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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6:59 PM

掃雪煮酒 -【明朝五好家庭.一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30 03:08 AM 編輯

【書名】:明朝五好家庭.一

【作者】:掃雪煮酒

【內容簡介】:

  小兩口穿越到明朝過好日子。

  種種地,讀讀書,再生幾個孩子,給個神仙也不換。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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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2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33 PM 編輯

引子  一起穿越



   白素素咬著牙,一腳把狄自強踢出了房門,靠在門框上,任由狄自強在外面拚命拍打,就是不開。

  「素素,不是我狠心。這個孩子,我們養得活嗎?」狄自強隔著門又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勸說。

  「你去死,我就要這個孩子!你不養,我一個人養。」白素素恨恨的道:「要死也是我們娘倆死一塊,跟你沒關係,你現在就給我滾!」

  「素素,要這個孩子,你最少一年不上班。就憑我一個月三千多塊,要租房,要吃飯,能支持。孩子的奶粉,尿不濕,萬一再生個病,看得起嗎?」狄自強捏緊了拳頭,「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不是養豬。聽話,我們還年輕,過幾年條件好了再生。」

  等了半天,門開了。白素素拎著一隻小皮箱,怒氣衝天的推開狄自強,一言不發的下樓。

  他們租住的地方是城市西北角一個菜市場的角落,半夜十一點多的時間,別說公交車,出租車也打不到一輛。狄自強當然不會任由自己的女朋友半夜玩離家出走。白素素的脾氣有多倔,青梅竹馬的他哪能不清楚,真讓人這麼走了,生下孩子來,連聲叔叔都不會叫他。

  狄自強衝進房門拿上鑰匙和外衣,錢包,急起直追,再向前走十分鐘左右就是本市新建成的立交橋,交通混亂到交警都頭暈,白素素又是個路癡,真轉上去了只能用十分危險來形容。

  白素素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格外的氣憤,躲藏在小巷的門洞裡,看狄自強急沖沖,沒頭沒腦的向前衝,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前方是殯儀館。等走到了跟前,看到那個大煙囪居然還在冒煙,白素素的匹夫之勇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她一陣後怕,向前固然是不敢去,向後,一眼看去黑乎乎的,也是不敢回去。想來想去,還是給狄自強打電話:「我在殯儀館大門口,你來接我吧。」

  在市區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找的狄自強欲哭無淚,這個女人,真會亂跑,大半夜的居然跑到那邊去。沒辦法,畢竟是自己的女朋友,吵歸吵,做為一個男人哪能跟她一般見識,好在是市區,打個車去接吧。

  的哥看到殯儀館的大煙囪還在冒煙,就在還有兩三百米遠的地方找了個小店停了下來,說:「朋友,你去接人,我在這買包煙等你過來。」

  狄自強也明白人家心裡多少有些忌諱,點點頭,大步走向白素素。

  看到白素素瘦弱的身子在夜風中微微發抖,狄自強心裡火辣辣的疼痛。他何嘗不想馬上結婚生子,哪裡捨得讓心愛的人去打胎。可是他們兩個都是從農村出來,一沒有背景,二不是名牌大學畢業,能在城市裡找份月收入兩三千的工作已是不易。當初上大學借的錢要還,爹媽要養老,單位裡人情也少不了。左右算下來,兩個人都畢業兩三年了還是存不下錢,白素素連個兩三百塊錢的頭都沒有燙過,跟他發個脾氣算什麼。想到這裡,他伸手接過小箱子,另一隻手摟著白素素的肩膀,輕聲說:「要不,我們先回老家結婚,把孩子生下來吧。」

  白素素輕輕點頭,說道:「嗯。」

  的哥點著了煙,看著漸漸靠到一起的兩人,搖搖頭,鑽進車,踩下油門,打算轉過去接他們。突然聽到一聲巨響。緊接著火光沖天而起,吞沒了支離破碎的殯儀館和他們。。。。。。

  狄自強緊緊的抱著白素素,把她壓在自己的身下。烈火襲來,在昏迷前他對白素素說:「要死,我們也是死到一塊兒。」

  白素素醒來,發現狄自強正睡在自己的身邊,迷迷糊糊中鬆一口氣,努力鑽到他的懷裡,打算再睡一會,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伸出手上上下下摸過去,手感不對,狄自強身上穿的,分明不是自己在菜市場買的十五塊錢一套的劣質睡衣,那光滑的觸感,分明是真絲。再摸上去,板寸也沒有了,居然是盤得紋絲不亂的髮髻。白素素嚇出一身汗來,難道是在做惡夢?再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也沒有了,身上穿的居然也是真絲睡衣,裡面還是個肚兜。頭髮,對,頭髮也變長了,本來是齊耳朵的短髮,現在居然也變成了髮髻,就連耳朵上也多了兩個眼,多了兩個耳丁。

  「小強,小強!」白素素心裡害怕,難道傳說中的穿越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連忙推狄自強道:「快醒醒,我們是不是穿越了?」。

  狄自強醒來,發現不是在醫院,半張著嘴打量著長髮版的女友,拉手拉了拉,不是假髮,又跳下炕到處摸摸,半響擠出一句來:「他媽的真有穿越這回事啊!」



第一章 明朝


  白素素一巴掌輕輕拍過去,罵道:「到底是不是你搞得鬼?」

  「不是穿越,你頭髮什麼時候這麼長過?」狄自強指著兩人身上的真絲衣服:「這種式樣,分明是明朝的風格,上個月我們拍賣行還收了一件這樣的明朝古董呢。我猜我們是穿越到明朝了。」

  白素素跳下床,看到床的踏腳上端端正正擺著一雙三寸大的綠色繡花鞋和一雙青幫白底布鞋,再看自己,居然是是雙穿著大紅睡鞋的小腳,又縮回床上一把拉住狄自強:「怎麼辦啊,我們怎麼回去?」

  「回去?」狄自強掛起帳子指給白素素看:「這張床,是水磨花梨木;桌上的妝盒,鑲了象牙,雕工精細;就這兩樣,按網上一兩銀子值兩千人民幣計算,最少二十萬,頂你不吃不喝苦幹十年,要回得去就好了。」

  「可是,我們是穿越來的,什麼都不知道,人家會把我們怎麼辦?」白素素猶豫道:「難道很狗血的裝失憶?」

  狄自強伸過嘴來,親了白素素一下,「我老婆真聰明!看樣子我們還是小兩口,都失憶不大好,不如假裝吵嘴,打死不說話怎麼樣?」

  「別以為就你看過幾本歷史架空小說,我看的穿越小說比你多了去。可惜不是在清朝,」白素素有著女人超強的適應環境的能力,明白了兩個人是真的回不去了,一轉眼工夫就平靜下來,「不然咱們也能跟在四爺後面混吃混喝。」

  「你暈頭了吧,看樣子我們運氣很好,穿到地主家來了,以後老老實實做對地主地主婆吧。」狄自強又親了一下白素素的腦門兒,跳下床來翻起桌子上的幾本冊子。

  「狄友蘇?居然跟我一個姓哪。就是這字,還古代人呢,寫得還不如我。嘖嘖,居然還是個秀才。」狄自強一邊看一邊搖頭。

  「狄友蘇?」白素素努力思索,終於想起來那是大學時曾經看過的一本不太出名的明清小說裡的男主人公的名字,難道歷史上真有其人?「小強,我知道我們穿到什麼時代了,現在估計是那個英宗做皇帝。」

  「你怎麼知道的?」狄自強自動忽略了小強這個稱呼,對著他聰明絕頂的女朋友問道。

  「你不記得那本醒世姻緣傳了?我猜寫得是真人真事。我們好巧不巧就成了男女主角了。」白素素慢慢的邊想邊說。

  狄自強回憶當年為了通過變態系主任的論文答辯,果真有看過這麼一本小說,拍頭大笑,「那你不成了那個奇妒的素姐了?我就是那個怕大老婆還怕小老婆的成都府經歷?」

  白素素回想起當年和狄自強坐在教學樓角落裡K書的幸福時光,當時自己還說過我要是那個素姐肯定好好跟小陳哥過日子的話。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麼一天。「不用天天加班到十點,做個地主婆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這回,老婆你一次生四個,一連生四次都行。」狄自強抱著白素素,語氣有些哽咽。

  白素素摸摸自己的肚子,歎了一口氣,「孩子沒有跟我們一起來。不過,不要緊,我們加油,讓他快點。」衝著狄自強勾了勾手指頭,「交公糧了。」

  狄自強歡呼:「沒有多樂士的日子,是幸福的日子。」

  白素素輕輕踹了他一腳,像八爪章魚一樣緊緊纏住他的身體,決定一定要搾乾他。

  一番激烈的運動以後,狄自強輕輕撫摸著仍然喘氣的白素素:「素素,以後不許玩離家出走。」

  「嗯。」白素素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枕著他的胳膊貼了過去,「不是因為我離家出走,我們能穿越到明朝來嗎?」

  「你呀,你呀。」狄自強輕輕的說道,「不知道我們失蹤了,爸媽現在怎麼樣?」

  白素素聽到這句話,倦意全消,也陪著狄自強坐起來,兩人相對無言,慢慢流下淚來。

  窗紙漸漸發白,窗外傳來了麻雀的叫聲音,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拍門:「大哥,大嫂,我送洗臉水來了。」

  「那肯定是小玉蘭,得找個機會把她嫁掉。」對明清小說更熟悉些的白素素提醒狄自強。

  狄自強點頭:「以後不能叫我小強了,從此以後我就是狄友蘇,你就是薛素姐。要是露餡了可不好辦。」

  「你說的對,既然回不去了,就得好好把日子過下去!」白素素緊緊握住他的手,「相公,快去開門!」

  狄自強,打開門,讓丫鬟小玉蘭進來。這個書上形容的有些愚蠢的小配角果然一副愣愣的樣子,進得門來放下盛洗臉水的錫罐,就站在床邊等素姐的吩咐。

  白素素,不,從此以後要叫她薛素姐,沉著臉,指指門外,小玉蘭等不得一聲,就衝了出去。

  狄友蘇站在門邊猶豫著是關上門還是就這麼開著,被素姐拉著膀子扯到洗臉盆前,恍然大悟,盡一個怕老婆的丈夫的本份,服侍起娘子洗臉梳頭來。

  管家狄周媳婦,看見小玉蘭跑進廚屋不出來,很好奇的走到天井邊張望,看到院子裡安安靜靜,小陳哥正跪坐在床踏板上幫素姐穿鞋,也很是滿意小陳哥今天沒有被素姐打罵,回去量米煮飯去了。

  接下來的十來天,小陳哥一直識趣,小兩口也是安安靜靜不打不鬧,不但狄家二老極為滿意,就是薛家的兩位秀才小舅子也覺得臉上有光,請狄友蘇出去吃了一次酒。

  雖然兩家都有些奇怪。可是當初素姐出嫁之前本就是個安安靜靜的人,沒準當初被換走的好心又給換回來了,薛家老兩口只能這麼想。狄家二老覺得媳婦懂事了些,恨不能天天給佛祖燒高香,滿口菩薩保佑,又哪裡想到到他們的佳兒佳婦已經換了人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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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生活的開始


  薛教授,也就是薛素姐的父親大人,聽說這個把月女兒大大得給他長了臉,特來狄家看望。素素自然知道這位老古板不像狄家二老那麼好說話,恭恭敬敬請了老人家上坐,和狄友蘇一起跪下磕頭奉茶,輕聲細語道:「以前是女兒不懂事,累爹爹操心。如今女兒知道自己的不是,一定和希陳哥好好孝順爹娘,不惹二老生氣。」

  薛老頭沒想到女兒果真變回了出嫁前的嫻淑安靜,激動得話都說不全,伸手扶起女婿女兒,只說得出一個好字。

  狄婆子聽得親家到了媳婦房裡,怕素姐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氣著親家,趕著過來。才進門來正看見親家一手拉起一個說好,連忙笑道:「我說親家不必操心,孩子們大了,自然好了。」

  狄希陳很有眼色的拉著素姐又跪下來,同樣給自己母親磕了個頭,狄婆子喜歡得笑到眼睛都瞇成一道縫。

  薛老頭開開心心的邁著四方步踱到前邊,小陳哥在後邊陪笑跟上。

  狄婆子叫素素好好歇息,自己挽起袖子去廚房。素素心想,既然大家都沒看出什麼來,還是勤快點兒下廚去吧,天天吃狄周媳婦做的黃牙菜煮豆腐,白煮雞,嘴都淡出鳥來了,正好趁著這個大好時機主動深入家庭生活,洗衣做飯管家一樣樣來麼。

  想到這裡也繫上圍裙挽起袖子到廚房去,還沒到廚房門口,就聽見狄周媳婦在灶前暴跳,說道:「這可是誰吃了這半碗雞?這可怎麼處,再沒見人來,就只是小玉蘭來走了一遭,沒的就是他?」正咕噥著,就看見素姐挽著袖子沉著臉進了門,媳婦子嚇得停了手盯著狄婆子的臉不敢動彈。

  狄婆子也不好開得口,怕惹毛了母老虎不好看相。眼看著素姐出去,拎著小玉蘭的脖子又進了廚房,冷笑對狄周媳婦道:「打盆水來給小玉蘭洗手。」

  狄周媳婦平常見慣了素姐對小玉蘭非打即罵,倒從沒見過這樣子的,連忙使盆打了水讓小玉蘭洗手。

  小玉蘭哆哆嗦嗦洗了兩下,素姐輕聲道:「夠了,自己把盆捧到太陽底下去。」

  只見明晃晃的太陽照過來,水面上飄浮著幾點油花。素姐笑道:「還沒到飯時,小玉蘭你吃得什麼?不會是那半碗□?」

  小玉蘭聽到半碗雞幾個字,想到平常沒有少領教過素姐的棍棒,嚇得手一軟,趴在泥水裡給素姐磕頭,連聲道:「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素姐看也不看她一眼,對著狄婆子笑道:「我家裡的人兒不長進,打發了罷。」

  狄婆子本來擔心素姐又要打罵,沒想素姐居然因此就要賣了小玉蘭。偷盜主人家的飯食雖然不是什麼大罪過,心裡也可恨這小玉蘭傻不愣愣不好使喚,就點頭同意:「也好,明天等馬媒婆來領了去,另挑個好的。」

  素素也本想到輕易就藉著這個理由將小玉蘭打發了,從此以後少了個愛聽牆角的大嘴巴在跟前,大大鬆了一口氣,心裡也是十分喜歡。

  她想著自從穿越到了這個地方,從沒吃過一頓可口的飯食,看灶台上擺著韭菜、雞蛋、豬肉、茄子等物,也不少蔥姜蒜黃酒諸般調科,格外的手癢起來,連忙將婆婆推出去,指點著狄周媳婦打下手,不一會功夫,糖醋藕、韭菜炒雞蛋、肉沫茄子、、麻婆豆腐,最後還有一大盆狄自強最喜歡的紅燒肉便端到了前廳。好在這幾個菜明朝那會子只是北方吃的少些,不是什麼劃時代的產物,倒也沒有讓眾人大驚小怪。

  狄員外和薛教授自然是吃得格外盡興,狄婆子也是連連稱讚素姐巧手,狄希陳趁熱打鐵說要天天吃素姐燒的紅燒肉,就這樣素姐非正式接管了廚房,每日裡領著新買來的小丫頭春香和秋香量米煮飯,數錢打酒買肉,倒也一天比一天有個當家媳婦的樣子。

  小陳哥本就是個讀書不成,家務不理的甩手少爺。可是狄自強不是,眼看著老婆大人每天興沖沖做個小小管家婆,自己卻游手好閒每天混吃等死著實無聊,晚上交完公糧懇請素姐給他拿主意。

  「你當年論文還是我幫你寫的呢,還想考舉人?」素素咬著被角笑,「我們那三腳貓的把式認幾個字還成,八股文你記得幾篇?」

  「那我還能做什麼?」小陳哥笑著反問,「拉一票人先賣玻璃後起義,打個江山玩玩?」

  狄自強一想到當年自己看架空小說一看到男豬天生王八之氣,遇到的隨便哪一個人都是將來的得力功臣時自己總要呸呸幾聲以示鄙視,可不想自己也那麼幹。一來自己也不想做什麼帝王將相,二來畢竟有自知之明,穿越過來時沒有附贈什麼超人能力嘛,還是安安穩穩過小日子來的實在。

  「做地主,你可是個秀才,每天收收地租,調戲一下民女。小日子過得多滋潤。」素素還是笑,卻坐直了拿出藏在蓆子底下的帳本給他看,「我數過了,我們兩個的私房錢一共有現銀二百一十二兩三錢,其他的物品我沒有你在拍賣行的工作經驗不好估算,但是肯定不會像我們那個時代那麼值錢,也不可能變賣。」

  「家裡房子五十多間,我們自己住有二十來間,其他的都租出去了。田地是你去打聽的,水田二頃,旱地十頃,山林十一頃,還有小旅店一所。你要是想拉批人打天下,可不夠用。」素素一邊說一邊做出地主家也沒有餘糧的表情。

  「嘿嘿嘿,夠娶幾個小老婆了,然後我就坐吃等死,每天數錢睡覺。」狄自強高興的向素素身上一靠,「說正經的,咱們夠用就行了。」

  「你是夠用了,不是還打算生十來個孩子嗎?兒子要娶老婆,女兒要嫁妝,那可不夠用。」素素還沒來得及拿出小算盤來算花消,狄自強連忙攔住,正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發展生產,做新時代的好農民?」

  「對!我們不搞什麼高科技,憑幾百年後的知識,種好這一畝三分地總可以吧。」素素本來就是農民家的女兒,雖然上了幾年大學,在寫字樓吹了兩年冷氣,一提到種地,還是興高采烈,卻沒有想到後世習以為常的高產是要有基因改良的良種的。

  「那還不如燒玻璃呢,你上哪買種子、化肥、農藥?」狄自強給素素潑涼水,「先等我這幾天出去轉轉吧,玻璃說不定人家都滿大街都是。」

  素素有點失望的躺下,本來還想著大幹一場,看來只有老老實實做人家小媳婦的命,YY不能信哪。好在今時不同往日,最少在做飯這一塊上,素姐有絕對的權力,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狄家二老沒話說,小姑子巧姐也是個省得事的人。再說了,素素大學四年是在一頗有名氣的酒店後廚打的零工,整治幾桌家常飯菜哄哄幾百年前的古代人,還不是小菜一碟。要不是這個時代婦人不得拋頭露面,她就上濟南開飯館去了。

  小陳哥讓管家狄周領著在自家四處轉了轉,說是要幫著爹爹管家,狄員外也不過當個笑話說給狄婆子聽,兩個人笑笑。家裡那些事,狄員外自己還搞不清楚呢,全仗著狄婆子。狄婆子倒是還說了句:「這幾日我瞧著小素姐比小陳哥明白,以後這個家還是要讓素姐來當。」

  當晚這句評語就由狄周媳婦傳給素素,再傳到了小陳哥耳裡,氣得小陳哥在帳子裡恨不得跳起來去種兩畝地證明自己的本事。

  「哈哈,你還是老老實實做你的少爺吧。」素素得到能幹的評語,雖然和狄自強一樣平時也有屈才之歎,可是現在就有個能讓她踩在腳下的,還是有些得意。

  「我就不信找不到我能做的事情。」狄自強歎了一口氣,現代社會那一套拿到這來一點用處也沒有,一個明水鎮少說也有兩三千戶人家,家家都能自給自足,素素娘家開的一個布店就能佔據全部市場了。

  「也不是沒有你能做的事,」素素收起笑臉,又拿出一疊紙來,上面寫著:

  上策,改良農業產業結構,大力發展綜合經濟。

  中策,試行手工業,試制玻璃製品。

  下策,生兒育女挑個聰明的叫他想。

  這張紙倒是叫狄自強滿肚子的怒氣化做一笑,指著上策和素素商量起來。

  明水鎮邊就有個大湖,養個魚蝦什麼的多此一舉。豬雞鴨鵝之類養殖業家家都有,更是沒有市場。腦筋只能動在田地山林裡。商量半天,只有釀酒這條路可走。明水上可到臨清走運河到北京,下可以到濟南,走水路運輸也經濟,只要釀出好酒來,不愁沒有銷路。糧食釀酒工藝複雜,可是水果釀酒簡單呀,找幾個罐子刨個坑就行。釀水果酒這活素素和狄自強以前都沒少干,兩家那幾年跟人家學種了幾畝葡萄賣不掉,都是他倆收拾釀了酒的。一斤能出半斤酒,保存得好,到過年送到集上去賣,也能頂兩個人半年生活費。

  就是他了,狄自強彈了彈這張紙,揉成一個團燒掉,要是讓人知道了素素會寫字,還是簡體字,人非當她是妖精不可,雖然書裡的小素姐就是狐狸精轉世投的胎來報仇的,可現在的小素姐可是他親親愛愛的好老婆,一個戰壕穿越來的戰友。

  只是釀酒的材料不好找,狄家要糧食能出個上萬斤,論葡萄就後園裡葡萄架上那兩棵。

  素素問:「怎麼辦?」 。

  狄自強拍板:「自己種,種葡萄幾年了,就不信種不出幾畝巨峰來。等掙到錢了我們再多多的種果樹。我喜歡蘋果酒。」



第三章 釀酒



  雖然小陳哥前邊扛把鋤頭,小素姐後邊拎把剪子去後園收拾葡萄是件稀罕事,可是素姐母老虎餘威尚存,就是最多嘴的狄周媳婦也不敢咬舌,更別提狄家二老,看見小兩口相親相愛馬上就想到要抱上孫子了,哪會有這兩人是不是掉了包的想法。

  整地,修枝,施肥,也不過半天功夫。倒是小兩口覺得後園差不多有個十多畝,大部分長得都是草可惜了,招呼狄周叫了幾個覓漢來整了十畝地。晚飯時也只有巧姐好奇問了句:「哥打算種什麼?」

  「種點葡萄,再種點玫瑰花兒。」小陳哥笑道,心裡很感激這個妹妹問這句,「我看素姐喜歡喝點酒,正好書裡學個方子,能拿葡萄和玫瑰花釀酒。」

  狄婆子不等狄員外說話,笑道:「果酒比燒酒好,喝多了也不鬧人,小陳哥倒是打算得好。等明年真釀了好酒,可要好好請親戚們來吃酒。」

  狄員外本來見識還不如狄婆子,他家小陳哥居然能看些閒書,還會跟著書本學什麼釀酒方子,做老子的只有高興,覺得兒子出息了,哪想到若是他家原來那個小陳哥,論怕老婆第一以外,調皮淘氣也是第一,叫他認認真真看幾行書,真真是太陽打北邊出來。

  狄婆子也只當是兒子媳婦一時高興,如今只求小兩口和和氣氣,做娘的就喜出望外了,別說叫幾個人挖挖地種點玩意兒,叫幾十個人來挖個坑看著好玩她都千肯萬肯。

  狄自強和素素商量了很久,拿定主義先拿後園這十來畝地練手,成了,會做人家的公公婆婆自然不會將大把送進門的銀子推出去,不成,換個法兒慢慢試好了。畢竟種地不比炒股,一兩天就有收益,最早也是明年的事。兩個人的創業由熱情變理智,慢慢覺得古代生活的不好來,沒有抽水馬桶,沒有淋浴,沒有超市,沒有電腦,沒有網上,連個電燈都沒有,太陽他MM的,別說電燈了,蠟燭都捨不得點兩根,不是來客人,用的都是油燈,油燈呀。

  素素指著狄希陳和自己被油煙熏得鬼一樣的臉{這兩人沒用油燈的經驗,沒被燒著頭髮算他們中大獎},道:「種地的事先不忙,我們先解決這個照明問題好不好?」

  小陳哥急得抓耳撓腮,他也很想牽根電線來,問題是明朝有供電局麼?「再給油燈加根燈芯?」

  「算了,都三根了,等我把這幾針縫好,洗洗睡吧。」素素也是無可奈何,現在要是誰跟她說穿越好她就跟誰急,連個平腳內褲都買不到,好在素素小時候跟著隔壁大嫂學過幾天裁縫,做幾件內衣還能穿,外衣就見不得人了,萬幸素姐陪嫁的衣服不少,嫁過來這半年做的更不少,穿個幾年沒問題。

  最讓素素煩心的是沒有自來水和抽水馬桶,那個紅漆馬桶就放在床背後的夾道裡,晚上的味道實在讓人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叫那兩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拎了去湖邊涮。每天都是小陳哥等晚上拎到毛廁拿水晃兩下交差。

  小陳哥也聞味而識雅意,皺著眉說道:「要不咱們改造一下廁所?這個坑真不是人用的,照我們老家那樣改個旱廁怎麼樣?」

  「先在咱們院子外邊建一個。」素素歡呼。

  「然後你天天抱著大馬桶睡覺?」狄希陳笑。

  素素想想也是,他們兩個現在住的三間房子,外面是個小天井,再要刨兩個坑兒那真是在院子裡放個大馬桶了。

  「靠後園的牆邊建吧,我們這轉過去也就幾步路,正好漚肥等明年春年用。」小陳哥指指天井西邊「那邊開個小門,就不必從爹媽那邊轉過去了。我明天就叫人來辦。」

  不過建個廁所,小陳哥叫了幾個覓漢,再叫了一個磚瓦匠,幾天就把這事辦好了。糞池很奢侈的使青磚,男女分兩間各四個位,架的青石板而不是木板,狄自強同學小時候曾經因為廁所木板爛掉掉進坑裡過,有心理陰影。另外還在廁所後牆開了兩口子,大的是掏肥用的,小的是倒馬桶專用接口,邊上一口大缸清水、一把大瓢備用。

  狄員外跟狄婆子付工錢時來試用過一回,沒言語就把工錢付了,回頭就讓人把原先那個小陳哥幹過壞事--什麼壞事?狄希陳同學小時候趁老師上廁所之前把坑前邊拉手的樹根刨鬆了,結果人家老師上完廁所一拉掉坑裡去了------的坑給填上了。倒是薛家幾位小舅子聽說姐夫花了大價錢建了個新樣子的毛坑,輪流來學習參觀,回家磨著薛婆子也照樣建了一個一樣的,就是小些。

  這個新樣的廁所實在是很得眾人之心,只有素素沒有有福使用,小兩口習慣了每天晚上交交公糧再談事情,自從穿越以後,基本上晚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要談的事情也非常多,所以素素再次中大獎,打知道她懷孕了,頭一個小陳哥就不讓她出門方便,那廁所天天拿清水澆洗,滑呀。

  這次不同上次,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沒有一個不樂的。不只狄自強同學每天對人就笑,就是狄員外老兩口從不燒香拜佛的人,居然也約了薛教授夫婦把明水鎮的和尚廟道士觀尼姑庵都燒香了個遍。

  素素口口聲聲跟小陳哥抱怨什麼也不讓她幹好無聊,一邊樂呵呵抱著肚子見什麼吃什麼,什麼葡萄玫瑰都扔到腦後去了。只是辛苦了小陳哥,一邊指手劃腳領著人到處搜尋人家的葡萄籐玫瑰種,一邊還要拿出二十一世紀新好男人的標準來陪孕婦解悶兒,找吃食,按摩加心理輔導,忙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忙過夏收,玫瑰試種失敗,移種來的葡萄的長勢還算可以,估算著差不多能收上近萬斤,狄希陳親自去了趟臨清,買了幾大包上好的酒麴,又訂了幾百個大酒罈,連住一宿都不肯,急急忙忙又趕回明水。素姐估計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了,得趁著這個把月的時間收拾好近萬斤的葡萄啊,頭炮打不響,以後只能當個種馬了。一想到素素笑話他是穿越過來當種馬的,狄自強就想找塊豆腐來拍自己腦袋,誰叫當初自己沒事就笑話人家種馬文,現在報應來了。

  要不是素素身子沉重,關上園門,估計有一個月時間兩個人也能收拾得了這些葡萄,好在狄家人手不少。讓人將酒罈洗淨晾曬,再叫狄周帶著幾個人擔著葡萄去湖裡洗乾淨再擔回來。小陳哥就領著妹妹巧姐和兩個小丫頭站罈子跟前,揪了葡萄往裡扔。扔滿了再脫了鞋子進去狂踩一通,當然這些的體力活只有小陳哥一個人能做。踩完了再扔兩粒壓碎了的酒麴進去。沒有白糖,也只好胡亂尋些紅糖放進去罷。

  要說技術保密那是胡說八道,水果釀酒可沒有一點技術含量,比米酒還容易些。當初要做這個也是因為兩個人以前釀過幾年葡萄酒,有些把握。再者,這年頭葡萄不像桃子棗子能大量上市,也就有倆錢的人家架個葡萄架,那叫一景,真種出能吃的,好吃的葡萄的也不多。要不是當年白素素和狄自強找農技站的遠房表哥學過嫁接,靠天收今年一年能收個一千斤都勉強。所以後園門大開著,狄家人進進出出,素素抱著肚子坐在邊上一邊吃葡萄一邊笑話小陳哥像個大馬猴。狄員外老兩口頭兩天還來看看兒子媳婦帶著女兒玩兒。後來乾脆上狄婆子娘家相家一連吃了幾天酒,讓幾個孩子在家胡鬧。

  等到酒罐子全埋進後園的地窖,居然還剩餘了些,素素又異想天開要曬葡萄乾兒,結果狄家屋頂上都讓人打掃乾淨,曬上了葡萄,秋老虎的太陽居然也有用,不到三十天就讓素素夢想成真收穫了一麻袋的葡萄乾。

  小陳哥躺倒在床上,哎聲歎氣真說這不是人幹的活兒,勞心勞力都不必說,最可氣的是那些同窗,聽說小陳哥又玩新花樣,約齊了一樣輪流來看他,走的時候還要捎上一籃子葡萄笑話他不像個讀書人。「這個狄友蘇做人真失敗呀!」再搖頭,很認命的爬起來給老婆大人捏腳,居然腫到小腿了,要吩咐狄周媳婦做菜少放鹽。

  「萬一難產怎麼辦?」素素有些緊張,「我不生了行不行,我害怕。」

  小陳哥心裡想,當初不是你要死要活非要生也不至於穿越到明朝來生麼,現在知道怕了,交公糧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這裡不能剖腹產?嘴上可不敢實話實說:「娘請了穩婆,你放心,聽說腳先出來的都能伸手進去把頭轉出來。這麼高的技術你非想著要肚子上拉一刀做什麼,沒事沒事,你放心大膽生。」

  「還可以在痛的時候喊:我還要再生一個!」想了想,狄自強又對著柳眉輕豎的老婆大人補了一句,一溜煙跑進父母的院子裡請安去了。

  狄婆子正在屋子裡準備草紙,毛衣等生產要用的物品,看到兒子嬉笑著跑了進來,一把掐住小陳哥的領子,罵道:「你媳婦就要生了,還沒個做爹的樣子,還不到跟前守著去。就你這樣,就該找個厲害媳婦管著。」又喊狄周媳婦把小陳哥送回小院。自己隔著天井對素姐道:「媳婦,若是發動了千萬別自己忍著,使小陳哥跟我說。應用的東西我這邊都撿好了,你下地多走走,萬事有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4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39 PM 編輯

第四章 狄賢齊



  素素恨不能把狄自強撕成八塊,生孩子那叫一個難受啊。痛到麻木,扶著凳子坐在馬桶上,血水混合著羊水汩汩流下,不讓人叫痛,還不給人口水喝。兩個穩婆還在那裡東家生了個小子、西家媳婦子偷人聊了個興高彩烈,眼角都不掃素姐一下。

  「春香,去燒水給兩個老娘洗手。秋香去煮把剪子和白布,煮開了連盆端來。」素姐看兩個小丫頭站在床邊臉色發白,咬著牙叫她們出去幹活。

  冷眼橫掃兩個婆子,道:「兩位老娘,我得吃點什麼,你們出去個人廚房給我煮幾個荷包蛋。」穩婆們的臉色不大好看,都聽說薛家的小素姐是個母老虎,果然厲害,誰家產婦敢把老娘當廚娘使喚?

