門跑的。然而看周圍佈置,她人明明是在二樓。

  而且是在二樓的陽光房。

  徐徒然內心咯噔一下,轉頭看向自己方才所衝的方向——

  哪裡是什麼大門?

  分明是扇大開的落地窗。

  「怎麼會……」她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控制了,伸手去摸自己的後頸。卻只摸到一截斷線。

  斷線軟軟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像條死了的蛇。她沒從那上面感知到任何危險。

  倒是楊不棄的脖子後面,完整地連著一根細細的黑線,筆直地連向陽光房上方。

  徐徒然順著往上看去,不意外地又看到了密密匝匝的黑絲,與無數眨動的黃眼。

  楊不棄跟著抬頭看了看,一臉茫然:「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嗎?這房子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變成了域,我好不容易才進來……」

  徐徒然張了張嘴,正準備解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朝著那些黃色眼珠飄了過去。

  意識再次恍惚起來,一聲長嘆忽然傳來,像是一道驚雷,瞬間拉回了她的認知:

  「別看了。再看又要被帶跑了。」

  氣喘籲籲的蒲晗出現在陽光房門口,依著門框,重重吐出口氣。

  「媽誒,這回事情可有點大條了。」他朝著房間內的兩人聳了聳肩膀,盡力控制著自己的目光,只當看不見上方滿滿當當的黑絲與眼睛,「你們應該有記得買意外險吧?」

  另外兩人:「……」

  「蒲晗?」楊不棄果斷無視了他的廢話,直接道,「你怎麼來了?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菲菲說了,這局外人不宜。」蒲晗劇烈咳嗽兩聲,轉頭看向徐徒然。

  「托你的福,我總算搞清那是個什麼東西了。混亂,輝級。擁有隱藏和偽裝的能力,還能製造幻覺——你該慶幸是你先混亂了它。又及時切斷了它對你的控制。不然這個時候,你已經是具屍體了。」

  徐徒然:……

  她警覺地看了看突然出現的蒲晗,看到正在拚命朝她揮動的菲菲,這才放下心來,又瞟了眼那扇大開的窗戶,微微蹙眉:

  「可我還是中了它的幻覺。」

  「這和你的技能一樣,是被動……對,很巧,你倆撞型號了。」蒲晗嘆氣,旋即露出一絲苦笑,「而且吧,混亂傾向的高等級對低等級影響很深……」

  徐徒然臉色微變。她想起來了,蘇穗兒曾說過,混亂能力者容易受到同傾向可憎物影響,進而變成——

  「團滅發動機。」蒲晗淡淡接口,「絕了。我本來以為這裡就我一個團滅發動機。現在看來,有兩個。」

  他伸手一指楊不棄,似笑非笑地看著徐徒然:「誒,要不要比比看,看我倆誰能先把他剋死?」

  楊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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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0:55 AM

第三十八章 鬼屋71號

  「話說,他之前說的『團滅發動機』,什麼意思?」

  三分鐘後,徐徒然一邊小心翼翼地沿著走廊往外走,一邊側頭詢問楊不棄。

  「我因為傾向問題,容易被影響。這我清楚。可蒲晗,他不是全知嗎?」

  楊不棄的臉色不太好看,瞟了一眼走在後面的蒲晗,斟酌了一會兒才道:「他的精神狀態,其實一直不太好。」

  徐徒然:?

  「能力者的等級越高,實際越接近瘋狂。所以組織對高級能力者的把控才那麼嚴格。但蒲晗,他是自己升上去,而且用的是很冒險的方式。這讓他的精神比同級更不穩定。他身體又很差。」楊不棄低聲道,「而且他是全知。會不自覺地吸收和解讀大量知識,更容易『看』到某些危險的存在……」

  而當你凝視危險時,危險必然會同樣回以視線。

  如果遇見的是對手等級比他低倒還好,就怕遇上等級相同甚至比他高的……

  實際上,院裡已經很久沒有派蒲晗上一線執行任務了。他一般只負責在院裡遠程輔助。所以方才楊不棄見他出現在這裡,還挺驚訝。

  「簡單來說,就是我這個『輝』級比較水,遇到同級的只有被吊打的份。」蒲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語氣裡還帶著幾分笑意,「而這次遇到的是同級的『混亂』。是我最不擅長對付的類型……」

  蒲晗嘿嘿笑了兩聲:「如果我被它成功搞崩,我就會轉化為同樣等級的怪物……到那時候,你們覺得自己還有逃生的可能嗎?」

  徐徒然:……

  所以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增加游戲難度??

  徐徒然心裡犯起嘀咕,想想又道:「那你能讓自己看不見『它』嗎?就像……就像你對我做的那樣?」

  她實際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個原理——五分鐘前,陽光暖房裡。在她動手切斷連在楊不棄後頸上的黑線後,蒲晗一邊說著「你別看它」一邊湊過來,將手在她的眼瞼上虛虛蓋了十幾秒。再拿開時,徐徒然眼前所見便一下恢復了正常。

  再沒密密匝匝的黑色絲線,也沒有顫動的黃色眼珠。就連亮度都提高了不少。唯有窗外一層詭異的暮色,提醒著徐徒然她現在仍身處「域」中。

  ……沒記錯的話,現在明明才早上八九點左右、

  隨著視野恢復正常,那些幻覺以及恍惚感也不再出現。徐徒然整個人都舒坦不少,又聽蒲晗說他也容易被影響,這才提出這個建議。

  蒲晗聽了,卻又是一聲低笑。

  「你現在看不到『它』,是因為我給你加了一層名為『無知』的盾。」他低聲道,「無知對你而言,是最好的保護。然而對我來說,卻是無效的保護。」

  他沒辦法讓自己變的「無知」,只能赤裸裸地暴露在「它」的視野之中。他已經在盡量不去看「它」了,可關於「它」的一切,卻像是生機勃勃的蠕蟲群,從他踏入這房子的那一刻,就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腦海,佔據他的思路,擾亂他的思維……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徐徒然潛到樓梯口,警覺地朝下方掃視,「這個房子本身就是個『域』嗎?我之前一點感覺都沒有。」

  楊不棄同樣困惑地點頭,蒲晗突然嗤嗤地笑起來。

  「徐徒然不知道就算了。你也不知道嗎?」他輕聲道,「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17?楊不棄,你真沒想起來?」

  楊不棄狐疑地轉動眸子,一個關鍵詞倏然劃過腦海:「71?鬼屋71號?」

  「那是什麼?」徐徒然茫然,「你們說的是這棟房子嗎?」

  「是,也不是。」蒲晗幽幽接口,「鬼屋71號就是它的前身……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祭祀、儀式、搖擺的蠟燭……它在流浪、在沉眠、在等待……」

  他抬頭看向上空,語氣忽然變得飄忽起來。

  「……嗯?等待?你在等待什麼?有意思……告訴我,你在等待什麼?」

  他喃喃著,語氣輕得不像是在和徐徒然他們說話。

  徐徒然:……

  她眼睜睜地看著蒲晗一面喃喃自語著,一面從她和楊不棄之間穿過,直直走向樓梯,內心的震驚難以言表。

  不是……這就跪了?雖然之前聽介紹就有預感你很脆,但這也跪得太快了點吧?!

  好歹是個輝級呢?這也水得太過了!

  眼看著蒲晗就要順著樓梯滾下去,徐徒然慌忙伸手去拽。還沒等她伸出手去,忽聽「啪」的一聲響——

  蒲晗的右手自己揚起來,重重往他臉上甩了一耳光。

  徐徒然:「……」

  又過半秒,便見蒲晗再次轉過身來,眼神已經恢復了鎮定。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你房間。」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揉著微微發紅的右手,率先往回走。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真覺得能認識蒲晗,是她的幸運。

  有他在的場合,她總能找到一些身為正常人的感覺。這點真的很難得。

  「你們先去吧,楊不棄認路。」思緒回歸,徐徒然默了一下,飛快地往樓下瞥了一眼,「我哥還在下面。我去把他弄上來。」

  好歹還有氣呢。放著不管,萬一真死了咋辦。

  「沒事,不用管他。」蒲晗卻是一擺手,語氣篤定,「他身上的『線』已經被你弄斷了。域主又處在混亂狀態,暫時顧不上他的。」

  徐徒然:「……可他剛才還嚼了手機和杯子?不用管的嗎?」

  楊不棄聞言,剛要開口安撫,一旁蒲晗已經開始不耐煩地擺手。

  「有楊不棄在你怕什麼?」蒲晗胸有成竹,「好歹是個生命的炬級呢。再過兩級,別說從別人肚子裡掏手機了,你讓他現場從自個兒肚子裡給你掏個娃都沒問題。」

  楊不棄:……

  有事兒嗎您?

  *

  因為蒲晗的肯定,徐徒然最終還是放棄了下去撈養兄,先帶著另外兩人去了自己房間。

  一進屋就見到滿目慘烈——因為徐徒然被動技能的關係,被她擺在屋裡的一干靈異物品正在集體發瘋,自相殘殺。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楊不棄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啥都沒說,轉身熟門熟路地往門板和牆面上畫各種各樣的防禦符文。

  徐徒然將扭打在一起的幾件靈異物品扯開,一拳一個揍翻在地,轉頭看向蒲晗:「所以,那個什麼鬼屋71號,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可憎物。」蒲晗閉起眼睛,努力梳理起自己「看到」的內容,「七年前就曾鬧出過不小的事……它通過入夢的方式,召集了一批信徒,讓他們在一棟房子裡進行了血祭。它本想通過那次祭祀完成升級,卻意外與那棟房子融為了一體……」

  「那棟房子的門牌,正是71號。」楊不棄頭也不回地接口,「那房子對它而言,成了一個永久的『域』。之後它便像蝸牛一樣,一直帶著那棟房子活動。」

  「它將房子偽裝成獨棟的民居,隱藏在居民區裡,引誘人類入住。之後再一點點控制住戶,將他們轉化為信徒,通過他們舉行更多的儀式,收集更多的『食物』……」

  鬼屋71號之名,正是因此而來。

  「後來它被慈濟院捕捉收容,用以研究。」蒲晗睜眼接口,「五年前的那次事故裡,它是被放走的可憎物之一。」

  「我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麼要叫那些人『信徒』?」徐徒然奇怪道,「這不就是進了傳銷還被洗腦的小弟嗎?」

  楊不棄:……

  這麼一說,好像也是。

  蒲晗嗤了一聲,搖了搖頭:「這個稱呼,是從可憎物那邊搬過來的。它們很喜歡自稱為神,信奉者自然為信徒……鬼屋71號還算好的了。也是在好幾年前,國外有個全知傾向的,信徒發展得那才叫多,不過後面也被好幾個組織的能力者聯合端掉了……」

  之後同樣在五年前的事故中被放走,時至今日不知所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鬼屋71號算是殊途同歸。

  楊不棄動作一頓,想起件重要的事:「不對,等等。我記得留下的記錄裡,鬼屋71號只有『爟』級啊?」

  「也就是說,它在被那個預知者放走後,又經歷了一波升級?」徐徒然咋舌,「這麼能幹的嗎?」

  「目前看來,是這樣。」蒲晗點頭,「很顯然它長進不小。都知道自己換門牌號了……怎麼樣,是不是有種『三年之期已到,龍王歸來』的打臉爽文既視感?」

  徐徒然:「……道理我都懂。問題是打臉為啥要打在我這邊?當初抓它的又不是我。」

  「我覺得這正是問題所在。」楊不棄盡可能地給房間加好防禦,拍了拍手,坐到徐徒然旁邊,「你哥什麼情況?他是信徒嗎?」

  徐徒然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幾天培訓課上講的《可憎物信徒辨認指南》,又和這幾天的觀察結果對比了一番,搖了搖頭。

  「沒,他只是被控制了而已。」

  冰箱裡從沒出現過來歷不明的血肉,屋子裡也沒有用來舉行儀式的材料和符文。而且他在爭得片刻的自由後,還記得提醒自己逃跑——這顯然不是一個被完全洗腦的人做得出的事。

  「那就有些奇怪了。」楊不棄皺眉,「它控制了你哥,卻沒利用他採取進一步的行動……那它到底想做什麼?」

  徐徒然同樣蹙眉,不知為何,腦海中忽然掠過不久前蒲晗所說的隻言片語——

  等待。

  蒲晗說,它在等待。

  它是在等待什麼?

  當然,想歸想,徐徒然並沒有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天知道,不久前蒲晗才剛因為追究這個問題而差點滾下樓。

  心知現在不知追究這些的時候,她明智地轉過了話題:「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麼出去吧。」

  「確實。」蒲晗點頭,「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他單挑挑不過鬼屋71號,在這域裡長久停留,遲早會崩。他一崩,加在徐徒然身上的無知之盾就會失效,徐徒然將直面鬼屋71號帶來的幻覺——運氣不好,一崩崩倆。

  而且他們現在還有時間在這討論對策,全是因為徐徒然的被動技能「撲朔迷離」正在發動中。但「撲朔迷離」的升級效果只能維持二十四小時——他不知道徐徒然具體是怎麼辦到的,這部分他沒有「閱讀」到。坦白講他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二十四小時一過,這個強化效果消失,鬼屋71號將擺脫混亂狀態,到那時候,他們就真的一線生機都沒了。

  楊不棄不清楚二十四小時時限的存在,但他知道蒲晗肯定撐不了太久。略一思索,也認同了兩人的想法,打開了自己的包,稀裡嘩啦倒出一堆東西。

  「我身上倒是備了些道具。不過我以為出事的是筆仙之筆,所以準備的東西都一般……」他伸手在一堆東西間扒拉。徐徒然眼尖,拿起了一個銀色的盒子:

  「這個和姜老頭那邊的包裝盒很像。」

  就是外面還有一枚精緻的掛鎖,鎖上是她沒見過的符文。

  「嗯,這是一個封印盒。最高可以用來封印輝級可憎物……」

  注意到徐徒然瞬間亮起的眼神,他無奈補充道:「但是我們沒那個使用條件。」

  這個盒子的上限雖高,具體的發揮還得看使用者的等級和用來輔助的材料。如果是要用來壓制「爟」級可憎物,就必須由炬及炬以上的能力者來使用,且需要消耗若干燈級道具。

  如果要用來對付「輝」級可憎物,就只能由輝級及以上能力者使用,消耗的道具也得是爟級以上,且是復數。

  而他們這邊,輝級能力者勉勉強強算是有一個,道具數量卻是絕對不夠的。

  徐徒然隔著衣服摸了摸口袋裡筆仙之筆,眉眼微沉。

  說起來,這筆不知怎麼回事,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

  她略一沉吟,又看向蒲晗:「話說,你帶了什麼?」

  「?」蒲晗好奇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帶了東西?」

  「少裝——你會過來,肯定是菲菲讓你來的。」徐徒然語氣肯定,「她會讓你來,必然是預見到了什麼,那你們總該有所準備……總不會真的就讓你來送個人頭吧?」

  蒲晗笑了一下,果真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放在地上。

  「行吧,算你說對了。時間緊急,沒工夫申領更多道具,只帶了一張規則紙。」

  「不過這紙的反應有些慢,內容延遲。估計得再等一會兒,才能生成適合我們的逃生規則。」

  徐徒然:「……?」

  關於規則紙,她最近也瞭解過。這東西被灌注了秩序和全知兩種傾向的力量,能夠根據使用者當前的處境以及錄入的內容,總結域中的漏洞以及他人經驗,自行生成最新的保命規則,為能力者提供更多的逃生機會。

  而「規則」一旦形成,對域中的怪物也能形成一定的約束,如果由秩序能力者來使用,效果會更好。

  只可惜她現在的秩序等級實在太低了……別說對抗了,連基本的防禦作用都難以起到。事實上,徐徒然還曾問過蒲晗自己的秩序傾向能不能派上用場,對方只回了四個字:

  杯水車薪。

  也是挺傷人了。

  徐徒然暗嘆口氣,拿起那張紙,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只有一行紅色的大字:

  【不要!進入!星星公園別墅區17號!!】

  ……看得出來,確實是延遲得有些過分了。

  房間內的三人面面相覷,最後蒲晗嘆了口氣,將那張紙又拿了回去:「算了,給我支筆吧。我把我看到的內容寫上去,規則也許能生成得快一些……不過你們可得看好我,如果我狀態不對,立刻打醒我。」

  徐徒然找了支筆給他,順口道:「菲菲不是會打你嗎?」

  「打我她也會疼的啊。」蒲晗理直氣壯地說著,轉身趴在寫字台上,開始往規則紙上錄入內容。

  徐徒然則拉開抽屜,拿出兩團銀色色紙,一個又一個地拆開。

  注意到楊不棄不解的視線,她主動解釋:「有些靈異物品比較有用,我一般不會放在外面。」

  比如那面混亂之鏡,再比如她保留到現在的見鬼拍立得。

  然而現在,他們需要盡可能地加深域主的混亂程度。那多拿一些可憎物出來,總是沒錯的。

  徐徒然拿起拍立得,隨手拍了張照片,驚訝地發現,本已快沒色彩的拍立得,這會兒卻又能照出擁有普通顏色的照片了。

  「……可能是在這個域裡待久了,吸收了力量。」楊不棄接過觀察了一下,抿起嘴角,「這個域想來對其他的非人還有增強和回復作用……還好這裡面沒什麼小怪。」

  不然到時候打起來,可有的麻煩了……

  他正琢磨著呢,就見徐徒然哢哢哢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迅速地將它們從門縫下都塞了出去。

  楊不棄:「……」

  「應該差不多了。」徐徒然自我肯定地點頭,轉頭看見楊不棄手裡還有一張,也拿了過來,直接塞出去。

  一邊塞還一邊問:「哦對,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楊不棄:「……沒什麼。我只是在感嘆這個域裡面沒什麼小怪……」

  「哦哦哦,我也發現這個問題了。」徐徒然認同地點頭,「所以我這不剛添了一些麼。話說這門能開嗎?能開的話,我把這些靈異物品也給扔出去。」

  楊不棄:……

  得虧之前蒲晗已經給他解釋過徐徒然的被動能力——楊不棄面無表情地想到。

  要不然就沖她這舉動,真的很難不把她打成臥底。

  *

  遺憾的是,徐徒然這次購入的靈異物品,似乎沒有特別派得上用場的。

  混亂之鏡,需要對上其他人的目光才能讓對方產生幻覺。此外最厲害的就是一隻帶刀的泰迪熊,野獸傾向,據說喜歡殺害小動物後將它們的內臟填入自己身軀,然而徐徒然的房子衛生太好,連隻蟑螂都沒有。

  「能操縱人情緒的狐狸雕塑、能造成燒傷和火焰幻覺的手電筒、能讓人變得暴躁易怒的維生素藥瓶……」徐徒然一件一件數著房間裡的靈異物品,越數越覺得這一批實際沒有買好。

  看著等級都比較高,然而都沒有上一批實用。

  她突然就很想念那個禿了頭的布娃娃。

  另一邊,楊不棄聽著她一件件細數,嘴角卻是忍不住抽了抽。

  「你每晚……就和這些東西一個屋睡覺?」

  「啊。」徐徒然心不在焉地回應了一句,從口袋裡掏出那支好久沒動靜的筆仙之筆。正好蒲晗拿著規則紙轉過身來,看到那筆,「喲」了一聲:

  「這東西不錯,哪裡搞來的?」

  「姜老頭的店裡……」徐徒然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突然意識到什麼,略驚訝地瞟了蒲晗一眼。

  蒲晗沒注意她的神情,將那張規則紙拿了過去,擺在眾人之間——只見紙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他的字跡。

  他將自己「讀」到的關於這房子的一切,都寫在了規則紙上。又過片刻,密密麻麻的字跡逐漸消失,一行行清晰端正的紅色字跡,逐漸浮了上來:

  【本通知於緊急狀態下生成,僅針對鬼屋71號相關環境,且僅起參考作用。參考資料有限,若您已獲得更完善的情報,請盡快謄於紙張下方,以便生成更完善的規則。】

  【第一次進入鬼屋71號的能力者,請盡可能按照本通知書行動。】

  【1.請務必在二十三小時內離開本屋範圍。】

  【2.請保證當前房屋中,有兩個及以上的可憎物處於活躍狀態。】

  【3.請盡可能避開有水的地方活動。】

  【4.請避免身上沾到任何液體。如果不慎沾到,迅速擦拭,保持乾燥!】

  【5.請確保您與您的同伴後頸處沒有豎起的黑色絲線。如果有,請不惜一切代價,立刻將其切斷!】

  【6.如果您的視野中出現黑色絲線,迅速確認周邊有沒有眼珠型物體。如果沒有,請移開視線,盡可能輕地退出當前房間。如果有,請立刻停止行動、停止思考。必要的話,可以讓自己進入休克狀態。】