  「狄大嫂,你且忍忍痛,生下來就好了,現在可不能亂吃東西。」看在錢的分上,王婆子陪著笑道。

  「那你們接生,手都不洗,在這東家長西家短亂吠?」素姐這個時候本來看誰都不順眼,火氣更是被兩個老太婆惹得大起來。

  兩個穩婆頭一回見識傳說中的母老虎發威,唬得不敢再說話,趕緊洗了手一邊一個站在素姐邊上教她使勁。素姐也不客氣,一把抓緊一個婆子的胳膊,痛得穩婆站都站不住,怕她又發火還不敢叫喚。

  終於等到孩子呱呱墜地,兩個穩婆喜滋滋抱著孩子出來報喜。才開門,狄自強同學看也不看那刻意舉起的襁褓,一把推開沒抱孩子的那位,衝進素素的床邊問長問短。他曾經陪同事在產房外邊等人家老婆生產,那位同事先看的孩子,後問老婆怎麼樣,結果老婆還沒出月子就跟他鬧離婚,這件事教育了狄自強,他當然不會蹈覆轍。明朝又不搞計劃生育,能生幾個生幾個,生男生女一個樣麼,急什麼。

  兩個婆婆在小兩口那都討了沒趣,只得陪著笑臉走出來對著候在天井裡的狄員外公婆倆道:「恭喜恭喜,是位小少爺。」

  狄婆子拿出兩封各一兩的碎銀子道了聲兩位媽媽受累了,接過孩子就進了產房,心裡有些埋怨兩個婆子不懂事為了討賞居然把孩子抱出來吹風。王婆子跟李婆子相互對看一眼,愁眉苦臉收下了,看來不會再有額外的封賞,還是走人回家歇息要緊,等洗三再來討賞吧。

  狄家添了長孫,薛家添了外孫,兩邊老人家都過了六十,喜歡的白日夜裡對著小孫孫笑。狄自強上竄下跳,找奶媽說人家長得難看,洗尿布說人家沒用開水煮,煮雞湯說狄周媳婦放得鹽多了,哪裡忙給哪裡添亂。還是外婆相家領來一個奶媽李嫂,原是相於庭娘子娘家出來的,知道根底,奶水好,人品也好,就是略微生得黑了些,訂了契約,說好一個月三錢銀子,四季衣服,走時還打發一副新鋪蓋,李嫂磕了頭自己就走了裡邊抱孩子。狄婆子難免要請送人來的相於庭吃飯,叫小陳哥做陪。席間相於庭又笑話他是怕老婆大將軍,狄自強正色回道:「我這個媳婦,如今又孝順,又有長相,又能生養,我關心我媳婦也算怕老婆,那表弟你和弟妹從沒紅過臉豈不更是畏妻如虎?」小相同學倒沒想到狄家小陳哥做了爹,說話也伶俐起來,給他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紅著個臉跑了,倒是狄婆子嗔怪了兩句「小陳哥又跟你表弟淘氣。」

  狄自強一邊喂素素吃雞粥,一邊形容相表弟的窘樣子逗素素開心:「我都不知道明朝的男人也有這麼三八的。我一說他畏妻如虎,他跑得跟什麼一樣,肯定是讓我說中了。」

  素素想起書中這個相於庭後來可是做了京官兒,狄希陳就因為有這麼個靠山才敢在京裡討了個小老婆童寄姐,心裡打起了小九九,打定了主意以後不讓小陳哥納監生。做為現代女性,她可沒有和人共用男人的覺悟,更何況那位將來的二夫人,也是條不折不扣的母大蟲。

  可憐的小陳哥看見親親老婆大人臉色變得不大好,還以為是粥不合口味,忙說:「要是覺得不好吃,還有雞湯,我給你換一碗?」

  狄自強的溫柔打動了素素,總是現代男人麼,想來也不會有納妾的非份想頭,對著他嫣然一笑:「我夠了,你也歇歇吧,這屋裡有三四個人了,我都覺得擠。」

  狄自強哪裡明白素素的小雞肚腸,看老婆莫名其妙的又笑了,心裡有些發毛,只是這些天實在是累的兩眼皮打架,想不到許多,吩咐了奶媽和春香好好守著,自己和衣在外間臥下。

  轉眼就是洗三,兩個接生的老娘清早就趕過來伺候,狄婆子新做了祖母,放了盆,與薛婆子每人放了一個二兩的銀錁子,狄希陳外婆相家,姨娘崔家,薛家大嫂連舉人家也都是一兩,就連小巧姐也放了兩個連機首帕,喜歡兩個老娘連聲道謝,慌不迭收了下來。

  這一日外邊請了個戲班子,裡邊是請了兩個唱的,吃了足足一天的酒,好事的相於庭還非要挖出一罈子葡萄酒來,拿到手就倒給大家喝,狄員外沒見過葡萄酒,連聲說道:「叫人熱了再喝。」還是連舉人見多識廣,笑道:「葡萄酒是不能熱的,都是暑天拿冰冰著喝涼的,你也喝一盅,蜜水兒一樣,不礙事。」

  狄員外喝了一盅,又酸又甜,再品品還有點澀,回味裡一股子清香,果然好喝,忙叫狄希陳再刨一壇送到後邊去給堂客嘗嘗。眾人嘗了都說好,連舉人又說這個葡萄酒是個稀罕物兒,京裡的大老官兒都愛喝,這樣子一壇沒有十兩怕是買不到。這下喜得小陳哥咧開嘴笑,好像又生了一個兒子。狄員外嘴上不言語,心裡也是十分喜歡,沒想到兒子胡鬧居然真鬧出點名堂。這可比種糧食強多了。

  晚間狄希陳見三間屋子裡都是人,往他爹娘外間睡去了,臨睡前跟狄婆子老兩口商議說:「娘,我那屋子裡如今住不下了,不如把東院收回來收拾了我們住罷。如今巧姐兒也大了,我們那屋搬出來收拾好了她住,省得擠在重裡間也不透氣。」

  狄婆子想著如今只有一個,添了一個□,一個女僕,擠得小陳哥都跑外邊來了,若是再生養幾個,更是住不了這許多人,便依了他明兒就把租出去的東院收回來,收拾好等天暖和了素姐也出了月子就搬。

  等不得天亮,狄希陳就跳起來跑進自己屋裡,把□媳婦子都叫出去,跟素姐說那葡萄酒可以賣了,平均兩斤能賣一兩銀,這下自己那近四千斤就是兩千兩哪,一不小心就千萬富翁了。素素看狄自強樂的眉飛色舞,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也抿著嘴兒笑,要是真能賣得兩千兩,也不要多,就後園這十來畝地,種十年就夠用了。

  小陳哥又得意洋洋的告訴素素,說等他出了月子就搬東院去住,東院是個完整的四合院子,雖然不像後來的四合院落,但是正房三間是兩卷,等於六間,東西廂房各三間,還有兩間朝南,中間是個過道,出了過道順著夾道就是後園,院子裡中間種著幾棵大槐樹,極敞亮。兩個人畢竟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想從前為了小小六十個平方要給銀行打一輩子工,興沖沖計劃如何裝修新居,如何把這三間裝修給巧姐兒住,真說到兒子醒了□進來奶孩子,狄自強才紅著臉退出去。

  忙亂著就到滿月,狄希陳執意請薛教授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全哥,大名叫做狄賢齊。雖然素素聽到笑得半死,好在沒有叫狄自強,也就聽之任之,任狄自強同學對著賢齊兩個字苦笑,誰叫他想拍泰山馬屁呢。狄員外本是個不識字的粗人,哪裡明白後世有個長的不怎麼樣的歌星非要演帥到掉渣的楊過被很多人罵,對親家老爺的才學佩服到極點,趕緊的讓狄希陳寫到族譜裡。

  素姐出了月子,因為一向身體很好,月子裡一天一隻雞的大補,雖然這雞有一半進了狄自強的肚子,進進出出忙裡忙外讓眾人另眼相看。按著她的主意,西廂三間打通間隔,做了個寬敞大書房,正對著院子放了一張大大的書案。正房三間,一邊是床房照著狄自強畫的樣子打了個床,四角豎了四根柱子掛帳子,前邊隔出一間來擺的妝台等物,夏天住,一邊是炕房,靠牆放著箱子櫃子等物,冬天住。□李嫂帶著孩子住進了東廂,也分著兩邊做床房和炕房。這樣一來春香秋香也能跟著李嫂住一起,學著照管孩子。新雇了個媳婦子陳嫂,才剛剛三十歲,男人死了無後,寧願賣斷了不肯再嫁不成材的小叔子,素素看她倒是個有志氣有主張的人又能幹,做主雇了她,一年一兩五錢銀子,許了四季給她做衣服,若有好人家聽她自己什麼時候想嫁就嫁。

  這樣,素姐這個小家庭算是安定下來了,不至於她這裡打個噴嚏狄員外都能聽到響,著實尷尬。小兩口手拉著手兒在院子裡轉了一圈,臉對著臉的傻笑。從此以後,關上門,總算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兩人看著小全哥熟睡的小臉,覺得穿越,其實也還不錯。



第五章 葡萄酒禍



   冬天到了,第一場雪在睡夢裡悄然而至。狄自強推開窗,冷得打了一個戰,外面被雪映得極亮,屋子裡卻因為門窗緊閉昏沉沉的。

  「娘子大人呀,這個玻璃,還是得燒。」狄自強扣扣窗紙,糊得真結實,怎麼扣都不破,古代人出品,品質保證!就是透明度不好,這窗全關上了,門上再拴個棉門簾,外面是三點是九點全都一個樣兒,屋裡再點上一盞小油燈,簡直就是仙境,煙霧繚繞雲山霧罩的。

  素素也沒想到沒有工業污染的明朝還存在著室裡污染的問題,問:「那個玻璃你真的會燒?」

  「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了麼,我好壞也看過幾本小說,沒問題。不就是沙子,石灰加鹼面嘛。明兒給你燒個花瓶先。」狄自強嘴上說的輕鬆,心裡也明白隨便起個窯燒幾個盤子杯子那是小說在YY,沒有那麼容易的事,除非自己考上舉人進士再當幾年官兒,沒有一定的背景可做不成奢侈品的生意。

  「先燒幾個燈泡。」素素看著他搖頭擺尾的樣子,把打擊進行到底,說不定中國的愛迪生就是他狄希陳了呢。

  「我去跟爹媽商量一下那幾百壇葡萄酒怎麼賣。」狄自強話題轉移大法使得出神入化,「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全賣了,這個東西我們現在沒法長期保存。」素素想到人家法國人不是用橡木桶就是用的玻璃瓶,「等你燒出瓶子來,我們再賣十年XO吧。」

  「也是呀,這個葡萄酒也就比果汁好些,再放幾個月只能當醋用了。聽說水果醋有美容養顏排毒嫩膚的功效,不如留幾壇你喝?」我再轉,就不信你不上當。

  「呸呸,那我真成了醋汁子擰出來的娘子了。」素素揮揮手趕狄自強出去,兒子就要醒了,抓緊時間收拾房間要緊。

  狄希陳得意的哼著小調出了自己的小院,哈哈,誰說男人不能玩玩小心眼兒今天非把你繞暈不可。他先去後園的地窖拎了一罈子葡萄酒,開了黃泥封口,一股清香撲鼻,再嘗嘗,味道就一般了也就長城干紅的水平,但是哄哄沒喝過軒泥詩人頭馬的西門慶之流的有錢人,也足夠了。這罈子過濾下差不多還有十斤的樣子,這樣估算一下九千斤的葡萄,出四千多斤酒,

  家裡總要留一點過年送人,賣個四千兩百斤足夠了。只是不知道什麼價格批發出去合適。好在狄自強是在拍賣行混過幾天飯吃的,想個辦法賣幾罈子酒卻也不難。

  吃罷了早飯,狄希陳就請過狄員外來看著,自己親自動手,領著狄周和十來個覓漢,用素絹做的篩子過濾,兩壇折一壇,重新包上紅布,再用濕泥封上。

  雖然天氣寒冷,人手經這冰冷的酒水一泡,冰凍刺骨,但是一想到這一罈罈酒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個個心裡都熱得跟一團火一樣,不歇腳的幹活。狄希陳看大家辛苦,吩咐素姐晌午燒兩桌飯。

  好在臘月將近,家裡諸般物品都有。素素殺了兩隻雞,雞血拿醬燒了,雞連雞油一起熬湯,雞腸等內臟切的碎碎的跟切成細條的冬筍一起炒。再稱了十來斤豬肉燒上兩大盆最拿手的紅燒肉。豆腐燉黃芽菜。加上狄周媳婦烙的餅,煮的綠豆稠稀飯。雖然只有幾個菜,都是拿大盆上桌,倒是讓眾人個個吃得滿嘴流油,全身冒汗,幹活也更有勁了。

  狄員外老兩口看到兒子媳婦如今都跟變了個人似的,不但小兩口恩恩愛愛,對父母孝順有加,就是幹活也是利落乾脆,喜在心裡,笑在眉頭,老兩口都有將家事交付給小兩口之意。

  一天忙碌下來,狄希陳給酒罈子編了號,正好到225號,算計著薛家相家崔家連家再加上先生家和自己家,留夠二十幾壇,整好有兩百罈酒可以賣。

  只是怎麼賣還要從長計較,狄希陳倒是很想做個廣告,平面的,戶外的都行,可是現階段除了在酒罈子上貼張紅紙,上面寫上葡萄酒三個大字,他就無技可施了。肚子裡一堆一堆的想法,策劃之類的東西全無用武之地。

  晚間點上了油燈跟素姐商量,素姐也想不到好的辦法,說來說去,只好讓狄希陳趁著才進臘月,帶幾罈子酒去臨清找個有本錢的客人,若是一次能全批發給他最好,不然春天天一熱真成醋汁兒就不劃算了。

  狄婆子覺得兒子出息了,倒也放心,讓狄周跟著,又問薛家借了常去臨清買布的薛三省,一主二僕去臨清碰運氣。好在有薛三省跟去,找到相熟的店主人歇下,正好有位京裡的酒商同在下處,請他看了,那位商人出到十二兩銀一壇包了圓,第二天雇了騾馬馱著現銀跟著狄希陳回到明水。

  鄉里人眼皮子淺,見小陳哥一罈罈酒拉出去,整抬盒的銀子往家搬,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後來沒了邊,都說小陳哥家釀的好酒十兩銀子賣一斤,發了好大一筆橫財。這股歪風吹到連舉子耳裡不過笑笑,卻打動了不少人的心,未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話說狄希陳初顯身手,除掉買酒罈子和搜羅葡萄籐時花的不到一百兩銀子,輕輕鬆鬆掙到手兩千多兩,未夠有些輕飄飄起來,盤算著過了年將後園的地全部種上葡萄,再多多的買些酒罈子,大大的挖個地窖擴大生產。

  狄員外公婆倆也沒想過小陳哥書上看個釀酒的方子試著玩了玩也能玩出兩千多兩銀子來,喜歡的銀子也不收,說是素姐也要存點兒私房錢才好,都讓素姐收起來,順理成章,狄婆子把家裡倉房的鑰匙也交給了素素,讓素素當家。

  狄自強和素素自然是意外之喜,雖然狄員外老兩口對他們疼愛有加,他們兩也能孝順老人,但是明知道自己是穿越來到明朝,能在自己手裡多掌握一些銀錢,就多些安全感。

  過了臘八,各家親戚都有年禮往來,往年都是狄婆子料理,今年交給了素姐,素姐只好先合狄希陳商量,自己娘家和狄希陳外婆那幾個,每家兩罈子葡萄酒,一盒子葡萄乾,都是稀罕些的東西,其他的都照著人家來的禮照樣回過去。說給狄員外老兩口聽,都點頭同意了就打發著狄周換上新青布道袍押著送去。

  這一年舊親戚來往不必說,還有幾戶拐彎抹角套近乎貼上來的人家,不是今日請吃酒,就是明日過生日,還有請賞雪作詩的,拉著狄希陳那是無比的親熱,恨不能換貼子做親兄弟。

  這一番做作,連狄周都看出來了,勸小主人:「大哥,這幾戶人家不見得有好意,還是早些回家要緊。」

  狄希陳或者不知道,狄自強在現代社會沒少看小說呀,電視呀,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然知道這幾家都打的什麼主意,不外乎被那一罈罈葡萄酒晃紅了眼。只是哪一家都得罪不起,不是鄉宦就是豪紳,小秀才的細胳膊扭不過人家的大象腿。只是總要想個法子打發掉才好,是塊好肉叫蒼蠅天天叮也叮壞了不是。

  依著素素的脾氣,明年不種葡萄不釀酒,把酒罈子都扔大門口砸爛了,看那些人好不好意思硬要分一杯羹。

  狄自強卻不這樣想,這葡萄酒算不上什麼技術性產業,一但推廣開了利潤也就沒有那麼高,只是自己還想著燒燒玻璃,以後再燒個抽水馬桶浴缸之類的新發明,要是現出一樣新本事來,都讓人眼紅,自己卻沒有什麼靠山,那就是一塊沒有主人的大肥肉。如今之計,不如將葡萄園賣了,跟著相於庭和大舅子薛如卞讀幾個月書,能考個舉人進士更好,不然納監當個小官兒,以後燒了玻璃砸麻雀玩都行。想好了跟素素商議,素素畢竟同是現代人,在更好的生活和可能會有個小老婆之間選擇了前者,也覺得狄希陳還是再進一步的好。

  狄員外是個忠厚長者,哪裡想得到人家請小陳哥吃酒看戲還有這許多花花腸子在裡頭,聽說小陳哥主意要賣了葡萄園大罵小兩口敗家,沒奈何小陳哥請了連舉人這個明白人做說客,終於說動了老兩口暫避鋒芒。

  狄希陳一邊有約就到,一邊在離明水十來里地的山裡找了個地方,花了幾百兩銀子買下一個小莊,除了幾十間房,還有幾頃地,不聲不響將家搬了過去。隨後請了那幾家一起吃酒,點明了要賣明水鎮的房子並後園,這種變相的拍賣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好,眾人一味的吃酒都不好言語的,畢竟敢算計人家產業的沒一個是好相與,最後還是王鄉宦家的公子仗著有個舅舅是禮部侍郎花了八百兩銀買下狄家的宅子並邊上的小客店,後宅的葡萄園就算是白送。這個價錢王公子自然是佔了便宜,狄希陳又在席間把葡萄酒的釀法說了個一清二楚。眾人都沒了為難狄希陳的理由,只好讓他輕輕巧巧脫身,不曾破家敗產。

  泥人兒還有三分土性,何況狄自強是個會吐氣的大活人,整日面對著不大痛快的二老,再看看一心想衝去砍人一刀的素素,狄自強也很想衝動一下出口氣再說。但是想到自己畢竟是男人,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妹妹還沒有出嫁,萬事以穩妥為先,爭不得氣要不得強。如今只是把不明究裡的人眼裡的葡萄園賣掉,住的地方偏僻了些。真算起來也沒有吃太多虧。

  現在住的莊子,背靠青山,前繞綠水,架著三尺寬兩丈長的木橋,周圍幾頃地光照也好,山背裡要起個窯燒點什麼也不引人注意,只能說是因禍得福。這麼好的地方上哪找去,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守舊的狄家二老哪裡肯搬來。這個道理跟素素一說,素素慢慢也消了氣,靜下心來打點家務,準備春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7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1 PM 編輯

第六章 以退為進


  卻說小陳哥變了性子,要暫避人家的鋒芒,只是這山居比不得明水鎮上,與眾親朋友可以常來常往。山水風味雖佳,看得一兩天就厭了,只得老老實實訂了功課,收拾了間安靜書房,認真背起書來。明朝科舉考試,只考四書五經,狄自強拿出當年為了能和白素素一起上大學的勁頭來,背起來倒也順手,比過四級容易多了。只是那八股文分為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出題、中股、後股、束股、收結幾個部分,其中精華部分是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四個部分必須用排比對偶句。狄自強在這點上還不如從前的小陳哥呢,只知道有八股,怎麼破題都拎不清楚。好在從前的小陳哥那秀才也是抄來的,大家心裡都有數,硬磨著狄員外備了份葷素果品八樣的厚禮,兩個親自送與那先前的老師程樂宇,說好了每隔十日給狄希陳出一次題,作得的八股文再請他圈點批評。連舉人也是個好事的人,聞得小陳哥如此,他要跟程樂宇兩人輪流給小陳哥看文,喜歡的狄員外慌忙備了酒請兩位先生。

  狄家的新居離連舉人家並不遠,出門順著白雲湖再走五六里路就到了。連舉人也不坐轎,帶了個管家,與程樂宇約齊了信步走來。

  正是初春天氣,一灣綠水邊點綴著幾點桃花,狄家並不曾跟山腳水邊的莊戶在一起,而是再向上在半山腰兩山夾縫處,正好有一條小溪從莊前繞過,溪上架著三尺寬一丈長的木橋,橋邊正有幾個狄家請的石匠在上邊幾步遠的地方架石橋。過了橋原本是十來畝旱地,如今全種上樹苗,中間留夠兩丈來寬的一條路,連舉人一路走過一路點頭,對程樂宇說:「你這學生,如今倒是有點意思,不似個村人,這靠水邊,種的都是梅花。」

  狄員外領著小陳哥遠遠的就迎了上來,看兩位在門外徘徊讚歎,就吩咐把兩桌酒擺在水邊特意僻出的空地裡,那裡本來素素就和狄自強商量好了要砌個小小石台,再建個草頂的小亭,只是如今要低調再低調,打算過幾年再跟狄員外說。

  待到請來的陪客薛教授跟兩個兒子進去看了女兒素姐,相於庭也進去看了姑娘狄婆子,都出來坐定,素姐已經煮好了茶親自送上了來,還有事前擺好的十六格攢盒,擺得滿滿的各樣新年的吃食,除了花生、紅棗桂圓這些東西,還有她過年時親自動手試做的蛋糕,小餅乾,茴香豆等物。茶具雖不精緻卻清潔,各樣吃食也精巧可口,再曬著太陽被軟綿綿的春風一吹,連舉人難免要出些對子,做幾句詩,程樂宇也還跟得上,相於庭跟薛如卞也能對幾個對子,只有小陳哥向隅,只好拉著小舅子問些丈母今日可好,鎮上正月十五如何之類的閒話,惹得狄員外瞪了他兩眼。程樂宇教了這四個學生多年,便出了個簡單的對子「春風春雨春光好」叫他兩個對,薛如兼對了個秋山秋果秋收樂,小陳哥想了半天也對出了個秋果秋糧秋景忙,這回連老丈人都看出小陳哥果然進益了,沒有白背個把月的書,對著小陳哥點了點手,狄員外方才罷了。

  為了相公大人的前程,素素提前一天就在廚房裡忙開了,跟劉儀偉學的尖椒牛柳,跟廣東同學學的堡湯,跟四川同學學的水煮魚片,自己最拿手的肉圓子魚圓子,再加上紅燒肉紅燒雞煎魚之類新樣舊樣十幾樣,還有話梅煮好的黃酒,流水價擺上席,這一次酒吃了足足有兩三個時辰,唯有狄希陳心裡覺得沒有叫個姐兒來唱兩句,不像地主請客。大家把酒言歡,談詩論文,過得著實有趣。

  從此定下了規矩,小陳哥與在坐的幾位十日一聚,小秀才們也每十日交一次作業給連舉人與程先生。狄希陳對素姐是這樣形容的:「老婆大人,你燒的菜太好吃了,所以大叔們為了以後常來咱們家吃飯,才同意的這個學習制度。」

  「那你當了成都府經歷,要敢討小老婆的話,我掐死你!」素素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拍馬的丈夫,想到兩個人穿越了就穿插越了,為什麼要挑結婚半年才穿?要是結婚前多好,也能有個中式婚禮,現在鑽戒也沒有,婚紗照也沒有,實在是很沒安全感。

  狄自強看著在一邊因為長牙流口水的兒子,對女人非同一般的想像力很無奈,只好抱起兒子舉到老婆面前說:「叫媽媽,媽媽一高興,咱們穿回去,天天吃肯德雞好不好?」

  素素聽到這句話,卻流下眼淚來,要是沒有穿越,現在三口之家,晚飯後去超市走走,拎兩袋酸奶果凍回家,是多麼幸福的事。現在在這個鬼地方,連掙點小錢都不得安心,還是個小腳,多走幾步路都不行,怎麼人家女主穿了之後不是遇見王爺就是遇見皇帝,只有她,做個小小家庭主婦也就算了,還要被人打擊。她想到這裡,又狠狠掐了狄自強一下,悶悶的自去洗臉,脫去鐲子,拿下簪環。

  狄自強看老婆這樣,哪敢怠慢,將孩子抱出去交給奶媽,飛快的回來哄老婆大人開心,難免要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交公糧了事。

  話說自此狄家就忙了起來。狄希陳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妙在原來的素姐就極聰明的一個人,不識字都能解得詩意,聽得懂歪詩。現在讓素素來算田租賦稅,草稿紙都不要一張,眼睛一掃,心裡略停一停,便能算好;提起筆來,毛筆字是不大好,寫個東莊王二毛家十五畝地若干租也還認得,指點覓漢們松地,施肥,下種也頗有章法,倒是狄員外老兩口一大臂助。

  時光易過,轉眼秋天便到,狄家老老實實收了糧食,也釀了幾十壇葡萄酒,不提。

  那位買了狄家現成葡萄園的王公子,收了兩三萬斤葡萄,釀得許多罈酒,聽聞狄希陳要去濟南鄉試,大大的送了一份程儀,小陳哥當然也笑納了。

  素素回娘家跟著母親學習一日,回家來給狄希陳收拾考籃,放筆墨紙硯,蠟燭火石,還有場間用的小褥子小馬扎,小風爐小鍋小碗小勺,並煮粥的大米與點心吃食,打點差役的零碎銀子,只要想得到的,都要想法子塞進去。狄自強看得目瞪口呆,他還以為跟現代高考一樣,拎個筆袋就進去了呢,聽素素說要連考三天不能出考場,連忙叫再加上草紙和熏香。

  有點不大好意思的狄自強生怕自己這個未來人會出醜,緊盯著他的表弟,大小舅子並老師,發現大家大同小異都背著放的滿滿的籃子進考場,才放下心來。只是進了這貢院,兩眼一摸黑,領了卷子坐在考棚裡,胡亂著七拼八湊寫下來,自己左看右看,也只有字寫得比從前略工整些兒。補了草,又不好馬上交得卷,只好小心吹乾墨跡用鎮紙壓好,在那吃點心四處看看打發時間,場中的差役因為他打點的大方,也不來管他,倒是讓他好好的在這貢院裡體驗了一把古代考試三日游。到了時間趕緊交卷,飛一般回到下處,第一時間就是找廁所好好方便,能對著一口臭氣遠揚的大缸還能方便的出來的,如今只有小陳哥的先生程樂宇了,那幾位都跟著小陳哥家一起造了新廁所,同樣受不得這般臭氣,約齊了一般都是飛一樣回下處解決生理問題。

  一路車馬趕了幾十里地回到家,素姐迎著了打發他洗換乾淨,問他如何,小陳哥拿出抄的草稿來給她看,素素只知道字寫得不錯,對得也工整,其他的都是兩眼黑壓壓,他認得我來我認不得他,只好作罷,先去忙中秋節要緊。今年年成尚好,打得糧食要曬了收倉,棉花還要僱人採摘,忙亂個不了。小陳哥也要幫忙,連草稿也想不來起送與連舉人瞧瞧。眾人也以為他考得不好,明水鎮上的秀才們也想不起來找他,連舉人和薛教授又怕他不好意思也不叫他。沒想到發了榜,居然坐了個紅椅子,結結實實考了個舉人中的倒數第一,氣殺了一干千年考不取的老秀才,喜殺了狄員外與薛教授。

  這次鄉試,程樂宇自己並相於庭、狄希陳、薛如卞都考中了舉人,只有薛如兼在孫山之外,他知道自己年小也不甚著急。薛教授自己本是貢生,見兒子女婿能雙雙中舉,喜出希望之外。明水一鎮,此案出了四個舉人,自然轟動,眾人的名字便輕輕易易記在了宗師的心裡。