  【7.如果您有錨,請再次確認它的狀態。請確保它是正常的、可使用的、可以信賴的。】

  【8.如果在行動中看到有明顯不屬於當前時間的人或物出現,請裝作看不見。並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觸碰。】

  【9.不論在任何情況下,不要抬頭。】

  【10.不、要、抬、頭。】

  ……

  再後面,則是一段要求能力者盡可能保存資料和記錄的內容。

  讀完全部規則書的徐徒然:「……」

  粗粗一算,其中起碼三條自己已經違反過了……這麼一想,之前會被幻覺纏上,似乎也算不上冤。

  難怪能一次拿一千二呢。

  徐徒然內心感嘆著,看著楊不棄將那張規則紙拿走貼在門上,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它似乎並沒有明說,該怎麼逃出去。」

  楊不棄深深地看她一眼:「你也說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嗯……」徐徒然點了點頭,信手轉了轉手裡的筆仙之筆,「從規則紙給出的內容來看,這個域裡,可能會有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東西出現。」

  「域的生成是因為儀式。」蒲晗接口,「若是能找到當年儀式的蛛絲馬跡,或許就有出去的辦法。」

  「那還是得出去看看。」楊不棄點頭,「還好就這一棟房子。一個個房間地搜過去,哪怕一小時一間,二十三小時肯定也夠了。」

  「嗯。」徐徒然漫不經心地點頭,將筆仙之筆又放回口袋,順口道,「那我們先從哪裡搜起?這屋連著地下室有四層。」

  楊不棄愣了下:「哪一層房間比較少?先從少的那層搜起吧。」

  「不好說啊,等我算算啊。」徐徒然掰起手指頭,「地下室有游戲室、桌球室、酒窖、影音廳。一樓有門廳餐廳會客廳,兩個衛生間,兩間偏廳……還有廚房備餐區……二樓有兩間臥室,每間都帶獨衛和衣帽間,還有暖房和起居室……三樓有書房健身房和兩間客臥,客臥也有獨衛和衣帽間……哦對了,一樓外面還有個花房。那個也要看嗎?」

  楊不棄和蒲晗:「……」

  過了片刻,蒲晗轉頭看向楊不棄,似笑非笑:「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一小時一間也來得及?」

  楊不棄:……

  對不起,是我天真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1:23 AM

第三十九章 單飛是不可能單飛的

  其實也不能怪楊不棄天真。

  他雖然來過這裡幾次,但每次都是直奔徐徒然房間而去,出於禮貌,也從沒到處走動過——對這房子的詳細構造,他還真不太清楚。

  「……總之,先出去看看情況吧。」楊不棄默然幾秒,找回自己的聲音,從地上撿起些道具放進口袋。又揭下貼在門扉上的規則紙,將離開房間後,將它改貼到了房門外側。

  隨著楊不棄的動作,幾乎所有房間的門外,都出現了張一模一樣的規則紙。他再次掃了眼紙上的內容,轉頭對徐徒然道:「假設我們走散了,你可以在這張紙上寫上你的位置和狀態。內容會被同步到其它紙上,我們可以及時掌握情況。」

  「不過要注意,這東西只有在被張貼的狀態下才能進行同步——不要隨意撕下來。」

  楊不棄絮叨叨地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最好是能別分散。」

  在域裡,落單本就是件極危險的事,更何況他們隊還有一個脆皮水貨全知,一個低等級混亂傾向新人……

  偏偏又一個比一個能莽。徐徒然就不說了,蒲晗一個脆皮,能為了老婆一句話就跑過來送人頭,這他也是沒想到……

  可惜了,沒帶安全繩。

  楊不棄帶著兩人順著走廊探索,一路走一路繃著臉想到,早知道帶兩根安全繩,褲腰帶上一邊栓一個,也省得現在這麼提心吊膽……

  「奇怪。」徐徒然走出房門後,卻是輕輕叫出了聲。

  楊不棄警覺地轉頭,正見她扶著欄桿朝一樓望,面上透著濃濃的不解:「它們的氣氛,怎麼那麼好?」

  楊不棄一開始還沒明白她在說什麼,湊過去看了一眼才明白——只見先前被徐徒然弄到房間外的照片都已「孵化」,數隻女鬼正在一樓和樓梯上悠然地爬動著。

  對,悠然——一個個,爬動的姿態那叫一個放鬆,說一句閒庭信步都不為過。

  「這狀態,是不太對。」楊不棄也跟著皺起眉。他以前也曾親眼看過徐徒然放出照片中的女鬼。那些女鬼雖然沒有對人表現出攻擊性,卻分外熱衷於自相殘殺,只要待在同一空間內,三秒內必定開始咬架,從沒出現過這麼和平的狀態。

  他的第一反應是徐徒然的被動混亂失了效果,但一想又不對——若是這樣,它們應該對在場人類發起攻擊才對。

  「這個嗎?疊加效果吧。」蒲晗也跟著過來看了看,語氣自若,「我不是說了,鬼屋71號,也有被動混亂技能。不過和徐徒然不一樣,它會讓控制範圍內的可憎物陷入一種安詳的狀態……」

  徐徒然房間裡的那幾個都是燈級,當時又距離徐徒然更近,所以受她影響更深;但這些女鬼,目前都在鬼屋71號的本體覆蓋範圍內活動,等級又是最低的,是連螢級都算不上的能量體,自然更受鬼屋71號影響。

  「這樣看來,這鬼屋對同類還是挺友好的嘛。」徐徒然道,「之前楊不棄也說了,它能幫助可憎物恢復……」

  她的拍立得就是這麼救回來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鬼屋算是它們的再造父母了。

  蒲晗笑著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下一秒,大廳內的畫風陡變——一隻正窩在牆角伸懶腰的女鬼突然瞪大眼睛,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伸出爪子拚命想要往外爬,然而沒爬幾步,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著,又生生拖了回去。

  緊跟著,它的身體開始乾癟、萎縮,直至最後,化為薄薄的一張,完全癱在地上,很快就化為一灘粉末。

  徐徒然:……

  因為身上還帶著「無知之盾」,她暫時看不到鬼屋71號的本體,也看不到是什麼東西纏在了那女鬼身上,將她轉瞬之間啃噬殆盡;不過光是猜,她也能猜到。

  蒲晗的聲音再次響起,仿若嘆息:「人們對養豬場裡的豬也很友好——你看它們,有幾個壽終正寢的?」

  徐徒然:…………

  對不起,是我天真了。

  一旁楊不棄開始輕聲催促,打算先將二樓的房間探一探。徐徒然應了一聲,想了想,從身上掏出一個小藥瓶,從裡面倒出好幾把小藥片,一捧一捧地往女鬼所在的位置撒。

  光看那動作,可謂充滿了撒花瓣的氣質與撒錢的豪邁。楊不棄看得眉頭一跳,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在幹嘛?」

  「給它們加點料。」徐徒然說著,將藥瓶收好,拍了拍手。旋身進入了身後的臥室中。

  無限維生素藥瓶——這是她這批購入的靈異物品之一。雖然看著像是死物,本質卻是寄生型可憎物,還是戰爭傾向的。

  這個藥瓶的內部,會無限增殖出特殊的藥片,這種藥片具有活性,能自行尋找宿主寄生,寄生者包括人類和其他可憎物。被寄生後,寄主會變得越來越來狂躁易怒,好勇鬥狠,並被煽動去獵殺其他生命,而獵殺的行為,又會滋養藥瓶本身——可以說是相當狡詐的一種可憎物了。

  不過在徐徒然的單一混亂效果影響下,它只會把自己的藥片當成石頭往外砸。打不出什麼傷害,就是打掃起來比較煩。

  至於在徐徒然和鬼屋71號的疊加效果下,它會發揮成什麼樣,這徐徒然實際也不知道。但既然有機會,索性就試試,又不要錢——如果有作用是最好,如果沒有,對她來說也沒影響。

  「……不是,你等等。」楊不棄沒懂她的思路,「有作用怎麼就好了?」

  「有作用的話,藥片就會寄生到那些女鬼身上,讓它們變得很暴躁啊。」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這還不好嗎?」

  楊不棄:……?

  「鬼屋71號想要域內的可憎物安詳等死,說明這個狀況肯定是對它有利的。既然這樣,那我們只要能讓事情不遂它的願,就是一種勝利。」

  徐徒然理直氣壯:「四捨五入,它虧了,我們賺了!」

  簡而言之,讓你的敵人不爽,就是讓你自己爽!

  楊不棄:……?

  ???

  不,這種賺沒什麼好得意的,真的。我們也不需要這種奇奇怪怪的勝利。活著逃出去才是勝利好嗎!

  楊不棄張開了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而是默默捂上了臉。

  此時,他們的逃生探索才剛剛開始五分鐘不到。

  楊不棄卻覺得時間已經漫長到像是過去了五小時。

  *

  因為他們的出發點就在二樓,所以在探索時,先順路將二樓的兩間臥室及起居室都看了一遍。

  並沒有發現什麼端倪。令人不安的情況倒是不少。

  衛生間內的水龍頭會不合時宜地滴水,衣帽間的香水會莫名自己打翻。楊不棄在檢查淋浴室時,頭頂的花灑還突然自己打開,要不是他反應夠快,當場就會被淋成落湯雞。

  如果只是有水也就罷了,關鍵是,楊不棄能明顯感覺到,水裡有東西——他的領口不慎沾到了一點,伸手拂去時,手指感受到了頭髮絲般的觸感。

  「這都是『它』幹的嗎?」徐徒然一邊幫著擦乾楊不棄衣領上的水漬,一邊困惑發問,「可『它』不應該已經被混亂了?」

  「狗得狂犬病了也很混亂,這不代表它不會咬人。」蒲晗聳肩,「你理解為這是一種自動運轉的捕獵機制就行了。」

  「我比較在意的是,為什麼是水——」楊不棄謝過徐徒然,順勢拍拍自己半乾的領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從衣服上拍下來一些頭髮絲似的東西,「它喜歡液體?」

  「如果你看過它的本體,你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蒲晗搖頭,又提醒徐徒然,「你別跟他描述,也不要回憶。」

  一旦回憶,他施加的無知之盾就會動搖,搞不好還會失效。

  徐徒然一句「它就是條魚」剛要出口,聞言又默默嚥了回去。楊不棄倒是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說起來,我曾看過鬼屋71號的相關資料。裡面曾提到過,在初次的儀式後,人們在房子裡發現了十來具屍體,全是死於溺水。」

  「奇怪的是,當時的屋子因為拖欠費用,已經沒有自來水了——附近也沒有水源。」蒲晗淡淡接口,「只在地下室裡找到了幾個曾經用過的盤子和金盃,疑似盛放過液體……」

  他眸光一轉,直起身來:「要不先去地下室看看。」

  楊不棄自是沒什麼意見,徐徒然想了想,卻忽然攔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知道這樣問可能有點突兀。」她斟酌了一下詞句,「但蒲晗,我想確認一下,你現在的狀態沒問題,對吧?」

  「嗯?」蒲晗好奇地打量她一眼,「我能問一下,你這麼質疑的原由嗎?」

  徐徒然隔著衣服摸了摸裝回口袋的筆仙之筆,對面蒲晗卻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突然擺手:「算了,不用解釋——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了。」

  他頓了幾秒,轉向楊不棄:「既然這樣,預言家,你就給驗一下唄?」

  楊不棄:……

  雖然並不清楚情況,不過楊不棄還是迅速擺正了臉色,認真看向蒲晗:

  「蒲晗,我問你。《能力者公約》第二十三條是什麼?」

  「『但凡知曉本條內容者,唯有全神貫注、意識清明,才能將該條內容宣諸與口。必要時可作為檢測手段使用。』」蒲晗面不改色地說完,又補上一句,「相信我,我現在的意識清明得很。」

  楊不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轉向徐徒然:「他沒有說謊。」

  他的預言家能力非常特殊,屬於「預知」「全知」雙傾向,哪怕是全知的高傾向能力者,也無法影響他的判斷結果。

  除非被詢問者對自己說出的答案深信不疑。所以他才又讓蒲晗背了一下公約二十三條——這條內容被灌注了幾個秩序高階能力者的力量,具有相當的強制性。哪怕是蒲晗,也無法違反其中的約束。

  「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再告訴你件事。」蒲晗笑眯眯地看向徐徒然,完全沒有因為被突然質疑而生氣,「菲菲就是我的錨——同時也是監督者,如果我有問題,她一定能知道。」

  錨,即是指能讓人穩固自我認知的東西。徐徒然深深看了一眼菲菲,後者立刻拍了拍蒲晗的胸口,一副讓她放心的模樣。

  ……就是拍得似乎用力了些。蒲晗的臉色當場一白,轉頭就開始咳。

  話說到這份上,徐徒然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戒心。當即就向蒲晗道了聲歉——雖說內心還存著些許的困惑。

  「沒事沒事,就該這樣。覺得有問題就直接說,這種時候,最怕發現什麼疑點,卻憋著不說……」蒲晗一面咳一面擺手,頓了幾秒,又道,「另外,提醒你兩件事。」

  「第一,全知者哪怕被混亂,也不會搞錯曾經讀到的內容。」注視著徐徒然的目光,他一字一頓道,「第二,人只會向別人詢問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是被隱瞞的事。」

  說完,他瞟了眼徐徒然的口袋,眼眸中透出幾分認真。

  徐徒然一手摸上自己的口袋,眼眸微轉,心臟忽然懸了起來。

  另一面,楊不棄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

  「你們,沒什麼事瞞著我吧。」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齊齊搖頭:「沒有沒有沒有。」

  楊不棄:……

  他深深吸了口氣,竭力忍住想要罵髒話的衝動:

  「你們,應該知道我能分辨真偽吧?」

  兩人對視一眼,嗯嗯嗯地點頭:「知道知道知道。」

  楊不棄:…………

  不想跟了。真的不想跟了。

  他閉了閉眼,面無表情地想到,就這配合度,我從一開始就該單飛的。

  *

  當然,單飛是不可能單飛的,這輩子不可能單飛的。

  就算氣到胸口痛了,也要保證隊伍整整齊齊這樣子——事實上,在幾人下到一樓時,蒲晗還提議過要不要分頭行動,被楊不棄直接懟了回去。

  脆皮能不能有點脆皮的自覺!

  另一方面,事實證明,徐徒然之前扔的藥片還是起了些作用的——這會兒一樓內,到處亂爬的女鬼們顯然已沒那麼悠然閒適,正在暴躁地到處亂抓亂咬。用蒲晗的話說,它們撓的都是纏在房間各個角落的黑絲。

  因為徐徒然的混亂效果,鬼屋71號的本體似是正在沉眠,反擊也較為遲緩。女鬼們的數量一時倒沒降太多。

  徐徒然知道女鬼們沒法給鬼屋71號造成太大打擊,撐死刮刮痧。然而那場面著實有些嚇人,因此盡管蒲晗覺得不用管,她還是叫上了楊不棄,先把昏迷的養兄搬到了二樓的臥室——他自己的那間。

  楊不棄在門上畫了大量防護符,應當能有些作用。

  收拾完這頭,再前往地下室,才剛靠近入口,她就知道蒲晗猜對了。

  她的腦海中響起了作死值提示的聲音。

  數值不多,十點。徐徒然想了想,主動接過開門的重任,毫不意外地迎來了一波開門殺——

  幾乎是在推開門扉的瞬間,一隻慘綠的手便直直沖到了她的跟前。

  「救我——」

  地下室的入口,本身就位於一段樓梯的深處。照理說,推開後應該就是平地,然而出現在徐徒然面前,卻是一段長長的樓梯——

  一個陌生的少年正趴在樓梯上,下半身隱沒在無盡的黑暗中,正艱難地往上伸著手,雙目圓睜,額頭和側頸都是繃起的青筋。

  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同時到來的還有少年撕心裂肺地求救:

  「救我,救我!我後悔了,我後悔了——」他一手扒在徐徒然腳下的台階上,努力將身體又往上挪了寸許,「救我——姐姐救我!」

  說話時,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正前方的徐徒然,竟似能看到她一般。

  徐徒然:「……」

  她想了想,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成年人要為自己做出選擇負責。」她聲音低得彷彿自言自語,「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少年:……

  他動作一時僵在原地。

  他有限的大腦陷入了困惑——在他的認知裡,這種時候被求救的人應該就三種反應。要麼逃離這層樓梯,要麼癱軟在地,要麼真的伸手來拉他。

  而除了第一種情況,他都可以一波帶走,一把拽住對方,將她拖入身下無盡的黑暗之中……

  但現在,情況就很微妙。這個女的,你說她退了吧,她又沒完全退——她只往後退了一格。

  混沌的自我意識難以對當前情況做出合理判斷。因此,在遲疑片刻後,他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試探著又往上爬了一步。

  徐徒然當即又往後退了一格。

  少年:……

  他一咬牙,又往上爬了一格。

  一邊爬,一邊還本能地繼續說著:「救、救我……」

  同時努力伸手去搆徐徒然的腳踝。

  眼看指尖即要碰到,徐徒然又往後退了一步。

  少年:…………

  剛巧這時,楊不棄和蒲晗見徐徒然半天沒聲音,也順著樓梯走了下來,一看這陣仗,登時緊繃起來:「怎麼了這是?」

  「噓噓。」徐徒然揮了揮手,拖著剛趕過來的兩人,又往上退了一步。

  少年:……救命,好煩!

  徐徒然就那樣一格一格地往後退。因為她始終沒有完全離開樓梯,那少年也總抱著些莫名其妙的希望,彷彿只要跟著爬就一定能夠到她似的——直到最後,徐徒然拖著二臉茫然的楊不棄和蒲晗,站到了樓梯的盡頭。

  「看,就差一點點了!」她一本正經地給少年加油,「成年人,不要總是乞求,要學會自救,你這不就快出來了嗎!」

  少年:……

  合著你在這兒給我做復健呢!

  他憤怒又困惑地瞪著徐徒然,偏偏對方似是對他的怒氣毫無所覺,還在用一種類似「萌萌,站起來」的鼓勵眼神看著他。

  此時他們三人站在一樓通往地下室的第一階樓梯上。這一階樓梯少年是無論如何都搆不到的。可只要他們還站在這樓梯上,他就不能離開……

  少年無奈了。他再次艱難地伸出胳膊,朝著旁邊一揮,又一揮。

  「上去,都上去……」

  徐徒然配合地拉著另外兩人又往上一步,徹底離開樓梯。下一秒,便見少年身下的黑暗宛如有生命的深淵巨口般吞噬而上,又似有無形的力量從那片黑暗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少年,將他往下拖去——

  按理說,這應該是個很恐怖的場景。

  不知為何,楊不棄居然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釋然。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所以,有沒有人能給我解釋一下,方才那是什麼情況?」

  「應該是生活在域的能量體吧,俗稱『鬼』或『幽靈』……也有可能是伴生物。」蒲晗心情很好地給出推測,「看樣子,隨著『域』正式開始運轉,越來越多的『東西』開始甦醒了。」

  「……那你剛才又是在幹嘛?」楊不棄轉向徐徒然。

  「我在拯救失足少年——順便檢測他的運行機制。」徐徒然理直氣壯,旋皺起眉,「他看上去似乎沒有被我的被動影響到?」

  「未必。」蒲晗一邊說著,一邊下樓推門,「你沒發現嗎?你的被動對不同等級的怪物,造成的效果明顯不同。低級的更偏向自相殘殺,鬼屋71號則是沉眠……」

  至於方才那個少年,能成為鬼屋71號的伴生物,等級想必不低。而從他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更接近失智……

  畢竟但凡有點腦子,也做不出被放風箏般溜一路還堅持不放棄的事。

  徐徒然恍然大悟般點頭,楊不棄不知為何,心頭猛地一顫。

  「規則紙寫了,不要和明顯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交互……」他覺得這個交互應該也包括了不要溜人。

  「嗯嗯,我全都記著呢。」徐徒然肯定地點頭,跟在蒲晗後面,進入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被再次推開,這次門後的情況就非常正常——沒有樓梯,沒有慘綠的少年,只有和往常一樣的走廊和房間。

  不同的是,此刻這裡,多了好多人。

  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在房間裡來來去去,各自交流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似乎看不見徐徒然他們,甚至看不見彼此。

  有的像是泡沫,轉瞬即逝,有的卻始終保持著活動,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分外清晰。

  「我知道了,都知道了!」一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從徐徒然等人面前跑過去,手裡拿著一本厚厚的本子,表情痴狂,「我知道之前的儀式為什麼失敗了!我終於又夢到它了……我終於知道我們錯在哪兒了!」

  話音剛落,又一個梳著高髮髻的女人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邊,語氣淡漠:「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都做好準備了嗎?這一次,或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快點,都快點!」又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招呼著什麼人,「這些都搬過來……都搬到主祭祀台……老師說了,這些才是真正的關鍵!」

  ……

  「……嘶。」蒲晗目光左右一掃,沉吟開口,「看來不分散行動不行了。」

  三個人影明顯處在不同的時空,導向三條不同的線索。他們如果單追其中一條,很可能會錯失其他情報。

  楊不棄:「……」

  「只能跟著觀察,不要互動。」無奈之下,他再次強調,「還有,遇到什麼事,就通過規則紙交流。」

  此刻的地下室雖然變得十分古怪,但依舊屬於規則紙的規則覆蓋範圍。每扇門的外側,都貼著那張紙。

  徐徒然點了點頭,率先指定了目標:「那個女的似乎要離開了——我去跟著她。」

  說完,第一個轉身。

  楊不棄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最後還是和蒲晗各自挑了一個人影跟上——他選擇的是那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此時已經穿過走廊,拐進了一個房間。楊不棄不敢耽擱,立刻跟了進去。

  房間內的陳設十分古怪。中間放著按摩椅、沙發、投影儀,牆邊是大大的投影屏;在和按摩椅重疊的位置,卻是一張古舊的寫字台。

  那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正站在寫字台前,手指在本子上一點一點,似乎是在和什麼人激烈地交流著。楊不棄靠過去,視線掠過桌面,試圖想要看清他的本子,卻怎麼也看不清。

  男人的聲音傳過來,充滿了自信:「火!關鍵點是火!我們不該用蠟燭的!它不喜歡暴露在外的火……我們應該改變材料,我覺得可以用燈……」

  「不能用電,它也不喜歡電……煤氣燈,或者油燈……燈籠……」

  楊不棄:……?