  狄員外自然想像當年小陳哥考中秀才時那樣作興一番,卻被兒子攔住了,說要準備明年春天再考個進士要緊,喜酒略遲些擺才好。狄員外升級做狄老太爺,自然拿兒子的話當聖旨一般,歇了那些風光想頭。



第七章 入鄉隨俗


  素姐替小全哥穿上虎頭鞋,理好了衣裳,讓□抱著一起去給狄員外老兩口請安。倒不是她拿架子裝當家少奶奶,實在是那小腳磨人,略多走幾步兒還好,抱上個二十來斤的孩子,簡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小全哥已經一歲多,會跳會笑,也會跑幾步,常常累得素素在後面邊扶著牆追邊喘氣,早晨起來,總是母親領著先去給爺爺奶奶磕頭,再在奶奶這邊呆上一天,晚上才抱回去。素姐忙啊,自從狄希陳中了舉,她這個舉人娘子,就越發的忙起來。

  有那下等人家求了親戚的書信要來賣身投靠為家人的,也有中等人家捧了地土房產要來做管家的,更有那鄉宦士紳送銀送田圖做親戚故舊來往的。這幾等人絡繹不絕,起先狄老太爺還有興趣見見,打發人家走,到後來煩了也應付不過來,便整日裡以撫孫為樂,將內外家事全交給了素姐。按著素素跟狄自強現代人的想法,自然是一個人不收,一個錢不要,不論以後考得起進士也罷,做不成官也罷,清清白白做人不好麼。但是看素姐娘家並小陳哥外婆家來者不拒,統統笑納,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素素也知道這樣的行為不符合這個時代了,和狄自強商量了半日,還是讓他去跟老牌的連舉人討主意。連舉人本也是平常讀書人家,僥倖中了舉,又和時勢鄉宦家結了親,在明水一鎮也算是人物,要論審時度勢,自然是第一人,何況又是素素大弟岳家,從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連舉人在家和兒子連趙完在書房對坐喝茶,見小陳哥進來,欲言又止,他本是個玲瓏人,故意指著牆上的書畫讓小陳哥品鑒,又拿宋版書來問小陳哥品相如何,把個急著回家交差的狄自強急得滿臉通紅。還是連趙完老成,替狄希陳說話:「狄舉人今日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

  狄自強心裡大喜,恨不能叫連趙完一聲親哥哥,連忙道:「連大哥,如今天天有人投身,收不收,真不好拿主意。」

  邊舉人笑了笑,吹吹茶杯裡的茶葉,也不說話。將手裡的書放下,又從案上拿起一枚鎮紙叫狄希陳看。

  這鎮紙雕著荷花蟾蜍、十分雅致,黃楊木打磨得光滑順手,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不似平常物件輕飄飄,以狄希陳後世的眼光來看,成交價最少也有兩三萬,在如今雖算不得古董,也不是尋常有錢就能買得到的物件兒。這意思狄希陳當然省得,不必連舉人說什麼。當收就收,如今四家一氣連枝,便是一個銅錢也不要人家的,人也當你是假撇清。風俗如此,還是入鄉隨俗的好,滿眼的和尚群裡哪住得下一個道士。泯然眾人矣,才是王道。

  想通了,狄希陳便作揖道謝,連舉人也不留他,一溜煙牽了頭口就回他的莊上去了。

  素素沒想到問回來的只有入鄉隨俗四個字,自己想了半夜,人家送來的銀子田地先前卻不開面子都暫收了,本打算璧還的,如今也只有笑納。那來投身做家人做管家的,揀那為人誠實的,名聲不壞的收了幾人,其他的還是不肯要。狄希陳也明白素素是怕收了不乾不淨的人不好收科,也就隨她。狄家本來富有,再錦上添花,多了幾千兩的銀子幾頃地,日子自然過得興頭,便是薛家,考中了個結結實實的舉人又做了連家女婿,投資他家的比狄家更甚,也成富家,倒是讓做了一輩子老教授的薛老太爺鬆了口氣,不必再逐日在門首的布鋪子裡看著家人做生意。

  素素有了銀子,不免也換些金子,打些金手釧,金頭面之類的東西,請了裁縫來給全家老小做衣裳,以做舉人娘子的妝點,做舉人妹子的添妝,做老太爺老夫人的門面,錢都花得恰到好處,哄得狄希陳的父母親和妹妹笑逐顏開。

  只有狄希陳本人一頭扎進了書房,什麼戲酒都不肯理會。什麼都不會居然也能中舉那是運氣好,殿試若是考不好,天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萬一讓人再查出來他的小秀才是抄的,小舉人粘貼來的,更是大大的不妙,想跑東南亞種水果都跑不掉,還是抱抱佛腳來得心安。

  素素每天黎明即起,送了狄希陳進書房,方才帶著孩子請老人的安,回自己院子裡的花廳算帳,安排家務。到了飯時還要親自上灶做幾個菜,命人請了狄希陳出來全家同吃,吃完了狄希陳便接著回書房讀書背八股文。如今中了舉也不好請教得連舉人和程舉人,只有把書讀百遍,其義自現,讀遍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當兩根救命稻草,盼著將來不要出醜才好。

  話說素素,覺得舉人娘人這個頭銜實在好用,且不說狄周兩口子比從前盡心多了,便是□帶孩子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什麼閃失。那幾房新進的管家和管家娘子,也是服服帖帖,能當大用。就連投了別的主人的覓漢,也都轉回來,素素也都點頭收了。

  只是人口多了,住不下也煩惱。何況當初倉促買下的莊子,屋宇並不稱心如意,如今藉著中舉的東風,山上多的是木頭砍了來家,家裡人手足夠,狄老太爺便叫在莊子的側邊再蓋個三進院子,正經門樓,進門是廳,東西廂房做了書房。轉過垂花門有個花廳,分了正院和東西院,正房老太爺老太太居住,東院狄希陳小兩口居住,西院給妹妹巧姐兒住,怕她害怕,給她買了兩個丫頭,又安排了兩個媳婦守夜。這樣一來門戶嚴謹,家人出入井井有條,不似從前忙亂。規模也不大,卻有個正經鄉宦人家的樣子。原來的莊子就做了家人的宿舍。

  素素待到搬家時才請狄希陳出來看,小陳哥別的不理論,進了自己院子,數了數正房東西廂房子倒座兒加耳房十幾間,攤開手問素素要房產證:「親愛的,沒有那個東西,睡不著覺啊。」素素只得老老實實告訴他,古代不用房產證這個東東,花些銀子去官府上個檔子寫個證明就好,以後拿那個就能買賣。「那傳說的房契呢?」狄希陳不依不饒,非要尋找安全感。

  素素抿著嘴笑了,拉著他進了正房的東屋,轉過夾道,後面還有間小屋放著箱子櫥櫃等物,找出一隻匣子來,打開給他看,什麼房契地契都在一處,狄希陳才傻笑起來:「終於是地主了,以後喝稀飯,一定喝一碗倒一碗。」

  「地主就滿足了?告訴你,你的目標是——」素素話還沒有說完,狄希陳打斷她「沒有蛀牙可不行,牙膏的成份我都搞不清,做舉人這麼有前途,我就不兼職發明家了。」

  「是土豪劣紳,以後可以搶幾個民女回家煮飯洗衣服帶孩子。」素素似笑非笑,眼波流轉,卻讓狄希陳看得一陣發毛,「老婆大人,這麼高難度的工作,還是交給咱兒子吧,我還有書沒有背呢。」

  「你還有玻璃沒有燒呢。」看著狄希陳假裝夾著尾巴逃走,素素又加了一句,自己也笑了。

  穿越到明朝兩年多,總算可以鬆一口氣,放心睡一個好覺,不用再看別人臉色行事,真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4 PM 編輯

第八章 趕考


  狄自強以為二三月考試,提前幾天去看看考場也就是了,沒想到春節還沒有過,薛教授鄭而重之使貼子請了幾位舉人吃酒,商議一起進京。

  「岳父大人,為什麼要提前幾個月進京啊?」狄希陳呆頭呆腦的問。身邊的相於庭一陣惡寒,忍不住把椅子挪開一步。

  「尋下處,拜同年。」薛教授自己是個等了十來年才等來的貢生,倒真不知道舉子進了京要做些什麼,擠了半天擠出這麼兩句來。

  薛如卞因為父親在上,低著頭吃菜,半句也不好多的嘴,心裡恨不得將這個姐夫掐兩下解氣,哪個中了舉不是飛一般進京尋下處,一邊拜同學喝小酒拉關係,一邊尋同鄉找門路,若是路遠些的,只怕是一中了舉就收拾雨傘書箱要進京了。唯有這位一講到讀書,七竅都被牛皮糊了十七八層的人會問為什麼要提前幾個月。

  狄自強看眾位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問錯了問題,嘿嘿一笑,學大舅子化憤怒有食量。他老人家當年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黃書倒看過幾十本,哪裡知道這裡邊的彎彎繞。換素素來,怕是也是不知道滴,課本上沒有,平時清宮戲,小四穿越文也沒少看,要講到提前趕考,肯定考零分。

  眼見得一桌子菜被三位舉人悶聲不響搗了個七零八落,薛教授歎了一口氣,吩咐兒子再寫貼明兒請狄老太爺相老太爺過來,讓他們三慢慢吃,皺著眉頭慢慢走了。

  老人家一走,相於庭跳起來就拍了狄希陳一下,道:「哥哥,別吃了,咱們商議如何動身要緊。」

  薛如卞也笑道:「坐船走,我還沒坐過船呢。我打聽過了,走水路到通州也不過七八日。」

  「極是極是,騎騾子太累人,還是坐船好。」相於庭瞇起眼同笑,就差在臉上大書「我很YD」幾個大字 。

  只是這舉子包了妓者坐船進京趕考的風流韻事狄自強是沒有聽說過,看到自家大舅子一本正經的人也笑得如此不堪,料想必是什麼好事,為了彌補剛才的失態,也乾笑了兩聲,心裡卻打定主意,今天晚上軟磨硬泡也要讓家人同意他坐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位老太爺吃了半日酒,也說坐船使得,只是不太放心孩子頭一遭出遠門,狄老太爺橫豎無事,便自靠奮勇要去陪考,揀了個正月初六的黃道吉日,相老太爺便酒也不肯多吃,先去臨清十兩銀定了只船。

  且說素素,心裡恨不能陪考的人是自己,嘴上卻不好說出來,坐在榻上一件一件給狄希陳收拾衣服,折一件,看一眼坐在燈下傻笑的狄自強一眼。

  狄自強正滿心歡喜的逗著小全哥,道:「爹爹去考個狀元回來,掙個鳳冠霞帔給你媽媽玩。」逗小全哥學說考狀元,一歲多的小孩子一邊流口水一邊學道「爹爹爹爹元」。素素在邊上瞧著,一肚子的離愁化做了微笑。

  「你和爹爹進京,帶誰去好?」素素想到狄周不會做飯,又有些發愁,手下慢了下來尋剪刀剪燈花。屋子裡略亮一亮,又昏暗下去,照得狄自強和孩子的影子由濃變淡。

  「肯定是狄周,娘說再請個廚子,你家和我外婆家都能用上。」狄自強笑道:「等我掙個成都府經歷回家,咱們哪,上天府之國好好住三年,就我們仨。」

  「別掙個小老婆回家。」素姐也笑了,在衣箱裡邊又放上一包銀子,尋了把小鎖鎖上,將鑰匙用紅線栓了,繫在新汗巾上。「走的時候記得換上。」

  一邊素素忙著過節,各家送節禮,包餃子,打年糕,給大人孩子做新衣裳,預備賞錢。一邊狄員外尋著一位廚子叫尤聰,試做了兩桌酒,都說好,講定了一年八兩銀子,寫了文書,先給了四兩叫他收拾衣服等物。尤聰很有眼色的就搬了進來,整日跟在狄周後頭跑前跑後,一口一個狄管家狄大叔,叫得狄周肚子挺得越發大起來。只是家裡的廚房是素姐親自下廚,輕易不許男人進去,不好顯得他本事,各家僕人都有娘子,也不用大廚房,所以這個尤廚子盼著進京的心,倒是比狄希陳還急切些。

  素姐恨不能一把將狄員外拉下,自己與狄希陳同去,心裡悶悶的,進了臘月話也少了,飯食也不大肯動。自己心裡明白,有高堂在上,沒有媳婦跟相公一起趕考的道理,自家公公要陪著去,那已是十分少見了。只是家事還需支持,不能裝個小病哄狄希陳多住兩日,心裡捨不得怪狄希陳,只想把功名心切相於庭和薛如卞剁十七八塊,放太陽底下曬乾餵狗。

  其實狄婆子也是放心不下,說完了狄員外,又叫進狄希陳吩咐,最後還讓狄周站在窗外邊,說了個不休,惹得狄周回家跟娘子發了半夜的牢騷。

  當下這個春月節過得沒有滋味不必說,第二日素姐與狄婆子將四人送至明水鎮外,與那兩家合起來直奔臨清去了。

  相於庭最是調皮,一上了船,圍著掌舵的船老大問東問西,唬得他家的小隨童生怕他掉水裡,跟在後邊轉來轉去。好在眾人都不暈船,那船也不十分大,前倉便住了主人四人,幾個家人自去後倉與船家做伴,有尤廚子借他家灶做飯,倒是讓船家也省了幾日買菜買米的銅錢。

  從臨清到京師不過八百里地,走得慢些兒也不過十來日,就到了通州碼頭,自有那車伕腳夫前來招攬,一徑直到京師去尋下處。他們果然來的遲了,風景好的,地方大的都住滿了人,一直尋到國子監東邊才尋到兩處房子,一處住下狄員外與狄希陳,一處住下相於廷與薛如卞。

  原來這京師中小戶人家,就是不靠出租房子為生,也收拾下小小巧巧幾間屋子租與應試的舉子,進京的小官兒做下處,掙他幾兩銀花花。狄希陳住下的這個地方,三間北房住了父子兩個,狄周尤廚子住了東房,連著過道的南房是客廳,因為請了薛如卞相於庭日日來這裡吃飯,免不得還要買些家什器皿。

  房主人姓童,見狄員外不曾講價,就交了第一個月的三兩房錢,又柴米油鹽的買東買西,為人十分的客氣。才搬進來,童奶奶便拿朱紅小盤、細磁茶鍾、烏銀茶匙並茶果送了兩杯茶來與狄員外父子吃。吃過了,又命丫環小玉收了茶鍾另拿兩鍾茶來與狄周尤廚子吃,自己靠著西邊角門與狄員外說話兒。

  狄希陳看那童奶奶頭上是金線七梁鬏髻,勒著鏡面烏綾包頭,穿著明油綠對襟潞綢裌襖,白細花松綾裙子,言行舉止十分的爽利。邊上還站著個小姑娘,綠襖紅裙,白白的小臉兒紅紅的小嘴兒非常可愛,看見陌生人看她,也不躲避。

  狄員外與童奶奶客氣說話,他便對著小妹妹做鬼臉,逗她笑。童奶奶也不生氣,只說狄希陳孩子脾氣重了些,倒是讓人喜歡。將晚,童爺從鋪子裡回來,童奶奶整治了整齊酒席,請了狄員外父子吃飯,又托狄周去轉請那兩位舉子,誰知道相於庭早拉著薛如卞去尋同學吃酒去了,止貼了張紙條在窗上,讓狄希陳自便。

  從第一日起,早飯之外,相於庭跟薛如卞滿京城到處亂跑,唯有狄希陳,一來知道自己肚子裡沒存下什麼來以供搜腸刮肚之用,二來父親在上也不敢太過份,十回裡也就有二三回能跟著他們出去走走,不過吃吃酒,聽個小曲兒,看看風景之類。狄員外見自己兒子懂事,放下心來,與童爺互做主人,常常小飲幾杯,說些閒話,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還是薛如卞看到狄希陳恨不能頭懸樑之錐刺股之,不好意思起來,拉著相於庭收心,也像狄希陳般訂了功課,日日苦背。一日三餐讓小隨童去隔壁狄家取來。狄希陳心裡苦笑,這下勞逸結合都沒了機會,讀書之外,也只能逗逗房東家的小朋友了。

  明水鎮上,因為狄員外並狄希陳都不在家,素姐在家支撐門戶,早起晚睡,忙的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只得了空還要醃鴨蛋,做孩子衣服,一轉眼春天天就到了。晚上翻黃歷算日子,殿試怕是要開考了,不知道狄自強書背得如何,八股文可能入考官的法眼,萬萬不能貼了卷子給人趕出來,又怕他銀子帶的不夠,吃的不乾淨,夜夜胡思亂想,總到三更才睡。

  狄婆子見素姐如此辛苦,差人與薛婆子說了,請了薛婆子並素姐的親生母親龍氏過來與素姐說些閒話。巧姐兒見婆婆來了,給薛婆子磕了頭,又要給龍氏行禮。薛婆子連忙攔住了,與了巧姐兒一對鐲子做拜禮。龍氏拉了拉素姐衣腳,自進了素姐的東院兒,素姐只得跟了進來,聽龍氏抱怨。

  「如今我的兒子是舉人,女兒是舉人娘子,就受不得他小巧姐一個頭?」龍氏對著女兒說個不休,素姐對這位親娘無話可說,只好微笑,親自泡鍾茶來給她潤喉,又命□抱了小全哥給外婆看,好容易哄得龍氏開口去逗小全哥玩兒,自己方才抽身出來去給薛婆子正經磕頭。薛婆子與狄婆子都明白素姐的難處,不提龍氏,自說些東家的媳婦又生了姑娘,西家又買了幾十畝地之類的閒話與素姐解悶。薛婆子又講些中了進士,人家來報喜要如何如何的規矩給素姐聽,不到飯時,便帶了去尋巧姐說話的龍氏回家。

  坐在房裡歇下的素姐鬱悶,雖然龍氏是自己親媽,不好鄙視她的,可是論哪一點兒,都不如薛婆子來得叫人尊敬。真不知道素姐出嫁以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有這麼個攪得家宅不寧的人物,也難怪素姐母老虎威名遠揚,原來是有出處的。又想,萬一狄自強帶個小老婆回家,可是如何是好?



第九章 狄翁失廚


  要說尤廚子,極是個人物兒,論手段也有三分,論浪費,足足的有十二分。狄員外和狄希陳都是男人,平日裡也不會管家,由得他大手大腳胡花海用開虛帳,狄周倒是叫他哄成了一夥,好吃好喝供著還有提成可分,哪裡會去跟主人告發。

  那位童奶奶為人古道熱腸,看見尤廚子拋米灑面,好貴的京米煮了稀飯,一煮一大鍋,吃不完不是倒掉,就是隨你哪個不相干的人請了來同吃,看不過眼了略說他幾句,尤聰睜著眼睛直著脖子亂跳,唾沫星子都要飛到菜鍋裡,裝腔作勢道:「臨來京裡舉人娘子吩咐了的,不必省錢。若是老太爺跟舉人老爺餓瘦了,要打我板子的。」

  童奶奶也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人,狄員外平常都看在眼裡,如今見尤廚子如此做作,免不得要查考一番。夜裡偷偷站在廚房外邊瞧他,陰溝裡倒了半鍋白飯,大盆泡著干筍香菇幾天都吃用不了。上好的香油煎了豆腐拌得韭菜尖噴鼻的香,鍋裡煮得滾熱稀爛的羊肉,尤大老官兒正與狄周你來我往吃得有趣。狄員外怕人笑話,發作不得,呆了半響,回去與狄希陳道:「那童奶奶說的不錯,尤聰實在不是個東西。」

  狄希陳道:「叫他回去吃自己就是,爹爹如何這樣生氣。明兒就讓他捲鋪蓋走人。」

  「罷了罷了,這是京裡,尤廚子又是個潑皮,且忍耐些罷,回了家再治他。」老人家總是想的周全。

  狄希陳以為炒個員工小意思,就沒想到這一層,可是叫他忍耐,一口氣又出不來。自己氣了半宿,坐到天明,開了門去與相於庭薛如卞商量。

  薛如卞還沒來得及說話,相於庭就笑道:「不如叫他送信回家去,讓嫂子打發了吧。」

  這話說得薛如卞皺眉,狄自強無語,難道自家娘子就那麼強悍?回去避開狄周說與狄員外聽,狄員外倒是覺得這主意不錯,讓狄希陳趕緊打發了尤聰家去,另在京裡覓一個廚子。

  狄希陳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來,只得依了相於庭那並不高明的主意,提起筆來給素姐寫信,不外乎我在京裡還好,考完試就家去,你在家辛苦,自己注意身體之類。一邊寫一邊難受,從來沒有跟素素分開過這麼長時間,寫封信都是場面上的話,一句親愛的老婆我想你,啵一個都不好意思寫出來。這一發呆,筆中的墨汁滴到桌上,順著桌子的紋路慢慢流成一個S。左看右看,還是一個S,狄希陳大拍自己的腦袋,笨啊,不是還有英語嘛,整個大明朝,天朝大國,找得出第三個會現代英語的人?投了筆找出一張不知什麼面子的包袱來,又喊狄周廚房裡尋了一塊炭,在上邊彎彎扭扭畫起來。畫完了,問狄周:「這是什麼?」

  狄周看了半天:「大哥,我還是拿去洗洗?」

  「哈哈,這就對了,你拿這個把我買的絲線包起來。」狄希陳大是得意,坐在炕上端著茶鐘,得意的喝了一口,又叫尤廚子進來。

  「尤聰哪,聽說你以前來過京裡?」狄希陳笑瞇瞇的問他。

  「大哥,當初,我跟著王大官人進的京。王大官人再三的留我,我念著家裡,沒理他,自回去了。」尤聰神氣活現,又加了無數的油鹽醬醋,聽得狄周連連搖頭,狄希陳肚內笑得直抽筋,臉上做出你真是了不起的表情,哄得尤聰說得越發的眉飛色舞。

  等到尤聰長篇大論說了個盡興,狄希陳方道:「說起來,我這裡真真是一刻也離不得你,無奈何狄周是個村人,要他家送個信捎點東西去怕是認不得路。」狄周在邊上怔了怔,張了嘴,又閉上。

  「如今我給你五兩銀做路費,你快去快回,領我娘子的回信就回來。」狄希陳愁眉苦臉的對他道:「你路上可不要耽擱啊。」

  車馬店裡雇隻騾子到明水,最慢不過走七八日,一個來回,頂了天四兩銀,何況回到明水,給各家送家書,賞銀也不少。狄周在邊上口水咽得嘓嘓響,看尤聰大步回房收拾行李,衝到狄員外跟前說話:「這送家書的事,為何不讓我去,他哪認得相大爺家?大哥怎麼讓尤廚子去,他去了誰煮飯?」

  狄員外皺眉,頓了頓足,伸出手來拍了炕桌一下:「你從明水到京裡走過幾遭?」嚇得狄周縮手縮腳回了東屋,酸溜溜看尤廚子春風滿面換了新衣,扛著行李,懷裡放著狄希陳的書信,背上背著包袱,拱了拱手,自去車馬店雇騾子回明水去了。

  尤廚子這一去,狄員外便請童奶奶幫忙,說要雇個廚子。

  童奶奶聽得尤廚子被打發了家裡,連連道好,又聽得狄員外要雇廚子,連忙道:「為何不尋個灶上的?比廚子可省心得多了。原來我們家就有這們一個,論手段也好。只是十七八了,架不住我們那位爺一門心思打人家主意,前兩個月叫我嫁與前門外的屠夫去了。如今我也正要尋一個,狄爺不如也尋個灶上的罷。」

  從那日起,童奶奶便忙了起來,找來常在她家走動的兩個媽媽,到處尋訪,若是兩個媽媽都說好,免不得自己也要去看看,或是讓領來家來試試。

  原來,京裡人家,不是那高門大戶,請廚子的也少,大多是灶上。這灶上的人兒,都是從小學了烹飪,□好了的。生得好些的,免不得做個妾室,若是平常,配了家人或是到了年紀嫁出去罷了。所以就有人家,買了小姑娘,從小□好了拿出來賣銀子。

  狄員外聽了童奶奶的話,心裡活動起來,便打算買這麼一個,算計著不過十來兩銀子,將來到了年紀賣掉也不是什麼難事,狄婆子也無話可說,心裡自以為得計。狄希陳聽得童奶奶說爹爹不雇廚子,要買個灶上的,看童奶奶說話口氣,估量著是會做飯的二奶,勸也不好,不勸也不好,一肚皮心事也不好和別人說得,只有放下了,讀書去。

  這一日,兩個媽媽騎著驢兒來,說有一戶人家,養了七八個呢,如今有兩個要賣,來問童奶奶意下如何。童奶奶就請了狄員外來坐,問長相和手段如何。

  一位媽媽連忙道:「一個十七,一個十九,論手段,論長相,倒是那個十九的強些,只是腳略大些。」童奶奶就看狄員外,狄員外道:「只要手段好,腳大些怕什麼,不如領了來讓童奶奶試試她的手段。」童奶奶便叫領了來。第二日,那個媽媽帶著個婆子,領了個女子進來,與童奶奶和狄員外磕頭。仔細瞧,到不只十九,身量高大,人也不蠢笨,問她,回說:「若是家常菜,也做得來兩桌,只是上不得大檯面。」

  「居家過日子呢,誰家天天擺酒請客,能做得家常菜就好。」狄員外越看越喜,讓狄周出去買了豬肉豆腐黃牙菜等物,讓她自去廚房,看她如何行事。那個灶上的,洗乾淨手,麻利的切肉切菜,燒好了,先拿小盤盛了,使托盤並箸送到狄員外面前,又將大盤盛與底下的兩位媽媽並婆子。等到狄員外說了個好字,那位婆子就站了起來道:「若是爺覺得好,就是她罷。」

  童奶奶看狄員外點頭,便命婆子帶了人回去,與兩位媽媽講價錢。媽媽們定要二十四兩,把那灶上的說的天女一般,如何不值這些銀子?

  童奶奶好笑:「你們說二十四兩,那是頂尖兒的人才,就不論手段,她這個長相兒,也不是頂尖兒,我說十六兩罷,若不是狄爺要的急,還出不到十六兩呢。」

  兩個媽媽看著狄員外,狄員外笑道:「我是個糊塗人,比不得你們童奶奶見多識廣,她說是十六兩,肯定不會虧待你們,多一錢銀子也沒有,你們兩個看著辦吧。」

  媽媽們陪笑:「狄爺說笑話了,那就十六兩罷,也是咱們與狄員相識一場。」

  第三日,狄員外帶著狄周,跟著兩位媽媽去了主人家,寫了契書,將那灶上的領了回家,先交與童奶奶照管。

  不幾日,與她做了新鋪蓋,新衣服。讓她搬到廚房裡住。因為她名字叫做調羹,狄員外覺得狠好,仍叫原名。那調羹,年紀原也不小,在家又是主人家收用過了的,來了幾日,聽了童奶奶教導,安安份份的做飯,也不與狄周說笑話兒,更不與狄希陳調眼色,倒是叫狄員外喜歡個不了,心裡十分的感謝童奶奶,買了份禮謝她。

  素姐在家,突然看到尤廚子急忙回家送書,起先一家人都嚇了一跳,再看書信,不過報平安罷了,莫名其妙了半日,還是巧姐兒分絲線,笑話道:「嫂子快來看,哥哥將包袱畫的花花綠綠的,狄周那個渾人也不知道洗乾淨。」

  素姐看那包袱裡子,寫得是英語,一行一行看去,原來是尤廚子如何如何不規矩,讓她打發了。看來狄希陳是怕寫在信裡走了風聲得罪小人,神經兮兮用的瞞天過海之計。順口便道:「狄周不洗,叫狄周媳婦子洗了去。」心下盤算了一會,叫了人吩咐下去,命尤聰家去歇幾日再來,說是的請薛二爺來寫回信,只是這幾日偏不得閒,等動身時再一併賞他。尤聰手裡有銀子,估量著素姐也不好少賞他銀子,樂得到處閒逛,那銀子更是大方花用。等過了十幾日,銀子看看不夠回京的路費,有些急了,進了宅去問何時動身,素姐也不見他,只叫守門的跟他說,各家都有些吃用之物要準備,等齊了一併送去,讓他住些時日。這樣一推三四五,住也讓他住,吃飯也不少得他。打聽得他手中銀錢胡亂花完了,叫他來,要打發他進京,卻不與他銀子。

  「奶奶不是說還有賞錢麼?」尤廚子左右翻看,沒找見半錢銀子,又看幾家要他送的不過是幾封信,幾斤吃食,沒有半點值錢的物件,荒了神。

  「你狄大爺信上說給了你五兩銀做路費,來回不過三兩銀,其他的就賞你了。今年年成不好沒有閒錢,等幾家大爺都中了進士,再一併賞你罷。」素姐笑道:「還不快去,莫讓你狄大爺等你。」

  這尤聰心裡恨不得咬小氣的素姐一塊肉下來,一邊罵,一邊去相家討路費,相家是素姐來打過招呼的,相老太爺親自跟他說等不得他,家裡自使人去了,反過來要回他家的書信,打發他吃了中飯叫他自去京裡。這尤聰總算明白人家使了個調虎離山,叫他自己走路。他不說自己不守規矩,胡亂花用,只說狄家小氣,素姐刻薄,站在狄家莊子門前大罵。素姐,差了個家人請了地方保甲拉了他家。把他訂的合同尋了出來,上邊只寫了一年,如今只兩個來月,又與了四兩工錢在先,也不叫他還,收了那些東西,打發他走路。這下尤廚子無技可施,地方做好做歹,還要他給主人家磕了幾個頭當做賠主人家的銀錢,才肯放他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4 PM 編輯

第十章 福兮禍兮



  調羹本是主人收用過了的,原也是女主人勸說:「這妮子也不小了,已是收用過,是做妾呀是不做妾呀也要拿個主意,不要鬧出什麼笑話倒不好收科。」家主人聽了這話居然直接賣了她。她自己以為不是嫁個小生意人,就是配與家人。沒想到狄員外看中她,童奶奶留她住了兩日,悄悄教她:「你狄爺是個厚道人,萬不會虧待你。只是家中那位狄奶奶掌家,你萬事順著她,不要仗著狄爺與她做對。在京中你安份度日,回去了自有你的好處。」所以調羹每日裡忙完了廚房,若是狄員外並狄希陳都不在家,她就進上房收拾縫補,若是有人在家,守著廚屋不出門,說話都不大聲兒。狄員外見了,如何不喜歡?

  狄希陳現買了幾本八股文大全之類的東西,抱著背了半個月,終於在痛苦中迎來了殿試。,考完了,暈乎乎睡了一整天。

  一連等了數日,也不見他的卷子貼出來,方才鬆下一口氣來。本來麼,以狄希陳現代人的觀點像考公務員申論那樣寫八股文,八成會跟哥白尼一樣被架火上燒死,所以,狄希陳再次祭出粘貼大法,拼湊出十來篇萬金油,也不知道他的運氣是好是壞,居然都用上了。

  誰料狄希陳的房師,肚子裡很有些墨水,生平最恨的是抄書蟲,批卷子之前命家人搜羅了無數的時文,命幕僚一手數本,若是找到一樣句子的,便拿黑墨塗了,不許取他。萬幸改狄希陳卷子的那位師爺心裡十分的不以為然,看到這本句句有來歷,字字有出處的卷子,驚為天人,與眾人同看,擊節讚歎不已,做了記號,低低的取了他。待到放榜出來,居然又是一個紅椅子,倒讓風聞老師喜好的舉人們大吃了一驚,只是這一門四舉子庭試都得過的佳話被好出風頭的山東學道傳遍了京師,人也不好說得他,那位房師命人抄了狄希陳的卷子,在家親自再看一次,到得後來白紙全變成黑紙。無奈是自己取的,只得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學生,送了禮來氣得全留下了,也不留他杯茶。狄希陳卻是無知者幸福,也不明白這是老師不待見他,照樣與相於庭薛如卞一起跟著程相宇各處活動。

  相於庭在二甲,授了工部主事,程相宇是禮部。唯有薛如卞跟狄希陳差不多少,都是候選知縣。這知地方一縣,雖然都是七品的父母官,缺的好壞卻有天地之差,按著輩份來聽天由命的畢竟是少數人。好在相於庭也算個官兒,可以打聽得消息送得出去禮,換回來一句過兩年來。想來最近的缺沒有什麼出產,好在薛如卞做官的心腸也不熱,收拾了行李,買了人事,來約狄希陳回家。

  「不論是哪裡的知縣,做一個也罷。」狄員外捧了茶鍾正和狄希陳商議。

  薛如卞見了禮,坐在下首勸他:「老太爺,這實缺所費不菲,若是地方沒有什麼出產,還不如在家做個田舍翁呢。如今京裡有相大哥在,什麼時候覓不得好地方?」

  「極是極是。爹爹,京裡米珠薪桂,橫豎幾日的路程,捎了信就能再來,不如家去。」狄希陳著實有些想素姐了,這一出門近五個月,從來沒有和她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她是胖了還是瘦了。至於這個官,候選的也是官,走了回家人家一樣敬你,急什麼。

  狄員外總是說兒子不做了官,白進了京一趟。無助的狄希陳給來上茶的狄周使眼色,叫他隔壁去請童奶奶來說話。

  不過片刻,童奶奶自捧著一盒混沌先送與廚房叫調羹下了與眾人點心,方才整了衣裳,先與狄員外,再與兩位暫新的知縣大人行禮。 。

  狄員外連忙讓她到客位坐定,與她說:「童奶奶幫咱們拿拿主意,這個官兒,做得做不得?」

  「千里做官只為財。」童奶奶笑道:「做得做不得就看缺的好壞。我是個婦道人家,眼裡只認得錢真,狄老太爺莫笑話我見識淺。」

  看到狄員外點頭,兩位知縣大人才明白:鬧半天,薛大人文縐縐的話兒狄老太爺不是沒聽進去,是沒聽明白。

  拿定了主意,忙著買人事,收拾行李,雇騾馬,先命狄周去通州碼頭定船。又將吃用不了米面等物送於童奶奶。童奶奶收了,回送了些京裡的特產。最奇的是童奶奶的女兒小寄姐,聽得狄希陳要家去,非要將自己學著繡的荷包送與他。狄希陳也只得收了,自去街上買了些小東西回贈小姑娘。

  這一路歸心似箭,閒話休提。

  話說相於庭先回家搬家眷進京去,狄婆子與素姐聽得狄員外一行不日回家,早早的收拾下做好的新衣並素日愛吃的幾樣吃食,派了兩個管家牽了頭口在臨清等,要接爺倆回家。

  狄希陳到是沒什麼,狄員外心裡倒有幾分忐忑,很怕調羹入不得狄婆子的法眼,走路都有些發漂。調羹倒沒什麼不好意思兒的,抱著自己的包袱坐在臨時雇來的青布小轎內,連個轎簾都不掀一角。

  狄婆子領著媳婦女兒並孫子,站在莊子門首迎接,看到那青布小轎抬進來一個人,先還當是兒子尋的人,很是擔心的看了看素素的臉色,看狄希陳笑嘻嘻的給自己行了禮,去抱小全哥,料定沒有小陳哥什麼事兒。再看狄員外臉色卻有些發白,狄婆子本來有些笑臉,這一下全收了回去,就問:「這是誰呀,連個禮沒有?」

  狄員外給兒子使眼色,狄希陳心想:老爹,你尋的人兒,別讓我背黑鍋啊,口裡只得含糊道:「那尤廚子不是打發了嘛,沒人做飯,所以尋了個灶上的。」

  素姐見得涼風嗖嗖的從公公那裡吹到相公身上,心裡也有數,忙道:「即是灶上的,快與娘磕了頭。我領你去廚房邊的耳房住下。」

  調羹依言給狄婆子磕了頭,又給素姐巧姐行了禮,跟在素姐後頭向廚房去。狄希陳抱著小全哥,親啊肉啊亂叫,順手還拉著巧姐兒,不知不覺往東院去了。就是狄周,指揮著家人們將行李搬進莊,忙得到處亂轉。唯有狄員外,愁眉苦臉跟著狄婆子回上房,狄婆子命人關了門,與狄員外說了些什麼,都不可知。只是狄員外打那天起,半個月,身上不知道哪裡都貼得有膏藥。



第十一章 狄翁娶妾


  素姐對調羹道:「不知道你來,且先住下罷。」恰好狄周媳婦子引了人送了調羹的鋪蓋進來。素姐看調羹身上的衣裳並鋪蓋,從裡到外雖然是新的,洗得也乾淨,卻都是夾的,這個天氣穿厚了。再細瞧長相,濃眉大眼,年約二十許,身量高大,一雙大腳,叉著袖子,正跪在炕上鋪床,動作又輕快又麻利。

  調羹看到素姐看她,就扭頭笑了一笑,道:「大嫂,晚上俺烙羊肉韭菜盒子使得不?」

  素姐哦了一聲,不冷不熱的回說:「你且歇幾日,等你狄奶奶吩咐。晚飯我叫春香送於你。」說罷回自己東院去了。

  素姐倒不是不待見她。平日裡要說怕老婆,狄自強同學自認第二,狄老員外那就是大明朝數第一的都元帥。狄婆子最是雷厲風行的人,如今正在上房剪尾發威呢,做兒媳婦的怎好上前?退一步便了。只是這公公的面子也要周全,回家便叫□並陳嫂一起翻箱子找舊衣裳。近四月天氣,大家早換了單衣,只有調羹淨身進門,當初做得都是裌衣,現做一是來不及,二是不知道婆婆怎麼樣處,只得先找些舊的出來,叫她自己改大些兒,胡亂穿些日子罷。

  陳嫂在一邊扶著箱子蓋,□李嫂動手,一件一件翻出來與素姐看,上裳下裙,素姐揀那不曾穿過的,顏色素淨的挑了七八套,李嫂捧到前邊。

  陳嫂翻了翻,陪笑道:「大嫂,這兩件本來就小些,怕是改不得。」

  素姐笑道:「這兩件,本不是與她的。橫豎顏色花樣差不多,你二位一人一套罷。」兩人歡喜受了,與素姐磕了頭道謝收起。素姐便命春香將自己多的那個針線籮筐拿了來,又取了兩匹白夏布,好讓調羹做小衣兒。讓春香先送了去,說她:「你送了去,也別問她,看她屋子裡還少什麼,自來與我說。」

  那狄希陳,將京裡買來的物件兒,獻寶一樣排在臥房的大炕上,手裡抱著兒子,邊上站著妹妹,眼巴巴等半天,也不見素姐進來瞧。聽得外頭素姐吩咐春香那些話,道:「老婆,忙那些幹嘛?快來看我給你買的好東西。」

  陳嫂忙進去抱過小全哥,立在邊上讓他兩口子翻看。

  素姐卻是好笑,看炕上五光十色,連繡裙烏綾首帕、蒙紗膝褲、玉結玉花、珠子寶石、扣線皮金,京針京剪,擺了無數,道:「等我做什麼,我與巧妹妹一人一半得了。」

  巧姐笑道:「哥哥與我買的另有一箱,我都搬了家去了。這是嫂子的那份兒。」

  素姐別的都不理論,將針剪等物細看了看,笑道:「你哥倒是在行,這些女人的物件兒,一買一個准。」

  說得狄希陳恨不能買塊豆腐撞死,買給娘子與妹子的,不都是女人的物件是什麼,菲利浦還有女士專用剃毛器呢,氣鼓鼓道:「房東還送了兩百個角子肥皂,四斤福建飴糖,是男人的物件,我就不給你!」

  素姐話說出口,也省得自己是過了。剛才對著調羹,多少心裡總有些不舒服,老子納妾,無論如何怪罪不到兒子頭上,忙對著狄希陳福了一福:「小陳哥,我錯了,晚上紅燒肉與你賠罪罷。」

  巧姐看不得小夫妻肉麻,臉紅紅的出去找侄子玩去。狄希陳看妹子走得遠了,三步並做一步衝到素姐跟前,一把摟住妻子,狠狠的親了兩下。

  誰料春香走到窗外邊與秋香說話兒,狄希陳跺了跺腳,咬牙切齒鬆開素姐,一溜煙出了門去。

  素姐好笑,板了臉喚春香進來,春香回說:「那調羹再三的說要來與大嫂磕頭,我因大嫂沒吩咐,也沒讓她來。看她屋子裡,洗臉盆架都沒有。」

  素姐心裡暗歎老太太果然厲害,以不動應萬變,將新人曬在那裡,上不上下不下的,家裡巧姐沒出閣不好說得話,狄希陳更不好說的話,老公公怕是在上房跪算盤呢,這個夾在中間兩頭都不能討好的人,怕還是要自己來做。無奈自去廂房,指了幾樣常用的傢俱,不曾用過的木盆,茶壺茶鐘,命陳嫂一一送去。

  將晚,先揀了幾樣菜,盛了飯送與她吃。調羹不是笨人,看前前後後都是小主人娘子招呼自己,料得主母還有後話,安安份份坐在耳房內等她發落。

  晚上掌燈開了家宴,狄員外與狄婆子上座,巧姐打橫,狄希陳與素姐抱了小全哥坐在下邊。狄周媳婦子帶了人一道道菜捧了上來。狄婆子看也不看狄員外,也不問兒子京裡如何,每上一個菜,抄了兩下,吃得半口便放下。吃了半日,巧姐看嫂子與她掉眼色,先就說吃飽了,將筷子擺在碗上,告了罪正要出去,狄婆子便拿素姐發科:「你如今事忙,這菜越發的不中吃了。」

  素姐連忙站起來陪笑稱是。

  狄希陳正大塊紅燒肉吃得快活,聽得這話不由的又夾了一塊肉品品,味道好極了,正想為妻子說句公道話,看他老子喜笑顏開的衝著他笑,張開的嘴不好就閉上,只得胡亂夾了筷子菜填進去。

  「既然京裡尋了個灶上的,以後廚房裡就交於她。你家前日來商量你兄弟與小巧姐何時畢姻,一頭是小姑。一頭是弟媳婦,嫁妝的事你用心料理。」狄婆子慢慢說道。

  素姐笑著,婆婆說一句,便應一句是。這回狄希陳也看明白了,老太太要下手收拾調羹了,教素姐不要多管閒事,只有那個老爹還在笑,只怕他笑得越歡,老娘下手越狠。

  從這一日起,素姐就忙了起來,狄希陳是候選知縣,在京裡趕著回家,什麼都沒有置辦,如今都不好出得門。請了人在家與他做圓領,打腰帶,又要差人去尋梁冠、紗帽、鸂鸂補子、朝靴等物。素姐自己也要做袍,穿珍珠頭箍,買霞帔。這些還好,可以跟娘家一起合買,出銀子罷了,不費大多功夫。

  小巧姐的嫁妝卻是惱人,本來是個尋常的秀才妹子嫁與秀才,不過八步大床,描金衣櫃,雕花斗桌,再加上做衣服打首飾,也不太費事。如今做了知縣大人的妹子,標準上去了,嫁妝的內容也變多,樣樣都要先問婆婆再與巧妹妹商議。素姐兩頭著忙,抽空子也還要照管兒子,樂得不去碰婆婆的丁子,將調羹的事放過一邊。

  狄婆子便放開手與調羹過不去。起先是裝病不起,不能與眾人一處吃飯,要叫調羹單獨做與她吃。漸漸便說她不是鹽放多了,就是沒煮爛。做了干飯,想吃稀飯,烙了餅偏要吃麵。素姐下廚時身邊有兩三個人打下手,不過使鍋鏟而已,到調羹,就只得她一人,從天亮到三更,使得她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調羹也是個要強的人,等到狄婆子睡下了,洗曬不停,將自己上上下下收拾的乾乾淨淨,叫人挑不出她一個髒字。

  調羹是叫做什麼就做什麼,應得及時跑得飛快,狄周媳婦子好事,常找她說話,她也不開口埋怨半個字,叫人搬不了舌頭撥弄不了是非。

  狄婆子見這計不成,再生一計,飯食上不與她多事,偏是病了身上動不得。說媳婦跟女兒事忙不要她們服侍,只愛調羹。白日裡要她扶著到處走動,拿東拿西,晚上打發狄員外書房住,要調羹陪她。明水地方本來多水,時近夏月,蚊蠅多得不得了。調羹打個地鋪,方才睡下,不是要茶,就是要小解命她來扶,略躺一會,又有蚊叮咬,隔著衣裳,叮得到處是大包,怕狄婆子說她,狠命的忍著不抓撓。看見狄員外與她說得一兩句話,傷筋動骨的罵她。調羹一一都受了。

  狄員外也心疼新人,礙著大夫人,不敢打抱不平。再者又受得當初童奶奶大教,不說狄婆子不好,狄婆子罵調羹,他還跟著說調羹兩句,只暗地裡跟連舉人訴苦說調羹極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連舉人納過幾房妾的人,當是領過夫人如此這般大教的,便教他等狄婆子自已不好意思起來,再覓時機幫他說話。

  其實狄婆子不是壞人,只是當家作主慣了的婦人,道狄員外從來是數一數二的都元帥,臨老了居然還想納妾,一時下不了台階。這等的作踐調羹,心裡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看那調羹又十分逆來順受,日子久了,那不好意思也露出三兩分來。狄員外便請了連舉人娘子來做說客,狄婆子心裡吃醋捻酸,也不得不收拾了東廂房,與調羹開了臉,正大光明的擺酒請客,與狄員外做了妾。

  調羹極有福氣,不久便有了身孕,狄婆子免不得心裡著了惱。臉上又不好表露出來,看狄員外如此歡喜,更是生氣,有心怪他,又不能說出口。再加上巧姐將要出閣忙碌,五十來歲的人,身體就差下去,裝病變成真病,慢慢的不好起來。

  素素冷眼看那調羹,雖然有寵,卻不驕。狄婆子沒有給她半個人使,廚房裡的事半點也沒放下,平日裡做完了飯,便在她自己屋裡做些小衣裳。到了時辰自去請安問好,退了下來也不與管家娘子多事,有那不長眼的媳婦子與她過不去,她也只當春風吹過石頭,不驚不惱,倒讓素姐覺得可敬可愛。只是婆婆那裡心結不解,素姐也不好伸出橄欖枝,和她相與,暗地裡約束自己院裡的媳婦丫頭,不許尋她不是。

  且說薛家定下十月初五,要娶巧姐過門,素姐一頭是兄弟娶親,一頭是小姑出嫁,恨不能學哪吒分出三頭六臂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11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5 PM 編輯

第十二章 發威

  六月,是天熱起來的時候。西院裡的石榴花開得正好,舊年移來的梔子也開了花,院子裡香氣撲鼻。素姐進了小姑子的院子,見了這般景致,就想起當年大學的圖書館,不由止了步。閱覽室的院子裡就是一邊是石榴一邊是梔子。素素喜歡石榴樹底下的石桌椅,常常在週日上午帶了一疊作業在那裡寫。寫完了,開水房打來的不合格開水方能把茶葉泡開,正好狄自強踢完了球,過來好喝。

  素姐正在那裡對著花兒微笑,巧姐親自掀簾子出來迎她,道:「嫂子,今日什麼風把你吹了來?」

  素姐揚了揚手上的大紅灑金嫁妝單子:「差不多了,我先來念與你聽。若是使得,再跟娘說。」

  巧姐兒抿嘴笑道:「嫂子,我倒不稀罕這些個東西,能像嫂子一樣認得字就好了。」

  素姐正色道:「我也是嫁了過來你哥教的,真想認字,叫我兄弟教你。只要一天認一個字,一年下來你也能和我似的,認得帳本了。」

  巧姐兒想了半天,低頭說話:「只怕他不肯教。」

  「他,哪個他?」素姐打趣已經臉紅的小姑子兼職弟妹,「若是那個他,不肯教你,只管與我說,我打死了他。」

  巧姐的頭越發的低了下去。

  丫頭小銅雀正好送上茶上來,素姐道了謝,接過來又笑:「這是誰家的茶?倒是一杯好茶。」

  羞得巧姐兒恨恨的躲進裡間罵她:「嫂子,你別喝俺家茶」。

  正說笑間,狄周媳婦子一路笑一路高聲道:「打聽得大嫂在這邊,娘請過去說話。」

  素姐料定不是巧姐的事就是調羹的事,便進裡間拉巧姐:「好妹妹,我錯了。給你賠個不是罷。」又轉頭道:「娘沒說叫姐姐也去?」

  狄周媳婦子回說,「只叫得大嫂。」

  素姐看小巧姐沒有想去的意思,心裡歎了口氣,整了整衣裳,跟著狄周媳婦順巧姐東角門進上房。才走到正房大門中間,就看到公公愁眉不展的走出來,忙側身施了禮,退到過道外邊,讓公公出去。

  還好是候選知縣家的老太爺,要是現任知府老爺,家裡怕不是有七仙女慶壽,也能開兩桌麻將,素姐胡思亂想。又想到唐伯虎點秋香的電影,強忍著笑,使勁掐了下自己胳膊,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表情,小心跨進門。自從調羹進了狄家門,十回有九回,婆婆都是拿她敲打調羹的。這招乾坤大挪移,卻是施展錯了對像,那調羹,分明是鐵布衫現任掌門,如何敲打都笑臉迎人,有時候,素姐自己都恨不得打她兩下兒,虎那裡受不得力,山就要多挨兩下,雖然不痛,也是很落人面子的事。

  狄婆子正坐在椅上,板著臉。調羹陪坐在邊上,笑著沖素姐點了點頭,肚子分明有些凸起,人也胖了些。

  素姐鬆了一口氣,知道狄婆子今天大約不會拿她做伐子。忙笑道:「娘找我,可是為巧妹妹的事兒?」

  狄婆子呶嘴,衝著素姐抱怨:「我如今不管家,你怎麼也不管事兒。調羹半裝的肚子,跟前通沒個人使喚,你倒好,一心忙你的弟媳婦。」

  素姐聽到這話,呆了半天,方忍住氣答是。

  大約見素姐比平日裡應得略慢,狄婆子又道:「給姨娘買兩個人兒。」轉頭,卻是對著調羹說話:「你且先使,等閒下來再慢慢尋好的。」

  調羹對著素姐笑了一笑:「讓大嫂受累了。」

  素姐連忙道哪裡哪裡,藉著這個話頭,說:「是我昏了頭了,對不住姨娘,我現在就去找吳媽媽,聽說她家現有幾個人兒,趕緊叫她都送了來與娘和姨娘瞧。」說完了,揚起小腳,飛一般走回自己院內,生怕走得慢些兒,臉上的怒容讓人看出來。

  狄希陳偏生今日得閒,不曾出門,正得意洋洋命小全哥坐在台基上,一邊學兔子跳一邊教他念:「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冷不妨素姐黑著臉闖進來,看見小全哥光屁股坐在台基上,拎起來照著屁股就是兩巴掌,打得小全哥哇哇怪哭,又罵□:「李嫂,不看好小全哥,明兒又拉肚子。」

  心痛得狄希陳臉腮邊都抽抽,一把撈過孩子道:「你也太過小心了,怕拉肚子,抱起來就是,打孩子做什麼,擔心娘聽到心裡不快活。」

  不提狄婆子還好,提到婆婆,素姐一肚子邪火,搶過小全哥來,照著光屁股,狠狠的甩了幾下:「我的孩子,自有我教。好不好,與你什麼相干。」

  狄希陳賭氣道:「沒有我你生得出來?你消停些罷,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素姐聽得這話,想到狄希陳自京裡回來,萬事都不理論,每日裡早上請了安,穿著那身新行頭,不是去縣裡打秋風,就是去府裡會朋友,還有什麼文會詩會,兩三日都不回家。更可恨的是常常跟那些所謂的斯文朋友,去喝花酒。樂大發了回家還要繪聲繪色講給素姐聽,卻從不問問她在家過得什麼日子,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又是什麼滋味。

  那李嫂知機,早抱過孩子出門,連院子門都掩上了。

  素姐見四下裡無人,淚珠兒不斷流下來。她本就用不慣那些宮粉胭脂,素著臉兒,又哭的黃黃的,倒叫在外邊見慣了盛妝女子的狄希陳心痛起愛妻來。

  狄希陳忙進房將手巾搭在肩上,捧出洗臉盆放在台基上,將毛巾浸濕了擠干交給素姐:「親愛的,別哭了,都是我不對,你生我氣,打我兩下。」說完了,將臉湊到素姐跟著,拉她的手兒在自己臉上輕輕拍兩下。又問:「是不是娘給你氣受了?」

  素姐見狄希陳說中心事,拿手巾掩著臉又哭起來。

  狄希陳暗叫後悔,嬌妻自古便含酸,老太太如今是老了,那陳年老醋威力更是驚人哪,自己怎麼就沒把女人吃醋當回事呢?白讓媳婦受這麼大委曲。連忙伸手摟著素姐:「人家姨太太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對調羹,別把老太太當一回事。別理他。」

  素姐咬牙道:「你都這麼說,我也不給誰面子,就照著人家的葫蘆畫瓢罷。」

  隔日,素姐便將巧姐的嫁妝先放下,張羅著與調羹做衣裳,首飾來不及打,拿銀子去繡江縣裡換,高價買了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叫春桃和小春杏,反正人家有的,都不少調羹一指布,半根頭簪。三五日功夫,抬進幾箱子衣裳。那調羹也十分的體會得素姐的大情,將自己從頭到腳換了綢緞。,畢竟在京城裡吃過幾年粥兒,妝扮好了,也有幾分夫人的樣子,倒襯得狄婆子跟個老媽子一樣。

  狄員外見了自是滿心歡喜。狄婆子雖村,也明白自己老拿素姐做筏子,素姐夾在中間難做人,偏生自己為出一口氣,傷了她,如今兒媳婦妝老實呆,也不好發作得,見了素姐,先就陪了小心。誰知道就得罪了一個小巧姐。

  狄員外四十歲上頭生的狄希陳,如獲至寶,待過了幾年方才生得小巧姐,雖是個女兒,也看得重。村戶人家,不會像大家小姐那樣讀書習字,衣食住行都是盡了那小戶人家的力量。待到狄希陳中了舉,得了官,家事越發好了起來,無論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上上的尖兒供了這位小巧姐,方才送人的送人,自用的收藏。狄婆子固是愛女,素姐卻是不把古代這些東西太當一回事,有的用就好,絲綢跟棉布,一定用棉布的,一來舒服,二來絲綢那東西,穿上身怕掛花,洗兩水就掉色的,遠沒有銀子摸起來可愛。那不花銀錢得來的,順手就借花獻了家裡的小姑子。

  小姑娘家家的,寵了幾天,不免有些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小巧姐見得嫂子把個調羹捧到了天上,不明白嫂子那是逼急了跳一回牆,只當調羹藉著爹爹的寵愛在家作威作福。自已在家生了幾天氣,實在氣不過,趁著調羹去做飯,尋了兩根棒槌,領了小銅雀,兩個人衝進東廂房,將一應東西,能砸的都砸爛了,衣裳綢緞都剪了幾尺長的口子,妝盒內的金花,金非,翠蓋,挑牌等物,拿到台基上使棒槌槌了十七八遍。管家娘子們攔又攔不住,何況心裡也想看調羹笑話兒,忙亂著也沒有報狄婆子並素姐知道。

  還好正房裡狄婆子問外面為什麼這麼吵鬧,小巧姐聽到還曉得一個怕字,丟了棒槌,飛快回了自己院子,將別的媳婦子都趕出去,栓了門躲藏在閣上。

  狄婆子卻是故意等小巧姐砸了差不多才出來走個過場,命人請了素姐來看。

  素姐拉了狄希陳正在家裡對巧姐的嫁妝單子,聽了這事,狄希陳一拍腦袋道:「前幾日嚴監生請了我今日幫他兒子看文,我且先去,他家離明水還有二十來里地,我過幾日再回家。」言罷一溜煙去了。

  素姐進了門,見調羹站在門口發呆,忙命人扶了她到正房去坐下,自己進門去瞧,好好一個東廂房,一明兩暗三間,都被打了一個稀爛,亂得腳都伸不進去。素姐看得心裡好笑,這小巧姐嫁了出去,只怕這明水一姐的位子就要換她來做。正暗笑,有媳婦子在外邊請她:「大嫂,娘請你說話呢。」

  這回,狄婆子板著臉,從眼睛裡還能看出想笑。調羹坐在下首,明明在笑,從眼裡看出想哭。

  素姐進了門也不說話,行了禮站在那裡,眼睛只看條桌上的花瓶。那花瓶,好像是金秀才送來賀狄希陳中舉的,狄希陳看不上這不入流的非古董,素姐就當平常物件兒命人擺在各房裡了。現在看來,這花瓶上的花鳥,工筆畫還是不錯滴,就是顏色俗了點,大紅大綠的。偏偏不知道哪裡尋了來一把野雞毛,插在裡邊,灰都積了有半寸厚的樣子。看來婆婆屋子裡的人,要敲打敲打了。

  狄婆子等了許久,方明白素姐是不肯開口,自然也不會順著給巧姐台階下,有心難她一難:「小巧姐犯錯,你這個嫂子說怎麼樣辦?」



十三章  餘波(上)


  素姐微微笑道:「娘說怎麼樣就怎麼樣辦。我這個做嫂子的又是大姑子,怕偏了心說出去人笑話。」

  素姐這話說的直白,那意思,小巧姐得罪的是調羹,人正主兒沒說話,你先別問我。

  狄婆子皺了眉,喝了半鍾茶,慢慢對著調羹道:「也罷,姨娘說怎樣?」

  調羹偏也學了素姐剛才,眼睛只看那花瓶,彷彿沒聽到狄婆子問她。

  狄婆子當家主母幾十年,為人又厲害,從來都是一言堂。論起這太極雲手,那是推不過素姐,若想綿裡藏針,又哪裡是調羹對手。如今一個兒媳婦,一個妾,齊齊將她曬在這兒,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論起理來,素姐是因為自己說了重話擠兌她,不然也不會大捧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惹得小巧姐生是非,調羹,又捉不出半點錯來。思來想去,還是先安撫調羹為先,胳膊打爛了折在袖子裡,想好了便笑道:「姨娘想是還生小巧姐的氣?」

  調羹淡淡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調皮些也沒什麼。」

  素姐聽到這句話,對調羹另想相看,沒想到啊,這春秋筆法,人人都會用呢。

  狄婆子叫調羹噎了一下,喝了剩下的半鍾茶,方勻了氣,又道:「小巧姐極該請了家法的,只是眼看要出閣的人,打她一頓,一來怕人家笑話,二來也怕婆家臉上過不去。」

  平常,像這樣話說了半截,後邊素姐看她眼色自會出來打個圓場,今日狄婆子看了又看,好麼,兩個人都盯著那花瓶在看呢,只好自己又說道:「罷罷,如今我老了,也管不了許多,你少了什麼,自去問素姐要。」

  調羹聽到這裡,站起來福了一福,道:「娘說的是。」也不等素姐說話,自回東廂房收拾房子去了。

  素姐見調羹走了,連忙道:「姨娘屋子裡要用的家什,我屋子裡還有些,要趕緊趁爹不在家送了去,省得又淘氣。」看狄婆子張了嘴還想說什麼,假裝沒看到,三步並做兩步跨出門檻,一邊吩咐上房的媳婦子掃院子,一邊順著石子路,回自己家去。

  狄婆子見平常兩個最低眉順眼不過的人,今兒都硬氣起來,越想越生氣。最氣的還是狄員外老糊塗了,臨老居然娶妾,還要養老生兒子。如今這份家業,一半是她半輩子早起晚睡掙下的,一半是兒子考取了功名掙下的,平白的就要分了給人。婦人家本來就愛小,老太太們更是恨不能一文錢當中劈開來做兩文錢花的人,如此這般算來算去,不免心火上升,一口痰堵在喉嚨裡,喘不過氣來,一頭倒在坑上掙扎。偏生丫頭媳婦們剛才都避開了,還不曾回來。