  男人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起來,身影也開始搖晃。楊不棄努力傾聽著他所說的內容,不知等了多久,男人忽然像是團破滅了的泡沫,原地消散。

  一同消散的還有古舊的寫字台和那本記錄本。楊不棄不敢耽擱,轉身就往外走,等手擰上門把,忽然覺出不對。

  這扇門,打不開了。

  ……要死。

  楊不棄試了幾下都沒能打開門,立刻旋身,走向了另一邊——這裡本是徐徒然家的地下影音廳,自帶一個衛生間。好消息是,此刻通往衛生間的那扇門是可以打開的,壞消息是,衛生間內並沒有通往其他房間的出口。

  就一扇小氣窗,外面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見。

  楊不棄心知自己這是被困住了,只能選擇從長計議。不過在此之前,他沒忘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衛生間的門上也貼有規則書,他完全可以通過這張規則紙,將剛才獲得的情報分享給其他人。

  然而在他目光落在規則紙上的瞬間,他愣住了。

  只見規則紙上,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了好幾行字。

  紅色的字跡,龍飛鳳舞,歪歪扭扭,還混著不少塗改和錯別字——

  【我這是在通過吸引你的注意好向你轉達我願意幫助你的信息。】

  【雖然我們之前的相處並不愉快,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幫你。】

  【如果我想害你,我這會兒已經被你混亂了,不是嗎?】

  【解開我身上的壓制,我幫你們逃出去,這是很合算的買賣。】

  【對,我是只有爟級,但我比你想像得更有用。你覺得我弱,只是你沒見識過我真正的力量而已。】

  ……看上去像是一場單方面的談話。雖然字跡變得難看了很多,但通過這個語氣,不難猜出寫字的這傢伙是誰。

  ——徐徒然手中的筆仙之筆。它應該是正在另一個空間內和徐徒然溝通,不知為何,將規則紙當做了寫字材料,寫下的內容就正好被規則紙同步到了他這邊。

  然而楊不棄所在意的並不是這點。

  他在意的是,這密密麻麻幾行字中,幾乎三分之二,全部都是謊言。

  ……包括最後一行的第一句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1:58 AM

第四十章 你先出個方案吧

  時間倒回數分鐘之前。

  徐徒然跟著那個高髮髻女性的身後,一路拐進了一條陌生的走廊。

  那條走廊顯然並不屬於這個時空。按照這個房子的房型來說,地下不該有這麼長的走廊,何況它也太久了——木質的地板根根翹起,兩邊牆壁則多是牆皮掉落的痕跡。牆壁和地板相接的縫隙,甚至還能看到一些苔蘚和菌菇。

  看來這地方應該挺潮的。

  徐徒然在心裡做出判斷,隨著那女性進入走廊盡頭的房間。陌生的陳設猛然撞進視野,搖曳的燭光晃得人眼睛一花。徐徒然下意識地眨了眨眼,再凝神細看,那女性已經不見蹤影。

  就像是一團飄零在時空縫隙中的泡沫,說破滅就破滅。

  徐徒然跟蹤跟了個寂寞,索性自己在這陌生的房間中轉了起來,過程中還將那支筆仙之筆拿了出來,刻意晃來晃去。

  「喂,還活著嗎?上班了。喂?」

  筆仙之筆一動不動,像是個死的。

  徐徒然便將它丟在一旁,研究起一旁的擺設。這個房間看著就很有密教氣息,牆上畫滿意味不明的壁畫和符文。中間有一塊牆面上,貼著那張規則紙。徐徒然猜測,那應當是道暗門。

  房間裝點著不少照明工具。四角有落地燈,牆上有壁燈——準確來說,應該是燭台,幽微的燭火躍動著,將人的影子拉扯得十分畸形。

  地上也有蠟燭。然而這蠟燭的擺放方式,卻和徐徒然想得不太一樣。在她的印象裡,這種用以進行儀式的蠟燭,應當擺成圓形、星形……起碼是個比較特殊的形狀。

  然而這裡的蠟燭擺放卻很無趣。就是長長的幾排,橫在那扇貼著規則紙的暗門前門。

  ……不像是在進行儀式,倒像是一堆用以阻攔的路障。

  徐徒然心中一動,蹲下身去細看,忽然注意到,燭台的下方似乎有東西在閃光。

  是水。一灘水,正從那扇暗門的下方,緩緩地滲透出來。

  徐徒然用手指沾了點水漬,手指一撮,卻是髮絲般的觸感。她抬頭看向面前的暗門,抿了抿唇,起身去推。

  石門厚重。她試了幾次,才終於找到正確的使力方式。而幾乎是在門被推開一道小縫的瞬間,她腦中的危機預感滴滴響起。

  強烈的水腥氣從門縫中透出。徐徒然動作略微一頓,旋即加大了推門的力度——

  門被完全打開,入眼卻是一片黑暗。

  門外的燭火跳躍著,勉強照亮了室內的一小片地面。徐徒然警覺地探頭望瞭望,從地上拿起兩個燭台,走了進去了。

  危機預感響得更加勤快,同時響起的還是作死值增加的提示音。五十點的作死值老實說有點寒磣,徐徒然端著燭台在房間內走了一圈,卻遲遲沒瞧出有哪裡不對。

  這個房間比外間小很多,但很明顯,這裡才是真正進行儀式的地點。地板上擺放著奇異的花束、碎骨、一些熄滅的煤氣燈盞。還有好些空蕩蕩的杯盤。牆壁和地上都用粉筆畫著從未見過的圖案。不過能見度有限,徐徒然也看不出其全貌。

  她還在地上撿到了一張紙,紙上寫著大片的亂序文字,咿唔咿啊的,看上去像是音譯過來的咒文。

  ……就這陣仗,光給五十點?

  不應該吧。

  徐徒然總覺得哪裡不對。

  紙上皺巴巴的,似是被水浸過,中間的文字糊掉了一大片。徐徐徒然手上的燭光有限,便琢磨著將它拿到外面去閱讀,才剛轉身,耳朵忽然一動。

  她聽到了一些聲音。

  雖然很輕微,但她確認她聽到了。像是衣服輕輕摩擦時發出的聲響。

  那聲音來自上方。

  徐徒然動作一頓,調整了一下姿勢,手持燭台,抬頭向上望去。

  ——她這才發現,她的頭頂飄著人。

  對,飄——不止一個人影,橫著從她上空飄蕩著,手腳無力地攤開,一動不動,彷彿假人。

  或者說……死屍。

  徐徒然想起楊不棄曾經說過,在初次的儀式後,這個屋子裡出現了很多死於溺亡的人。而她在開門時,也聞到了很重的水腥味。

  最重要的是,她是跟著門後滲出的水跡進來的。可從開始調查到現在,她始終沒有找到水跡的來源。

  ……是不存在,還是存在,但她沒有察覺。

  徐徒然本能地屏息,抬手向四周摸去。手指在超出燭光照明範圍的瞬間,明顯感到了一絲涼意。

  涼涼的、濕潤的。像是水從指尖流淌而過。

  徐徒然終於明白了。

  水是存在的。水無處不在。她從一開始,就站在水的包圍中。

  至於為什麼那水遲遲沒有將她吞沒,又為什麼房間的外面立著幾大排蠟燭……

  徐徒然瞟了眼手裡的燭光,心裡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她將屋裡擺著的東西,小心揣好那張紙,旋即一步一步地走向出口。

  在即將踏入門外燭光照明的範圍的時候,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跟著毫不猶豫,一口吹滅了手中的蠟燭!

  刺骨的冷意瞬間從四面八方湧上,無形的水流彷彿張開的巨口,不過轉息就將她裹挾吞沒!

  腦中再次響起作死值增加的提示音,這次直接給加了三百……總算是給到了像樣的份量。

  鼻腔傳來火辣辣的感覺,窒息感湧上的同時,更似有無數絲線纏上。徐徒然艱難地睜開眼,只覺眼前一切都豁然一變——

  她的眼前似是有透明的液體正在湧動。透過那層液體,原本黑暗的房間反而罩上了一層光——雖然那光要藍不藍,要綠不綠的,實在有夠陰間。

  借著那層光,徐徒然終於看清了房間的佈局,以及地面上繪著的完整圖案。下一瞬,便見她眸光微閃,同時不假思索地抬腿——

  「七號冰」的效果發動在前,「不幸兔腿」發動在後。纏在徐徒然周圍的液體發出結晶的細微聲響,緊跟著就遭到一擊猛踹,薄冰破裂,整坨液體更陷入剎那的僵直。

  徐徒然趁機掙脫出來,一下踏入燭光的照明圈。回頭再看時,身後又是一片黑暗。

  她微微蹙眉,關門離開退出儀式間,再度拿出那張寫著咒文的紙,一邊嘗試閱讀,一邊暗自總結起剛才的發現。

  看來她方才看到的,就是當年的儀式現場。那些人試圖召喚「它」,同時卻又備下蠟燭,作為防備——從方才的經歷來看,那傢伙應該很排斥蠟燭,所以燭光照耀的範圍,是相對安全的。

  門外的這些蠟燭,也是用以阻攔它的。可惜並沒起到什麼作用。那些進行儀式的人,還是被「它」給弄死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儀式算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這一段過往,對他們現在的狀態,又會有什麼影響……

  徐徒然一邊琢磨著,一邊轉身,視線無意中往前一掠,旋即「咦」了一聲。

  她所在的這個房間,按說應該有兩道門。一道是通往儀式間的暗門,一道是通往走廊的出口。

  然而現在,通往走廊出口卻沒了。

  她身後只剩那扇通往儀式間的暗門。然而儀式間她剛才掃過,沒有其他的出入口……

  換言之,她被困在了一個密室裡。

  ……這事就可有尷尬了。

  徐徒然搔了搔頭,從地上拿起根蠟燭,又去身後的儀式間裡轉了轉,確認沒有其他出口,只能又轉了回來。

  跟著便看向貼在暗門上的規則紙,打算先給其他人分享下自己獲得情報,順便報一下平安。

  就在此時,那支筆忽然有動靜了。

  它像隻冬眠剛醒的烏龜,到處撲騰著。見徐徒然沒有搭理它的打算,乾脆豎了起來,在徐徒然跟前舞來舞去。

  徐徒然一臉嫌棄地看著它,默了片刻才道:「你在幹什麼?」

  那筆見她終於向自己發問,高興壞了,立刻轉頭準備寫回答。它本來想往牆壁上寫,筆尖剛湊過去,卻似感應到了什麼令人不適的東西,默默往後退了退,很快就更換了書寫材料,轉而在規則紙的空隙處寫了起來。

  【我這是在通過吸引你的注意好向你轉達我願意幫助你的信息。】

  徐徒然:……

  她心中本來帶著相當的警覺。但在看到那筆主動往規則紙上書寫的瞬間,不知為何,心裡突然鬆了一下。

  這支筆……似乎並不知道這張規則紙作用?

  旋即便聽她道:「幫助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筆寫得更快了:【雖然我們之前的相處並不愉快,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幫你。】

  字跡歪七扭八,中間還混著幾個錯別字。

  這下徐徒然更確定自己的猜測了。這支筆,多半也正處在混亂狀態中。雖然不知道它身上的具體效果是什麼,不過目前看來……

  它似乎不是很清醒。

  徐徒然瞬間來勁了。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要害我呢?」她故意問道。

  筆仙之筆:【如果我想害你,我這會兒已經被混亂了,不是嗎?】

  「似乎有些道理。」徐徒然點頭,「那我具體該怎麼做?」

  【解開我身上的壓制,我幫你們逃出去。】筆仙之筆信誓旦旦,【這是很合算的買賣。】

  合著在這兒等著我。

  徐徒然想了想,終於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那個問題:「可你只有爟級。這個域的主人是輝級,你能派上什麼用場?」

  筆仙之筆不假思索:【對,我是只有爟級,但我比你想像得更有用。你覺得我弱,沒見識過我真正的力量而已。】

  ……嘶。

  徐徒然望著它的回答,微微蹙起了眉。

  爟級?去你的爟級。

  徐徒然抿了抿唇,神情卻變得凝重了些。

  她想起蒲晗不久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第一,全知者哪怕被混亂,也不會搞錯曾經讀到的內容。

  ——第二,人只會向別人詢問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是被隱瞞的事。

  她當時之所以懷疑蒲晗已被混亂,就是因為他向她問起了這支筆的來歷——實際早在她拿到這支筆的第二天,蒲晗就曾提到過她購買的那批商品。既然他能「看到」那批商品,那不可能不知曉筆仙之筆的存在。

  然而楊不棄已經證明了蒲晗沒有混亂。那麼根據目前瞭解的知識,以及蒲晗給出的提示去推,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蒲晗沒有「看到過」這支筆,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有人隱瞞了這支筆的存在。

  能做到這種事的,起碼得是輝級的人或可憎物。就目前的情況中,唯一與這支筆有牽連的輝級只有鬼屋71號,可哪怕是鬼屋71號自己,在被混亂的情況下,都無法繼續隱藏自己。又怎麼可能去隱藏另一個可憎物?

  再結合這支筆的全知傾向,徐徒然只能猜測,是它在進行自我隱瞞。而這也就意味著,它並不是淘寶店所說的爟級——起碼得是輝級以上。

  然而它現在卻說自己是個爟級。這又是什麼情況?它在撒謊嗎?它已經有辦法突破身上的壓制了?還是真是她猜錯了,實際進行干擾的另有其人……

  徐徒然唇角微抿,那隻筆就那樣乖巧地懸在她跟前,似在等待她的決定。

  而此時,她眼前的規則紙忽然有了新的變化。

  它的上面,多出了一些小點。

  那些點小而稀疏,看似無意。但細看就會發現,某些部分的點會更為密集一些。

  【我真的可以幫你】

  【如果我想害你,我這會兒已經被混亂了,不是嗎?】

  【我幫你們逃出去,這是很合算的買賣。】

  【對,我是只有爟級】

  ……

  徐徒然快速掃過這些被點點環繞的部分,眸光一轉,忽然伸手,將那張規則紙扯了下來。

  規則紙脫離門板,上面被新添上的內容開始迅速消失。徐徒然確認筆仙筆和回答和後續的小點都消失得差不多了,方若無其事地將紙放在旁邊,低聲道:「你現在不要說話,我需要再考慮下。」

  對,是需要再考慮下……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復雜。

  首先,那點點應當是來自楊不棄的隔空確認。這也證明了她的猜測,這支筆起碼得有輝級。它在對自己撒謊。

  那麼這就引出了兩個問題。第一,它為什麼可以撒謊。第二,它撒謊的目的是什麼。

  第二點似乎很好解釋。它身上帶著能力者施加的壓制,它想趁火打劫,蠱惑他人替它解開。

  但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現在?

  這是個問題。不過不重要,可以放到後面。

  至於第一點……倒是很難確認。

  然而徐徒然想了想,發現似乎一時也沒什麼確認的必要。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她為什麼要去追究一隻鵝啄人的原因呢?

  ——她只要知道鵝很好吃,然後想辦法吃到嘴就行了,不就行了嗎?

  這樣一想,思路豁然開朗。

  徐徒然打定主意,轉身將規則紙貼在門板上,對那支筆點了點頭:「我仔細想了想,你的提議,並非是不可行的。」

  那支筆瞬間豎了起來,似乎很激動的樣子。只可惜礙於規則,它現在無法主動表達什麼——不過它心裡清楚,快了,都快了!

  下面徐徒然肯定會問它,她該怎麼做。然後它只要寫下解開封印的方法,等著徐徒然照辦就行……

  完美!

  筆仙之筆激動地等待著,連蓋在屁股上的筆蓋都在微微顫抖。跟著就見徐徒然開口,問出的卻是:「那你的方案呢?」

  筆仙之筆:?

  誒?

  似是看出了它的茫然,徐徒然認真道:「就是你的幫助方案啊。你說要幫我們,不會實際一點思路也沒有吧?你這顯得很沒有誠意誒。」

  筆仙之筆:……

  倒也不是沒有,不過這玩意兒一般來說不該由我提供吧?

  正常發展難道不是,你們啊啊啊地逃跑,需要的時候再由我給打輔助嗎?雖然我也沒想真的打輔助就是了……

  「真的沒有嗎?那你這不行啊。」徐徒然振振有詞,「你看,你和我說的是『買賣』。買賣是什麼,就是合作。而且還是由你要求的合作。」

  「那按照這個邏輯,我們就是甲方,你是乙方。你一個乙方,連個能說服人的方案都沒有,那我們為什麼要把這次寶貴的合作機會給你呢?」

  筆仙之筆:…………

  又過一會兒,它才遲疑地在規則紙上寫道:【可能是因為,我能幫你們活下去?】

  「那你要證明這點啊!人家尋求投資還知道出個PPT呢。」徐徒然一副「你怎麼連這點事都不懂」的語氣,轉頭自己繼續在這間密室裡兜轉起來。

  「按理說呢,這種時候試稿是起碼的。就最少我現在的情況,你得給一個試方案吧?不過我這人比較厚道,試稿就算了。這樣,我先自己琢磨會兒怎麼出去,你呢,就按照你原來的幫助思路,給一個整體的逃生方案,如果看著可行,我們再討論後續的事,好吧。」

  筆仙之筆:……

  我說不好你會答應嗎?

  徐徒然有心想要在這組密室裡再探索一陣,又怕被這筆誤導或是騷擾,索性就先甩給它一個大任務——反正是寫在規則紙上的,楊不棄和蒲晗都能進行辨別,她也正好清淨一陣。至於別的,等她將這一塊摸得差不多了,再說。

  筆仙之筆被她說得暈暈乎乎,搖晃著筆頭還真往規則紙上寫了【方案】兩個字,寫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刷刷刷地把那兩個字塗掉:【可萬一我寫了,你們不同意呢?!】

  「那就改唄。不同意就說明你的方案是有問題的。這是你自己要反思的事情。」徐徒然頭也不回,「再說了,如果你給的方案不靠譜,我們多半會出事,那我們和不和你合作,其實差別也不大,不是嗎?」

  徐徒然轉頭,沖著筆仙之筆一本正經地比比劃劃:「優勢,你要讓我們看到你的優勢!這是個競爭上崗的時代,你要學會抓住機遇!」

  筆仙之筆:……我在抓了啊?問題是我的機遇它不理我還想要我出PPT啊?!

  這年頭騙人的成本都要這麼高了嗎??

  筆筆不理解。筆筆很懵逼。它只是睡了那麼一陣子,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筆仙之筆看出徐徒然是鐵了心了,如果自己不拿出一個看似可行的方案,是真的不會答應和自己合作,無奈之下,只能再次往規則紙上寫字。

  剛巧這時,規則紙上,又兩行字緩緩浮現——規則紙顯然將筆仙之筆所寫的那段內容也當做資料進行了錄入,並依據這些話,更新了新一版的規則:

  【請不要相信任何來歷不明的非人存在。】

  【如果有任何非人存在向你表達合作的意願,請第一時間拒絕並遠離!】

  筆仙之筆:……

  還來歷不明的非人存在,你直接報我名字算了。

  無論如何,這段話很好地引起了它的些許危機感。它看了眼正專心四下翻找線索的徐徒然,終究彎下了驕傲的筆桿,開始在規則紙的空白處寫寫畫畫。

  「哦對,格式記得搞清楚些啊。要注意細節。」徐徒然頭也不回,毫不意外地聽見腦海中又一聲作死值的提示音響起。

  她毫不懷疑,如果可以,那筆這會兒肯定已經一筆頭戳死她了。

  她好笑地半轉過頭,再次強調:「要有說服力。」

  ……筆仙之筆的筆尖一頓,紅色墨水滴落下來,在紙上暈出一團。

  說服力沒有,暴躁力要不要?

  *

  ……於是,又十來分鐘後。在楊不棄錯愕的目光中,他那邊的規則紙上,又有數行密密的字跡,依次浮現:

  【鬼屋71號逃離方案1-1】

  【1.引言 2.思路概述 3.現狀分析 4.重難點討論……】

  密密麻麻的,寫得還挺多。

  一眼望去,不說句句真話吧……有條有理還是算得上的。

  ……所以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楊不棄倒吸口氣,眉毛微微一動。

  如果說,十分鐘前他還在擔心徐徒然被那支筆怎麼樣的話,這會兒他關心的重點就變成了——她應該沒把人家怎麼樣吧?

  總感覺那支筆的狀態似乎已經不太正常了……

  楊不棄心情復雜地想著,又往規則紙上掃了一眼,下一秒,整個人再次頓住。

  只見紙上出現了第三種筆跡——有人在筆仙之筆所給逃生方案上連圈了幾個圈,旁邊還非常自然地加上了幾筆批註。

  【這個點,麻煩再細化下。】

  【我圈出來的這兩點有矛盾。請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邊我覺得不太行。具體怎麼不行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不太行。】

  【感覺還是差點意思。再改改吧。小徐幫著看一下?五分鐘之內能再出一版嗎?】

  楊不棄:……

  這個字跡很好認,他一眼就認出這個蒲晗的字。

  問題是,你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突然冒出來寫批註?

  你們是真把這規則紙當成辦公雲文檔了是嗎?那我當時還偷偷摸摸地往上面用點點示警的意義在哪裡?

  楊不棄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他終於再次拿起了筆。

  然後迅速地在方案的某一段上畫了個圈,旁邊刷刷刷地補了兩行字。

  【這段內容的真實性存疑。我覺得不行。】

  【再改一下吧,辛苦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2:32 PM

第四十一章 才沒有白嫖好吧!

  從寫下第一條批註開始,蒲晗就一直在笑。

  笑得肩膀瘋狂顫動,停都停不下來。

  「我現在更理解為什麼你這麼看重那妹子了。可以的,是個人才。」他一面笑,一面和菲菲說話,筆尖在面前的規則紙上畫了兩下,又添下一道批註。

  他不知道那筆現在是個什麼心態,反正他很開心,超開心。

  「你啊,你早知道了,那筆的真實等級?」他放下筆,轉頭繼續研究所在的密室,同時問了一句。菲菲卻是原地頓了片刻,跟著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果然——蒲晗在心底嘆了口氣。

  現在的菲菲雖然仍保有預知能力,但實際能預見的東西有限,且有非常大的隨機性。比如她讓徐徒然去搞一個全知傾向的東西——這並不意味著她真的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她只是能感覺到,那會帶來好事。

  而且是她定義內的「好事」。

  「輝級以上的全知傾向可憎物嗎?」蒲晗微微眯眼,「目前有記錄的,似乎只有那個……」

  曾在國外搞了一大批信徒興風作雨,後被跨洋捕捉,並在五年前被那叛徒釋放,再不知其蹤跡的「全知之神」。

  當然,全知之神是它給自己起的名字。這些可憎物,一旦到了高等級,就特別喜歡自稱神啊什麼的,蒲晗估摸著,這應該和《西遊記》裡的妖怪喜歡佔個山頭自稱大王,是差不多的性質。

  在蒲晗的記憶裡,那個可憎物是沒有實體的,但在被收容後,曾被強制鎖定在了某個物件上……不過當時蒲晗等級還低,沒有知曉詳情的資格。等他升到輝級後,相關資料和知情者又都被毀得差不多了,這事也就成了沒有謎底的秘密。

  如果真是它的話,那我們這回可真是牛逼大發了——兩個可憎物,一個輝級,一個保底輝級,這事要傳出去,足夠他們組團上一次培訓教材了。

  超級大反面的那種。

  蒲晗面無表情地想著,餘光瞥見規則紙上的文字再次刷新,遂又湊了過去,掃過一遍後,順手又給圈畫了兩下,

  ……輝級可憎物怎麼了?

  哪怕是辰級,該改的還是要改!哼!

  *

  別說,那筆仙之筆看著是個不老實的,被他們半哄半逼地磨了幾版方案,居然還真給出了兩個看似可行的出來。

  一個是利用楊不棄帶來的封印盒——這個盒子本身是能對付輝級可憎物,但需要同樣高等的其他力量輔助。

  筆仙之筆的建議是,將它解封,然後它貢獻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一起封印鬼屋71號。

  值得一提的是,那盒子如果想要封印輝級可憎物的話,除了同樣等級的操縱者外,還需要至少一個輝級,或多個爟/炬級的力量輔助。

  那筆能大大方方地表示它可以一個人頂上,足見它腦子已經相當不清醒,連要偽裝爟級的事都忘了。

  而第二個方案,實際和他們之前的猜測差不多——從域內混亂的時空碎片下手,尋找出去的機會。

  只是筆仙之筆給的路子要更明晰一些。

  按它的說法,那些閃現的往昔片段,原本都是鬼屋71號用來蠱惑人的手段,是用來逼瘋人的幻象。只是在域正常運作時,展示的片段都是精心設計好的,能夠一步一步,誘人深入;而現在,因為域主的混亂,這些片段也成了全然的亂序,甚至會有域主想要隱瞞的過往出現。

  【在鬼屋71號的歷史裡,是有人逃出去過的。】筆仙之筆艱難地寫道,【在這個域裡,真實與幻象的界限會模糊,此刻與過往的區域會交疊……】

  但「逃出」這個概念是唯一的。

  如果他們能在碎散的過往裡找到那些生還者,並跟隨他們一起逃出,就能自然而然離開這個「域」。

  ……當然,筆仙之筆在這個方案中再次強調,要尋覓這樣的碎片並不容易,身為全知傾向的友善可憎物它義不容辭,只要給解封,包逃包過,買一贈三。

  不過沒什麼人搭理它就是了。

  也得虧那張規則紙能當雲文檔使,又有楊不棄和同樣是全知的蒲晗一直跟進把控,才能一個個地挑掉筆仙之筆埋在方案中的陷阱,得出這兩個相對像話的辦法。

  在這過程中,規則紙不斷吸收著他們寫在自己身上的內容,對應的逃生規則也是更新了一版又一版,最終不知出於什麼立場,又默默地在最新版下方加了一句【請尊重他人的勞動成果】。

  ……天知道,筆仙之筆看到這行的時候差點汪地一聲哭出來。

  果然,只有工具才能理解工具。

  還沒等它感慨完,規則紙上又出字了。

  【行了,目前看來,大致已經成型了。】

  筆仙之筆心口一鬆。

  【但其中關於[過往片段]部分似乎可以結合第二版再拓展下。】

  筆仙之筆:……

  它原地愣了片刻,罵罵咧咧地再次寫起來,筆尖隔著規則紙戳在門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正在門邊忙碌的徐徒然被吵得心煩,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敲了敲門板示意它端正工作態度,跟著俯身低頭,繼續搬起自己的蠟燭。

  ——對,此刻的徐徒然,正在搬蠟燭。

  在筆仙之筆認認真真寫方案改方案的同時,徐徒然也沒閒著,一直在兩個房間間轉來轉去,尋找離開的線索。遍尋未果之後,她將目光鎖定在了儀式間的幾具屍體上。

  現在,只有那些屍體,她還沒有檢查過了。

  那幾具屍體被無形的水流托著,在房間的上空飄來蕩去,距離徐徒然有相當的距離。她缺少能直接搆到他們的工具,便琢磨著,讓他們自己下來。

  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掉充斥在房間內的「水」,水沒了,浮在水面上的東西自然沉底。而唯一能讓水離開的出口,只有連通裡外兩間的那扇暗門。

  那扇暗門外攔著一圈蠟燭,彷彿一個堵住水流的塞子——說起來,那支筆仙之筆確實也曾提到,鬼屋71號討厭火以及相關的概念。用蠟燭之類的明火,可以起到斥退的作用。

  不過這個方案被蒲晗整個兒否決了。他的理由是,可憎物也是會進化的,進化過程中也會逐漸克服自己的弱點。用鬼屋71號爟級時討厭的東西去對付它,非但不會奏效,很可能反而會引起它的怒火。

  ……當然,現在的它還怕不怕火不知道,過去的71號,肯定是怕的。

  於是徐徒然將擺在外間的燭台一個一個地拿起,挪至儀式間內。而就如同她所猜測的那樣——隨著儀式間內蠟燭照亮的範圍越來越大,房間裡陰沉的氣息越來越弱。她甚至注意到在某個被火光包圍的角落裡,有某團巨大的陰影正蜷縮著。

  而在她將所有燭台全部搬進裡間的第一時間,那團陰影就彷彿閃電般,順著她留出的空隙哧溜鑽了出去。

  隨著那東西的離開,漂浮在空中的屍體們終於接二連三地落地。徐徒然謹慎地站在暗門旁,一見屍體落下,立刻反手關門,上前仔細搜尋起來。

  不得不說,這個體驗絕對算不上好……那些人都是死於溺水,雖然屍骨還很新鮮,沒有腐爛痕跡,但死狀還是有些嚇人的。

  徐徒然倒是不怕,內心甚至為他們感到些無奈和遺憾。但真要上手搜身了,她心裡還是有點抵觸的。

  「你說你,好端端的養什麼大魚呢。淹死了吧。」她一邊咕噥著,一邊在其中一具屍體上搜摸著,指尖一動,忽然摸到了個密封的小袋子。

  她將那袋子拿出打開,發現裡面是一本筆記本。裡面全是關於過往儀式的記錄——看來在這次儀式前,他們還進行過很多次嘗試,不過都因為種種原因,失敗了。

  有的是因為儀式的材料用量或是擺放不對,有的是因為畫的符文有問題。還有好幾次,都是因為在儀式中錯誤地擺上了蠟燭——看來那些微弱的火光曾拯救過他們不止一次。只可惜,依舊攔不住他們作死的步伐。

  本子中間被撕掉了一頁,徐徒然拿出之前撿到的那張寫有咒文的紙,正好能比對上。

  ……雖然規則紙曾強調過不要拾取不屬於這個時空的東西,徐徒然還是將這本本子默默揣在了身上。只可惜,只能換到五點作死值,可以說相當寒磣了。

  徐徒然暗自搖頭,正要低頭去翻另一具屍體,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陣詭異的聲響。

  刺啦刺啦的,像是有人正崩潰地在牆壁上抓撓。

  徐徒然動作一頓,警覺回頭,視線落在身後那扇緊閉的暗門聲。

  如果她沒聽錯,那聲音正是從那門背後傳來的。

  ……會是誰?

  徐徒然蹙起了眉。

  她才剛從外面的房間進來。她記得很清楚,外面根本沒有任何……

  啊,等等。

  徐徒然一拍手掌,終於想起來了。

  她把筆仙之筆關在外頭了。

  *

  幾乎是在厚重暗門被推開的第一時間,那支鋼筆就灰溜溜地閃了進來。

  它的狀態看上去似乎很不好,原本光潔發亮的筆身變得暗淡了很多,筆帽變得更加歪斜,筆頭還變得有點漏墨,紅色的墨水順著筆帽的縫隙往下淌。

  不僅如此,它貌似還很生氣。一進來就用筆頭瘋狂撞牆頓地,篤篤篤的,徐徒然都有些擔心它會不會將自己的筆尖給撞壞。

  「行行行,我的鍋——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把你扔外面的。」

  徐徒然負責地道歉:「我是真沒想到你連過去的爟級71號都打不過……」

  筆仙之筆:……

  短暫的停頓後,它撞牆撞得更瘋了。

  徐徒然也懶得多搭理它,意思意思道個歉後,便轉身繼續翻找線索。筆仙之筆卻像是和她槓上了,直接飄到了她跟前,徐徒然看向哪個方向,它就在哪個方向上晃悠,攪得徐徒然心煩意亂。

  如果是平時,她直接將筆抓住,往銀色色紙裡一塞就完事。偏偏這個時候,她不能強刪這筆的戲份——她的「撲朔迷離」,覆蓋到的可憎物越多越強,才越有效果。這支筆的實際等級不低,一把它踢出覆蓋範圍,作用在71號身上的混亂效果就會減輕,沒人知道那時候會發生什麼。

  而徐徒然哪怕發動主動技能,一次也只能讓它消停一會兒,還會拖慢自己的進度……她想了想,索性直接道:

  「你想說什麼?」

  筆仙之筆落到地上,連筆帽都沒摘,直接沾著滴落的紅色墨水在地上比劃:

  【我已經達成了你的要求。】

  【該你兌現你的諾言。】

  「要求……哦,你說那個方案啊。」徐徒然抱起胳膊,理直氣壯,「不好意思,我實際後面都沒怎麼看規則紙,也不知道你們推進到了哪個地步……不如這樣,等我出去後,親眼確認過方案情況,再和他們開個總結小會。如果沒問題的話,再給你答復,怎麼樣?」

  說完轉頭再次看向面前的屍體,手掌卻忽然傳來一陣疼痛。

  她低頭,只見自己的手掌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了幾道口子。

  那些傷口很小、很細,在她的掌心如蟲般蠕動著,紅色的血跡滲透出來,構成了一行小字。

  【你在耍我】

  徐徒然:……

  她略一沉默,再次看往那支鋼筆。對方不知何時已從地面上浮了起來,刺目的紅色墨水順著筆身淅淅瀝瀝滑落,像是在流血。

  腦海裡響起了滴滴滴的警報。徐徒然盯著鋼筆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喲,才發現啊。」

  作死值提示的聲音瞬間響起,三百多的數值令人咋舌。下一秒,徐徒然手背上也傳來陣陣疼痛,她低頭,只見又一行血字浮現在她的皮膚上: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神明不發威,你以為我是什麼?】

  我以為……我以為你是個智障小鋼筆啊。

  徐徒然默默想到。行吧,現在看來,這個筆也沒那麼智障。

  「那你現在是想怎樣?利誘不行,改威逼了?」徐徒然好笑地看著它,不意外地聽到腦中作死值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如果你實在不願配合,我不介意換一種方式】

  這次痛的是胳膊,徐徒然低頭,看到一行字跟著浮現:

  【或許你知道[聖痕]嗎?在過去,我很喜歡和我的信徒玩這種把戲】

  【下一行字,你想寫在哪裡?臉上?心臟?或者是腳底?】

  徐徒然:……

  我不知道什麼聖痕,你這把戲,倒讓我想到某部魔法小說裡的惡毒反派*。

  而且為什麼會一本正經地提名腳底啊,整句話都有味道了好嗎。

  徐徒然抿了抿唇,心一橫,乾脆閉起了眼。

  冥冥中,她似乎聽到一聲嗤笑。緊跟著,被眼瞼覆蓋的視野內,憑空出現了一行紅字。

  【你閉起眼,是不敢看自己的末路嗎?】

  「不。」徐徒然沒有睜眼,淡漠開口,「不,我只是在回憶。」

  筆仙之筆:……?

  「回憶那條魚……也就是鬼屋71號的模樣。」徐徒然依舊閉著眼睛,「蒲晗說過,如果我回憶起它的樣子,我身上的無知之盾就會消失,我就會再次看到它……」

  「它也會再次看到我。」

  她睜眼看向那支鋼筆,輕輕笑了一聲:「你說,如果它看到了我,會不會連和我在一起的你,也一併看到?」

  漂浮在空中的鋼筆聞言,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下一瞬,掌心的字跡扭曲。重組成了一句新的話:【那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徐徒然偏著腦袋看它,嘴角帶著笑,眼裡卻是一片冷意,「你怕它啊,不是嗎?」

  這一回,鋼筆的停頓更久了——說是僵住也不為過。

  它彷彿凝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找補般地動來動去,同一時間,徐徒然身上的血字再次變化。

  這次變化的是她胳膊上的兩行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為什麼要怕它?它有什麼值得我害怕的?可笑至極!】

  徐徒然眸光微沉,不緊不慢地接口:「如果不是怕它吃你,你為什麼要那麼急著讓我給你解封?」

  筆仙之筆:……

  「我已經看到黑線了哦。」徐徒然嘴角笑意越發明顯,腦中危機預感響得更快,作死值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她只當聽不見。

  「絲絲縷縷的,到處都是。再仔細回憶一下,應該能看到更多……」

  筆仙之筆:…………

  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它身上的紅色墨水似乎滴落得更快了。

  【住腦!】

  終於,她胳膊上的字跡再次發生變化:

  【你快給我住腦!】

  ——果然。

  徐徒然心口倏地一鬆。

  她猜對了。

  這支鋼筆多半並不知道,她剛才其實還說了一句謊話——在筆仙之筆不斷修改方案時,她並非沒有關注。只是她關注的點和它想得不太一樣。

  她主要看的是楊不棄以及蒲晗指出的修改點。也就是它埋下的錯處,或者說,陷阱。

  跟著徐徒然就發現了一件事——這支筆仙之筆,雖然看似自由了一些,也更能撒謊了一些。但它真正能撒謊的部分,實際只和它自身有關。

  換言之,除了這部分以外的內容,它都必須說實話。最多只能玩玩文字游戲,混淆一些概念,但撒謊是不可行的。

  這讓徐徒然想起她收到筆的第二天。當時她曾詢問這支筆這屋裡是否有她不知曉的非人存在,當時的筆雖然答得很不像話,但本質等於在回答「沒有」。

  現在的筆仙之筆都不能在這種事上撒謊,更別提當時的它。也就是說,當時的筆仙之筆,感知不到鬼屋71號的存在。

  換言之,鬼屋71號比現在的筆仙之筆更強。

  所以目前可以得出強度鏈。鬼屋71號強於筆仙之筆,筆仙之筆強於蒲晗——而蒲晗,肯定又強於徐徒然自己。

  又已知,鬼屋71號有連同類一起吃的習慣。

  此外,蒲晗在徐徒然準備移動昏迷的便宜養兄時,還曾說過這麼一段話:

  「對鬼屋71號這種可憎物而言啊,食物生冷不忌,中吃就行。真要比起來,我是炸雞,你倆是青菜,你哥呢,撐死是一窩頭。正常人,誰會放著炸雞不吃,去吃窩頭啊。」

  他當時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徐徒然打消搬動養兄的念頭,只可惜沒啥用,徐徒然和楊不棄還是特意將養兄搬去了二樓。

  然而現在再回想,這番話卻是給了徐徒然更大的底氣。

  「我是青菜,蒲晗是炸雞。那你,肯定是比炸雞更好吃的東西。」徐徒然道,「那麼不妨猜猜,如果我真的將鬼屋71號的本體視線吸引過來,它會先吃你,還是先對付我?」

  筆仙之筆:「……」

  【你特麼有病吧!】它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它這會兒連用聖痕裝逼的閒心都沒了,直接轉頭噠噠噠地往牆上寫字,【我被吃了你也活不了!你圖什麼啊!】

  徐徒然微微挑眉,挺直身體,語氣那叫一個鏗鏘:「就圖個爽!行不行?」

  筆仙之筆:!@#¥%

  它的理智告訴它,徐徒然這是在虛張聲勢——雖然那玩意兒本來也沒多少,現在更是剩得就一點碎末末。

  但它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徐徒然一行人剛剛離開二樓房間的時候。當時的它已經已經醒了,對外界的情況也有一定的感知。

  它親耳聽到徐徒然說,「讓你的敵人不爽,就是讓你自己爽。」

  「四捨五入,你賺了,它虧了。」

  再聯繫一下它潛伏在徐徒然身邊以來所經歷的種種——

  淦。

  總感覺那種同歸於盡的破事她就是幹得出來啊怎麼辦!