  待到素姐回家尋了些綢緞,親自來與婆婆看,方才發現狄婆子躺在炕上,身子不能動彈,兩眼直翻。

  素素見了,不免先是嚇一跳,再看狄婆子口內說不出話,手腳都不能動,料想是中風,當初狄自強家大伯與大伯母吵架,大伯中風發作起來差不多也是這樣。慌得鞋也不及脫,跳到炕上,一手拍背一手從脖子邊伸到前邊掐老太太人中。捧東西進來的陳嫂也有些見識,不喊不叫,將手裡的東西一摔,急忙的掉頭到前邊找管家尋醫生。

  素姐掐了會子,狄婆子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痰來喘氣,方才把她平放在炕上。此時早有人去找狄希陳並狄員外回家。

  春香受了命去請巧姐,滿屋子尋不見一個人,退出來拉著巧姐屋子裡上夜的家人媳婦道:「巧姐姐哪裡去了?」

  那媳婦子笑指了指閣樓上,道:「躲藏進去這半日了。你自去叫門,說不得過兩三日餓了就開門了。」

  春香急得一跺腳,轉身爬到胡梯半截處大聲喊道:「巧姐姐,娘有些不好了,你快開了門去瞧瞧。」

  那巧姐,與小銅雀藏在閣樓上,閣樓高不滿三尺,寬不過十來尺,又放了些箱子,兩個人擠在裡邊又悶又熱又黑,心裡正後悔沒有找個好地方躲藏。小銅雀又在那裡不停的埋怨她,說是娘請了家法定會將她們打得半死云云,惹得巧姐與她逗嘴。待得春香喊了十來聲,才聽到娘不好了幾個字。

  畢竟是自己娘,小巧姐連滾帶爬拉了門栓,一步踏空差點掉了下來。

  春香看她身上沾滿灰塵,臉上出了汗,糊得一道一道黑印子,頭髮上還掛著蜘蛛網,後邊還跟著一個有其主必有其僕的小銅雀。

  小銅雀從後邊拉著她袖子道:「姐姐撣撣灰,洗個臉再去。」

  巧姐卻不理她,掙脫了手,撩起裙子直奔上房去。

  此時正好狄婆子轉醒,調羹已是來了,坐在邊上與她打扇,素姐坐在炕裡伸著胳膊彎到前邊,狄婆子半靠在兒媳婦的身上,就著她手裡的茶鍾喝水。

  巧姐見了娘與調羹都在,又怕又不好意思,也不敢進門,磨磨蹭蹭站在門外邊,扣那門框,一副髒兮、可憐巴巴的樣子倒叫素姐看了好笑,狄婆子看了心疼,調羹看了又生氣又好笑。

  等到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小銅雀進房,鬼頭鬼腦在巧姐後邊扭來扭去,狄婆子掌不住笑了,道:「還不去洗了臉。」

  素姐忙攔:「且別洗,也讓你爹跟你哥瞧瞧你這花狸貓的樣子,不定怎麼樂呢。」這話說得有些突兀,一屋子人也就狄婆子聽明白了,點點頭道:「大嫂說的是,你爹笑兩下,你也少打兩下。」

  巧姐聽了娘跟嫂子的話,明白今兒算是過去了,頂多爹爹罵兩聲算了,喜歡的忙跑進來。狄婆子忙喝住她道:「還不快與你姨娘賠不是。」

  巧姐忙跪下來行了大禮,慌得調羹扔了手中的扇子來扶她。

  正好狄員外跨著大步,氣喘吁吁進來,眼見得女兒正在賠罪,愛妾滿臉笑容扶起,安下那懸在半空的大石頭,問狄婆子:「你可好了?」

  「半邊身子麻軟,」狄婆子皺著眉動了動,道:「只怕是不中用了。」

  素姐忙道:「狄周去請前門外王府裡的醫官去了,我教他牽的那青花大走騾,只怕這半日就到的。」

  狄員外點點頭,素姐跳下炕好讓狄員外近前,就便拉著巧姐去自己屋裡洗臉梳頭,讓他夫妻三口子說話。

  到了素姐屋子裡,巧姐看素姐臉色不太好,忙問:「嫂子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叫你嚇的,」素姐親自捧鏡子給巧姐照,巧姐一邊笑一邊取了篦子梳頭髮。

  素姐心裡卻十分的難受,早知道婆婆氣成那樣,就順著她給她台階下了。也不至於中風這樣嚴重,看小巧姐無憂無慮,要是知道母親半身不能動彈,不知道怎麼樣惱呢。

  巧姐看嫂子木木的,知道她八成是擔心母親,快手快腳梳了頭,擦了面,撣了身上的灰,便拉著她重回上房。

  那王府的醫官已是來了,正坐在外間,狄員外陪著說話。

  素姐心裡難受,埋頭著向前衝,倒是巧姐聽見陌生男人說話聲音,伸手拉住她,兩人站在窗外聽那醫官道:「幸虧救的及時,老夫人無甚大礙。在下開兩副藥,愛吃就吃些,不愛吃丟開也罷。只是以後動不得氣,千萬小心。」

  狄員外聽了連連點頭稱是,忙命前邊廳上擺酒,要請醫官吃飯。

  素姐聽到無甚大礙,那笑容便自己跑到臉上,回房親自數了一吊的開箱錢,叫陳嫂先送去。估量著吃了飯才去,又封下四兩銀的紅包,兩罈子金華酒。陳嫂送了錢回來,說那醫官說了,老太太以後不能生氣,素姐聽了好笑,果然是良醫,醫得心病。這話說得正中狄婆子的下懷,只怕這禮還要加厚。便又尋了兩匹家織的絹,命陳嫂去倉裡量了一石上好的稻米。自己袖了貼子去上房說與婆婆知道。

  狄婆子正靠在炕上,後邊枕了幾個枕,調羹站在邊上奉藥,一個小小朱紅海棠如意的盤子,上邊擱著一隻白瓷小碗盛著半碗藥,又有一隻小碟,裡邊放著幾粒蜜汁浸的楊梅。另有一隻茶鐘,裡邊滿滿一鍾白水。

  狄婆子慢慢喝了藥,嚥下去,皺著眉吃那楊梅,半天才伸手去拿茶鍾嗽口。素姐在邊上急得不得了。還是調羹,久做丫鬟的人,低眉順眼,心平氣和,倒叫素姐看了有些過意不去。

  素姐上前一步道:「姨娘,前邊的菜怕是不夠,小春杏在廚房亂轉呢,快瞧瞧去。」調羹會意,抽身去了。素姐方拿出貼子來對狄婆子道:「娘,俺封了四兩銀,兩罈酒,兩匹絹,一石稻米。雖然禮重了些,難為他一些不拿喬,來得又快。以後相與也容易。」

  狄婆子點頭,問什麼酒,知道是金華酒,忙道:「咱家那葡萄酒還有麼,換兩罈子那個給他。」素姐應承了,親自拿鑰匙去酒窖開門。

  自從前年狄希陳賣了明水鎮的房子,這兩年下來葡萄酒差不多的人家兒都會釀了,價錢也不比從前,只是滋味好壞各有不同。那位公子爺給自己家的美酒掛了蘭陵美酒鬱金香的牌子,酒卻酸得跟醋一般,還不如同席幾位釀的好。狄希陳聽說了拿了當笑話回來說過,還特地花三分銀買了小壇回來給素姐嘗,倒是品質跟價錢差不多少。比起來,還是狄家的酒好,只是素姐跟狄希陳都拿定了主意,釀的不多,也不賣。自家喝喝,留幾壇送人,倒讓人沒處做手腳,眼紅不了。

  只是這酒窖,便管的嚴密,鑰匙素姐親自掌在手裡。狄希陳是把釀酒的方子說了與眾人知道別的卻不曾吐半個字,這葡萄酒,與白酒黃酒窖藏略有些不同,是萬萬不能讓人學了去。

  果然那醫官,見了銀米,不過拱一拱手,見了那酒,曉得是狄家的葡萄酒,大喜,再三的謝狄員外,不等狄員外說,便自己說道:「老太爺如此慷慨,在下恭敬不如從命。若是宅內有什麼風吹咳嗽,命人去說一聲便來的。」

  狄希陳本以為家裡幾個大小女人吵鬧,躲避幾天便了。沒想到,主人家剛擺上了酒,家人一徑尋了去,開口就道老太太不好了,嚇得他打馬飛快走了來家,正好趕上狄員外吃得臉紅紅的門首送客。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立了腳站在一邊。他老子見他半日才回家,到了家也不去瞧他母親,大喝一聲:「還不去瞧你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12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9 PM 編輯

十三章 餘波(下)



  狄希陳唬了一跳,再看狄員外鼻子眼裡都是笑,料想老娘沒什麼大事。沖那醫官拱拱手,便拔腿進去了。進了上房,狄婆子扶了巧姐正在地下走,見狄希陳汗津津進來,先自笑道:「難為你趕了回家,先回去洗洗罷歇下罷,明兒說話。」

  狄希陳問得母親並無不適,也便放心,沖妹子笑笑,掉頭回去了。

  巧姐不依,嘟著嘴對狄婆子道:「哥哥笑話我。」

  狄婆子笑罵她:「小心傳到你婆婆耳朵裡,叫再冬哥休了你。以後遇到調羹,遠著些。」

  巧姐忙道:「不是氣不過,我也不砸她。誰叫她一個灶上的,也穿得一身綢緞。我嫂子還不穿呢。」

  狄婆子伸出手指頭點了點女兒額頭,「你休忘記,你婆家幾位都是那位龍氏生的,那可不是盞省油的燈,你若還是這麼沒頭沒腦的,難保不吃虧。多學學你嫂子與調羹。」

  且說狄希陳一進了自家屋子,就見素姐正坐在床邊洗腳,腳半浸在木盆裡。邊上放著兩根兩丈來長的白布,並一隻明礬盒子。秋香拎著壺熱水慢慢澆上去。素姐皺著眉道:「多澆會,今兒我這雙腳算是完了,走出一腳泡來。」

  狄希陳想起從前,素素最喜歡夏天不穿襪子,光腳穿一雙涼鞋,雖然腳指甲沒有學人家畫上花花朵朵,可是什麼時候都是乾乾淨淨,叫人看了十分舒服。再看如今天這一雙腳,分明是殘廢,素姐怕腳臭,每日裡早起,又要洗又要纏,還要撒上吸潮的明礬,跟受刑一樣。狄希陳不由一陣心酸,揮手叫秋香出去,自己跪在床腳踏上,伸出兩隻手罩住素姐的腳,輕輕說:「苦了你了。」

  素姐嗔道:「那你還沒日沒夜在外邊遊蕩?家裡亂成一鍋粥,你抬腿就跑了。」

  「你們幾個女人幹架,我夾在裡邊怎麼辦?」狄希陳無奈,一大老爺們,家裡妹子跟二媽幹架,老娘看熱鬧,除了抬腿就跑,能幹什麼?「給妹子遞棍子還是給二奶打氣?」

  素姐聽狄希陳這般說,也笑了。彎腰拿手巾擦腳,狄希陳很狗腿的搶過手巾,素姐推他:「休叫人瞧子笑話你。」

  「怕什麼,我這明水鎮一哥的名聲,全山東都知道。」狄希陳笑道,「只怕改日要換你家薛如兼做。」

  話雖這樣說,狄希陳還是站起來叫秋香進來幫素姐纏腳,那個東西,左一圈右一圈,間或還要撒明礬,是個技術活兒,素姐自己都搞不定,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做吧。

  素姐便叫春香:「去廚房看看我的飯可好了。」

  狄希陳忙道:「要兩份兒,我也沒吃呢。」

  素姐纏好了腳,穿上大紅緞子四季花白綾底的鞋兒,自己看了看,自嘲道:「就這雙鞋,放到咱們那個時代,也值台冰箱。」

  狄希陳忙施展乾坤大挪移,與素姐商量事。那位王公子釀酒,也曉得是狄希陳因他用了強,故意將方子傳了開去。沒奈何不只那幾位,就是別家,道聽途說學了法子釀的酒都比他家的強。如今賣不上錢來,白收著狄家老宅沒什麼意思,想讓狄家買回去,放了消息與狄希陳。

  狄希陳又想買又覺得加了錢買回來太吃虧。素姐問要加多少錢,狄希陳道:「也不多,四百兩。」

  「他怎麼不去搶,一轉手要掙原主人百分之五十!」素姐氣得聲音都大了,一拍桌子,嚇得秋香跟陳嫂都跑了進來,陳嫂見不是兩口子相爭的意思,拉著秋香又出去了。

  狄希陳方道:「畢竟是咱家舊產業,當初賣了就很沒面子,不然我也不會去考這個官兒。」

  「如今你也是個官兒,雖然不知道猴牛馬月有實缺。」素姐冷笑:「就不想想,從前那宅子可是住得官兒的?贖回來誰去住?」

  狄希陳道:「你說的都有理,可是不能叫狄家的產業在我手裡賣掉。」

  素姐歎口氣勸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其實素姐也知道狄希陳心裡都明白,就是大男人的面子下不來。從前無權無勢要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做了知縣官兒,總想鬥鬥土豪劣紳。想來日日在外邊吃酒,都是在走門路找關係。不由的又勸他:「咱們是來過好日子的,你已是被狗咬了一口去,怎麼總想著要咬回來?」

  狄希陳看素姐說的這麼刻薄,歎口氣道:「罷了罷了,依你丟開手吧。只是還得跟爹娘說一聲兒。」

  春香送了飯來,一大盆米飯,一碟香腸,一碟煎豆腐、一碗蒸雞蛋。狄希陳見了投了筷子道:「那調羹日日就與你們吃這些東西,著實該巧妹妹砸了她。」

  素姐道:「你小聲些罷,今兒亂的不夠是不是?請的醫官吃飯,忙裡還要給婆婆開小灶,調羹忙的可憐兒的,是我命春香自去做的這幾樣。調羹正是三四個月的時候,若是怎麼樣了,你家兩個老的不知道怎麼吵呢。」

  狄希陳想起來問:「今天PK,誰勝?」

  素姐笑道:「大奶得面子,二奶得裡子。就看加賽能不能一舉得男了。若是得了男,你輸,家產要分一半人家。」

  狄希陳道:「你就不心痛?」

  素姐拿筷子敲他:「怎麼說我也上過幾年學,也知道自己掙的錢最好。對了,」話題一轉「咱們將來是賣酒呀是做官摟錢?」

  狄希陳大樂:「當然做官,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哪。咱不貪,撈一萬兩就行。省著點,夠狄賢齊一輩子了。」

  素姐看不慣狄希陳的張狂樣子,啐他道:「你不是要燒玻璃嗎?不是分分鐘的小CASS嗎?」

  狄希陳忙道:「蛋涼了不好吃,快吃,吃完了我帶你跟小全哥出莊走走去。」就此把贖回老宅的話揭過一邊不提。

  那位王公子見半個月沒有回信,倒坐不住了,又使了人直接與狄希陳說,狄希陳問狄員外老兩口,都說山居甚好,不願回明水鎮。唯有調羹為長久打算,心想著若是生了個哥兒,將來分家住在明水,自己也是人上人了,倒是在狄員外耳邊吹了幾天風,怎奈狄員外大事上頭,從來是奉狄婆子為主。狄希陳便慨然回了王公子道:「雖是舊宅,怎奈修葺一新,做價一千二百兩,那是在下沾了便宜。如今要預備京裡花費,挪不出這項銀子來,不敢應承,倒教您費心了。」

  王公子無處下爪,終於死了心。狄希陳心裡恨他恨得咬牙切齒,本來好好的掙錢生意,半路上叫他攔了,如今葡萄酒算是山東特產,哪裡再有那肯出八兩銀一壇的商人,到頂不過二兩,差的只肯給一兩錢銀子。也只有自己家裡釀些喝喝罷。素素天天說要燒玻璃,是呀,哪個穿越來的人不燒幾個玩玩,可是那東西真那麼好燒的嗎?要建什麼樣的窯,配方比例又多少?最重要的是,這獨門生意賣多少錢人家都眼紅,就怕再來一次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那就真的要做刮地三尺的青天大老爺了。這種事,狄希陳怎麼會真的去做,他也是窮人家孩子長大,知道窮人的苦,怎麼忍心搜刮窮人的財產肥己?

  小巧姐這一場風波,狄婆子雖然中風,慢慢也能下地走動走動,活動開了,胳膊腿都好些了,便與素姐一起張羅小巧姐的婚事,那收稻子,摘棉花等事便讓那個知縣大老官狄希陳去管。調羹管著廚房,又要支持內宅,又要管外邊覓漢並打短工的飯食,累得臉又瘦了一圈,狄員外便自己上陣監廚。狄家上上下下,就是小全哥都在忙著學說話,唯有巧姐一個閒人。可是她身閒心不閒,聽進去母親教導,有事無事冷眼看調羹說話、素姐做事,生怕將來嫁過薛家不會做人。

  轉眼就到八月,薛家定了初五過聘,九月初六畢姻。兩家就格外的忙起來了,媒人們兩頭亂跑,有時兩位親家老爺親自約了一起商量。狄婆子起先還怕把素姐比下去了,她會使小性子,沒想到素姐沒有絲毫不滿,一天到晚樂呵呵忙裡忙外。



第十四章 樂極生悲



   薛家新在明水鎮外一里買了一所三進的宅院,將西院的第二進給薛如兼做新房,糊牆鋪地,收拾的如雪洞一般。其時薛狄兩家都是辦過一次喜事,是以並不忙亂。薛家照著薛如卞的舊例備了一個整齊大聘,命管家薛三省換了新衣,和媒婆一起送過狄家。狄員外賞了每人一千錢,一匹大紅布,回了銀碗銀鑲箸,繡枕男女鞋並些綢緞果品之類,打發狄周陪同回禮。兩家各往各門親戚家分送喜果。

  素姐與狄希陳都是頭一次親歷古代婚禮,覺得十分有趣。就是炸喜果,兩個人都在廚房看了半天,怕人家笑話不好意思,狄希陳抱著小全哥,一家三口去看請來的廚子炸喜果。原來就是白面摻蜜做的點心,下油鍋炸出來的。狄希陳曉得素姐臉皮薄,又不慣久站。說要嘗嘗那幾個廚子手段如何,看人家炸了兩鍋,命每樣盛了些,叫春香拿盒子裝了回家。

  素姐本來就愛吃些小零食,以前雖然沒有什麼錢,偶爾發了獎金也會買些酸奶薯片話梅肉鬆之類。自從很走運的穿越到明朝做地主婆,除了想爹媽,就是想那些數不清的零食。可是這大明朝,最流行的東東,除了瓜子,就只有麻餅這種大路貨。那些土特產品比如乾果蜜餞,都是人家吃酒用的,倒不好拿來常做零嘴。

  狄希陳這回搗鬼,心意如同送她玫瑰一般,她也不說破,就抿著嘴兒跟在後邊笑。回到家,素姐尋了小風爐兒,燒著了炭,拿小吊子燒了大半吊子甜水,要親自泡茶與狄希陳吃。

  狄希陳大樂,照他們家鄉規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泡好茶,然後去洗臉掃地。早飯多是外邊買來的油條糍糕等物,就了茶吃下去,以為人生至樂。穿越到明朝,素素固然是想念現代文明各式各樣的小食品,他更是十分懷念早上的那一杯茶。

  那山東地方近海,水不中吃的多,賣的多是茉莉花茶,要借花朵的香氣去那水裡的鹹苦味。輕易買不到綠茶,後世幾十塊錢一斤的平常貨色,也難覓到。就便有,商人求利,必摻些花來做上品花茶賣。所以狄希陳渴茶的心,比素姐吃零食還要重些,畢竟零食不是天天要吃,那茶,從前哪一天少得?

  素姐事又忙,難得親自泡杯茶。明朝哪,流行的是煮茶,不習慣。所以狄希陳便命李嫂抱了孩子前邊樹林裡玩去,打發了春秋二香,要跟素姐吹吹涼風,喝個茶,浪漫一下。

  素姐從後院捧了一隻茶壺兩隻茶鍾前邊來,就看見狄希陳一個人坐在院裡大樹下的石桌旁,衝著她笑,忙問:「孩子呢?」

  「李嫂抱大門外樹林裡玩去了。老婆,就我們兩個人,吹吹風,喝喝茶,怎麼樣?」狄希陳遞一枚喜果到素姐嘴裡,又問:「好吃嗎?」

  素姐咬了一口,道:「跟麻花差不多,不好吃。」喝了半鍾茶沖那又膩又甜的味道,又道:「老公,我想吃牛肉乾,你去買。」

  狄希陳正滿心歡喜含了茶水在口內回味二十一世紀,聞言嚇了一跳,「今年春上政府才發的通知,禁殺耕牛,作為一個優秀人民幹部兼候補知縣,怎麼可以頂風做案,知法犯法?」

  撿炸的金黃的小果子遞了過去:「再吃一個吧,下次吃要等你家老三成親。」

  素姐搖頭,將剩下的那枚吃掉,拍拍手道:「京中只怕這幾年都沒有消息,將來上下活動也要不少銀子,趁今兒有空,咱們認真想想,掙些錢花花。」

  狄希陳頓時覺得這茶難喝起來,心裡罵素姐窮瘋了。一個葡萄酒就逼得狄家搬山裡來,就是YY小說裡那些YY的點子,且不說有沒有可行性,隨便拿一個來用上,大明朝還有無數土豪劣紳等著下手呢。不過不好駁得娘子大人的面子,道:「且慢慢尋吧,又要掙錢,又要別人不眼紅,不容易啊。」

  素姐看狄希陳自從京裡見了大世面回來,真應了那句江湖走老,膽子變小的老話,也不好再說什麼。她一年到頭,最遠不過跟在家人山背後看人種個地,聽說的最多的也只是哪家大小老婆相爭,砸了幾個花瓶之類的事。自己都覺得腦子生了銹。不過婦人天性,覺著自己有哪裡不好來,必要在別人那裡挑出些更不好來,心裡方好過。狄希陳見素姐不大高興,就明明素素有邪火要發作,忙道:「同年李貢生莊上有個小窯,燒些花盆之類,我去瞧瞧,看家裡能不能建個燒玻璃。」哄得素姐笑了一笑,忙出去了。

  出門過了一刻,素姐方想起來那李貢生家哪裡有窯?倒是設了館,教得七八個小學生,收得那點學費還不夠一家五口吃飯,上次狄希陳還特地跟素姐說,讓素姐送中秋的節禮,他家多裝幾石米面,不要那裝門面東西。想來狄希陳是借他金蟬脫殼去了。氣得素姐尋了根尺子,敲了狄希陳的一頂帽子半日,到後來自己也笑了,方才丟開手。

  霎時到了九月初一,薛婆子便大清早來與巧姐上頭。先送了雞鴨魚肉,四盤果子兩尊酒。狄員外怕調羹勞累,請了廚子置酒相候。狄婆子請親家母吃過茶,便命請巧姐來見婆婆。巧姐裝扮了,穿著大紅妝花吉服、官綠妝花繡裙,環珮七事,小銅雀扶著,見了婆婆的禮。又面向東南,朝了喜神方向坐在一隻水桶上面,薛婆子把她臉上十字繳了兩線,上了鬏髻與排環首飾。巧姐便與婆婆四雙八拜行禮。禮畢站定了那裡,薛婆子見她雖然生的不如素姐好,那模樣濃眉大眼也十分討喜,又見素姐站在邊上,還是當年在家溫柔的樣子,心裡大樂。

  狄婆子讓一杯,薛婆子便吃一杯。狄家那日叫了兩個唱喜曲的,在邊上唱得熱鬧。吃了半日,兩位老太太都有些醉了,薛婆子一一打發了賞錢,狄婆子便道:「孩子有些粗使物件,初五日送到府上。」二人意思都照舊年狄希陳與素姐的例子請客人,便不多話,素姐送了薛婆子到莊前坐轎回去,不提。

  到了初五日,薛家裡外都張燈結綵,請了親戚相陪,裡外都叫了唱小曲兒的,伺候鋪床。狄家也從清早門上掛了彩,擺設妝奩,狄婆子那愛女的心甚,怕女兒被薛家大媳婦連小姐比下去,陪送的除了財物,還有一頃地,這地裡的出產,單供女兒胭脂花粉針線零用。

  那些妝奩一抬一抬排成長龍,從狄家清早出去,繞了明水一圈,到中飯時方到薛家。一路上人都咬指稱羨,道巧姐十分的福氣。

  狄婆子到薛家,與眾親眷見了禮,便都往薛如兼屋裡與巧姐鋪床擺設,親手拿新布袋量了一袋綠豆壓在床上,因路遠,吃了兩杯酒就趕著回家。晚來跟狄員外兩個,在燈下跟巧姐說了許多做人家媳婦的道理,還不曾說完,天便亮了。素姐已經光梳頭淨洗臉,過來與小姑子梳頭插戴、穿衣裳。忙亂下不覺到五更,外邊鼓樂到門,狄員外忙換了新衣,出去大門外接了女婿到家,等到吉裡,薛如兼簪花掛紅,前邊騎馬,巧姐彩轎在後邊,邊上狄希陳也穿了公服送妹子。一路上風光無比,其後的拜堂入洞房送飯,也不去說他,足足鬧了幾日,方才把狄薛兩家這一場大事完結。小巧姐到了薛家,與相公安靜度日,倒也不讓人操心。
  
  前邊說到狄希陳虛晃了素姐一槍,也曉得親親老婆大人要是真的發彪,說不定下次就能穿越到異世大陸去。所以在家歇了兩日,真的去臨縣請了工匠來,在後山上起了座窯,整日裡帶著兩個家人,開始科學研究。素姐自然喜歡了。便是狄員外老兩口,覺得兒子在家燒火玩泥巴,總比日日去了行院人家吃酒強,也不管他。

  巧姐嫁了,西院子空下來,調羹想搬了去,自己不好去說。夜裡央狄員外,狄員外靠在枕上,半日不語。調羹沒奈何息了想頭,在狄婆子眼皮底下低頭度日,好在她肚皮一日大似一日,狄婆子也不十分的瑣屑。素姐就覺得這日子安靜多了,只是那調羹是雷區,無事不去踩她,有事也只與婆婆商議,倒也沒有什麼閒氣好生,對著認真玩泥巴的狄希陳,笑容也多了許多。

  快樂的日子總是容易過,不覺將到調羹臨產。狄員外就有些坐不住,在老妻面前走來走去,狄婆子心裡便不由的酸辣起來,等到孩子落地,居然是個兒子。那狄員外聽得喜報,全身只有三兩重,快活的恨不能飛上天去。

  狄婆子強撐著,打發了賞銀,洗三擺酒請客做滿月,一日夜裡又痰氣上湧,不能動彈。這半夜裡人都睡了,狄員外又在調羹外屋,便沒有人救她。第二日媳婦子早起敲門半日不應,請了素姐一起進去,已是不中用了。狄希陳親自請來醫官,幾副狼虎藥灌下去,過了良久才醒來,卻只有一隻手能動。狄員外樂極生悲,一頭是老妻,一頭是愛妾並嬌兒,一頭都放不下,兩頭著忙。

  素姐看婆婆話都說不完全幾句,只得出頭,與調羹的孩子尋□。調羹身體十分的健壯,出了滿月,將孩子交給□,自己便搬到狄婆子外間住。吃飯穿衣,以至於便溺洗漱,都是她一個人。她身量又高,力氣又大,抱狄婆子起來睡下都輕鬆得很,服侍的狄婆子無話可說,感激得狄員外如獲至寶一般。

  便是素姐,也深感調羹大恩,那些服侍人的事,倒杯水之類還好,自己是抱個孩子都抱不動的人,哪裡有力氣去抱婆婆起身?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說得,伸手接過了廚房,撿那滋補的飲食,多多的煮了,有公公婆婆一碗,就有她一碗。

  狄希陳對這些事情並不放在心上,他心上只有素素一個人。雖然頂著這皮囊,要叫二老爹娘,勉強隨了大流做孝子,其實覺得狄婆子量小,生生自己把自己氣成這樣,不值得同情。倒是調羹,很得他敬重。早先看素素立場堅定的站在狄婆子那邊,就不以為然,如今更是一口一個調羹好,說得素姐沒脾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7:13 PM

本帖最後由 ayumi126 於 2010-12-21 08:48 PM 編輯

第十五章 織襪忙



   天氣漸漸轉冷,將要換季。素姐又忙著做衣裳。今年不比往年,畢竟也算是個官兒,與婆婆商議,不單狄希陳與公公,便是婆婆和調羹,都從裡到外置了幾套綢緞衣裳,出門好穿。因調羹沒有,又單與她做了新皮襖,又拿自己一件舊了的,改與小全哥穿。

  這日早飯後,裁縫領了人來送衣裳,素姐與陳嫂並春秋二香一起對了亮處看針角。狄希陳抱了孩子在外溜了一圈回來,笑道:「當是買衣裳呢,不好還要退貨?裁縫坐在門房裡喝茶倒不說他,那幾個扛箱子的,都縮在牆腳曬太陽呢,不好看。」

  素姐聽了忙道:「廚房裡早說過了,大鍋煮下綠豆稀飯,才蒸上饃饃。只是這些人,不肯都擠在門房裡,又沒有別處可以去,怎麼辦呢?」

  狄希陳明白不是素姐不款待這些打零工的人,笑笑便了,又問:「給我做了些什麼好衣裳?」

  那陳嫂機零,走到一堆前一件一件拿給他看,他也不奈煩,看了幾件就道:「娘子啊,你成日裡叫我研究這個,開發那個。你就不能把這衣服改良一下?外面的不說,這裡面的衣褲,改得貼身些如何?」

  素姐聽了這話,極為抱歉:「上次給小全哥縫個荷包,你都當是豬肚子。若是經了我的手,你的褲子,怕也成了豬腸子。你若肯穿,我便去改。」

  屋子的人,都笑了。素姐能幹,唯有這針線上頭束手無策。狄希陳也笑了,道:「孩子早上出去,穿的也不少,只是風一吹,身上都涼了。他的衣服,叫裁縫都改的緊些罷,寧可過幾日再做新的,不要怕長得快小了。」