  似是察覺到它的糾結,徐徒然再次開口,語氣卻帶上了幾分輕快:「再或者,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和現在的71號打交道的話,和過去的它打交道,也行啊。」

  她的嘴角沉下來,看著筆仙之筆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要不要比比看,看是你把我寫死快,還是我把你扔出去快?」

  筆仙之筆:@#¥%……%¥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它轉頭又開始啪啪啪地往牆上寫字,【你是故意的!你方才是故意把我丟在外面的,就為了試探我!】

  【你這女人,竟如此惡毒!!!】

  紅色的字跡張牙舞爪地印在牆上,字字泣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才是正被迫害的那個。

  徐徒然搔了搔臉頰,眼神卻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不,這個腦補得就有點過分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不小心把你忘了……

  「總之,我的態度就是這樣了。」徐徒然內心汗顏,面不改色,甚至還主動往前踏了一步。

  「要麼,咱倆一起死。要麼,就乾脆賭個你死我活,你自己選一個吧。」

  筆仙之筆:……

  雖然這樣真的顯得很沒面子,但在徐徒然上前一步的瞬間,它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些許,直接抵上了牆。

  又過幾秒,它終於徹底放棄一般,往地上一摔,不動了。

  紅墨水從筆蓋中漏出來,染開一灘,像是暈開的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徐徒然總覺得它整隻筆都變得灰敗了不少。

  ……然後就完全不管它了,轉頭自顧自地繼續搜屍體。

  皮膚上被留下「聖痕」的地方還在痛。字跡已經變得模糊,只剩下一道道血痕,看著有些嚇人,不過好在不會真的滴出血來。

  徐徒然覺得有些礙眼,轉頭朝那鋼筆叫了一聲。那傢伙只當聽不見,筆帽兜著腦袋,直接滾到一邊去了。

  ……這是自閉了還是怎麼的?

  徐徒然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在屍首的腰身上摸,終於在其中一人的後腰處,摸出了一串鑰匙。

  幾乎在她將鑰匙拿在手中的瞬間,原本封閉的房間內,忽然多出了一扇木門。門扉緊閉,上面有一個鎖孔。

  原來如此——徐徒然恍然大悟。

  都說先有鎖再有鑰匙。這裡的順序卻是相反,先有鑰匙,才能刷出對應的鎖。

  那門上還貼著一張規則紙。此時此刻,上面所寫的方案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就剩一系列逃生規則,排列得整整齊齊。

  躍動的燭光照在門扉上。徐徒然眼尖,一眼就看到,那規則紙上方的空白處,不知被誰,又添上了一些東西。

  那看上去像是一個符文,三角形的,中間畫著大大小小的菱形和圓,旁邊還有個蒲晗的個性簽名。

  徐徒然心知這應是蒲晗給的線索,第一反應就是去翻那本撿到的筆記本,翻了一遍卻沒找到對應的圖案。她又執起蠟燭,去查看房間裡的東西,途中路過自閉的鋼筆,順便將它撿了起來。

  手指無意中摩挲過鋼筆的筆身,徐徒然動作忽然一頓。

  她想起來了。這支筆的筆身上,也有符文。

  徐徒然當即將火光湊近筆仙之筆,細細觀察了一會兒,果然在筆蓋上找到了一個與規則紙上圖案相同的符文。

  她深深看了一眼規則紙,再次對筆仙筆開口:「對了,再問你個問題。」

  「解開你身上封印的方法是什麼?」

  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

  它幾乎是瞬間從徐徒然手中蹦了起來,飄在空中愣了半晌,轉頭在牆上寫道:

  【你又想幹嘛?!】

  徐徒然:……

  「得,使喚不動你了是吧?」她懶懶抬眸,站起身來,「行,不想回答就別回答了。」

  筆仙之筆:!!!

  它刷地移到徐徒然跟前,遲疑片刻,才轉頭扭捏地在牆上飛快地寫出了一行字。

  ——方法倒是不難,就是要用人血將它身上的符文塗抹掉,一邊塗一邊重復:【我給你自由,我給你自由,我給你自由】。

  徐徒然依言照辦,毫不介意地從身上的傷口裡逼出了一點血,小心翼翼地對準燈光,將手指湊了上去。

  精準地將血跡蓋在了那個三角形的符文上。

  一邊蓋還在一邊念:「我給你自由——不過只給一小部分。」

  「我給你自由……不過只給一小部分」

  「……只給一小部分哈。多的沒有。」

  筆仙之筆:……

  不是,你念這麼大聲,是生怕我不知道你在坑我嗎?

  明明身上的封印正在消解。不知為何,它卻突然湧上了一股不妙的預感,以及沉重的哀愁。

  無論如何,小部分的自由也是自由——因為徐徒然那光明正大的誦咒,等到結束了,那鋼筆竟意外地沒有感到很大的心理落差。

  事實上,因為之前徐徒然那「來啊,一起爆炸啊」的作風太唬人,它實際已經對解封沒什麼希望了。沒想到這會兒居然還能被解開一點點……

  它甚至莫名有種「誒,我居然中獎了誒」的驚喜感覺。

  但作為一個自認為比較有逼格的反派,筆仙之筆還是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暗自告誡自己不要像個鄉下小狗一樣那麼不爭氣;並象徵性地詢問了一下徐徒然只塗掉部分封印的原因。

  順便再次站上道德的高地,義正辭嚴地指責她不守諾言,狡猾奸詐,是個極度卑鄙的人類。

  像你這種人,放在當年,想入我門下我都不會收的好嗎!

  「什麼不守諾言?就是因為信守諾言,所以才幫你塗的好吧。」徐徒然卻是理不直氣也壯,壯得好像之前打算完全白嫖的人不是她一樣。

  「這叫定金。定金懂嗎?起碼要等項目完成了,才能付尾款——都是高級可憎物了,能不能講點商業邏輯?」

  說完直接走向木門,拿手裡的鑰匙比對了一會兒,將其中一把插入門鎖,大大方方開門出去。

  剩下筆仙之筆一個,默默飄在她身後,動作很遲疑,內心很困惑。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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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2:47 PM

第四十二章 徐版作死現場教學中

  推門而出,看到的又是一條木質走廊。

  半透明的人影在廊內旁若無人地走動著,無法碰觸,也無法溝通。徐徒然謹慎地順著走廊往前走去,注意到走廊兩邊還連通著不少房間,緊閉的房門上,還都貼著那張規則紙。

  她拿出隨手帶的普通水筆,將關於「鑰匙」和「門」的發現寫在了規則紙上,跟著便一間房一間房地看了過去。她發現,這些半透明的人影中,有不少似曾相識的影子——正是她在一開始那間密室裡發現的幾具屍體。

  他們此時全是活人的狀態,自顧自地討論、研究、進行著盲目的禱告與嘗試。徐徒然觀察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此時,貌似是正走在一條時間軸上,而且是在獨自逆行——她的起點,正是這些人生命的終點。而他們正在努力追求探索的,正是她一開始就看到的結局。

  對於這些人所做的事,她只能旁觀,無法干涉。很快她也發現,自己在這裡的探索是在浪費時間——這條走廊裡來來回回的,都是那些死者生前的景象。從結果來看,他們不可能是她要找的「生還者」。

  於是徐徒然加快腳步往前走去,途中又看了幾次規則紙,發現上面陸續呈現出了新的內容,全是來自另外兩人的交流:

  楊不棄得到她的提示,也順利地脫離了密室。而且用他的話來說,徐徒然給的提示,可以說是幫大忙了——和徐徒然不一樣,他是被困在了現實中的影音室裡,那裡沒有任何過去的場景,只在影碟箱裡,放著很多沒有封面的自製光碟。

  那些光碟可以放到播放器裡,通過投影屏進行播放。播放的內容,卻全是鬼屋71號過往住客的日常生活內容。楊不棄為了找到出去的方式,硬逼著自己看了一陣,看到險些神智恍惚,幾乎要將自己當做這裡的住客之一——還好那會兒他還在抽空幫筆仙之筆改方案,思路時不時被拽回來,沒有被帶太偏。後來又得到了徐徒然的提示,福至心靈,這才順利地借由光碟找到了開門的鑰匙。

  「太險了。我費了好大勁才找點影片主角放置鑰匙的片段。那段情節再後兩秒,就是主角的自殺片段——那段內容,被賦予了很強的暗示。能洗腦。」

  事後楊不棄再提及此事,依舊有些後怕。他的鑰匙是在沙發縫中找到的,而只有在影片中主角將鑰匙塞進沙發縫的同一時間,伸手到現實中的沙發縫中去掏,觀看者才有辦法拿到那把逃離的鑰匙。可以說是相當令人厭煩的設計了。

  當然,這部分內容,他並沒有在規則紙上提及。他只是通過規則紙報了下平安,之後又連報了幾次坐標——他在脫離密室後,就順利回到了現實的地下室。因為暫時沒有看到其他的時空幻影,便先上了樓,去幫養兄治了下傷,又觀察了下地面上的情況。

  【一樓的女鬼少了一些,估計都被吃了。你哥身體上沒什麼問題,不過情緒不太穩定,我就讓他繼續睡著了。等找到確定的出路,再把他帶上。】

  楊不棄在規則紙上如此寫道。

  仍在過往的迴廊上找路的徐徒然,默默給他畫了個心。

  至於蒲晗,也冒過幾次泡。不過發言相對就要簡短許多。

  ……而且更加意味不明。

  一開始也是報平安,告知自己已經逃離了密室。卻沒細說他那邊的情況。在報了兩次位置後,他的發言,就逐漸變得令人費解起來。

  【啊,我一開始還以為這些碎片只是泡泡。現在才發現我錯了。它們其實更像水。或者說,獨立的水域】

  【不要擔心,我在換氣。現在的我離水面很近。我想做些有趣的嘗試。】

  【我開始下潛了。】

  【這似乎比我想像得要深。】

  【完了。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海女。深入過頭的海女。】

  ……怎麼說呢。

  不說牛頭不對馬嘴吧,但看著確實挺讓人不安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有意為之,他的這些發言,都寫在規則紙的第八條旁邊——那條內容原本是要求他們不要和時空碎片內的存在有交互,後被幾次更新,最終變為了一句簡短的告誡:

  【不要深入】

  ……簡簡單單四個字,與蒲晗的那些古怪發言放在一起,愈發令人憂心忡忡。

  那傢伙……不會真出什麼事吧?

  徐徒然望著規則紙上久久沒再更新過的內容,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

  老實說,她現在的情況也算不上好。畢竟她先前對筆仙之筆的恐嚇不全是虛張聲勢——她現在是真的能看見隨處可見的黑色絲線,甚至能看見黑線上一道道凌亂的弧線。

  她現在知道了,那些弧線,全是閉合的眼睛。而當它們張開時,就是自己身上的無知之盾徹底失效的時候。

  而一旦蒲晗真的出事。都不用等她作死了,下一秒她就能被遠程聯動,帶著一起送人頭……

  徐徒然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假裝看不見正在自己視野裡輕輕蠕動的線團,轉身快步往前走去。

  總算她的運氣沒有差到極致——這條漫長的走廊終於迎來了出口,她推門而出,發現自己站在了地下室的游戲室外,不遠處,楊不棄正震驚地看著自己。

  「你……你剛才是從哪兒出來的?」他困惑地皺眉,「我剛才就在游戲室裡,才出來……我沒看到你。」

  「我從一個時空碎片裡走出來的,應該是空間重疊?」徐徒然不確定地說著,目光朝兩邊掃過,「蒲晗呢?」

  「我也在找呢。好一會兒沒看到了。規則紙上也沒有狀態更新。」楊不棄嘆氣,「對了,你那個……」

  他手指比劃了一下,徐徒然明白過來:「哦,那支筆啊。」

  她一手按上自己口袋。筆仙之筆正靜靜躺在裡面。事實上,自從她離開密室,開始在走廊內探索後,那筆就又乖乖回到了她的口袋,再沒一絲動靜。

  「你……確定還要將它帶在身上嗎?」楊不棄瘋狂明示,「它似乎並不簡單。」

  「為什麼不?領都領回家了,當然得物盡其用。」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哦對,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還得回一趟房間,去拿個靈異物件……」

  徐徒然說著,越過楊不棄,往外走了幾步。腳步忽然頓住。

  楊不棄不解地看她:「怎麼了?」

  徐徒然奇怪地看他一眼,手指指向另一側:「你看那邊?什麼情況?是陷阱還是什麼?」

  楊不棄探頭看了眼,只看到裝飾華麗的牆壁。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左右看了看,確認什麼都看不到後,再次轉向徐徒然:「什麼什麼情況?你看到什麼了?」

  「……你看不見?」徐徒然微微瞪大眼,目光掠過楊不棄的肩膀,再度落在方才所指的方向——

  只見那邊,幾個半透明的人影,正將一個戴著金屬面具的人圍在中央,不住在他身上推搡著,似正在催促他前行。

  那人身披一件古怪黑袍,身形被擋去大半,五官也全被遮住。只能從身高判斷,是個男人。

  然而他的右手,卻是異常得白皙漂亮——指甲蓋上有著精緻的蘭花美甲,手腕上是寶石鐲,無名指上還戴著鑽戒。

  「菲菲……」徐徒然難以置信地開口,再次看向楊不棄,「那個就是菲菲和蒲晗吧?你真看不見嗎?」

  「啊?」楊不棄懵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不,我真沒看見……他們怎麼了?」

  徐徒然正要張口描述,忽見遠處的菲菲猛然揚了起來,似是要去拍打那個正推搡蒲晗的人,卻被人用鐵尺重重抽在手背上,痛得往後一躲,彷彿小動物般縮回了黑袍人的懷裡。

  黑袍人將挨打的右手護住,不滿地轉頭,還沒來得及出聲,又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踉蹌一下,被人順勢一扯,身影沒入走廊的拐角後面。

  徐徒然:「……」

  「來不及解釋了,到時候規信聯繫!」她飛快地說了一句,立刻追了過去。

  楊不棄心頭一緊,忙跟著跑了起來。不過他起步比徐徒然慢了些許,徐徒然的速度本身又很快,是以等他追到拐角處時,徐徒然人已經拐了過去——

  楊不棄站在走廊口,猛然停步,瞳孔微縮。

  只見他面前的走廊上,空空蕩蕩,一派安靜。

  別說蒲晗了。

  就連方才只差他幾步遠的徐徒然,也已不知所蹤。

  *

  另一邊。

  徐徒然在轉過走廊拐角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

  熟悉的潮濕感和腐朽感撲面而來。她一腳踏下去,陳舊的木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又回到了那條木廊。那條屬於過去的木質走廊。

  不過此時的木質走廊,似乎比她先前經歷的要乾淨一些,兩邊也沒見什麼苔蘚和菌菇,木板看著也要新上許多。

  看來,這是一塊更靠前的時空碎片——徐徒然在內心得出結論,跟著便加快腳步,追向了前面的一行人。

  那些人走得並不快,徐徒然輕而易舉地趕了上去。她小心伸手,手指穿過面前半透明的人影,直接拍在了黑袍人的肩膀上。

  黑袍人的腳步驀地一頓。徐徒然試著開口:「蒲晗?是你嗎?菲菲?」

  黑袍人嘴裡發出含糊的聲音,話語似是被什麼隔絕,非常不清晰。倒是他的右手,聞聲立刻爬上了肩膀,一下搭在徐徒然的手上,彎過手指親暱地蹭了蹭。

  那隻手的手背上還留著之前被抽打的痕跡,紅通通的一片。徐徒然安撫地拍了拍她,一步繞到了黑袍人的側面,不假思索地摘去了他的金屬面罩——

  果不其然,那張面罩下,是蒲晗的臉。

  他像是一個被壓在水底許久後,終於再度浮上水面的人,在面罩摘下的瞬間重重吸了口氣,開始用力地呼吸,一邊呼吸一邊將右手從肩膀上拿下來,心疼地抱在懷裡。

  「謝、謝謝。」他艱難地向徐徒然道謝,臉色看上去更加蒼白,「我還以為我要憋死在這兒了。」

  「沒事。不過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徐徒然一腦袋霧水,「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送死。」蒲晗無奈地說著,腳步放緩了些許。立刻被身後的身影重重推了一下。

  這些人影,說來也怪——他們看不見徐徒然的存在,也不管她和蒲晗的交談。但只有蒲晗一流露出不想和他們走的意願,立刻就要上手逼迫——他們的手打不到徐徒然,往蒲晗身上招呼時卻是毫不含糊。

  看得徐徒然都有點不忍心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她不得不跟著蒲晗一起往前走,「你怎麼就混成這樣了?」

  蒲晗:「……」

  他深深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悲涼:「這事吧,說來話長……」

  沒等他開始話長,徐徒然口袋裡的筆仙之筆就飄了出來,美滋滋地開始往空中寫字:

  【還能為什麼?這個傻瓜,將自己捲進了時空片段的事件裡,嘻嘻。】

  語氣間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徐徒然:……

  她開始有些後悔替這鋼筆解封的事了。從目前來看,那次解封別的用處沒有,倒是讓這筆的自我表達更順暢了。

  以前還得徐徒然找它,它才有資格說話。現在說開腔就開腔,而且還能往空中寫字,那字兒還是3D立體可移動的,就非貼在你眼前,想裝看不到都不行……

  就很煩。

  徐徒然懶得搭理它,直接問蒲晗:「詳細情況?」

  「不是說可以跟著過去的生還者離開嗎?」蒲晗慢悠悠道,「我找了一圈,沒找到符合條件的時空片段。就琢磨著,既然過去的生還者那麼難找,那我們能不能自己生造一個。」

  「……」徐徒然挑了挑眉,心裡騰起不詳的預感,「然後?」

  「然後……你應該也發現了。正常情況下,雖然我們無法碰觸時空片段裡的『活人』,但我們可以碰觸其中的『死物』。」蒲晗道,「我找到了一個時空片段,這個片段裡,一個倒黴蛋被當作祭品,要被送去活祭。我看到了他的結局,就用手邊的工具製造了一點意外,給了他逃跑的機會。」

  徐徒然:「……繼續?」

  「但那個倒黴蛋實在不爭氣啊,逃跑時自己磕到桌角,死了。」蒲晗嘆氣,「而這個片段裡,又必須有人被活祭。這是必須發生的『事件』……」

  於是原本身為異時空訪客的他,意外被這片時空「吸收」了,成為了其中的一份子。

  並被當作那個逃跑未遂的倒黴蛋的替代品,直接打包,押赴刑場。

  筆仙之筆快樂地在空中飛舞,沿途留下囂張的紅色字跡:

  【手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死刑場的生活,是多麼的痛苦呀……】

  徐徒然:…………

  「閉嘴!」她一記眼刀橫過去,「再煩我現在就把鬼屋71號招過來!」

  「……」筆仙之筆頓了一下,默默擦掉了身後的歌詞。徐徒然閉了閉眼,再次看向蒲晗:

  「冒昧問一句。你在做出決定前,有想過,萬一失敗了會怎樣嗎?」

  「想過。」蒲晗認真點頭。

  徐徒然:?

  「我死,然後你死,再然後楊不棄和你哥死。最後我們一起上慈濟院的培訓手冊當反面教材。」蒲晗不緊不慢,「不過在我死之前,我會先把菲菲砍下來。她生命力頑強,應該能獨自生活一段時間……」

  徐徒然:……不,不是讓你想後事,是想對策啊大哥。

  作死也不是這麼個作法啊!

  徐徒然狂彈蒲晗腦瓜崩的心都有了。她現在明白,為啥說有些人,等級越高越不正常了——

  她飛快地掃了一眼周圍的半透明人影,默默摸了下小指上的尾戒,正在規劃出拳的角度,蒲晗忽然再次出聲:

  「說起來,你有看到我留在規則紙上的留言嗎?」

  「啊?」徐徒然一下沒反應過來,「哪條?你要下海的那條?」

  「……是當海女。」蒲晗噎了一下,「海女,就是以前潛水撈珍珠的女子。」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勾了勾唇:「就像我說的,這些時空片段,看似泡沫,實際都是獨立的水域,深不見底。越往下就越容易被吞沒,再難折返……最終只能溺死其中。」

  說完,深深看了一眼徐徒然。

  「雖然現在說似乎有點晚了……但你或許該離開了。」

  徐徒然:?