  春香見女主人丟不開手,便過來□跟前,摸小全哥的手,果然冰涼,依言就將小全哥裡邊的小衣小裳都撿了出來另放。

  素姐命幾人去上房送衣裳,四下裡無人,方問狄希陳:「我記得我小時候織過毛衣的,有這回事沒有?」

  狄希陳想了半日,笑道:「織好了全是洞,我不肯穿,你賭氣拿菜刀跺碎了,是那回吧?」

  素姐紅著臉道:「不然,我再撿起來,學著給孩子織些紗衣紗褲吧。」

  「還有襪子!多多的織。」狄希陳反而激動起來,這年頭,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越,怎麼就沒個開工廠賣針織內衣的?織幾雙襪子也好啊。那布做的襪子,難穿哪。

  兩人說定了,素姐自去打發裁縫,狄希陳便帶了他那兩個常隨,一個叫不言,一個叫不語的去山上砍了兩根大竹,拖到後門劈成細條磨針。素姐找來狄周媳婦子,問她可能將棉線幾股絞成一股。狄周媳婦子說能,便命她紡幾斤送了來。

  莊戶人家,過了秋收便無事。男人們去挖溝渠,整道路,姑娘媳婦們趁著日頭好,都在院子裡有太陽無風的地方紡線織布。哪像後世,落腳處聽取麻將聲一片。

  到了第二日,素姐便趁著中飯後無事,帶著春香坐在自家院子裡織紗衣。起先竹針也還扎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過了半個時辰,素姐便能一邊手下如飛,一邊指點春香織個圍巾了。小全哥兩歲多,身量小,衣裳也小,素姐手不停的織了三個下午,便織成了,雖然樣子丑了些,可是狄希陳大樂,親手給兒子穿上了,被窩裡左看右看。陳嫂與李嫂要討主人的好,也學著織起來,先是織了圍巾,又拆了,照著素姐的樣子織些小衣小褲,賣像都比素姐的好,只是頭一次織成衣服,小了許多,素姐見了,正好兄弟穿,就叫送了給調羹。

  這們忙到將進臘月,家裡連看門的狗,小秋香都替他織了件背心。狄希陳的興奮勁過去,素姐又要忙著過年,方才大家歇手罷了。

  狄婆子穿了那新樣子的紗衣紗褲,嫌太緊了不愛,倒是那棉襪子,覺得很好,晚上穿了睡覺比穿睡鞋暖和跟腳。狄希陳自不必說,狄員外也是大讚。

  素姐掉錢眼裡的人,便動了心思,晚間燈下與狄希陳商議:「棉紗襪子這麼受歡迎,不如我們開個襪子廠吧?」

  「啊?」狄希陳嚇了一跳。

  「我們家多的是棉花,周圍莊子農閒也不少人手。織幾雙襪子比織布容易吧。」

  「這麼容易的東西,誰家不自己織了,非要買?」狄希陳知道這年頭,大戶人家,還有針線上都是自己動手的呢。

  「明水雖小,做針線活賣的也有幾個。只要咱們的襪子質量好,又賣得便宜些,如何怕沒有人買?」素姐十分的有信心。這幾年,家裡上上下下一年也做不少棉布襪子,哪裡穿得了,都是幾個錢一雙,有小商販來收了去。

  「不然咱明兒跟娘說說?」素姐見狄希陳有些猶豫,便推婆婆身上。

  果然,狄員外並狄婆子都是會做人家的人,老兩口盤算了半日,覺得素姐的主意很好,讓素姐過了年放手去做。

  素姐等不及過年,不過辦個手工小工場罷了,什麼大事?將原來巧姐的西院子,正房與西廂房鎖了。東廂房三間,隔斷拿開。先燒著了坑,又擺了些桌子凳子茶鐘。命人去前邊莊子說,狄家要姑娘媳婦子做零工。一日兩頓飯,還有工錢。雖近過年,聽得管飯又有錢拿,不單狄家莊子的人都肯來,鄰莊過了幾日都還有人來問。素姐親自去了前邊莊上,將人叫過來挨個瞧瞧。除了那兩個醜得要不得的姑娘,來的都是二、三十來歲的媳婦子,素姐心裡好笑,撿那線紡得好的,看上去乾淨伶的挑了十來個,命她們第二日早飯後來家。

  第二日,這十來個人還規矩,不曾拖兒帶女前來,素姐十分滿意,命她們站在院子裡道:「我們家素日待你們如何,也不必多說,既來了,有那偷懶的,搬舌的,我連你家漢子一起攆出莊去。」

  又將規矩一一說給她們聽,不能帶孩子進來耍。早飯前過來,晚飯前半個時辰散。將這十七個人分做兩班,一班每日來先紡棉紗,將各樣物件分發下去,又讓一個李二寶的媳婦子人都喚她寶嫂的做主管。這個寶嫂心思靈巧,人也活動,在家人媳婦裡頭算是個尖兒。她教了半日,到下午,就有幾個人織出半截襪子來了,第二日,便都會織了。待到過了臘八,一日一人也能織出一雙來,素姐將頭十日每人二十個錢的工錢發了下去,又命人傳話道:「從今日起到二十三,每人每天定數一雙,超過的,多一雙發一個錢。織的最多的那位,額外五十文。」

  本來這些媳婦子們坐在燒得暖和的屋內,又吃得飽,渴了又有茶水,就要說些閒話解悶,先是小聲說話,到得後來免不得拍桌子打板凳的笑鬧。寶嫂聽了素姐的吩咐,只要不說及主人家,也不去管她們。待到素姐發下這話來,便都著了忙,同在主人家做了一天活,帶回家的錢比人少些,就不怕旁人笑話,自家漢子也要查考一番。存了這個心思在裡邊,閒話雖也說得,那手底下也就快起來,一日最少的也有兩雙,多是兩雙半。

  素姐見這些媳婦子省得事,也自歡喜。每日早飯中飯派春香去瞧瞧她們吃飯,也不去查考她們。

  轉眼就到二十三,吃過中飯,素姐便親自到西院,寶嫂將每人織的襪數報了來,素姐抽出幾雙來看,便將工錢並賞錢發了下去,最多的那位,居然拿了一百一十文錢,那時谷不過八錢一鬥。

  眾人心裡算帳,不過二十五日,除開自家省了一個人吃飯,還有這麼多錢,早晚還能在家裡做活,心裡都十分喜歡。素姐又說過了年十六過來,眾人都道:「正月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初六就能過來。」

  素姐笑了笑,寶嫂湊趣道:「初六太早,不如初十罷。」

  回了家,素姐得意揚揚,對狄希陳道:「如何?你日日鑽山裡燒泥巴,比不過我吧?」

  狄希陳哪能不明白妻子的小心思,請了她去後院子裡去瞧。靠牆有幾隻筐,堆著些不知道什麼東西,烏漆麻黑的,素姐便伸手拿起一個來瞧,原來是個圓不圓方不方的瓦罐,底都不平,放在地上便歪到一邊,再拎起來一個,口又是破的。

  素姐便衝著他笑,狄希陳將兩隻筐都倒在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傾了一地,稀哩嘩啦的聲音十分好聽。

  「怎麼樣?都是我親手燒的?」狄希陳挺了肚子道,「一個能裝水的,」拖長了聲音,「都沒有!」

  素姐彎著腰笑得肚痛,指著狄希陳:「果然比我那百十雙襪子強多了去。」揚聲叫陳嫂來掃地。

  狄希陳便道:「索性將那筐也倒了下來。」陳嫂看小兩口笑容滿面,曉得是在玩,便依言將筐倒了過來,從瓦片裡卻滾出些圓圓的東西來,在太陽底下明晃晃,忙拾起幾粒在圍裙上擦乾淨了遞給素姐看。



第十六章 煮湯


  狄希陳眼珠不動的看著素姐。素姐輕輕拈起一個來,對著太陽照了照,笑道:「幾個錢一個買來的?」

  狄希陳滿心歡喜等著誇獎,聞言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滿面通紅。

  陳嫂忙道:「啊也,這不是給菩薩上供的琉璃果?哪裡是錢買得來的?」

  素姐好笑,問狄希陳道:「難不成,前幾日你跟和尚喝酒人家送的?」

  「僧官,那叫僧官,九品呢。」狄希陳跺腳道:「過年請人家吃年酒,千萬別和尚長和尚短。」說完了自己也好笑,將地上的珠子都撿了,掀起下擺兜起,讓素姐看:「我問那和尚借了一粒,你找了出來,明兒請你吃酒。」

  「一粒也不是,上供的東西也借得?」素姐得意洋洋道:「你哄我呢,當我才穿越來明朝呢。」說完了才省得,去看陳嫂,已是笑去的遠了。又道:「狄自強,都有四年了。人家四年天下都打了一半,就是做生意,也是一天幾千萬上下。你就不臉紅?」

  「我有嬌妻。」狄希陳袖內取了汗巾將十幾粒珠子包起,笑嘻嘻的道:「還有小全哥。有你們兩個,拿全世界也不換。」

  素姐聽了這話,心裡便似打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一起湧上來,又慢慢沉下去,最後剩下一個甜字。伸出手來,握住狄希陳的手道:「我知道你沒有做大官發大財的天分,還這樣說你,其實我心裡也是著急。」

  狄希陳心裡奇怪,便問了出來:「不少吃不少你穿,這近萬的身家,你急個什麼?」

  素姐歎了口氣,見四下裡無人方道:「如何不急,調羹給你家添了個小兄弟,你娘就添了重症。你想想,這些銀子,若是你一個人使,自然不少。添了他,就去掉一半,若是再生幾個,你這個做大哥的,肯分弱弟的銀子麼?」

  狄希陳就沒想得這麼長遠。自己自然不是那種人。雖然心理上不當狄員外夫妻是爹娘,但是這幾年承兩位老人疼愛,自當有所回報。就算是分了家產,若是小弟弟不能度日,自然還要幫他。這幾畝田產,一潭死水禁得起幾瓢?拿這有數的銀錢,去助了別人,自己還有兒子孫子要養活,果然,越算越心驚,恨不能馬上去搶銀行。想到這裡,連忙對素姐陪笑:「我一向笑你掉錢眼裡,做夢都想發財,其實是我想的不周全。」

  狄希陳見雖是太陽底下,風吹久了也冷,說了這幾句話,素姐的手冰涼,便故意說道:「其實還燒了兩個杯子,擱在家裡等你去瞧。」

  素姐聽了這話,倒沒有方纔那樣歡喜,便由著他拉著回屋去瞧。桌上正擺著前幾日不言不語兩位孝敬的兩盆蘭草,極粗的瓦盆,又是單單的兩株草,不曾抽得花穗。素姐喜歡兩個孩子聰明懂事,不但收了,還擺在炕前。倒叫管家娘子們笑話她有些癡,拿孩子的玩意兒當回事。只見狄希陳掩了門,伸手進去扒開土,一個盆裡掏出一個杯子來,連土也等不及擦,便遞給素姐看。

  素姐心裡拿它跟從前超市裡的玻璃杯比,固然是差的遠了。這兩個杯子顏色是青綠色,卻一個深些,一個淺些。就是大小也不一樣,還不是十分的圓,若是擺在超市裡,怕是沒人肯花這一兩塊錢。可是狄希陳從無到有,硬是自己燒出來的,拿在手裡沉甸甸喜人。

  素姐自襯來到明朝差不多四年,可憐沒有出過明水鎮一步,更是沒有什麼見識,不知道這樣子的玻璃製品有無市場,便問:「這樣子的東西,能賣多少錢?」

  「不多,三萬兩罷了。」狄希陳伸出三個手指頭,在素姐面前晃了晃,笑道。

  素姐忍不住啐他:「還說我呢,你窮瘋了?」

  「你聽我算算怎麼不值這三萬兩。」狄希陳不慍,一本正經的算與素姐聽:「一隻杯子,附送燒製方法一份,配方一份,玻璃可製成何種物品清單一份。我賣三萬,多了還是少了?」

  素姐睜大了眼睛看他,這麼賣,當然是賣便宜了,問他:「我們壟斷不好麼,別說三萬,三十萬也掙得到啊。」

  「只怕是有命掙,沒命花。」狄希陳歎氣道:「這東西比葡萄酒如何?推廣開來又何嘗不好?若是人人都能用得上玻璃杯的話,一個賣幾個錢,也有得掙不是?我們當寶一樣又守不住,不如賣給別人,人家吃肉,我們喝湯。」

  原來狄希陳害怕又有人眼紅,打算這回先傳播開了玻璃的燒法。人人都可操此生計,自家再略改良一下,領先一點點,便可掙些安穩銀錢,過那安靜日子。

  素姐也不是那小氣貪財的人,十分樂見玻璃普及能給人們生活方便,很是贊成狄希陳的做法。只是真這樣做了,怕眾人知道要說他們兩口子是傻子,便對狄希陳說:「那可要想個好法子,別讓家裡人知道了說你傻。」

  「當然,我還怕人家買了配方的人追殺我呢,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對了,不如我便宜一點,多賣幾家。就沒人會對我下手。」

  素素看著這個小男人膽小的樣子,心裡覺得受用至極,放下杯子,親自出去打水來與他洗手。晚上熄燈,免不得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其樂融融。

  狄希陳與素姐相互剖明的心意,都放下了心裡的大石,便安心過年。素素忙碌,照著舊例兒與各親戚朋友處送禮,下貼子定吃年飯,無窮無盡的大小事都要與婆婆商議,方好行事。狄希陳卻無事,帶著小全哥,請了安,便叫不言不語兩個大孩子,四人一起,滿山遍地亂跑,砍了竹子做燈籠,跟著管家看打年糕,殺豬。

  除夕日祭祖,狄員外領著全家給祖先磕頭,又給調羹生的小兒子取名狄希青。狄希陳與素姐便鄭重將這個不滿一歲的小孩子當兄弟,命小全哥給叔叔磕頭,倒讓調羹心滿意足,狄員外十分欣慰。便是狄婆子,也覺得兒子媳婦大場面上做的很好,自己臉上也有光彩。

  守了歲,素姐方得歇幾日,閒下來自己謀劃這個襪子廠,覺得所費精力過多,收入卻有限,便想就此罷手。那寶嫂卻是才嘗得甜頭,十分的興頭上,哪捨得放手,說那些婦人家去如何說大嫂好,如何贊狄家仁厚,有的沒的說了幾大車。

  素姐畢竟臉皮薄,不好意思,想到自己那個時代有種經營叫承包,就是現在,讓家人出去做個生意的也多,便問寶嫂若是全交給她打理,她可敢。寶嫂如何不肯?連忙領了一百兩的本錢,又要了舊莊裡一個偏院,裡面有七八間大房,自去打理。

  狄希陳見素姐開竅,不再為這幾個小錢勞心勞力,明白她是為了能讓自己放心出門,放棄了好不容易想出來透口氣的生活方式。自己偷偷帶著兩個小僕人又燒了十來個玻璃杯盤之類的東西。將那些配方之類的東西抄了七八份,各自拿信封封的結實嚴密。數著日子過了正月,便與父母說要去江南看一個要好同年,也不帶從人,自從臨清水路搭了便船直下揚州。因為那裡鹽商多,大頭自然也多,是個能掙錢的好地方。

  這次狄希陳的主意打得果然好,從揚州到蘇杭,一路順風順水。

  隨他到了哪一處,便學從前看的三言二拍裡的騙子,換了極華麗的衣裳,花銀子租了院子裡最紅的姑娘,在最當眼的地方擺開了那些玻璃器皿吃酒。果然就有眼神好,發財心重的商人過來拉交情套底細,玻璃製法,自古就有,只是多是小件,又容易碎裂,像這般的當飯碗用的,何止是少見。狄希陳畢竟是拍賣行的優秀員工,見有人上套,吹得石人點頭,老子重生,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居然讓狄希陳賣了四次,每份足足兩萬兩銀。

  狄希陳也不貪,不等消息傳開,將那位紅姑娘重金謝了,將銀子都換了金子分裝在十個書箱子裡,上邊鋪上幾本新書,假裝是販書的商人,悄悄跟了運糧的盤一路北上直到臨清,又雇了幾匹大走騾,神不知鬼不覺得回了家,不過三個月功夫。

  狄老員外並眾人都道他是見了朋友買了書回家,不知道他悄悄兒已是發了一注大財,正大光明的將那些書箱搬進素姐後院的箱子間,將書分撿出來送人。

  那幾位商人,花大價錢買了狄希陳的配方,各自試制,都得成功,玻璃杯,玻璃盆,花瓶等物都能燒出來,倒覺得沒有白花錢。只是各自都當是個寶貝一樣拿出來貨賣,才發現不只他一家。雖然心裡暗道晦氣,再去舊日下處尋狄希陳,哪裡尋得到。好在這玻璃,雖然售賣的不止一家,卻也不多,四位商人略一碰頭便聯合起來,要賣那高價。不過半年,都賺得盆滿缽滿。無奈財帛紅人眼,突然之間有這樣掙銀子的好事,自然有無數蒼蠅要來盯。那四家也不能抱成一團,一家便叫人尋事告了官,家產盡沒,便是那些匠人,都一把鐵枷鎖了送到京裡充匠戶。那三家也各自找靠山,又有挖牆腳的,亂個不了。不過一年,什麼水晶坊,琉璃莊,便到處都有,就是繡江小小個縣,也有了個專賣店,賣些茶杯茶壺花瓶之類的東西。

  狄希陳聽說了,便與素姐說道:「差不多了,我去縣裡看看,回家我們就可以燒玻璃掙大錢了。」言罷夫妻二人相對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8:25 PM

第十七章 玻璃酒罈



  狄希陳便換了出門的衣裳,帶了個長隨出門。此是正是暮春天氣,從莊上一路走過去半是湖水半是春景,雖然風吹過來有些寒冷,但狄希陳卻很有去舊迎新的喜悅。他覺得腳底下的土路生了綠草,走上去都是軟綿綿的,田地裡的小麥都精神抖擻的在衝他點頭哈腰。順腳走到山樑上,便住了腳,面對波濤萬頃的白雲湖,很想借首詩詞來吼一吼,搜腸刮肚了半日,卻發現自己穿越的遲了,記得有限的幾句清風徐來,水落石出好像還是蘇大大的赤壁賦。掉過頭去看長隨牽了頭口正左腳踩右腳在路邊轉圈圈等他,只好肚內暗咒了幾句賊老天應景,抬頭看賊老天也沒有像小說裡那樣及是降雷來劈他,又得意起來,爬上騾子,讓長隨牽了走去縣裡。

  到了縣裡已近飯時,狄希陳讓僕人自去相識的人家寄放牲口,自己便在街上尋了個酒樓,步上二樓,有那小二忙引著進了一處小閣。他看閣內桌上還有水漬,便住了腳等小二擦拭。

  「狄大官人?」

  狄希陳一愣,又聽得一聲「友蘇兄」方才知道是叫他,忙對那位說話的仁兄拱了拱手。

  那人原來是狄希陳同學王胖子,當初屢不進學,棄了書本學做生意。看他如今天一身的綢緞,人比前些年更胖了,想來身家比身材還要厚實。

  狄希陳便打定了主意要聽他的生意經,拉著他坐下,撿那燒鴨子,川炒雞,糖醋魚,海蜇等物要了幾樣,又叫拿鮮魚烹了魚肚湯做下飯。小二轉眼間擺上鑲銀磁器,朱紅筷子,最後鄭重拿精緻春盤送上一小壇自釀的葡萄酒並兩隻玻璃杯來,對著狄希陳道:「俺們主人說了,多謝大官人傳了這釀酒的方子,還請大官人嘗嘗這酒可中吃?」

  狄希陳笑著擺擺手道:「難得你家主人有心,自是要好好嘗嘗。」那小二便道了謝關門退下。

  王胖子忙將兩隻杯子倒了酒,敬狄希陳道:「友蘇兄,咱喝一鐘。不是你,哪來這般好酒,又好吃又不醉人。」

  狄希陳心裡恨不能將這個胖子揍成豬頭,臉上還要裝出笑來跟他碰杯,自己當初分明是被逼的麼,要謝也要謝人家王公子去。他卻不想王公子要是提到這葡萄酒三個字,心裡比他難受多了。狄希陳畢竟是現代人,還算想得開,一想到如今葡萄酒也算繡江特產,自己無論如何也是造福鄉里,功德無量哪,這杯酒,他比王公子更有資格喝,想得興頭,便一飲而盡。

  王胖子看狄希陳喝的高興,便開口道:「友蘇兄覺得這琉璃鍾如何?」

  狄希陳舉起那杯子,玻璃杯改了名字叫琉璃鐘,果然便覺得手中的杯子精緻了許多。這杯子雖然盡力做成缽型,還有花紋,只是厚薄並不均勻,顏色卻是白裡透著油黃,顯得不怎麼乾淨。他是越看越喜,臉上不由露出笑容來,衝著王胖子點頭。

  王胖子大喜,酒也勸得越發勤快,不等狄希陳舉杯,自己左一杯右一杯的倒下去。話也越發的多起來,原來繡江縣的玻璃店就是他開的。開張大吉,不過一月功夫,只那琉璃鍾賣了有幾百上千個。今日見著狄希陳,道他是個肯花錢的主兒,又是舊日同窗,必是個好主顧。

  狄希陳見自己想打磕睡,便有王胖子來送枕頭,也是十分的快活,想著素姐還在家等他,便叫送下飯來,要吃了飯去瞧王胖子的店。

  王胖子樂得滿臉褶子都抖,三口兩口扒光了飯碗,便在前邊帶路,心裡想著,難怪早上喜鵲吱吱叫,原是應著今日要發一注財。

  狄希陳跟在後邊更是大樂,本來怕是還要花幾兩銀子買幾個回家,不然不好跟店家說話,如今知道是王胖子開的店,當然想怎麼問都不怕人家罵他問了不買。

  王胖子的店離的本不遠,略走幾步路就到了。並沒有店面,進了院子門當面就是一架綠油屏風,上書水晶館三個大字。裡邊東西廂房都打通了隔間,下了門窗,高高低低擺了些架子,放了花瓶水盂之類的大小東西。遠遠看過去,映著日頭光,明晃晃的耀得人眼睛生疼。

  王胖子一路走一路指點狄希陳,這物價值多少,某人買了幾樣回家,又此物如何討女人喜歡,一日要賣出多少件。

  狄希陳也看得仔細,心裡的喜悅比王胖子還要多些。就這些破爛玩意兒,自家不言不語如今燒出來都是砸著玩的,看來自家出品,要求可以放低些了,不能只看高端市場,中低檔也不能放過麼。

  那王胖子看狄希陳一路看一路點頭,卻不曾有特別中意的,著了忙,道:「友蘇兄,俺還有幾樣鎮店之寶,你與我去後邊。」

  狄希陳暗笑,什麼鎮店之寶?不就是樣子少見些的東西麼,哄那眼界高些的主多掏銀子罷了。

  原來這鎮店之寶是一套茶壺茶碗,拿大紅面素白裡錦盒裝了,襯得茶壺茶碗顏色深了許多,綠盈盈的十分好看。狄希陳見了這樣的包裝,十分好奇,問道:「多少銀子?」

  「看在你我同窗的份上,二十四兩。」王胖子樂呵呵的道。

  「我是問這盒子,做的實在好看。」狄希陳愣了一愣,忙道。

  王胖子方明白,陪笑:「這個不值什麼錢,白送的。」

  「哎,承你大情吃了飯,哪能再要你的盒子呢?」狄希陳也不道破,打了個哈哈,說還要去親戚家吃酒,改日再來。

  王胖子無可奈何,心裡還望他真的再來,送了他一個玻璃盆。

  狄希陳尋著了長隨,慢慢出了城門,便飛一般趕回家,要與素姐匯報。

  到了家,狄希陳拿出那個盆子與素姐瞧,素姐也覺得平常,又拿去給狄員外老兩口瞧。狄婆子拿在手裡,翻來翻去的看,聽說要一兩銀一個,這麼個小東西也值半畝地,都道好個稀罕物兒。

  狄希陳便道:「爹娘,這個玻璃,兒子在杭州也親眼見人做過,約莫著也能做得來,跟我往日裡燒的那些瓦盆差不多少。」

  「胡說,這個什麼玻璃透亮,能跟瓦盆一樣?」狄婆子先就不依兒子胡說,「一兩銀一個呢,本錢怕不也要五六錢。」

  狄員外與調羹也都道狄希陳是說著玩的,當不得真。眾人玩賞了半日,狄婆子又道:「這個我留下玩罷,放你們屋裡,怕小全哥打碎了可惜。」

  素姐含笑稱是,她哪裡會將這些東西放在眼裡。

  狄希陳看眾人都不理論他的話,急道:「我真的會燒,不信明兒就燒幾個來。保管比娘手裡這個強。」

  調羹看他都急出汗來,便打圓場道:「那敢情好,這個玻璃盆裝果子好看,大哥若是燒得,也給我燒一個。來了人擺出來也好看。」

  狄希陳還要說話,素姐笑著拉他走了,走到自己院子裡,跟他說:「你就燒幾個好了,真真的擺在面前,老娘便沒有話說。」

  狄希陳想想,原來是自己著急,第二日清早便帶了不言不語,他想的周全,還叫了狄周去做個證見。大半日功夫,便燒製了十來個綠盆,又想出花樣,都夾成荷葉形。遠遠看去,便如同來十來片新摘下的荷葉一般。這些荷葉盆有大有小,先經了素姐的眼,便拿了一個大的要做洗手盆放在盆架上。其它的方由狄周小心押著不言不語送進上房給老主人瞧。

  狄員外夫妻沒想到兒子果真會燒這玻璃,十分的歡喜,狄希陳便道:「如今玻璃會燒的人也不少,不見得一個盆真能賣到一兩,賣三五錢銀也有得賺。俺們也開個作坊罷。」

  彼時素姐又有了五個月身孕,因怕過於勞累小產,將家事早交於調羹。那調羹也學素姐一般,大事小事都問明的狄婆子方行。狄婆子便問:「一個盆本錢幾何?」

  狄希陳本來想說不費什麼本錢的,不過河邊拉幾車沙子,再買些馬牙石面、盆硝、硼砂等物,要什麼燒不出來?只是他吃過一次大虧的人,曉得若是說的太容易,傳開了怕也是個麻煩事,那位王公子只怕等著他呢。便道:「約二錢銀的本錢,只是這樣一個盆,燒十個總有三四個會碎,還好碎了還能回爐重燒。」

  狄婆子聽了這話,便故意皺了眉不肯,道:「照小陳哥這麼說來,怕也是個賠本的買賣。」又對著調羹說道:「如今有了你兄弟,再像舊年你釀葡萄酒一般賠了銀子你好意思?依我看,燒幾個家裡用用罷了,要想開作坊,你有錢自開,不准動用帳上的錢。」

  狄希陳與素姐都沒想到狄婆子指了舊事,居然不肯,都拿眼去看狄員外,狄員外愛兒心切,道:「有三分利,也是門好生意,如何做不得?」

  狄婆子咳嗽了幾聲:「如今年成不怎麼好,家裡開銷也不小,小陳哥還要進京活動,哪有銀子騰挪。虧了本錢敗了家,小陳哥做不成官事小,全家靠什麼過活?」又指著調羹道:「雖是她生的,我一碗水端平。老頭子你就不為他想想?」又衝著素姐說話:「你們小兩口就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真想做,自己掏錢,我也不攔你們。賠了錢不許找我。」

  這會子,小兩口算是明白了,老太太明裡反對他們拿公中的錢開作坊,倒不是怕賠了錢,是因為狄希青還小,不好分得家,不願將來他分了自己兒子的錢。

  狄員外也明白老妻的心思,只是她的道理也不好駁得,做生意又確實有賺就有賠,萬一真賠了,又怕調羹埋怨,便不好開得口。

  素姐得了婆婆恩旨,將自己的賠嫁,揀那用不上的盡數變賣了五百兩,交與狄希陳。狄希陳尋了能幹可靠的夥計,將本錢與他,在莊後起了窯,招了工匠,就派了不言不語做工頭。先是吹些花瓶等物,後來專門做酒罈。因他只做酒罈賣,都是人家賣酒的來訂,賣的又不貴不便宜。眾多燒玻璃的商家都是走精品路錢,看不上這些小錢,所以倒慢慢讓狄希陳的酒罈廠越辦越紅火。

  等到素姐生了的女兒半歲,這山東一省,凡是賣葡萄酒的,沒有不用狄家的酒罈子的。別家雖也有仿製的,一來賣像不如他家好,二來不如他家的精準,五斤的小壇,他家頂多多出半兩,決不像人家的有多的也有少的。那買酒的人,同樣的酒,都只肯買狄家酒罈,圖送禮好看,便是自用,也不會少斤兩。他家的酒罈,一個只賺五分銀子,又賣得極賤,不似別人拿住了不肯放手。這一年下來,居然將近三千兩落入素姐的荷包。調羹雖然羨慕,可是狄婆子不肯動用公帳上的錢入股,她自己雖多少有些私房錢,也不好當狄婆子面拿出來用,只得罷了。

  卻說狄希陳與素姐都心滿意足,雖然這玻璃用處很大,能掙的錢也不少,他們也不過給自己院子裝了幾塊玻璃窗,還不曾全裝上,暑天不如糊紗透氣。

  這一日,相家使了家人回家來送信,說是眼下有十來處好缺,叫他趕緊帶了銀子進京去。



第十八章 狄希陳不在家



      狄希陳從小就不是一個有大志的人,當初能考大學是害怕跟素素距離太大被甩,玩命的背了一年半的課本。等到畢業找工作,居然讓他找到了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小小拍賣行這種混水摸魚的好地方,他就覺得一個月三千來塊錢夠花就好,不求上進,每天無事起點看看小說,還要對著YY無極限的男主呸呸兩聲以鄙視人家不曉得享福。到了明朝,又很好運的做了地主家的兒子,若不是因為那葡萄酒被人踐踏了幾腳,也不會去背八股文要做官.

  素姐從小樣樣都要拿個尖兒,只是農村出來的老實姑娘,在社會上做了幾年事,一來早早有了男朋友,二來沒有關係也不願意拿身體賭明天,偏偏又生得一副好皮相,怪不得人家打她主意,到最後總是不歡而散的結局,也灰了心。到了這個女人不如牲口值錢的時代,叫她也像那些無敵女主一樣發散穿越附贈魅力迷死以自身為中心半徑一千公里以內所有雄性,再讓這些只會對女人搖尾的阿英阿雄去為了她互相的咬個亂七八糟。嗯,這個想法很有創意,這個故事好像在哪看過。

  這樣一對天生和後天都胸無大志的人,都覺得數這一年幾千兩的銀子,便是天大美事。狄希陳是怕麻煩不想去做官,素姐是覺得有錢了不必去做官。

  無奈狄老員外最是心熱不過的人,做了一輩子富戶,吃夠了有財無勢的苦,巴不得兒子今日做了知縣,明日就升尚書。聽見相家來了信,便催狄希陳。那薛教授也是一般心思,一頭是兒子,一頭是女婿,哪一頭都放不下,親自來約狄希陳與薛如卞一起去。

  那薛如卞還好,雖然做官的心不熱,家裡也沒什麼牽掛,要去便去。狄希陳可是才創業一年,哪一日不跟素姐兩個商量如何如何,雖然拿定了主意要低調,要做專業賣酒罈子的,可是在家喝著小茶,摟著娘子,無事YY比那千里奔波做官可強多了去。他哪裡捨得去求官?左磨右磨,相於庭在京裡急了,又命了人快馬加鞭的送了信來。狄希陳方慢吞吞收拾了衣裳,帶了幾個家人,駝了五千兩銀子進京去。

  家裡一下子支去了五千兩,便顯得那個玻璃作坊的收益格外惹眼。調羹便有些不快活起來,雖然不敢當著狄婆子面說些什麼,在狄員外面前多少也有些不怎麼入耳的言語,說得狄員外的心也活動起來。不過一來狄婆子當初話說得斬釘截鐵,二來兒子不在家,老頭子也不好跟媳婦說這些。人心裡有了算計,臉上不免就有了表情。素姐雖然可以無視調羹,卻不能不把公公放在眼裡。只是就算自己視金錢如糞土,也不好在婆婆面前提將作坊入公帳的事情,畢竟婆婆明擺著就是偏心。

  好在素姐手裡還有個襪子廠,當初因為是自己管家,又是自己拿的主意要做成這事,不好開公中的帳,動用的是自己的錢。這幾年下來,寶嫂充分顯示了勞動婦女的精明能幹,襪子廠的人雖不多,來來去去總是二十來個,實際上成了來料加工培訓班,多是做了一兩個月活學會了手藝回家再去教一大家子人織了送來。寶嫂收了,洗乾淨,積夠了數目每雙加三個錢轉手賣給商人。這麼三個錢三個錢的攢下來,一年刨去各樣花費,也有二三百兩銀子。素姐往年都是一分賞了寶嫂,二分賞了家裡眾人,那七分自己收起。

  現在便不好大錢小錢都收入自己口袋,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說法來,便老老實實大清早請了安當狄員外並調羹面對婆婆道:「媳婦辦那襪子作坊,雖然沒用公中的錢,使的卻是家裡的房子和人,如今本錢早收回來了,還是歸到公帳好些。」

  狄婆子如何不曉得素姐這是丟卒保車,便道:「雖是歸了公帳,原來賞了家人的也不能少了他們的,再分出三分來存著修牆罷,那四分,你與調羹管家辛苦,平分了零花罷。」雖然終歸還是偏心自己的兒子媳婦,調羹一年憑空得了四五十兩銀子,她還知道一鳥在手好過眾鳥在林的道理,自是十分的喜歡。

  素姐安了內,便不怕人扯她後腿,安心養胎。玻璃作坊若是有事,自有不言不語來說與她聽,無事,請了安便扶著春香,帶著兒子四下裡走走,又在書房尋了本千家詩教他念。雖然狄希陳不在家,有嬌兒在身邊,日子過得十分安逸。

  卻說狄希陳進了京,因相於庭家房子少,狄員外跟調羹又都捎了禮物與那大媒人童奶奶,便想仍去賃童家的小院子住。相於庭也嫌他住不下,樂得他自去尋下處。

  狄希陳到了童家門首,卻見門庭敗落,大門上漆都掉了一半,再扣門,半日方有個極漂亮的小姑娘來開門,問他:「你找誰?」

  「童奶奶在家麼?就說舊年來租房子的狄舉子來租房子來了。」狄希陳穿越過來好幾年,還是頭一次看到水靈靈的小姑娘這麼盯著他看,臉皮不免薄起來,正想扭頭避過一邊。沒想到那小姑娘已經飛一般跑回屋裡。

  不一會兒,童奶奶邊走邊笑道:「我說今兒喜鵲叫的歡,原來狄大官人來了。你爹娘可好?」

  狄希陳看她雖然身上還是綢緞衣裳,卻都是舊的。從前那些叮叮噹噹的首飾都摘了去,怎麼看都露了老相。

  童奶奶見狄希陳看她,笑道:「是不是老得看不得了?」又問調羹:「那調羹如何?」

  狄希陳明白自己失禮了,忙道:「姨娘很好,還捎了幾件東西與您老呢,前年生了個小兄弟,小名叫小翅膀。」

  「果然是個有福氣的,」童奶奶開了那邊院子的門道:「如今你童大叔不在了,這邊院子久沒有人住,少了什麼你自己買吧,我也知道你不缺那幾兩銀子使用。」言罷自去了。

  狄希陳看這邊,光景比她們住的那院子要好些,卻也十分淒涼,忙吩咐從人下了行李,自去鋪陳,將捎來的各樣禮物揀了出來,看那個小姑娘拿小托盤裝了一鍾茶站在門外邊,接過喝了兩口道:「你將這幾樣東西送與你童奶奶去。」

  小姑娘道:「這麼多呀,我可拿不走。你幫我拿一半。」揀東西的管家見她說話大膽,皺了眉正想說她,卻見狄希陳笑道:「原來你是小寄姐呀,長這麼大了。好,我拿過去。」

  狄希陳細心,看這半時都沒有個使喚的人,不是童奶奶,便是小寄姐,料定童家光景不好,怕叫管家同送了東西過去人家不好意思,便親自送了小寄姐回家。

  童奶奶正坐在屋裡折衣裳,見小寄姐抱著一堆東西進來,後邊狄希陳又是一大包,忙跳下炕來道:「小陳哥兒,怎麼這麼多禮?」

  狄希陳笑道:「我爹謝你大媒,還說捎少了呢。」又袖內取出十兩銀來道:「這是房錢,不知道要住幾時,先胡亂收下罷,回頭我再補給你。」

  童奶奶見這些禮物約值二三十兩銀子,怎好收得他房錢,死命的不肯收。狄希陳卻是非要給。小寄姐不耐煩他二人做禮,一把搶過那銀道:「娘不要我要,收著給弟弟娶媳婦不好?」

  童奶奶聽她提到兒子,便順著台階兒道:「你這孩子,沒得叫大官人笑話。」

  狄希陳笑道:「還是小寄姐爽利,當收的為什麼不收?」因她屋裡就只有母女兩個,忙道:「我先回去看他們收拾屋子去。」

  童奶奶手裡有了銀子,底氣自然足了,忙說晚上等兒子回家,請他一處吃飯,狄希陳應了自去不提。

  童寄姐見狄希陳走了,便問她母親:「這個人怎麼這麼大方,送了這許多東西,又付了這麼多房錢?」

  童奶奶道:「前幾年他跟他老子來咱們家賃房住,父子兩極大方和氣的人,因我幫老太爺說了個妾,感我情,所以送我禮。這位還是個官兒呢,怕是要謀實缺的,你休要沒大沒小惱了他。」說得小寄姐紅了臉。

  童奶奶便稱了幾錢銀現去買了幾樣吃食,親自整治了一席酒,等兒子回家,一家三口請了狄希陳過來吃飯。童奶奶畢竟年紀大了,吃了幾杯酒,不等狄希陳問她,自己便將這幾年的事說與他聽。

  原來童爺本開著極興頭的鋪子,卻嫌賺的錢少,又花銀子走門路要去做草料商人,賣與官家。誰知道運氣轉了霉氣,本來就不在行的人,買的草料全霉爛了,官家又豈是好相與得?輕易便打了八十大板,抬回家已是沒了出氣。又拿他家鋪子頂了罰金,若不是童奶奶兄弟駱大舅是錦衣衛的校尉,只怕這兩個院子也留不下來。如今,只靠賃房子的銀子養不活那許多人,下人都打發了,就是兒子小虎哥,也送了人家府上做長隨,母子三個艱難度日。

  童奶奶婦道人家,家事敗落了,就是回娘家,自家兄弟雖不嫌她,那嫂子也沒什麼好臉色,如今對著溫良謙和的狄大官人,搬完了自家,又細細問他家,那調羹回了家,狄老太太可有脾氣,狄大嫂給他添了幾位小哥兒。

  狄希陳也是頭一遭遇到明朝八卦友,只得揀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學那港姐,只是微微笑。

  童奶奶好容易將幾年的怨氣一吐而淨,見天上吊下這麼個大官人,若是遇著機會,怕也能賺幾十兩銀使用,又哪裡會認真的打破砂鍋問到底,隨口問過就算了。

  只有小寄姐,是生平頭一次跟知縣大人一桌吃飯,她見狄希陳又和氣,又有錢,還是個官兒,心裡很愛和他親近,就是他說句話兒,都覺得好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8:26 PM

第十九章 玫瑰香粉


  狄希陳本來就不想做官,等他慢吞吞到了京裡,上好的缺兒早就讓人挑完了。剩下的,不是偏遠就是窮,再不然是又遠又窮。相於庭是又高昇了的,人都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但是高官也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將人家才上任的一把拎開,再將狄大老官兒送去?便想著方兒替他告了假,要等明年。相於庭又替他謀劃,叫他不要回鄉,在京裡多結交些顯貴作勢,再尋一個上好的師爺,怕他去了任上做不來。

  狄希陳都依了,心中卻是另有主張:上次來是考試,都沒怎麼出去走走。怎麼說也是穿越人士啊,萬一還能穿回去,人家問你:「大大,明朝是什麼樣子滴?」要是跟人家說我忙著抄八股文,跟老婆生孩子,沒時間旅遊,只怕不會被板磚砸死,也會有人罵他是GJM。如今手裡有錢,肩上無事,正好四處走走,也學人家寫幾筆到此一遊,回家博不能出門的素素一笑。

  正好薛如卞已是掣著南直隸華亭這樣一個肥缺,定了日子要回鄉祭祖,接妻子一起赴任。狄希陳急忙寫了信給素姐,這一回因大家都知道素姐管家跟著他認了不少字,他便老老實實寫的中文,說他在京裡過幾個月,待過年時必回家的,因才來兩天,也沒有買東西,又問她與家裡想要些什麼,差了人送信過來他好買。寫完了,自己都覺得跟唐僧差不多,也不封口,便鄭而重之的交給大舅子,送他到通州碼頭坐船回家。

  狄希陳在京中的日子,便似神仙一般。每日早起,去相家請了相大舅並舅母的安,隨他走到哪裡,遇著中意的酒樓便進去吃幾鐘,見到精緻好玩的東西也買幾樣。因為住在童家,他照著現代人對房東的慣例,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進出人家的門,總不好意思一毛不拔,也常常有些小禮物送與童奶奶並小寄姐。那童奶奶倒還罷了,道小陳哥為人忠厚懂事,沒有想到別處去。唯有童寄姐,見狄希陳送她的東西,都是些女人喜歡的精巧玩意,越發的覺著這位希陳哥的好來。

  因為狄希陳帶來的都是男僕,相於庭替他著想,屋內總要有個人收拾衣裳,便想送個丫鬟給他,與妻子商議,他娘子道:「你大嫂是個什麼性子你能不知道?快休提這餿主意。大哥的衣裳飲食,咱們多操心罷了,也免得你大哥日後受那皮肉之苦。」

  「我大哥如今也是個官,連個妾也沒有,出去不怕人家笑話?」相於庭笑道:「你看薛大哥那等古板的人,都在京裡尋了個上等的全灶回家,要不咱也替大哥尋個吧。」

  他娘子笑道:「你要是嫌新娶的那妾不好,另娶了隨你,我也不吃醋。」拔出頭上的金簪子做勢刺他,「大嫂若知道你幫大哥這等忙,白日裡不好意思,半夜也來扎你幾下。」

  相於庭苦笑道:「你當我是喜歡納妾的麼,若是沒有這一兩個人兒,出門人家要笑話我怕娘子的。你看我哪一日不是跟你睡?」

  他娘子紅了臉,罵他:「那你的妾怎麼大了肚子?」

  相於庭無話可說,只好訕笑著走開,第二日跟狄希陳一處吃中飯,便不好再提要送他女人。

  且說狄希陳吃過了飯,便又出去閒走。突然聞到一股清香,那味道和素素穿越以前愛用的香水味道差不多,忙尋著香味進了一家鋪子,原來是家胭脂水粉的專賣店。他想著愛妻用不慣明朝的落後化妝品,不如在這裡挑幾樣吧,不管她用不用,有這份心意她必領情的。

  「剛才那是什麼香?」狄希陳一邊抽鼻子一邊四處看,跟後世的專櫃擺的差不多麼,很大一間鋪子,靠牆一圈兒架子,上邊擱著各式各樣小盒子小罐子。那夥計見狄希陳眼睛在一個盒子上略停了停,便搶在前邊拿起那盒子捧到他面前道:「這是小店秘製的薔薇香粉,就是大人剛才問的那種香味兒。」狄希陳從前也曾陪素素各處逛逛,到了這種地方,那些BA跟孫悟空一樣都煉就一雙火眼金睛,從來不拿正眼瞧這兩位來開眼界的土包子,唯一一次他拿年終獎給素素買了瓶香水,足足的花五千大元,人家小姑娘包好了,還像扔垃圾袋一樣扔了給他。

  瞧瞧古代人這素質,狄希陳心想,這才叫顧客是上帝麼。便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那夥計招了招手,後邊便有人捧了個小小雕花圓盤跟了過來,他將盒子蓋上,輕輕放在盤內,又笑道:「小鋪的胭脂與別處不同,並不是成張的。」又從架上取了一隻白地青花的小瓷盒來,揭開來道:「拿簪子挑一點兒在手心,沾清水化開--」見狄希陳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忙笑道:「味道還十分的香甜。」

  狄希陳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遇到知音,從前他常常跟素素說,化妝品是男人的零食。看麼,這位做生意的多上道,直接跟買化妝品的男人說,這個味道好吃。想到這就笑了,問他道:「可有別的顏色的?這個怕是艷了些。」

  夥計忙將架子上一排盒子揭開,狄希陳回忙素素最愛的口紅的顏色,挑了盒淡紅的。又笑著問道:「可還有什麼好吃的?」

  那夥計一本正經的道:「小店的出品,沒有不好吃的。」

  狄希陳大笑,覺得這夥計是個趣人兒,便道:「那就這兩樣,每樣來十盒吧。」

  夥計見他也不問價錢,樂得多賺他些銀子,忙拿錦盒盛了,又單拿出一隻青瓷小盒道:「這是小店新制的玫瑰粉,是奉送的。」

  狄希陳沒想到明朝也有小樣送,喜的拿在手裡看看,突發奇想,問他道:「那你這裡可有什麼香水賣?」

  那夥計想了半天,方賠笑道:「那都是現用時拿香料調了泡水的,老爺若是喜歡,小店也可代泡,只是放不長久。」

  狄希陳愣了一愣,那夥計已將龍腦、旃檀等種種香料捧了一盤過來,狄希陳方明白這明朝是沒有香水的了,擺了擺手,暗道都是那些小說看得昏了頭,自己笑了一笑,順手將手裡的小盒納入袖內走到門口,早有管家狄九強去付帳,捧著那兩個錦盒跟在後邊回家。

  狄希陳隨口問了句多少銀子,狄九強道:「一共四十兩,好貴物件兒,小小一盒,頂一畝地!」

  狄希陳也暗自咋舌,果然女人的錢好賺,從未來到古代都一樣。心裡也有些心痛才花出去的幾十畝地,便沒了興致,要回家去。

  原來童奶奶想多存些銀錢給兒子娶媳婦,給女兒做嫁妝,她仗著自己能言會道,便尋些當季的新鮮花和果子等新奇有趣又不貴的東西,送入相識的有錢人家,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子不好出得門,見了新鮮的東西如何不喜,多少都有賞賜,童奶奶便靠著幾個賞錢度日,十日裡總有三五日不在家,不是去各處搜尋新鮮玩意兒,便是去大戶人家討賞,小寄姐從前也跟著娘出去走走,如今大了,自己害羞不去,童奶奶也隨她在家。

  這日小寄姐曬了衣裳,因母親去了一位侍郎家,必到晚才來家,她吃了飯無事,就掩了大門站在門縫後邊看街景。忽然見到狄希陳來家,忙要避開,狄希陳笑她道:「知道害羞,怎麼還要站在大街上去?」

  小寄姐與人鬥口,哪裡肯吃半點虧,也笑道:「狄大哥身上怎麼這般香,倒和我們女人似的?」

  狄希陳自己到處聞聞,想了半天,自袖內摸出那盒玫瑰粉來道:「可是它?」

  小寄姐一見那瓷盒子,便跳起來搶了去,笑道:「給了我吧,哪裡來的好東西?」

  狄希陳怕說了她見了那兩樣也要,連忙道,「拿去就是,什麼好東西,路邊拾來的。」

  小寄姐揭開了一看是粉,便想著回屋試試,也不理論,喜滋滋自去了。

  狄希陳見她自去,鬆了一口氣,若是讓她發現還有兩樣要拿去,又不好跟小姑娘小氣,還是收起來罷。親自將那兩隻錦盒鎖了箱子裡。無事坐在桌前盤算,化妝品的生意真是好做,素素以前經常自製個肥皂面模之類的東西,不如把家搬到京城來賣肥皂吧,比種田做官賺得多。

  卻說童奶奶晚間回家,聞得一股子玫瑰香味,她是曉得這樣東西的價錢的,又翻出了裝粉的盒子,便問女兒哪裡來的。小寄姐笑道:「狄大哥說是他拾來的,我就要了來。」

  童奶奶罵她:「必是你狄大哥買了家去給狄大嫂的,你見了要,人家不好不給。二兩銀一盒的東西,夠咱們過一個月了,也是拾得來的麼?」奪了盒子便要去還給狄希陳,小寄姐捨不得,便緊跟著母親後邊求情。

  童奶奶不理她,自走到狄希陳跟前道:「小寄姐不懂事,狄大哥莫要怪她,這盒粉必是要捎與大嫂的,給她做什麼?」

  狄希陳笑道:「原是意外得的,寄姐喜歡就讓她拿支玩罷,我看她就如同自己妹子一般,童奶奶莫要見外了。」

  童奶奶本也怕狄希陳惱了,是虛讓一讓,見如此,便再謙讓了兩句,將盒子交還女兒手裡,又說了幾句閒話方散。

  晚間睡下童奶奶便教訓小寄姐,寄姐道:「什麼好的,人家不當回事,你認什麼真。」

  童奶奶想起從前,是不拿這幾兩銀當回事,如今女兒大了,喜歡一盒粉,還是問人家要的,也自心酸。又想到女兒長得不醜,大戶人家給人做妾捨不得,有那小門小戶的,一夫一妻正經過日子,想來也用不起這樣貴粉。想到傷心處滴下淚來,怕女兒問她,偷偷在被內擦了,輾轉了半宿才睡去。



第二十章 素姐分財[上]


  狄希陳也自思量,總覺著童奶奶來的蹊蹺,平常小寄姐見了他手中的東西,要了去的也有比這盒粉貴得多的,也不見童奶奶來打個花狐哨。思來想去,雖然當初那本書他也看過,可是淹沒在無數書本裡,實在是沒有什麼印像。若是讓他寫信回家問素姐是不是有這麼個前世定的小老婆在京裡等著他,名字叫小寄姐,還不如讓雷劈死呢。看那童奶奶的態度,怕也是不想讓小寄姐有什麼心思的。就是那小寄姐,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人是潑辣些,又哪裡會有什麼心思,不過愛沾小便宜罷了。更何況自己也不是中年怪大叔,對這樣的小蘿莉沒有什麼邪惡想法,罷罷,還是遠著些罷,也省得素素一衝動把自己閹了。

  狄希陳抱定了明哲保身的主意,出門的時候就多了。便在家,也拴了他這邊院子的門,囑咐了管家們若是只有寄姐一人過來,就說他睡下了,不准開門。

  這一日清早就下雨,狄希陳不好出門,便搬了桌椅在簷下,要看看雨景,藉著天光給素姐寫信。正寫到得趣時,有人敲門,狄九強聽見是童奶奶聲音,忙開了門讓她進來。

  童奶奶也是見天下雨,在家無事,過來與狄希陳閒話。她見狄希陳桌前一疊寫滿了字的紙,笑道:「我來的不巧了,原來狄大官人有正事。」

  狄希陳倒不好意思起來,收了字紙,道:「給家裡寫封信兒。」

  童奶奶羨慕起來:「狄大嫂原來識字呀。」

  狄九強捧了茶上來,就接話道:「原來也不識字的,都是俺大哥教的。」

  這話說得狄希陳臉都紅了多半邊,當年高考,素素比他多十來分呢,人家可沒他那麼拚命背過書。忙道:「賤內因管家,不過略識得幾個字,認得家書,記得帳罷了。」

  童奶奶感歎道:「認得字,記得帳的男人又有幾個?想來大嫂必是極能幹的。」

  狄希陳還要謙虛,狄九強在一旁又接了過去道:「俺家大嫂能幹著哪,全家大小事,沒有她調不勻的。俺家還有個琉璃作坊,都是大嫂管著。」

  狄希陳看狄九強越說越不像了,喝他道:「這茶都涼了,換盞熱的來!」說得狄九強灰溜溜退下,走到廚下與眾人道:「我誇大嫂也有錯麼?當著客讓我下不來。」

  眾人都笑話他:「別以為改姓了狄,就是人上人了。有當著客說主人怕老婆的沒有?」說的狄九強拍頭道:「我是傻了不是,怎麼想起來說這個?」忙另煮了茶送上去,童奶奶已經走了。狄希陳又鋪開紙在那裡奮筆疾書。他看主人臉上還帶著微微笑,就將茶鍾擱下。

  狄希陳聽到聲音,道:「你收拾下,去騾馬店雇個頭口,明天早上送東西家裡。要捎什麼,我信裡寫得都有,也沒有什麼話要帶。」狄九強不知道主人是因為他多嘴要打發了他,很是高興有這麼個肥差,樂得也不順著簷下走,衝到雨裡一邊跳一邊叫俺要回家嘍,倒叫廚下眾人聽得好笑。

  狄希陳聽了他這話,更是想家了,出來了兩三個月,馬上就到夏天,可是如今跟一群山東的大老官兒們混在一起,今日你家吃酒,明日他家賞花的,在他看來又浪費時間又浪費金錢。只是國人拉關係,從來少臨時抱佛腳,都是這般小火慢煮,這古代人講情面,倒比現代人強多了去,銀錢少些只要功夫做到了,事也能辦得成。想到這裡,只得又加上幾筆,囑咐素姐小心身體,不要接上信就叫人上京來,差不多七月底,使個人來罷了,到了過年再使人來,他好有借口回去。

  另命將自家的葡萄酒裝十來壇送來,有個官兒八月做壽,正好送他。

  這樣寫了又寫,總也捨不得停下。直到狄九強咧著大嘴巴來回說要將帶回家的東西裝好了明早好走,才放下筆來。兩個人動手,將各樣東西裝了箱子,上了鎖匙,又將鑰匙封進信封裡,拿個拜匣裝了叫狄九強明日放在懷內。

  狄九強想念家裡新娶的媳婦,一路走得飛快,不過四日就到了明水。素姐聽說丈夫有信回來,便如天上落下個活龍來,也不要人扶她,自己走到前邊,問狄九強要了信,便扯開來一行一行看。看到一半,狄婆子在內也是急得不了,命人叫她進去。

  素姐忙進去坐在床邊,撿些能說的,好玩的讀與狄員外與狄婆子聽。好在這一家子只有自己一個識字的,那些肉麻的想你啊,親你啊之類的話不怕別人看到。讀到狄希陳說買粉,那夥計說粉好吃,一家子都笑個不了,狄婆子笑罵道:「這個小陳哥,還是這麼不老實。買個粉兒都有這麼多笑話兒。」

  素姐念完了信,看眾人都坐著,就是抱著小翅膀的□也坐在腳踏上,唯有調羹一直站在床邊,心裡有些看不上,便說怕有什麼東西潑灑了,還是要趁早撿出來,告了個罪,便回自己院子裡去。調羹知機,借送她,也走了出來。

  兩個便站在角門邊說話兒。

  「你也太小心了,坐坐又何妨?」素姐笑道。

  「大嫂屋子裡都坐不得,何況娘屋子裡。」調羹也笑道:「妾算是個人呢?娘對我算是極好的了。我自己也要知道進退。」

  素姐點頭,又道:「我也是妾生的,很知道你的苦。我媽來了無事都要訴幾天苦的。」

  調羹道:「龍姨是個有福氣的,生了四個兒女,個個出息。我們這個種子,才這麼點子大。」

  素姐心裡也酸,可憐天下父母心,調羹比自己生母龍氏還要可憐,自己母親有了四個兒女,正室又無出,拿著都當親生孩子待。狄婆子總看小翅膀是根刺,雖不至於撥了他,也不怎麼待見。其實又何必,就那麼點家產,便是都給了小翅膀又何如?有本事自己掙了錢花,不靠祖上的財產過日。存了這個心看調羹,倒覺得她可憐多過可恨,不趁狄老員外活著,手裡多拿著點,將來老的去了,她們母子就艱難了。

  想到這裡,她便對調羹道:「小翅膀總是親兄弟,你且放寬心罷。你待娘總是誠心誠意,她心裡也是有數的,不過是面子上下不來罷了。」

  調羹沒想到素姐這般說話,眼淚都流了下來,怕人看見,趕緊擦了道:「待飯時了,我去做飯,小全哥說了今天要吃餛飩的,就白菜豬肉的罷。」

  素姐笑道:「也莫慣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還是依著娘,吃麵罷。省得分了兩起,倒叫人咬舌。」

  到了屋子裡,見當堂放著只箱子,兩邊捆著夾板,春香跟秋香一個手裡頭拿剪,一個邊上擺桌,正等著她呢。

  「你們兩個小猴兒,怎麼不自己開了箱子?」素姐就勢在邊上坐上,春香也不說話,笑著就剪了棕繩,素姐將鑰匙遞給她,開了箱子,便讓秋香一樣一樣撿出來放在桌子,桌上放不下了又擺到炕上。素姐因狄希陳將買粉說的活靈活現,便首先打開兩個錦盒,盒子裡上下兩層排著瓷盒,揭開了一看,一樣是白色的一股子茉莉香味,想來是擦臉的粉,那一樣顏色有淡紅有緋紅,嗅起來果然都是又香又甜,素素便將各樣都留了一盒,命春香收到自己的妝台抽屜裡去。又看其他的,撿出自己有用的,其他的都分了種類厚薄,打點送人,頭一份兒自然是巧姐。

  因狄希陳說他要回家,素姐也不忙著命人進京,安心要靜等兩三個月後再叫他回來。

  卻說巧姐,在薛家日子並不好過,薛夫人並薛教授都是老古板。薛如兼性格跳脫了些,便不如他長兄受得疼愛多。這幾年又不曾中舉,便有些寂寞之歎。生母龍氏是個糊塗人,見老三小冬哥都不曾上過學識字,眼見十六歲了,都不曾定親,日日在二兒子媳婦面前囉嗦,大兒子已是上了任去。小巧姐的養氣功夫不怎麼到家,又要敬她是個生母,忍得十分難受,見得嫂嫂相贈,收到東西,便藉著這個機會回家。

  薛如卞也高興,便送了她回家,因調羹日夜在狄婆子房裡服待,巧姐不待見她,請了安就移步素姐這邊來。

  素姐正在窗前守著小全哥描紅。屋子裡靜悄悄的,因窗子正中間一塊一尺的地方換了玻璃,便顯得極亮堂。他們小兩口進來時,素姐正說小全哥呢:「坐直了寫,寫字兒不許描,一筆下去,不許倒回去。」

  薛如兼笑道:「姐姐一向可好,」又從懷裡掏出個青杏兒給小全哥玩。小全哥看母親點頭,站起來衝著舅舅舅媽行了禮道過謝,又爬到桌上去寫字兒。素姐看巧姐有話說的樣子,便讓他們到後邊院子葡萄架下坐。