  「一個燙知識。當你去救一個溺水的人時,必須注意姿勢。不然一個不慎,你也會被拖入水中。」

  ——就像是呼應著他的話一般,那些原本理都不理徐徒然的虛幻人影們,忽然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跟著齊齊轉頭,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徐徒然的身上。

  腦中的危機預感與蒲晗的勸告齊齊響起: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徐徒然:……

  「走什麼走。」她咕噥一句,倏然轉身,重重一拳,閃電般地砸上身後人的鼻樑,同時飛起一腳,將旁邊的人直接踹到在地。

  她捏了捏拳頭,毫不客氣地嗤了一聲。

  「又不是打不過,有什麼好走的!」

  *

  十分鐘後。

  「我去,這些人什麼情況!」

  徐徒然拖著蒲晗沿著走廊一陣飛奔,想罵人的心突破天際:「怎麼打啊,根本打不過!」

  蒲晗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面,跑得快要背過氣去:「你之前不是還說,一拳一個……」

  徐徒然:「……」

  我那時也不知道這些「人」那麼難打啊!

  徐徒然是真的無奈了。

  嚴格來說,那些「人」不是「打不過」,而是「打不壞」。

  徐徒然有一枚能讓她攻擊到任何存在的尾戒,是便宜系統開局就送的道具,憑借這個道具的力量,她打人倒是沒什麼問題。

  問題是,這些傢伙彷彿是水做的,不管造成什麼傷害,都能迅速復原,並將無窮的精力投入到抓捕蒲晗這項工作之中——堪稱鍥而不捨,身殘志堅。

  徐徒然的控制技能倒是能派上用場。但她的控制效果都有時效,時效一過,對方立刻就追上來,「七號冰」造成的控制和傷害,也僅能起到拖延作用——

  她還臨時拍了好些靈異照片扔過去。孵化的女鬼們卻像是對這些過往的人影毫不感興趣,只管自己咬架。

  ……更糟糕的是,他們現在跑不出去。

  這條木質走廊,像是沒有盡頭,一路往前延伸,不管往哪個方向跑都是一成不變的景色。兩邊只有骯髒的白牆,沒有任何一個可供躲藏的房間。

  「我想了想,這可能是因為,你實際還沒有被這段時空『吸收』。」蒲晗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開口,「你不是這個時空的一份子,只是看客。所以很難對這裡造成顛覆性的影響……」

  【而一個時空片段,必定存在邊界。】筆仙之筆揮動筆尖,好整以暇地接口,【就像線段,必定存在兩個端點。沒有端點,線條就會無限延伸。】

  這個時空片段裡的事件,必須得有一個結局,一切才會結束。而徐徒然作為外人,能對這個結局施加的影響有限。

  筆仙之筆趁火打劫:【如果你現在再幫我解開部分封印,我就……】

  「不幫,滾。」徐徒然不假思索,跟著轉向蒲晗,「對了,既然我能施加的影響有限,那你呢?你難道不能把他們都幹掉嗎?」

  蒲晗張開口似是想說話,結果還沒出聲,自己先被嗆到了,轉頭開始可憐兮兮地咳嗽。

  一邊咳一邊撫胸口,彷彿一朵在風雨中飄搖的嬌花。

  徐徒然:……算了,當我沒說。

  「……我比較在意的是,你剛才脫人家褲子幹嘛。」

  蒲晗被徐徒然拖在身後,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終於忍不住問道:「雖然我承認,看那傻大個穿著平角褲搞追殺確實挺有意思,但這似乎太過低俗,而且我家菲菲還在……」

  言下之意,徐徒然直接脫人褲子的方式,辣到他媳婦眼睛了。

  徐徒然:「……」

  「我說了——我不是故意想脫他褲子的!」徐徒然嫌棄地看了眼手裡提著的牛仔褲,深深吸了口氣,「我想要的是上面的鑰匙,但這鑰匙圈卡在他褲腰上了!我死活扯不下來我有什麼辦法!」

  她倒是想直接拿鑰匙跑路啊。可她的物理攻擊對這些傢伙來說不痛不癢,控制效果又都有時限,能找到機會把這條掛著鑰匙的褲子硬扒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且,要不是蒲晗體力太廢,逼得她必須拖著人跑,她完全可以空出一隻手,邊跑邊解褲子上的鑰匙扣……

  徐徒然望著手裡攥成一團的布料,她真正的目標——那把掛在鑰匙扣上的銀色鑰匙正一晃一晃,看得她越發鬱悶。

  會想去搶鑰匙,是因為受到之前經驗的啟發。當時徐徒然獨自被關在密室裡,正是先拿到了鑰匙,才觸發了出去的門。又正好她和蒲晗在進入被追殺的狀態後,就一直被迫在這沒有盡頭的走廊裡狂奔,循環往復,連個出口都看不見……

  徐徒然就琢磨著,或許這裡同樣需要一把鑰匙,才能激活出口。

  問題是,她現在已經拿到鑰匙了,料想中的出口卻遲遲沒有出現——這還是她在那群人身上搜過後,找到的唯一一把鑰匙。

  是她猜錯了?還是說,這連在褲子上的鑰匙不行,必須得拿下來……

  徐徒然正暗自琢磨著,垂在蒲晗身側的菲菲忽然動了起來,不住朝她揮著手,手指指向她抓著的那條褲子。

  徐徒然:……?

  她半轉過身,不明所以地將褲子遞過去。

  菲菲也沒接,只探了過去,在布料上摸索一陣,摸到掛著鑰匙的掛耳上,旋即五指一彎,用力一扯——

  嗤啦一聲,牛仔布做的掛耳應聲而斷。菲菲兩指捏起被硬扯下的鑰匙,沖著徐徒然開心地晃來晃去。

  徐徒然:……

  她看了看大力出奇跡的菲菲,又看了看跑得快要背過氣去的蒲晗,心情復雜地搖了搖頭,將手中布料一扔,伸手接過了鑰匙。

  而就在她將鑰匙拿在手裡的一瞬間,原本看似漫無盡頭的長廊深處,終於出現了一道門。

  那道門是金屬製的,很窄,上面開著個用鐵條封起的小窗,光是看著,就給人一種壓抑不適的感覺。

  然而眼下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徐徒然不及細想,拖著蒲晗上前,一下將鑰匙懟進了門裡。

  開門,進屋,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因為怕之後沒有留言的機會,徐徒然進門之前還順手將貼在上面的規則紙撕了。哐當一聲巨響,隔絕了外部的殺意,徐徒然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吐出口氣,轉身將規則紙改貼到門內側,再看向房間內部時,表情卻是一頓。

  ……這個地方,看著就很不正常。

  骯髒、凌亂、陰沉。木質的架子上擺著刀具和一些手術器材,每件物品上都沾著乾涸陳舊的血跡。旁邊是一張白色的小床,小床旁,還有些古怪的儀器——這些東西都被潦草地推到了房間的角落,像是用完了卻無暇收拾的舊玩具。

  另一邊的角落則是好幾個木箱子,並排而放。房間的最中央,則是一個單人浴缸,裡面此刻灌滿了水。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透過搖晃的水波,俯視著白色的缸底,心情復雜地開口:「這裡,是什麼地方?」

  蒲晗正坐在旁邊艱難地順氣,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說了,那個被我放走的人,本來是要用來『獻祭』的……」

  他視線掃過四周,閉眼搖了搖頭:「很顯然,外面那些人,他們實際並不知道真正的獻祭儀式是什麼。只能憑著隻言片語的『神諭』,一點點地嘗試……」

  而有的錯誤「嘗試」,正是以其他的生命為代價。

  「……一群蠢貨。」徐徒然抿了抿唇,「自己不做人,也不把別人當人。」

  「所以他們死了。」蒲晗聳肩,才剛聳完,就聽身後的鐵門被砰砰砰地錘響。

  鐵門被錘得不住搖晃。徐徒然警覺轉頭,立刻拖來了一旁的病床,重重抵在了門上,閉了閉眼,迅速將思緒收攏回來:

  「我們不能就這麼被困著,再到處找找吧。說不定這裡還有別的出口……」

  「很遺憾,看著似乎並沒有。」蒲晗往四周掃了一圈,很快便得出結論,「這是一條死路。」

  徐徒然:……

  那我進來的時候你不說?!

  「我當時什麼都沒看到麼。」蒲晗無奈地說著,轉身爬到了病床上,試圖用自己紙片般的體重,增加一些堵門的重量,「楊不棄現在在哪兒?試著通過規則紙向他求助看看?」

  「可以試試。」徐徒然掏出自己隨身帶的水筆遞過去,「不過他現在能看到的東西似乎和我們不太一樣……」

  她想起當時在地下室的時候。明明蒲晗就站在那裡,楊不棄卻死活看不到——這讓她真的有些懷疑,就算楊不棄看到了求援信號,又是否能有辦法趕過來。

  「啊,也難怪。」蒲晗回憶了一下之前看到的內容,認同地點頭,「楊不棄本身受到71號的影響就最弱。而且他還是我們中,和時空碎片交互最少的……」

  如果將時空片段比作水域,他就是那個已經深潛入水的人,徐徒然則屬於已經下水,卻隨時可以上岸。楊不棄則是那個從頭到尾,就把兩隻腳泡在水裡的旱鴨子。

  一個待在岸上的人,確實是很難看到水下的情況的。

  「說實話,實在不行,就開門,你自己出去吧。」蒲晗呼出口氣,道,「他們的目的是處死我。對這個時空而言,你是外人。你只要丟下我,他們就不會再管你了。」

  徐徒然正蹲在角落翻箱子,聞言頭也不回:「讓你被處死,菲菲不就要守寡了嗎?」

  「嚴格來說,要守寡的那個本來是我……」蒲晗話說一半,菲菲一耳光忽然拍了下來,他摸了摸臉頰,只得無奈改口:

  「而且我其實也未必會死。方才的話其實有些是逗你的。我好歹也是輝級,雖然是個水貨,但多少也有些自保手段。」

  【不過自保過後,還有沒有餘力繼續對抗鬼屋71號的精神攻擊,這個就難說咯。】筆仙之筆很沒眼力見兒地又跑出來湊熱鬧,【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解封五分鐘,結束五秒鐘……】

  徐徒然不客氣地將它揮開:「你裝什麼裝?不是已經給你解開一點了嗎?半點用都沒有?你不是能搞那什麼聖痕嗎,往人心臟上寫啊倒是?」

  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陷入了沉默。

  它不知該不該告訴徐徒然,自己那一點使用聖痕的力量,是經年累月中慢慢攢起來的。本來是打算用來偽造神跡好騙人替它解封的。辛辛苦苦一共就攢了三發,全耗在她身上了……

  「沒辦法嗎?那就收聲。」徐徒然頭也不抬,「合著我特意解個封,就為了給你解除禁言外加解鎖一個聊天氣泡是吧?要你何用。」

  ……

  筆仙之筆慢慢落到了地上,將套在屁股上的筆帽又蓋回腦袋上,不說話了。

  鐵門被撞擊得頻率已經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蒲晗坐在病床上,難受得皺眉,蹲在木箱前的徐徒然忽然開口。

  「蒲晗,我再確認一下。我因為還沒被完全納入這個時空碎片,所以無法對這裡造成顛覆性的影響——但你,是可以的,對吧?」

  她說話時是背對著蒲晗的。蒲晗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莫名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風雨欲來的氣勢。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不知為何,他心中忽似有什麼東西懸了起來,「但你也看到了,我肉搏的話打不過他們……如果我要開大的話,你最好提前離場……」

  「沒要你打。」徐徒然說著,轉過頭來。蒲晗這才發現,她手裡多了本東西。

  那是一本挺久的筆記本。他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這裡面記錄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不用你打,我們另外找個打手。我見過那傢伙的手段,它下手很利索。」徐徒然平靜地說著,將那本筆記本翻開。

  「花草、碎骨、粉筆、盤子、水……該有的材料這裡都有。接下去,只要設法解讀出這段咒文……」

  他們就可以召喚出鬼屋71號。

  在過去的碎片時空裡,召喚出屬於過去的鬼屋71號。

  蒲晗:「……」

  那什麼,我們要不還是商量下關於肉搏的事情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1:09 PM

第四十三章 我有一個好消息,悄悄告訴你

  他們現在所在的,並不是真正的過往。而是因為鬼屋71號的能力所產生的往昔碎片。

  這些碎片自有其邊界,與現實並不處於同一條線性軸。嚴格來說,更像是一個迷你型的域中域——在這裡,自有一套邏輯運轉,只要種因,就會得果,哪怕這個果會與真正的現實存在矛盾。

  比如那個被蒲晗救下,卻自己摔死的原祭品人選;再比如徐徒然現在所要召喚的「幼年版鬼屋71號」。

  「我之前所在的那個片段,應該是更靠後的……那個時候,他們已經知道正確的儀式該怎麼做了。」徐徒然一邊依著本子往地上畫符文,一邊很有自信地對蒲晗道,「而且我已經見過活的幼年71號了!說明幼年版和成年版是可以共存的!」

  「糾正一下,現實中只會有成年版。幼年版不過是只能存在於時空碎片中的幻影……」蒲晗一面低頭幫著分摘花草,一面忍不住道,「但即使是幻影,我還是覺得這有點過於冒險了。」

  嚴格來說,正幫著分摘花草的不是他,是菲菲。與蒲晗不同,她對徐徒然的建議相當支持,連帶著蒲晗的抗議都變得沒那麼堅決。

  相比起來,在場唯一的有名姓的可憎物——筆仙之筆,反而是反應最大的那個。

  它從徐徒然放言要召喚鬼屋71號起就開始鬧騰,一開始還只是佇空示威,在被徐徒然不耐煩地打開兩次後,便改成了晃燈牌——它用紅色的墨水在空中寫下「拒絕邪神,拒絕召喚」八個大字,然後一直控制著這兩行字在徐徒然頭頂晃來晃去。

  它甚至還能讓它們發光,看起來還真就像個燈牌。

  它抗議得是如此認真,以至於旁邊的蒲晗都有點看傻眼了——和徐徒然不同,他是大概知道這筆底細的。所以從他的角度來看,這個「燈牌」很難讓人不說一聲魔幻……

  「你夠了啊。」徐徒然忍無可忍地叫停,「說得好像你沒幹過類似的事似的。」

  她當時可都聽到了,這筆說自己有「信徒」。還搞什麼「聖痕」……說沒當過邪教教主誰信。

  筆仙之筆:@#¥%!

  什麼教主?我是教主上面那個!

  筆仙之筆又開始就著另一個點鬧騰,徐徒然往它身上潑了點水,直接將它凍在了空中,轉頭拿著本子靠近蒲晗。

  「符文和材料都差不多了。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段咒文。中間一段我看不清……」

  她將那張糊了大半的紙遞過去:「你能『讀』到上面的內容嗎?」

  蒲晗接過紙,兩眼放空了一陣子,輕輕點了點頭:「能看到。但中間有幾個字,我不是很確定……」

  也難怪。徐徒然想,畢竟這全篇都是什麼咿啊咿嗚的,前後沒點邏輯,確實容易搞錯……

  「不是哦。」似是看穿她在想什麼,蒲晗抬了抬眼,「這是語言——自成一套的語言規則。只是那些人不懂,所以才記成了這樣。」

  「語言?」徐徒然不解,「哪一套語言?」

  「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和這套儀式一樣,都是鬼屋71號從進化的夢境中學到的……」蒲晗嘀咕著,注意到徐徒然更加不解的表情,突然反應了過來。

  「哦對,你還沒碰見過這種是吧?那些用來升級的夢境,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服務器』,下次你可以留心——那可不僅僅只是用來升級的。有時,人們還在會在其中撿到一些隨機掉落,比如知識……」

  所以能力者能畫出可供使用的高深符文。可憎物能掌握讓它們顯形或是變得更加強大的儀式。這些東西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從更深遠、更高處的地方流傳下來,以碎片的形式落在夢中的小路上,又被有緣的趕路人看見或拾取。

  徐徒然「誒」了一聲,下意識道:「可楊不棄說,符文是能力者開發……」

  話未說完,她就明白過來了。

  別人也曾說過,一般能力者是不會記得夢中的情景的。

  有些東西,看似是靈光一閃,突然出現在腦海中。實際卻是夢中曾見。

  「確實是這樣。但實際夢中能拾取的符文都比較基礎,現在常用的都是拼接改進過的,說『開發』也沒不對……嘶。」蒲晗抬手揉了揉額角,「有兩處還是看不清。可憎物學到的東西和能力者不一樣,有的點我確實不明白……」

  「還有這區別……」徐徒然抿唇。

  門外,那些教徒的衝撞還在繼續,抵在門上的病床哐哐作響。徐徒然循聲瞟了一眼,目光忽然落在飄在空中的筆仙之筆上。

  徐徒然:……

  筆仙之筆:……?

  它頓了一下,似是意識到什麼,頭頂「拒絕邪神」的牌子變得更大、更亮。

  徐徒然只當看不見,直接開口:

  「筆仙之筆,回答我。這份咒文的完整內容是什麼?」

  筆仙之筆:……

  它原地掙扎了片刻,擦去燈牌,在空中寫到《混亂碑文第十五章 》。

  徐徒然:……沒問你這個。

  看出對方是在故意擺爛,她也不急。往病床上一坐,後背抵住門板,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不緊不慢地再度開口:

  「那麼,筆仙之筆,請在最短時間內告訴我。」

  「你說的這篇咒文,它音譯成漢字後,一共有多少筆劃?」

  筆仙之筆:……

  淦。你大爺。

  *

  理論上來說,這事耗不了多長時間。

  蒲晗實際已經將咒文還原出了大部分,只差中間一點點。筆仙之筆往上面添幾個字,完整的咒文就拼湊得差不多了。

  問題是,這支筆它數學不好——這毛病就和幼年的鬼屋71號怕火一樣,天生的,而且至今克服不了。

  這就導致,明明它已經讀到完整咒文了,筆劃卻還是繞來繞去數不清。最後乾脆自己趴到牆上,認命地從頭開始寫起。

  蒲晗一言難盡地看著它:「那支筆……」

  「沒事,不用管它。」徐徒然最後確認了一遍所有禮器、材料的擺放,又在規則紙上快速留言,將其收起,同時揣上了好幾個打火機和蠟燭。

  「準備得差不多了。你開始吧。」

  蒲晗點了點頭,站在法陣的中間,閉眼做了個深呼吸。

  萬萬沒想到,我還有召喚邪神的一天——蒲晗自己都覺得這事離譜。

  菲菲安撫地拍拍他的左手背,蒲晗睜開眼睛,反摸摸她,跟著拿起面前的紙,按照書寫的步驟,開始了專注的召喚。

  他身後,筆仙之筆還在自暴自棄地往牆上寫字,徐徒然則從病床上跳了下來,一手拉住了床尾。

  危機預感又開始吵人了,滴滴滴的亂響中,她敏銳地感覺到,隨著蒲晗的吟誦,房間內的氣氛正在悄悄改變。

  冰冷潮濕的感覺如細霧般彌散開,某種細微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盛放在杯盤中的血水自行上浮,彷彿正被什麼東西啜飲著,逐漸褪色。

  而就在它們褪色的同時,另一個輪廓,一點點地浮現在房間中。

  那個輪廓很大,哪怕尚未完全顯形,也能讓人感到強大的壓迫感。筆仙之筆寫字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筆尖彷彿要飛起來,同樣變快地還有徐徒然腦中危機預感的聲音——蒲晗的額上有冷汗滑落,捏著紙片的手微微顫抖,念誦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不像是呼喚,倒像是某種狂熱的歌頌。

  到了最後一個字,他差不多是喊了出來,本能地抬起腦袋,下巴與脖頸幾乎繃成了一條線——幾乎是在同時,筆仙之筆終於趕完了最後一個字,刷地竄進了徐徒然的口袋,竄之前沒忘在空中寫下自己數出來的答案,字跡那叫一個顫抖又慌亂。

  另一邊,早有準備的菲菲再次揚起,毫不客氣地直接扇上蒲晗的臉。

  「啪」的一聲,響亮無比。

  同一時間,清晰的提示音在徐徒然腦海中響起。

  【恭喜您,獲得三百點作死值。】

  ……成了。

  徐徒然下意識抬頭,目光落在空中。

  那裡,那個巨大的輪廓,終於完全成型。

  那是一個鰩魚般的怪物,柔軟的胸鰭放鬆地舒展著,周圍飄著層層疊疊的黑色絲線,黑色的絲線中,隱隱可見一顆顆黃色的珠子。

  相比起外面那個本體,這隻71號明顯要小上許多,但許是因為醒著的緣故,看上去要更加靈活活潑,在空中游動的樣子緩慢且肆意。

  坦白講,還挺有觀賞性。

  但現在,顯然不是觀賞的時候。

  那種被水吞沒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可能是因為儀式才剛完成,那水才淹到膝蓋,但上升的速度明顯很快。徐徒然忙叫了一聲,同時將面前病床用力往後一拽——

  鐵門被從外面重重撞開,幾個虛幻的人影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這些人影並不智能。他們看著像是活人,實際更像是被植入了固定程序的AI,完全不懂隨機應變,只知固執地追求單一目標。

  就像現在——他們心心念念的「神」已經降臨,他們卻跟沒看見一樣,只想著去抓蒲晗。

  菲菲高高揚起,一巴掌一個,將圍上來的人通通拍開,蒲晗趁機衝出重圍,一下跳上徐徒然推著的病床。徐徒然將病床猛推出去,反身又踹了幾腳,將幾個前鋒踹僵直了,這才轉身離開。

  不過幾步的距離,無形的水就已經沒到了她胸口位置,菲菲及時伸了過來,拉著她往外一拽,同一時間,蒲晗已經拿起徐徒然放在床上的打火機,點燃了白色的床單。

  病床上登時騰起煙霧和火焰,緊隨在徐徒然身後而來的幾縷黑絲警覺地後縮,默默回到了房間內。

  「可、可以了,成了。」蒲晗氣喘籲籲,右手忽然自己動起來。他奇怪地看過去:「菲菲?」

  菲菲沒搭理他,自顧自將鐵門關好,又彎過來,摸了摸徐徒然的頭——蒲晗這才注意到,徐徒然的臉色並不太好。

  鐵門上是有小窗的。那些衝進房間的虛幻人影成了真正的祭品,掙扎與求救的聲音不住從小窗內傳出來。蒲晗反應了一會兒,終於明白徐徒然臉色為何難看了。

  「你……不用在意。這些都是假的,幻影。紙片人。」蒲晗搔了搔頭,乾巴巴地解釋道,「等到我們離開,這裡的時間開始循環,他們就又活了。」

  「……嗯。」徐徒然點了點頭,閉了閉眼,迅速調整好了情緒。她抬眼往前看,只見原本空蕩蕩的走廊上,這會兒卻是多出了不少房間,盡頭處,還有一扇緊閉的門。

  她避開燃燒的病床,將規則紙貼回門上:「我們接下去怎麼辦?」

  「離開咯。」蒲晗不假思索,「找路也是個技術活,這裡門這麼多,我們可以順路去其它的時間片段看看……」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忽然道,「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蒲晗:「不,你沒有。」

  徐徒然:「……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大概能猜到你要說什麼。」蒲晗道,「無非就是『能不能通過幹掉這條魚,進而滅掉現實中的魚』,又或者『能不能讓這條魚去和現實中的魚自相殘殺』……很遺憾,都不可能。」

  他們現在所召喚出的這個幼年71號,僅存於虛幻的時間片段。根本到達不了現實,它的生死,也影響不了現實中的本體。

  就算將本體引到了這個片段中,幼年版也不可能是成年版的對手。會被成年體一口吞掉差不多。

  ……雖然對成年體而言,吞也就吞個寂寞。

  「……所以,為什麼會吞個寂寞?」還沒上過大學的徐徒然琢磨了一會兒,表示有點糊塗。

  「因為它的存在是相對的,只在這種空間裡成立。一旦出去,它的存在就會自動崩塌,包括被吞後增加的力量——」蒲晗盡可能說得通俗易懂,「就,它是個二次元,懂吧?本體是三次元——」

  徐徒然:……

  盡管還是不太懂,但她很好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等一下。也就是說,如果成年版進入這個空間,並且吃掉幼年版,它還是會增加一部分力量的,只是部分力量是這個空間限定,出去就沒了,對吧?」

  她向蒲晗確認。

  蒲晗怔了一下,點了點頭:「嚴格來說,它是限於所有的時間片段,如果成體版進入其它的碎片中,就還能起效……」

  徐徒然:「那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要把這部分力量讓給那個成年版呢?」

  蒲晗:……?

  「楊不棄不是有個封印盒嗎?」徐徒然給他比劃,「我之前想的就是,那個封印盒不是得要好幾個爟級力量的輔助?那如果我們把封印盒拿進來,吸收裡面那隻——可以的話再多搞幾隻。再把外面的成年版引進這些時間碎片裡,用強化過的封印盒去對付它……」

  這不就正好都派上用場了嗎?

  「這是我們憑本事召喚來的邪神。」徐徒然振振有詞,「為什麼不能物盡其用?」

  蒲晗:…………

  行吧,這個思路他是真沒猜到。

  更可怕的是,蒲晗琢磨了好一會兒,意識到——這個法子,或許還真的可行。

  *

  然而很快,又一個新的問題浮上水面。

  現在他們都在時間片段裡,唯一能去拿到封印盒的。只有還在外面的楊不棄。

  而楊不棄,這個旱鴨子,他很可能進不來這片「深水區」。

  「自信點,把『很可能』去掉。」蒲晗在規則紙上寫寫劃劃,嘆了口氣,「我問過了,他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外面亂兜……連交界點都看不到。」

  徐徒然:「可我記得他能看到一些時間投影啊?」

  「只能看到很表層的。」蒲晗嘆氣,「這傢伙,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異樣的強悍。」

  如果是放在別的域裡,這種強悍會很有作用,然而現在,只會讓蒲晗恨不得打他一頓。

  「冷靜冷靜冷靜,好好思考一下……」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有了新主意:

  「既然他沒法進來,那我們,能不能去找他呢?」

  蒲晗:……?

  「可這裡的時間片段都是亂序,而且都像浮萍一樣,四處移動,入口時有時無。」蒲晗道,「一旦我們離開這裡,很可能就無法再進來了。」

  而且進來之後,這個片段裡的時間又會重頭開始循環,裡面的人和物會再次刷新。他們未必還能再有召喚出71號的機會。

  「我知道。所以我想的是,我們不脫離時間片段,同時去找楊不棄……」徐徒然敲了敲自己的腦殼,努力使自己的描述更加易懂一些。

  「你之前說,這些時間碎片就像水。你在深水區,我在淺水區,楊不棄是在岸上。但岸和水,終究還是很近的……或許我們可以讓他無限靠近那個交界處……」

  ……!

  蒲晗明白了,下意識地開口,聲音正好和徐徒然疊在一起:

  「懂了,然後我們就帶著幼年的71號過去和他匯合!」

  「然後看能不能搞個浪頭直接把他拍下來,強拖進水裡……」

  兩人的聲音一起響起,又一起結束。默了幾秒,徐徒然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嗯,對,沒錯,我剛想的就是你說的那個。匯合,挺好的,就它了。」

  蒲晗:……

  少來,我剛才聽到你說的了。

  徐徒然咳了一聲,只當看不見蒲晗微妙的目光:

  「行,那大致的思路有了。接下去要思考的就是,該讓楊不棄等在哪裡,我們又該怎麼與他匯合……」

  這種東西有些超出她的理解範圍了。蒲晗卻是點了點頭。

  「這個不難。」他道,「這些時光碎片,現在雖是無序漂流狀態,但有的還是會彼此連在一起,就像那種牽手睡覺的海獺……楊不棄,讓他等在游戲室就好了。那邊是最容易和時空片段產生連接的地方之一。」

  而作為全知,且在狀態比較好的情況下,他能直接「讀」到碎片與碎片,碎片與現實相連的情況。想要憑此規劃一條匯合路線並不難。

  「不過要如何將71號引過去,這是個問題。」蒲晗說著,借著火光看了一眼房間內——房間裡這會兒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隱隱可見幾具屍體浮在空中。而幼年71號本身,則似陷入了某種古怪的焦躁中,一直在房間裡游來游去,尾巴撞在牆壁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現在的鬼屋71號非常厭惡明火。如果想引動它,身上勢必不能帶火——而這也就意味著,只要一個不慎,他們就會被它吞噬。

  「……那等等你就別去了。」徐徒然略一沉吟,做出決定,「你躲在旁邊,我自己引走它。」

  她有瘋兔子素質提供的速度加成,跑路很有優勢,實在不行了,還能用技能拖延時間,爭得喘息機會——若是帶上蒲晗這個病秧子,她反而不穩當了。

  蒲晗很有自知之明地點頭表示同意,旋即又皺起眉:「可那樣的話,我該怎麼給你提示路徑呢?」

  純靠徐徒然自己記路的話,匆促之中,很容易出錯;要是靠規則紙來指引,實際也不太方便……

  「確實。」徐徒然沉吟地點頭,「規則紙都是貼在門上的,要閱讀還得轉頭,奔跑中很容易錯失信息。要是能有辦法讓信息直接展示在前面,還能時刻更新的話,就……」

  話未說完,她忽似想到什麼,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斜前方。

  筆仙之筆不知何時又從她口袋裡溜了出來,正一邊飄一邊發呆,察覺到她的目光,本能地立刻蓋嚴了筆帽。

  你想幹嘛?

  似是沒察覺到它的如臨大敵,徐徒然只靜靜望著它,片刻後,突然輕輕笑起來。

  「你曾說過,你比我想得更有用。」她對筆仙之筆道,面上是難得的友善,「來吧,現在就是證明你更有用的時候。」

  筆仙之筆:……

  ??!!!

  *

  又五分鐘後。

  【前方路口右拐。】

  【沿當前道路,疾行五十步後進右側門。】

  【右側、右側……啊,又跑過了!】

  【我不是寫了五十步嗎!!你瞎啊!】

  紅色的大字在跟前不斷變化著,看得徐徒然眉心一跳一跳。

  眼前是不斷更新的紅色大字,身後是排山倒海般窮追不捨的黑色絲線與黃色眼珠——她真的很想問問無所不知的筆仙之筆,這種時候換你你能數清楚自己究竟跑了多少步嗎??

  只可惜現在不是噴人的時候,保持呼吸節奏很重要。徐徒然閉了閉眼,只從牙縫間擠出一句:「重新規劃路線。」

  筆仙之筆:……

  【問題是這是單行道啊???】

  句末連續的潦草問號,足見其內心的崩潰。

  徐徒然:……

  行吧。

  腳下一個急剎,她轉頭衝著朝自己撲來的重重黑絲就是一腳,趁著對方僵直的空當,迅速點亮手裡的打火機,大搖大擺地從身後黑線空隙間穿過——隨著火光的靠近,原本團在一起的黑色絲線,甚至主動向外散開。

  尚未完全成型的液態鰩魚縮在黑線的包圍之中,渾濁的黃眼死死盯著從面前走過的徐徒然,眼神中滿是暴躁與怨毒。

  徐徒然只當看不到,面不改色地往回走了幾步。筆仙之筆則早早縮回了她的口袋裡,直到她往回走得差不多了,方戳了她一下。

  徐徒然心領神會地伸手,去擰右邊的門把。手指尚未挨上去,又被戳了一下。

  現在是反向行駛!得開左邊、左邊!

  筆仙之筆表面安靜,內心崩潰得彷彿裝了一隻尖叫雞。

  徐徒然楞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轉而開了左邊門。門內幾個虛幻人影正在活動,看也不看橫穿過房間的徐徒然,卻無法忽視跟在她後面,悄悄蔓延進房間的密集黑絲——

  身後響起水流的聲響與他人掙扎的聲音。明知這些「人」只是時空碎片中的幻影,徐徒然內心仍不由微微緊縮。

  她依著筆仙之筆的提示,又往前穿過了一扇門,看了看停在自己身後幾步之外的71號,深深呼出口氣。

  「後面是直走嗎?」她向筆仙之筆確認。

  鋼筆擺動了一下,算給出一個回復。徐徒然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手指忽然一鬆。手中打火機立刻熄滅。

  下一秒,作死值上漲的提示音再次響起,她毫不猶豫,轉身就跑,只聽身後水流聲驟然變得洶湧而急促,宛如甦醒的野獸,張大了嘴緊隨而來!

  「繼續導航!」她將鋼筆往外一扔,頭也不抬地吼道。鋼筆浮在空中,本想再刺兩句,一見爟級的71號正洶湧而來,立刻收聲,想也不想地往徐徒然的方向飄去。

  ……我至少應該先討價還價的。

  它後知後覺地想到。

  這種事情,就該是另外的價錢!

  *

  另一邊。

  游戲室內。

  楊不棄正來回踱步,時不時抬手看一下腕錶,表情十分凝重。

  他已經在這兒等了有一會兒了——就在不久前,他通過規則紙收到了來自徐徒然和蒲晗的信息,要求他到樓上拿上一些道具後,在這裡等待。

  【小徐去做些準備,很快就到。你在此處等待,不要走動。】

  蒲晗的那條留言裡,是這麼寫的。

  雖然隱隱覺得這條留言似乎有佔自己便宜的嫌疑,不過事出緊急,他也就沒管,直接依言照辦。

  但都等到現在了……甚至那些出沒於游戲室內,若隱若現的時空虛影都換過好幾輪了,怎麼還沒點動靜。

  楊不棄有些緊張地抿唇,再次伸手試圖碰觸離他最近的幻影。而就在他的手指從幻影身體穿過的剎那,他表情一頓。

  有什麼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這異樣與他試圖碰觸的虛影無關,而是來自於虛空,來自於他肉眼所不能見的深處——楊不棄閉了閉眼,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感知,喧鬧的水聲忽然傳進他的耳朵。

  同時響起的,還有急促的腳步與熟悉的聲音。

  「楊、楊不棄——」

  他聽到徐徒然的呼喚,循聲轉頭,卻見方才還空無一物的游戲室角落,突然變成了一道長長的木質走廊。一道人影正沿著走廊急急奔來,邊跑還邊沖他招手。

  「過來,再過來些!快快快!」

  徐徒然催促著,詭異的是,她頭頂還出現了相應的文字——紅色的,還在閃光。

  ……這是什麼新開發的功能嗎?

  楊不棄都傻眼了,不及細想,便靠了過去。

  下一秒,他的手被徐徒然抓住,用力往內一拽,整個人向前一晃,徹底進入了那條木質的走廊當中。

  旱鴨子楊不棄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空間,不由微怔:「這裡是……?那是什麼?」

  他望著眼前一道半透明的障壁,不解地皺了皺眉。

  那與其說是障壁,不如說是冰層。這層冰似是很薄,隔著冰能看到大團大團的黑色——他本能地感覺到,那絕對是些非常危險的東西。

  「來不及解釋了,我凍不住它太久。我讓你拿的東西呢……不不,不是這個,不是封印盒!」

  她低頭在楊不棄的手裡一陣扒拉,最終扒拉出一個小小的手電筒,才剛拿在手裡,便聽身後冰層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下一瞬,冰層碎裂,大團大團的黑絲裹著黏稠的液體,如崩摧的山石般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來!

  楊不棄臉色一變,下意識就要將徐徒然拉到身後。後者卻反往前一站,打開手中手電筒,直接照了過去。

  一瞬間,熊熊火焰燃起,攔在了他們與黑絲之間!

  黑絲動作一頓,旋即遲疑片刻,如潮水般往後退去。

  「……總算搞定了。」徐徒然鬆了口氣,小心地把手電筒放在地上。

  這是她這次購買的靈異物品之一,能造成火災的幻覺,還能將人燒傷。因為這東西光是帶著就不太舒服,徐徒然就先將它收在了自己房間。

  她之前發覺幼年71號討厭火焰後,便琢磨著上樓將這東西拿下來。不過尚未動身就撞見了被抓去獻祭的蒲晗……現在看來,她倒沒猜錯。

  雖然這手電筒造出的火焰是幻覺,但同樣能對幼年71號造成幻覺。

  腦中一直響個沒完的危機預感也終於消停下來,徐徒然拍了拍手,轉頭正要和楊不棄商量封印盒的事,卻正撞上對方認真中又帶著幾分茫然的眼神。

  「能解釋一下嗎?」他深深吸了口氣,手掌按在自己胸口,「這又是什麼情況?」

  徐徒然:……

  她這才想起他們還沒和楊不棄細說過計劃,忙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好消息……」

  楊不棄:「我想先聽壞消息。」

  徐徒然:「……我們現在有了一個爟級可憎物……」

  兩句話撞到了一起。空氣陷入了一瞬間的靜默。

  「……嗯,懂了。」楊不棄頓了下,努力地點了下頭,「壞消息是有了個爟級可憎物。那好消息呢?」

  徐徒然:……

  啊,我剛說的實際就是好消息來著。

  她想了想,換了一種非常輕快的語氣。

  「好消息是,我們現在多了一個爟級可憎物!」

  楊不棄:……

  ?

  「……而且如果你想的話,我們還能搞到更多。」徐徒然試著補上後半句,「怎麼樣,這樣聽著……有沒有好一點?」

  楊不棄:…………

  並沒有,謝謝!

  而且我不想!一點都不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2:26 PM

第四十四章 單人boss戰加載中

  數分鐘後。

  手電筒造出的幻覺火焰仍在熊熊燃燒。火焰的後方,蜷成一團的黑色絲線蠢蠢欲動;火焰的前方,楊不棄正在不停地摸腦殼。

  「……不好意思我再確認下。」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可能誤解了什麼,真正的事實應該沒有他剛才聽到的那麼離譜,「你們不小心召出了這個……這個,呃,舊版的鬼屋71號。然後你被它追過來……」

  「不是『追過來』。」徐徒然認真糾正,「我是引著它跑過來的。」

  「而且我們也不是『不小心』召出來的。我們就是故意的。這個是權宜之計。」

  慢她一步到來的蒲晗在旁邊緩緩點頭,以示認同。

  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所以事實還真就是那麼離譜是嗎!

  楊不棄都要給氣笑了。他原地轉了幾個圈,又看了看被攔在火焰後面的幼年版71號,努力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所以你們的權宜之計就是召了個偽裝成神的可憎物,還是爟級的可憎物……嗯……」

  他揉了揉額角:「老實說我現在真的很懷疑,到底是我混亂了還是你倆混亂了……話說你倆是真實的吧?啊?」

  當然,他自己也知道這話說得多餘。別的不說,光蒲晗臉上的巴掌印就真實到無以復加——問題是?兩個能力者?召喚了一個小偽神?用的還是邪教門徒留下的材料?完事還一路引到他跟前給他看?

  你們以為這是什麼?路邊撿的漂亮小狗嗎?

  楊不棄背靠在牆上,抹了把臉,頓了幾秒,又抹了一把。

  徐徒然觀察著他的神色,謹慎開口:「我覺得你沒有把握住這個事兒的重點。」

  楊不棄:……?

  「重點不是我們搞來了一個小魚仔。重點是,我們打算利用這些小魚仔……」

  徐徒然努力比劃,旁邊蒲晗拍了她一下。

  「你一點一點來,一次別給這麼多信息量。沒見他快死機了?」

  「我沒有!」楊不棄立刻道,「我第一遍的時候就聽明白了好嗎?說白了用這個小魚……」

  他看了眼火焰後面那一大團濕冷的黑色絲線,「小魚仔」三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遂默默改口:「用這個爟級的鬼屋71號,給封印盒充能,然後再用封印盒去對付外面的輝級……等等。」

  楊不棄猛然反應過來:「你剛才說『這些』?」

  他震驚地看向徐徒然,徐徒然懵懂點頭:「嗯。蒲晗說了,『充能』是力量轉換率相對較低的一種輔助手法,所以實際需要的小魚仔應該比正常情況下的要多一到兩個……」

  一般來說,正常輔助需要三個爟/炬級的道具或者能力者,而直接用可憎物來強行充能的話,則起碼需要四個。

  楊不棄:……

  他轉頭看向蒲晗:「你對此,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蒲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箱子:「我材料都準備好了!」

  這箱子是他從最開始的召喚房間裡帶出來的。徐徒然引開幼年版的71號後,他就特意回去搜刮了一下,打包了整整一箱,用推車一路推出來。

  「裡面什麼材料都有,保證夠用。」蒲晗信誓旦旦。

  楊不棄:……

  我是在問你材料的問題嗎!

  千不該萬不該,當初就不該讓他倆……不,是他們仨,湊一塊……

  楊不棄揉了揉額角:「不是,這事……確定可行嗎?」

  「老實說,我不確定。」蒲晗坦言,「和邪物打交道,必然會招致污染和風險……但從理論上來說,這個思路是可行的。」

  幼年版可憎物所提供的,是封印盒運轉時所需要的力量,這部分力量本身就會在使用過程中消耗掉。而一旦封印成功,哪怕他們將封印盒帶出時光片段,被封印的鬼屋71號也沒有強行掙脫的可能。

  楊不棄:「那假如我們在和它交手的過程中,這個時間片段提前崩塌了呢?」

  「那就是另一種層面的風險了。」蒲晗攤手,「如果時間片段在封印完成之前就消逝,那我們這一局,等於全員白給——但總的來說,我覺得這個方法有一試的價值。」

  他摸了摸菲菲光潔的手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恍惚了一下,跟著又輕輕笑起來:

  「很多現在你以為理所當然的戰術、道具,都是前人冒著巨大的風險實踐得來的。包括你拿著的那個封印盒……既然這樣,為什麼我們不能做冒險開拓的那一批呢?如果這個方法成了,以後說不定還能發展出新的戰術體系……」

  楊不棄:「……」

  楊不棄:「當你拿出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其實可以聽出你的虛情假意。」

  「我知道。」蒲晗點頭,「我只是在給你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楊不棄:「…………」

  「我還是覺得這事有待商榷。」他用力搓了把臉,藏在徐徒然口袋裡的筆仙之筆趁機悄悄飄了出來,懸在空中。

  「別的先不說,身為能力者去召喚些邪神什麼的,這本身就很離譜。而且違規。」

  筆仙之筆飛快舞動:【就是就是,太不像話了!】

  楊不棄:「何況橫向比對,這個方法風險太大了,一旦失誤全員賠上。相比起來,尋找『生還者』這個方法更為穩妥,起碼不會一次團滅。我也就算了,你是唯一的輝級全知,徐徒然她才十九。她大學都還沒有念……」

  筆仙之筆:【對啊對啊,多可惜啊。】

  「就算是嘗試,也起碼得先讓你們倆……你倆……」楊不棄看了看一臉老神在在的蒲晗,又看了看表情莫名堅決的徐徒然,到嘴邊的話又默默嚥了回去。

  頓了兩秒,他再次抹了把臉。

  「……算了,直說吧,我該做些什麼?」楊不棄深吸口氣,放棄般地問道。

  正在努力揮舞燈牌為他打call的筆仙之筆:【……???】

  誒?誒??

  搞沒搞錯?看你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是個叛徒?!

  *

  不論筆仙之筆是個什麼態度,楊不棄一點頭,這事就算正式敲定了。

  而需要楊不棄做的事,實際很簡單,但也很重要。

  為封印盒充能需要特定符文,楊不棄得幫著繪製這些,好強制將幼年71號的力量導入封印盒中——得虧他實際已經有一個傾向升到炬級了,不然這事還真有點難度。

  也幸虧這個幼年版的71號,怕火怕得相當真情實感——蒲晗在過來時帶上了好多蠟燭,圍著它擺了一大圈,生日蛋糕似的。幼年71號想動又不敢動,只能縮在蠟燭圈裡,陰惻惻地看著楊不棄來來回回地在旁邊走,用血在地面和牆上畫下看著就很令它不安的圖案。

  為了安置這個71號。他們特意尋了一個空房間。徐徒然蹲在房間外,正在整理下一次儀式要用的材料,注意到楊不棄緊繃的側臉,安撫道:「放心,如果到時候計劃真失敗了,我就丟一套控制技能出去。你扛著蒲晗跑,總還能賺到些喘息之機的。不要總往最壞的結果想嘛。」

  「而且,我們現在都在時間的碎片裡面,在準備儀式的過程中,可以再留意下所謂『生還者』的信息。萬一過程中就找到他了呢?對吧。」徐徒然拍拍手站起來,轉頭看他。

  楊不棄悶悶嗯了一聲,垂下眼眸:「手還疼嗎?」

  徐徒然:?

  「就你之前,被劃傷的那些……」楊不棄點了點掌心,徐徒然恍然大悟,連連搖頭:「沒事沒事,全好了,不疼了。謝謝。」

  她知道,楊不棄指的是筆仙之筆先前留在她身上的「聖痕」——楊不棄在匯合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些傷口,抿著嘴唇為她進行了治療。

  不過因為製造出傷口的筆仙之筆實際等級較高,現在又是在域裡,他的治療效果有一定程度的削弱,雖然成功讓所有傷口癒合,但還是留下了一些淺淺的紅痕。

  徐徒然知道這些紅痕出去後就會消失,倒也沒有太在意,聽到楊不棄此時詢問,只當他還是心裡鬱悶,在轉移話題,也沒再提逃生計劃的事,轉而探頭進來,道:「這些符文,好多啊。都是幹什麼用的?」

  「壓制;禁錮;高級防禦;能量吸收,這邊再搭一個轉換——就是完整的一套。最後再把封印盒放在轉換位就可以了。」楊不棄簡單挨個兒給她介紹了一遍,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

  「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為什麼非要強制充能呢?」她瞟了眼蠟燭圈內的黑絲線堆,壓低了聲音:「你是炬級。蒲晗是輝級。就不能直接打死再……再榨汁嗎?」

  ……榨汁。她說榨汁。

  楊不棄因為徐徒然的措辭噎了一下,略一沉默,自動無視了這個用詞問題:

  「人類是很難直接消滅可憎物的。只能做到『驅散』或是『壓制』。只有可憎物可以殺滅可憎物,因為它們之間能彼此吞噬,直接吸收消化對方的力量。」

  「這樣……」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轉身抱起材料,走入了走廊盡頭的另一處房間——蒲晗將那裡選為了準備作為下次召喚儀式的地點。

  幼年版鬼屋71號看著她從自己面前走出去,縮在火焰圈中,默默抱緊了自己。

  筆仙之筆再次飄出來舞燈牌,不放棄任何一次表達自我的機會:

  【你看它,可不可憐?像不像屠宰場裡待宰的羔羊?】

  【它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它還什麼都不懂,就要面臨這樣殘酷的結局。】

  【沒有召喚,就沒有傷害。拒絕召喚,從你我做起。】

  徐徒然:……

  「行,你這麼善良,那你現在去陪它吧。」她說著,捏住鋼筆,往蠟燭堆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鋼筆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才劃到一半,就一個急轉彎,咻地又竄回徐徒然口袋,不說話了。

  「……」徐徒然撇了撇嘴,搖著腦袋,繼續往走廊深處走去。

  *

  計劃的第一步,很快就迎來了成功。

  身為炬級的楊不棄觸發符文,順利將幼年71號的部分能量,導入了封印盒中——這讓幼年71號整個怪看上去都蔫了不少,不管是行動還是反應,都變得更加遲緩。

  蒲晗和徐徒然早就被備好了第二個召喚儀式。楊不棄這邊剛結束,那邊徐徒然就引著第二隻過來了。因為時空碎片內部的混亂邏輯,兩隻71號共存,居然也沒引發什麼問題。

  ……就是看著著實奇怪了一些。

  徐徒然用火災手電筒將它逼入了另一個空房間的角落,迅速用蠟燭將其圍起。楊不棄跟過來又開始繪製符文——這種功能特殊的符文都是有針對性的,一旦更換目標就得另畫。因為連著兩次間隔太短,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

  而等到徐徒然將第三隻沿著走廊引來的時候,楊不棄眼睛都已經有些花了。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打怪,沒錯吧?

  他有些恍惚地想到。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竟有種在流水線上上班的感覺。

  重點是,與三隻爟級的可憎物近距離接觸,即使是他,都不免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體內的求生本能在瘋狂叫囂,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而徐徒然……

  徐徒然跟沒事人一樣,手中的手電筒揮舞得像是牧羊的小皮鞭。

  楊不棄:……

  「那什麼。」他咳了一聲,委婉問道,「你沒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嗎?」

  徐徒然:?

  「它們,雖然是虛影。但也是混亂裡的高階。」楊不棄提醒,「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

  徐徒然緩緩點了點頭,思索片刻,道:「我是感覺還好。也就第一次看到會難受,後面習慣了就行。估計是有免疫性了。」

  楊不棄:……

  徐徒然:「?怎麼了?」

  「沒、沒事。」楊不棄心情復雜地搖了搖頭,「那就……保持狀態。挺好的。」

  語畢調整了下呼吸,轉身往蒲晗所在的房間走去。

  蒲晗也猜到他的身體扛不住連畫三次成套的轉換符文,之前就已經和他說好,到第三次就換他來。楊不棄等了一會兒,沒見蒲晗出來,隱隱感到不對,主動進去看了眼,正撞見菲菲在猛扇蒲晗耳光。

  蒲晗斜靠在牆上,一動不動,微微翻著白眼。楊不棄嚇了一跳,忙衝上去將人晃了幾下,又將散發著白光的手覆上去,蒲晗咳了兩聲,終於緩了過來。

  「別這麼瞪我。這是意料之外的情況。」蒲晗一睜眼就對上楊不棄譴責的眼神,忙擺了擺手,「這次召出來的幼年71號,年齡偏大了些,帶來的影響有點大……」

  他召喚出的71號的狀態,都是依據所在的時間碎片而定。他們此時所在的時間碎片裡,71號剛巧就處在茁壯成長期,就有點難搞。

  也是他沒防備,直接就被對方帶來的混亂氣息噴了一臉。一開始還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徐徒然一引著怪物離開,他神智立刻就有些不清楚了,本能地想跟著那隻71號一起離開。

  混亂與清醒,兩種意識在他腦子裡打著架,結果他一時沒抗住,就倒了。

  楊不棄閉了閉眼,嘆了口氣:「我早說這種行為有風險……」

  「這次真是意外。」蒲晗道,「本來控制得住的。那些幼年版,因為徐徒然的能力,都顯得傻乎乎的……」

  只是他也傻。沒仔細看,正好召喚了個比較麻煩的。

  楊不棄:「那現在呢?先叫停?」

  「不能叫停。徐徒然說得對,憑本事召喚的邪物,當然得物盡其用!」蒲晗振振有詞地說著。如果他臉色沒那麼難看,這話會更有說服力。

  「怎麼用?我現在狀態也不行,再畫一套符文就是極限。你現在估計也……」楊不棄話說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麼,晃了晃蒲晗,「等等,你老實告訴我。徐徒然現在的真實等級是什麼?」

  「燭啊,還能是什麼?」蒲晗道。

  ……?

  楊不棄懵了一下:「從螢升上來的?」

  蒲晗覺得他問得奇怪:「不然呢?從燈跌下來的?」

  「……不是,主要這太快了……」楊不棄回憶了下徐徒然成為能力者的時間,雖然早有預感,仍不免為她這升級速度暗暗咋舌,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他想了想,道:「這樣,接下去的符文,讓她和我一起畫。燭的話,繪製禁錮、壓制和防禦符文,應該也是夠用的……」

  「倒也不是不行。她確實有天分。」蒲晗想了想,又皺起眉,「可這套符文繪製,要注意的點很多。她現在臨時學,會不會太晚了?」

  楊不棄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忽見徐徒然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

  「裡面沒事吧?」她問道,「都還好嗎?我這邊遇到點小問題……」

  楊不棄剛想應聲,視線落在徐徒然的手上,神情登時一變:「你手怎麼了?」

  只見徐徒然的手指上一片紅,正往下滴著血。

  「哦,沒事,這就是我說的小問題。」徐徒然有點尷尬地將手指的傷口捏住,「剛剛領到外面的那個,它好像不太服管,蠟燭困不住它。我就割了自己的手,學著你那樣畫了個圖……」

  結果不知為什麼,畫完符文的瞬間有點暈——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手割得有點深了,血止不住。

  楊不棄沒等她把話說完就衝了過來,一邊快速往她傷口上蓋上白光一邊道:「那那隻71號呢?它怎麼樣了?」

  「它沒怎麼樣啊。加了禁錮符文以後就消停了。」徐徒然漫不經心道,「不過這會不會干擾到你之後的繪製啊?要不要去抹掉重來……」

  楊不棄:「……」

  「你剛說,已經消停了?」他下意識反問一句,旁邊的蒲晗已經按捺不住,先衝出去了。

  徐徒然一臉莫名,楊不棄尷尬一笑,推著她一起出去,才剛到走廊,就見蒲晗正站在一房間外面,饒有興致地盯著屋內一枚畫在牆上的符文。

  見兩人出來,他一手指過去,好奇地問楊不棄:「你教過她?」

  楊不棄無奈:「拜託,你是個全知——你能少做這些讓我懷疑你理智的可疑發言嗎?」

  「我懶得自己去看了麼。」蒲晗笑了一下,小心地用左手虛空描畫了一遍,「這個完成度——可以的。確實能用。」

  這一套符文本身就包含了炬級到輝級不等的力量,但必須由人灌注力量觸發。理論上來說,燭級是最低要求,但實際中,操作者都是燈級起步,一個燈級,還不見得能畫完一整套。

  所以徐徒然在畫完這一枚符文後,會感覺自己暈了一下——力量被瞬間抽走部分,能不暈嗎。

  「就和你說了,她真的可以。」楊不棄低聲道。蒲晗神情古怪地睨他一眼。

  道理我都懂。不過她可以,你得意個什麼勁?

  「那就按你剛才說的做吧。」蒲晗本就虛弱,興頭一過,整個人又顯得沒精打采起來,沖楊不棄點點頭,就默默遠離了房間門,靠牆坐下休息。

  楊不棄應了一聲,轉頭正要和徐徒然交流符文繪製的事,視線掃過走廊的另一側,表情忽然一頓。

  「那個,徐徒然。」他叫了聲徐徒然的名字,指了指擺在走廊內的幾根蠟燭。「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把蠟燭擺在那個位置?」

  他之前看過徐徒然擺蠟燭。用量都很省。因為蠟燭的總數有限,她絕不會胡亂擺放,在用蠟燭成功圈住一個71號後,還會試探地拿走幾根,看能不能再減少一下用量。

  然而那幾根蠟燭——卻是擺在走廊裡。

  沒有任何可憎物存在的走廊裡。

  這讓楊不棄心中騰起些微妙的感覺。

  「啊,那邊嗎?那邊……」徐徒然跟著瞟了過去,微微蹙眉,神情忽然變得有點茫然。

  「那邊……哦,對,我想起來了。我剛看到那邊也有黑絲,像是從旁邊房間漏出來的,就順手放了幾根過去……」

  誒?

  她盯著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突然偏了下頭:「奇怪。」

  「那些黑絲,怎麼還在啊?」

  ……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除了蠟燭外空無一物的走廊,喉頭滾動了一下。

  「徐徒然,那個方向,什麼都沒有。」

  「所有的可憎物,都被你好好地關在屋裡。那裡什麼都沒有。」

  徐徒然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依舊困惑地望著那幾根蠟燭所在的位置。一旁的蒲晗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變。

  「不……那邊是有黑絲的。不過那不是這些爟級的絲線……」

  楊不棄:……

  「徐徒然,別看了!」他一下明白過來,第一反應就是去捂徐徒然的眼睛。他身後的蒲晗卻比他動作更快——

  不,準確來說,是菲菲的動作更快。

  她幾乎是拖著蒲晗從地上撲過來,手掌側過來,神準地劈中徐徒然的後頸!

  ……一手刀下去,徐徒然沒事,蒲晗被她帶得撞了過來,撲在楊不棄身上。幾個人瞬間摔做一團。

  楊不棄:……

  「蒲晗——讓你媳婦少看點電視劇行不行!誰告訴她劈這兒就一定會暈的啊!」他忍無可忍地叫了出來,一手墊在徐徒然下面,另一手依然牢牢捂著她的眼睛。

  也虧得這麼一摔,徐徒然終於清醒了過來——她被楊不棄從地上攙扶起來,扶進了另一邊的空房間裡,緩了一會兒,明白了:

  「我剛才,看到的是真正的鬼屋71號?」

  「……嗯。」蒲晗喘著粗氣坐在她對面,將可憐兮兮的菲菲摟在懷裡,「來,看我這邊,不要看其他方向——你剛才看到它眼睛了嗎?」

  「……不算完全看到。」徐徒然回憶了一下,抿了抿唇,「但能感覺到那些眼瞼正準備睜開。」

  蒲晗:「……」

  他揉了揉臉,嘖了一聲:「這事有點大條了。」

  也是他的鍋——徐徒然之前的表現太正常了,以至於他自己都忘了,那些爟級71號,它們同樣是徐徒然的同傾向高階,同樣會對徐徒然造成影響。

  雖然沒那麼強勢,但潛移默化,積少成多,說不定就會造成某些比較糟糕的結果。

  就比如現在——徐徒然在恍惚中沒有注意避開真正鬼屋71號的黑色絲線,還對視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聽她的描述,還差一點,鬼屋71號的本體就能「看」到她了。

  「徐徒然不能再在這些可憎物附近活動了。」蒲晗嘆氣,「它們會進一步影響她的。而且……」

  「而且,如果我一個不慎,真的引來本體的視線。它就能看到我們所做的一切了。」

  徐徒然淡淡接口,神情平靜:「我們還沒有做好準備。如果它採取行動,我們就會功虧一簣。」

  「你那個無知之盾,不能再給她用一次嗎?」楊不棄抿了抿唇,轉頭看向蒲晗,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一人只能用一次。而且我現在也沒多餘的體力了。」

  楊不棄:……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讓她暫時失去意識。」蒲晗道,「就像菲菲剛才想做的那樣。而且必須拉遠她和那些71號的距離。」

  徐徒然下意識地捂了下腦門,跟著站起了身。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出去吧。」

  「你一個人?」楊不棄皺眉,「我陪……」

  「蒲晗都這樣了,你還是陪他吧。」徐徒然道,「而且你們得抓緊時間準備好封印盒——我房間裡有安眠藥,還有長夜傾向的靈異物件,都是能夠幫助入眠的。」

  說完就準備往外走,沒走幾步,又被楊不棄叫住。

  他快步追過去,盯著徐徒然的眼睛,認真道:「你能保證,你一個人出去後,不會再做什麼危險的事嗎?」

  我能保證個鬼……徐徒然默默想著,卻還是意思意思地點了點頭。

  楊不棄:「……」

  他再次抬手捂了下臉,面上露出幾分無奈,跟著伸手在口袋裡一陣掏摸,將一個小噴壺和一瓶藥交到了徐徒然手裡。

  「噴壺裡面是毒霧,使用起來敵友不分。所以用的話一定要保持距離。藥瓶裡是急救藥,如果遇到嚴重的肉體傷害,就吃這個,含著吃,但一次不能用超過五片,不然會長出多餘的器官……」

  徐徒然略顯驚訝地看他一眼,點了點頭,視線掠過藥瓶,下意識念出上面的字:「萬用救心丸……?」

  「我天?你真買了?」蒲晗投以震驚的目光,楊不棄立刻道:「什麼買的?這是我自己做的!用能力做的!只是借用了這個藥瓶而已,能不能不要過度發散!」

  蒲晗:「……哦。」

  徐徒然不敢耽擱,道過謝後便匆匆離開。蒲晗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確認她走遠了,方道:「所以,你為什麼會有救心丸的藥瓶?」

  楊不棄:……

  「你管那麼多呢。」楊不棄沒好氣道,「考慮接下去的是吧。徐徒然不在,畫符文的又少一人。該怎麼控制接下去的小魚仔又是一個問題……」

  「事實上,我覺得我們不要更多的小魚仔了。」蒲晗聳了聳肩。

  楊不棄:「?」

  蒲晗笑了下,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一支紅色的鋼筆。

  楊不棄臉色微變:「這不是徐徒然的那支筆?你什麼時候拿過來的?」

  「不是我拿的,它自己過來的。就在我說『它』快要看到徐徒然的時候。」

  蒲晗好整以暇地望著那支鋼筆,後者一動不動地躺著裝死,直到被蒲晗的目光盯麻了,方打開筆蓋,從筆尖出擠出好幾個紅色的墨水泡泡。

  泡泡飄到了空中,自行破滅,形成兩行字。

  【雖然我人現在在這兒。】

  【但我的精神與她同在。】

  楊不棄:……

  「光出個精神沒用啊。」蒲晗幽幽地說著,將筆橫過來,給楊不棄看它身上的符文,「這支筆吧,雖然處在封印中,但本身等級絕對是夠的。而且你看,這裡防禦和壓制的符文都是自帶的。你只要畫吸收和轉化的那一部分就行。」

  「把它當做封印盒的力量來源,是不是要省力很多?」

  筆仙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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