  秋香將吊在水井裡的茶取了一壺送了過來,巧姐自己伸手倒了滿滿一鍾喝下,方才道:「還是在家好。」

  素姐看薛如兼臉上就有幾分不大好看,忙道:「喝了這鐘,歇會子再喝,雖然一時舒服了,回家肚子痛。」

  薛如兼也道:「她就是這麼個脾氣兒,不扳倒了喝光,就不是牛了。」

  巧姐與素姐聽了都笑起來,巧姐趕緊給他也倒上一鐘,他一揚脖,一模一樣倒了下去。

  素姐就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真真一點不假的。」

  薛如兼看巧姐半日也不給姐姐倒茶,便要自己動手,素姐忙攔他:「我方才吃過了酸梅湯,並不想吃這冰涼的東西。」

  薛如兼便不再說話,素姐看小巧姐也不吭聲,就奇了,問他們道:「你們平常最是吵不過,今日是怎麼了?」

  巧姐想說話,卻被薛如兼使眼色攔住了。素姐想到薛如兼來看外甥,只帶個青杏兒,也料到三兩分,便道:「可是缺錢使用?」

  巧姐忙道:「不是不是,我的嫁妝一分錢沒花呢,哪裡少錢使。」

  素姐笑道:「那不是我家,我會不知道?媽前幾日來就說了,說老大做個官兒,家裡搜刮的乾淨,就想不到給老三娶門親。」

  薛如兼接口道:「媽也是糊塗了,老大做官,撈了錢來不是大家使麼。老三不爭氣,不肯讀書,如今游手好閒,哪家肯將女兒嫁他。偏日日夜夜在我們面前說個不了。」

  素姐想了半天,方道:「也是銀子逼的罷,說起來,爹娘對咱們四個都是一樣的。」

  又半日方道:「我來想方兒罷,總不能放著哥哥姐姐大把掙銀子,叫弟弟妹妹們受氣。」

  巧姐心裡過意不去,道:「嫂子,我的嫁妝也不少了,大不了換了銀子給老三娶個媳婦吧。」

  素姐笑道:「你那些留著吧,我這裡各分出一分兒與你和老三,不是什麼大事,也叫你在家說話硬氣些。」

  薛如兼沒想到素姐不跟狄家商量,與自己也罷了,居然還要與老三,忙道:「我們無妨,倒是與老三的是正經,只怕媽在家說話硬氣了。」說著生氣,看得巧姐又笑了。

  素姐便道:「你哥是最大方不過的人,又是自家妹子。我早盤算著呢,不單你和老三,就是小翅膀,我也要分他一分。」

  巧姐便不高興,正想說他是小老婆養的,沒什麼要緊,又想到薛家四姐弟都是龍氏所出,便閉了嘴。

  素姐想到了就去做,命收拾西院兒與他們住幾日,自己去與公公婆婆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8:27 PM

二十一章 素姐分財[下]


  正好調羹去了廚下,上房公公與婆婆正在閒聊,見是素姐一人來了,便知她有事要說,支開了邊上站著的兩個媳婦子。

  素姐便道:「媽猜猜今兒我兄弟帶了什麼來與小全哥?」

  狄婆子詫異道:「舅舅看外甥,要帶什麼好的?是個心意罷了。」

  素姐知道婆婆會錯意了,將袖內的那個青杏兒遞了給婆婆道:「雖是個心意,也知道小巧姐在家如何了。」

  狄員外倒是知道的,只是妻子一直病著,不好跟她說得,見素姐說開了,忙道:「怕是小巧姐跟你鬧著玩罷,那裡就真到那個地步。」

  素姐知道公公有心維護她娘家,忙站了起來道:「我也知道爹娘心裡偏疼著我們些。」

  狄婆子會意,搶在狄員外前邊笑道:「你又有什麼要偏小巧姐的真說罷了,非要說偏疼你們。兒呀女呀都是我生的,一樣疼愛。」

  素姐笑道:「看著弟弟妹妹手裡一個大錢也沒有,我這個做嫂子的,大把往家裡摟銀子,十分的過意不去。」

  狄婆子不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就著她的話順下去:「你有是你的,做生意並不是個長久的事,說不定明兒就賠了。我也沒得幫補你。」

  素姐忙道:「還是媽猜得準,我就是想賠的少些兒,所以想拉巧妹妹入一股。」

  狄婆子方明白素姐是要送銀子與女兒,如何不喜,那面上就堆起笑來,道:「那敢情好,也省得你關了門賠得多了一個人哭。」

  狄員外也自喜歡,只是他心裡裝著的還多些,偏素姐不提,當著老妻也不好自己提得。誰道□抱了小翅膀就進來了,小翅膀一進門先喊娘,後喊爹,狄員外伸手抱了,對著素姐道:「也算你小兄弟一分兒如何?」

  素姐就快快的應了下來,又自皺眉:「若這麼著,只怕也要算我家老三一分兒,前兒我媽還來說呢,說了幾門親事,都不成。」

  狄婆子先聽到狄員外為小翅膀說話,素姐應了,就有些不快,再見素姐還要分與她三弟,就更不快活了。婦人家天□小,自己又沒得本事掙錢,花在自家兒女身上罷了,若是不相干的外人,便有十分的捨不得,十二分的難受。只是先前自己把話說滿了,現在要攔又不好攔的。只得使眼色與丈夫。

  狄員外心裡卻是另一番打算,他看狄希陳對調羹並小翅膀都是面子情兒,不冷不淡,不似對小巧姐那般親切。素姐又和巧姐好,心裡很怕老的去了,調羹母子沒有依仗。現在素姐肯將紅利勻出三股來,要兄弟姐妹擰成一股繩,哪裡會反對?分出一分與薛家老三,他也是有些捨不得,卻怕素姐惱了,要有都有,要沒有都沒有。想了半日方笑道:「媳婦是極大方的,我就先代你小兄弟謝了你,只怕明日你爹知道了,也還要來謝你。」

  狄婆子見狄員外居然沒有二話,料得心裡是偏著小的了,心裡的氣上來,便問素姐:「你打算怎麼分股?」

  素姐便將自己設想的一一說來。巧姐,老三小冬哥跟小翅膀,並不要他們出銀子入股。只將每年紅利分成十分,他們三,每人一分。只要這個玻璃作坊開一年,便有一年紅利分。只是送些銀子罷了,他們又沒有入股,不能算做股東的,作坊上的事,卻還是自己說了算。

  狄婆子便點頭道:「這樣很好,想來他們也沒有什麼話說。」眼睛便看向狄員外。

  狄員外也笑道:「媳婦果然算得好,想當初,我若是有這般算計,咱也還在繡江城裡做富戶呢。」

  素姐好奇問是為什麼,狄婆子也笑了:「你爹這邊從無親戚來往,就是因為當初老太爺去了,將家財平分與你爹四兄弟,誰知道二伯中了進士,要謀一個知府。大伯與四叔都說花銷大沒理他。唯有你爹是個熱心人,我那麼勸他,還是將家裡的店舖折變了銀子借與二伯。還好我的嫁妝他不好意思動,幾頃地因急要銀找不到買主留了下來。結果第二年春上我們就沒有錢使,那二位都袖手。苦等二伯回家,誰知他卻道你爹無後,說銀子不忙還,要將他家老三過繼與我家。氣得你爹搬到明水來了。」

  素姐看婆婆說得公公滿頭是汗,忙道:「難怪與我爹一見如故,原來是一樣的。」

  狄員外點頭歎道:「你家這幾年好些了,只怕你叔叔還是要來認親的。」

  「誰說不是,聽說上年來了人送信說要過來,只是讓我媽趕了出去。」素姐想到龍氏站在大門首罵人,唯一的一次薛教授道她罵得好,也自好笑。

  狄員外又說:「我看你卻好,雖然熱心,並不是個老實呆的。這麼做很好。」

  素姐才坐下,慌得又站起來道:「裡裡外外都是一家人,快刀割不斷的親戚。若我一個使銀子,也沒什麼趣味兒。不然爹為什麼給小兄弟叫個小翅膀?」

  狄婆子說了半日的話,聽到這句,也想通了,做人家沒有一枝獨大的理,總要開枝散葉,相互扶持,誰有個什麼事兒才好拉一把。難得素姐年紀輕輕,居然能想得比她還要長遠。心裡便不由得對素姐疼愛起來,替她打算道:「如今玻璃作坊可有出息了,家裡幫你出些本錢罷。」

  素姐道:「利錢雖薄,只做一樣兒,工匠便做得好,勝在量大,如今已是掙錢了的。不然我如何敢說大話。我估計年底也有兩三千兩吧的紅利吧。」

  狄婆子虎了一跳道:「有那麼多?」

  狄員外拈著鬍子笑道:「後山那些做工的,差不多都聚集成一個莊了。每日裡米呀面呀,咱家也賣他們些銀子。」又對著素姐道:「我冷眼看縣裡那個王胖子,這還不到兩年,三千兩銀買了楊家大宅,咱們不如也燒些花瓶之類去賣,豈不多掙些?」

  素姐看兩位老人家高了興,也不好掃得他們興,只得含糊道:「夥計也正琢磨著呢,只是要另想個新花樣,不大容易。」

  此時也將掌燈,巧姐抱著全哥兒進來,一家人上桌吃飯,狄員外將此事說了,眾人都是大喜。調羹忙過來與素姐磕頭,素姐要攔,狄婆子不許,道:「長嫂如母,她為著小翅膀謝你,你不受了她的,她心裡怎好放下那塊大石。」又安排道:「這事大家先別說,等年底分紅罷,薛家老三且到時再叫他捧了銀子樂。」

  素姐心裡感激婆婆想得周全,這老三多少有些渾,若是知道了消息,在外邊就有人引誘了去吃喝嫖賭反而不美。

  她要做散財童子,也是想到中國人從來都有均貧富的想法。她穿越前自己的父親在鄉里做個小小鄉長時,一個月也沒幾個錢,還常常拖欠,全靠了媽媽在中學教學的工資過日子。每到發工資的那天,奶奶總要坐在她家門口要錢,好給叔叔家用。每個月媽媽都發愁錢不夠用,卻從不讓奶奶空手回去。等到日子好過了,做公務員吃香了,父母卻離了婚,媽媽付不起她上大學的學費,新成家的父親不肯見面,卻是幾位叔叔都讓家裡子女休了一年學,湊了一學年的學費給她,那些錢都是十塊五塊,沒有一張一百的整錢。她不好意思要,她媽媽卻收了下來,說是一家人,畢業再還就是。想到這裡,眼睛就酸酸的,不知道媽媽再嫁的那個鎮衛生院的大夫對她好不好?叔叔們家的堂弟妹都考上大學了沒有,這樣胡思亂想了一夜,天色發白才睡去。

  如今自己送些銀錢與弟妹用,不過是將自己之有餘補別人之不足,也省得大家眼紅她一個,明裡暗裡給她下拌子。

  第二日,狄員外到底心痛素姐大把還未撒出去的銀子,跑來問她:「可想出要燒什麼新花樣兒?」

  第三四五六七日,每日都要來問一問,問得素姐煩了。無法只得招了夥計在窗外,親自問他:「計主管,如今玻璃的器皿都有哪些?」

  那計主管早就想著大展鴻圖,燒些酒瓶子酒杯子之類的東西。如今大BOSS召喚,便滔滔不絕說了半日,累陳嫂跑出去給他添了三次茶水。

  素姐聽了,十分感動,這位計夥計,也是說定了分他一分紅利,可是他賣力到有二十分。不單生產管理抓得好,就是帳也做的清楚明白。每個月素姐查帳,沒有半點夾纏,沒想到心裡還藏著這些計劃。只是不能都依了他,錢哪裡是掙得完的呢?夠用就好呀。

  狄希陳不在家,不好與他商量得,又不能違了低調守拙的原則,更不能與別人爭利。素姐想了很久,那計夥計在外邊吃過飯又回來了,才想到做燭台,這個好像沒聽他提過有人賣。也不是什麼難事,要學了容易很,還是看心思,用了心思,花樣不停翻新,人家也能學了去,做得好不好一來看花樣二就是管理跟上了質量就好,倒也沒有什麼跟人有利益衝突,便與計夥計說了。計夥計也是一點就透的人,也說好,雖然不曾如他所願,總比老燒酒罈子好。這類小玩意,圖的就是個新鮮。

  他便趕著回去試燒了些樣子,送來與素姐瞧。素姐自己也尋來泥巴,跟小全哥一邊玩著,一邊想了些新鮮花樣來,捏了送與計主管試制,最後擺了一大桌子的玻璃燭台,一個一個試著砸,有那砸不爛的,就做了樣子,結果留下的都是些方方正正沒有花樣的,眾人都十分意外。

  素姐與計主管商量,花樣翻新自是好賣,卻不比這紮實的來得長久。若是失手跌了就碎,那就是金貴的玩意兒,沒人捨得天天用。還是要這些沒有花樣的罷。樣式不是方的就是圓的,也不要高腳低腳花樣兒,上邊正好能放個燈籠罩,手端了穩穩的。又再燒了些試用,果然那沒花樣的比有花呀朵呀的好用,計主管最愛的那個荷花燭台,他拿了家去給他娘子用,因太重了失手跌碎了,他娘子心痛的不得了,計夥計方才服氣,依了素姐的主意行事。

  果然狄家作坊有玻璃燭台賣,馬上就有人跟風,花樣兒一日比一日稀奇。開始人都笑他家又土又賤,只有雜貨鋪子肯代賣,誰知道賣了兩個月下來,那玻璃專賣店裡的精品雖也賣了不少,卻比不過他家的大路貨,擋不住要用臘燭的人,都肯買一兩個回家。

  那狄希陳的舊同窗王胖子見這小小東西,他家做了都有利,便起了心思想來分一杯羹。起先送了貼子要來見,回說狄希陳不在家,等回來了見罷。他還不死心去挖計夥計不成,又托了人直接說狄家本小,有這樣好生意為何不讓人入了股一起做大?素姐也知道他背後若沒有人也不至於玻璃店從繡江縣開到濟南府,好在狄希陳不在家,有個拖字訣可使,且擋他幾時。

  素姐寫了信,連葡萄酒一起送上京,說明原因,叫狄希陳不要回家,千萬等得了官再回來。那王胖子也無法,狄希陳若是個現任知縣,有了同事上下呼應,那還真不好動得手去。親自到他家,素姐又不見他,不過狄員外出來見面說些閒話,倒是滿面春風,極為客氣。他又有些怕相家勢力與連舉人出了名的厲害角色,就始終下不了手,時間長了有新目標,也只得暫時丟開。

  素姐在家卻十分相得,生母龍氏也約略曉得些消息,說話行事便好得多了。調羹也曉得自己兒子太小,只能依附大房過日,素姐雖然面子上淡淡的,並不因小翅膀是庶出就薄待他。因有個媳婦衝撞了自己,素姐卻是極狠,並漢子各打了二十板趕出去。雖是施恩,也是示威的意思,全家上下慢慢都明白,素姐還是那個母老虎,不過如今識了字長了見識,更是厲害幾分。



第二十二章 合夥人很強大


  狄希陳因無事,一日擺了酒請相於庭,廚下另擺了兩桌款待相於庭的長隨。他這邊吃得熱鬧,童奶奶那邊因緊貼著牆也聽得分明。

  小寄姐與童奶奶聽見吵鬧,便搬了凳子坐在牆下聽那邊人閒話。相狄兩家的管家喝了幾杯酒,講話便有些不謹慎起來,不想著主人的體面,各說些閨閣裡的事體,以為取樂。

  童奶奶倒還好,小寄姐這個年紀,咋聽得這些吃醋撒潑的事便十分的有味。那些人說到後來,便說素姐厲害。在家獨大如何如何,兩公婆心裡都嗔著她居然要每年送銀子給個不成材的老三,也只得背後說幾句罷了,當了面連個屁都不敢放的,便是狄希陳,聽了也只搖頭歎口氣罷了。

  寄姐十分羨慕素姐,童奶奶見了女兒這般,便有一句無一句的說她:「像這狄大嫂,方是有福氣的,憑他小陳哥做多大官兒,也逃不過她的手掌心去。」

  寄姐終歸年紀小,不知道母親是藉機要說她的,忙問:「她就有多大本事?男人公婆都不敢說她?」

  童奶奶冷笑道:「就拿這分銀子來說,斷沒有分給娘家兄弟的理,可是狄老員外夫妻就不敢當面說她,就使得好手段。」又對著寄姐正色道:「這樣的人家兒,你看小陳哥怎麼也是個官兒,房裡沒個妾?他獨自一人在外邊住著,可曾在行院裡歇宿?」

  寄姐便有些不服氣娘說把素姐說上了天,便道:「那是希陳哥眼界高,沒遇著可心的人兒。」

  童奶奶看女兒還是不明白,索性講明白了:「狄大嫂進一步,小陳哥便退一步,這東風壓倒了西風,慢慢誰還敢跟東風頂著做對?」

  童奶奶就把自己看在眼裡的事兒對著女兒一一道來。那進京做官兒的,都愛討個把人家去,家裡大娘子有那好手段的,一進門就立了威,治得妾服服帖帖的卻少。多半是無可奈何,道是京師的婦人厲害。那做人家妾的,總有幾分顏色,又肯低頭伏小哄了漢子喜歡。與大婆子相爭,漢子心裡總想著大的當了家,一口安穩飯也不賞與小的吃,日日打罵不休,還成天不給男人好臉色,男人臉上有狗毛麼,傷了面子,又心痛新人,自然日與小的近,與大的遠。若是大的娘家不與她一氣,漸漸寵妾滅妻也是有的。

  又道:「我猜這薛家老三必是個渾人,人人都不待見他的,若是個明白人,素姐也不會拿出這許多銀子來送人。那兩位怕都是賠襯兒,要送的就是他。」又冷笑道:「不是分股,只是送錢,好不好在她一句話,若是有什麼口舌,她不會隨便尋個原故兒把作坊關了歇了另開舖子?料得他公公婆婆捨不得大捧銀子送人,巴不得一聲兒。若這麼著,這三位拿人手軟又存了想頭,還不對她言聽計從?」

  寄姐想了半天,方笑道:「媽好費心思兒,人家心裡想得什麼你都知道。」自己就灰了心不再對狄希陳有想頭。

  原來小寄姐從小兒生得好,人人見了她總要說她生得好模樣兒,守著天子腳下怕不轉眼就是位貴妃娘娘,所以她便存了心思要飛上枝頭。誰知道前年舅舅家的女兒選了宮裡去,不過做個小小宮女,半年就病死了。她方曉得自己沒有投到好胎,貴妃娘娘是做夢都摸不著邊兒了。家裡自爹死了,敗落下來,也就沒有正經人家來說親。左鄰右舍和她差不多兒的,都是把與人家做妾。她就想著要是做妾也要挑個有錢和氣的,正巧狄希陳一頭撞了過來,難免就存下了心思。如今叫母親說破,狄家妾難為,也只得歎口氣罷了。

  只是要她聽天由命她也不甘心,在狄希陳這裡早碰了壁,心裡便悶著一口氣,有些不快活起來。恰好對門李家有個小秋姐與她差不多年紀,也存了一般的心思,兩個人極說得上話來,日日在一處做活閒話,倒也解悶。童奶奶覺得她明白了道理,想來不會做出什麼尷尬事體,便不去管她,自去各處趁錢過活。

  話說狄希陳在京裡住了好幾個月,想念家裡的妻子和兒女,只是不好回得家去。思來想去,你不是眼紅我做生意賺錢嗎?你不是思量我沒有靠山麼?現在我也混了個臉熟,就去找個靠山先!我也做一回散財童子。他便去找相於庭,說要開個店,問他可願意一起做東家。

  相於庭可是正中下懷,京官兒本來薄淡,全靠外放的官兒門封過日子的也就不少。他雖然官運還好,論起過日子,還不如從前在明水鎮上做土財主。兩個人細細談了半日,還是覺得勢單,遍數朝中山東大老,有那為人方正,管束子弟嚴謹的楊尚書,門生故舊遍天下,家中也還過得。若是有了楊尚書擋在前邊,自是錦上添花的勾當。說到他,全山東也不敢動他一個手指頭兒。於是相於庭擇了日子,同狄希陳去楊尚書門上,將狄家的葡萄酒,燭台並些現尋的稀奇禮物送上去。楊尚書也是有一大家人要吃飯的,曉得他們不是有什麼涉訟的事,自然開門笑納,請了書房裡喫茶。

  說完了天氣之類客氣話,狄希陳知道楊尚書人老成精,便直言道:「學生家裡也有個玻璃作坊,如今想在京裡開個店舖,無奈本錢不夠,想請老師幫忙。」

  楊尚書也知玻璃作坊是極賺錢的,也極易招惹事非,所以狄希陳才來找他,借他遮風擋雨的意思。估量著這事自己也還做得來,何況轉過年便要退休回鄉,再無這等送錢上門的好事,便含笑依了。商議了三家合夥,狄家只管作坊等事,其他都是相家,楊尚書隨將幾處鋪面拿出來充做入股。

  狄希陳便要回家籌劃新開作坊。一路快馬加鞭趕回明水。才進了莊門,便直奔自己住的東院。

  此時已是九月中旬天氣,素姐抱了女兒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兒子小全哥也坐在一邊寫大字。突然間闖進來一個滿身灰塵一身臭味的男人,倒唬了小全哥一跳,小人兒站起來跑到媽媽跟前,拿了小筆當刀使,擋著不讓壞人上前。誰知道甩了壞人一臉墨水,他也不讓開,還是陳嫂一邊笑一邊抱起了小全哥教他喊爹爹。

  狄希陳看兒子半年多不見,都不認得他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嘴裡就說不出話來。素姐也是又好笑又心酸,命人燒了熱水叫他馬上去洗澡,親自尋了他替換的舊衣送入屋內。等到狄希陳渙然一新的才開門,小全哥早等在門外,就撲了上去叫爹爹。狄希陳一把抱住他,覺得兒子不但個子長高了,也重了好些,抱在懷裡沉沉的。便一邊問他功課,一邊抱著他走向素姐跟女兒。

  素姐有千般言語,當著眾人也不好開口,給他看了看女兒,一家四口便去給公婆請安。那老兩口的景況也不必細說,自是歡喜,又聽得要跟楊尚書合夥做意,料得再也無人敢打他家主意,一家人更是歡天喜地,就是素素也覺得身上一下子輕了好幾斤,走路都有些發漂。

  到了夜深人靜,狄希陳與素姐兩個仍然坐在被窩裡臉對著臉兒說話。提到分家財,狄希陳就歎氣道:「你也太任性了,這是什麼時代?當是兩千年哪,分錢給娘家兄弟天經地義。爹娘背人著好生說我。」

  素姐冷笑道:「當初變賣的都是我的嫁妝,賠了賺的都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他們管不著。」

  狄希陳也知道素姐的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何況話是出說去了,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只好日後想方兒再補救,此事再說無益。便轉了話題又說些京裡的趣事兒,問她,薛如卞新娶的妾她可見著了。

  「倒是生得十分不錯,只可惜不是個女兒。」素姐學婆婆的口氣說,又笑道:「我家大弟媳氣得在家哭了幾日,死活不肯跟著上船去任上,還是連舉人親去房內勸了她才好了。」

  狄希陳便笑道:「薛老大的日子怕不好過,我瞧著那個妾比連家小姐能幹多了。」

  素姐便道:「薛家終歸不如連家勢大,有娘家在背後,那妾一個人背井離鄉的,又能玩出什麼花樣來?」又笑道:「好不好,與我們什麼相關,且慢慢看著罷。」

  狄希陳知道素姐跟她大弟媳婦平日不怎麼合得來。連小姐是個大家小姐就有些清高,看不慣素姐從前是個母老虎,不肯與她親近也罷了。在家凡事又踩著龍氏,不免打著老鼠傷著玉瓶,又掃著素姐面皮。素姐雖然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是念著龍氏對她也是真心誠意的好,就不喜歡這個大弟媳。只好又轉移話題揀那高興的事說。

  「如今咱們是再開個作坊,還是就著原來的擴大?」狄希陳多少有些想偷懶,不想另起爐灶。

  素姐笑道:「這個咱自己留著也好有個退步,當然另開一個。我看靠近湖邊我們那山地就好,沙子盡有,又是水路進出,修個碼頭不比修路省事?」

  狄希陳方明白素姐打得主意,果然日日悶在家裡的人,無事就會算計。

  便與她一一商議妥當,素姐提前拿出作坊賺的錢來在湖邊修個碼頭另建作坊。又照著舊例,在自己莊後邊蓋了些房子做員工宿舍,工錢就照旁人的作坊差不多少,只是這房子白住。那些節,有田種好過活的人不屑做工,做工的人家,都是沒有田產養不了家的,見工錢也不少,又白給房子住,放出消息去就有人來投。不上兩個月功夫房子蓋得了,人也招齊,就將新作坊起了名字叫做福來,要討楊尚書老人家喜歡。

  因一切都有舊例可比照去做,便不怎麼覺得煩瑣,唯有計夥計因去了新作坊沒有紅利,不肯去,寧願只給狄家做夥計,倒正合了素姐心意。狄希陳便將新人老人摻合了分開,過了十來日新作坊燒製的各樣器皿便堆積起來,積二十日一船順了水路運到京裡去,自有相家接手。

  狄希陳回家,這般作為,當然落入了有心人眼裡,那王胖子消息靈通,打聽得是與楊尚書家合夥,後悔下手慢了,在家氣得拍碎了好幾個茶杯,總是無可奈何。還要備了禮賠了笑來賀他。

  轉眼到了年下,素姐與計夥計算好了帳,將紅利一一封好,送回娘家。薛教授夫妻還道不應收,親自坐了轎來狄家莊上推辭一番,方才笑納了。小巧姐夫妻固然是喜歡收了,那龍氏跟老三卻是知道素姐本不應分錢給他的,素日裡兩個人最不受人待見,只有素姐頂著罵名兒待他們好,就把素姐感激到了十二萬分。

  明水是個小地方,早晨傳說薛家小三做了股東有得分紅,晌午就說他是個財主,晚上就有人來說親。薛教授怕這個不成才的兒子把銀子花費了,忙忙的就下了定,趕著臘月裡就成親,卻也是雷厲風行。只有這個三弟媳婦王氏,成了親方知道不是股東,不過是大姑子白送的銀錢,只是生米煮成了熟飯,沒有後悔藥可吃,更兼著薛教授老兩口不苟言笑的壓在上頭,只得暫將這口氣吞了下去,安份過日。

  狄希陳揚眉吐氣,便要熱鬧過個大年,心時盤算做些新鮮玩意給兒子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8:29 PM

第二十三章  過年(上)

  只是狄希陳又能有什麼稀奇的好玩意兒?他青春年少的那個時代,中國人過年不過吃個飯放個煙花看春節聯歡會而已,重頭戲是打麻將。狄希陳坐在書房裡熱茶喝了幾大杯,皺著眉以動腦筋之名轉圈圈消食,早上素姐下廚烙的餅,吃多了。

  小全哥知道爹要帶他玩好玩的,屁顛屁顛跟在後邊學著轉圈圈,聽到他爹在那自言自語:「吃年夜飯,放煙花,聯歡會,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呢?」

  他便問:「爹,什麼叫是聯歡會呀?好吃不?」

  冷不防小人兒問了這麼一句,狄希陳便下意識的答道:「不是吃的,就是一堆人一起唱歌跳舞玩兒遊戲。」

  小全哥轉過年將有六歲了,家裡小翅膀小呢,妹妹更小,沒人陪他玩,聽得有一堆人一起玩,就拍著巴掌喜道:「爹爹,我要聯歡會。」

  狄希陳聽了眉著皺得更緊了,人中央台春節晚會,燈光佈景傳說都上千萬,他可辦不來,再說了這時代哪請歌星去呀。

  回想春節五一國慶長假,公園裡辦遊園會,那些他覺得沒什麼意思的遊戲,大人小孩卻圍得一堆一堆的,特別是丟圈套東西,各種版本都有,總是人頭攢動,爭著去給攤主送錢。他便突發奇想,也要辦這麼一個狄家莊遊園會,召來休年假的不言不語,問他們過年玩什麼?

  這兩位如今都有十六七歲了,雖然在作坊裡頭板著臉裝大人,心裡頭玩心還是很重,見主人問他們,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要去趕廟會,因這幾年年成不怎麼好,聽說要辦個大大的社祭,好好熱鬧幾天,求滿天神佛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狄希陳一聽,這不是古代版的遊園會麼,搞半天還是沒我什麼事兒呀。可是低了頭看兒子睜著晶晶亮的大眼睛看他,等著他想出什麼好玩的帶他玩兒,還真不好放棄得。只好抱了他道:「走,咱們去看你娘做什麼呢。」

  素姐和調羹正領了家裡的媳婦們在廚下忙碌。廚房裡煙霧一片,眾人進進出出忙碌的腳都不沾地。突然見兒子來了,就問他:「你妹妹呢?睡醒了沒有?」

  小全哥跳到他母親跟前,笑道:「我們來時還睡著呢。娘,你不是說要做糖給我吃,做好了沒有?」

  素姐指了指擺在院子外頭地上幾隻團匾裡那漸漸發白的東西道:「再有半日,怕就好了。」

  又摸兒子手並不冰冷,就放了心,問狄希陳道:「他們並不會做花生糖芝麻糖呢,你若是得閒,親手做一兩樣兒教教他們罷。」

  狄希陳便點頭,他也還是小時候見爺爺做過這些東西,等到長大了,機器生產的糖果大行其道,這些手工的花生糖之類的東西就很少有人親自動手,菜市場雖有得賣,只是那些拿來賣的,哪有自己家裡親自動手做的好吃呢?

  他看有炒好的黑芝麻跟花生米放在那裡,便挽了袖子,拿鏟鏟了幾鍋鏟還沒有凝固的糖團進鍋裡,下邊素素親自看了小火。狄希陳一邊拿了雙長筷子攪,一邊倒芝麻。等到芝麻都跟糖團攪拌均勻,成了一大團,就揭起那口鍋來,將糖團傾在桌上洗淨的一塊木板上。用木板盡力拍結實了,趁熱就拿菜刀切成一條一條,再切成薄片攤開放涼。那些媳婦子倒是一看就會的,就是力氣也比狄希陳大許多,忙忙的替了他們兩口子,不多時,花生糖也切好了。素姐各盛了一盤子命人送到上房去給不能動的狄婆子吃。因廚房裡忙亂,便又拿了個小盒子,各樣吃食都撮了些遞給兒子,趕他們父子出去。

  狄希陳看素姐忙碌的樣子,臉上略有點汗,從容不迫的站在那裡親自動手汆魚圓子,頭也不抬一下,隨口打發媳婦子們的問題,偶爾微微一笑顯得又自信又美麗。他心裡便十分的喜歡,知道素姐不比他在外邊時日多。穿越到明朝五六年,時時刻刻面對知根知底的人提心吊膽生怕露了馬腳被揭穿。這兩年總算都打點好了,可以安生過日子。他便對著百忙中衝他瞪了一眼的妻子笑了一笑,拉著捨不得走的兒子去上房尋狄婆子閒話。

  上房裡前幾日方除了塵,糊了雪白的紙,因窗子上都新鑲了幾塊玻璃,門窗都關得嚴實也並不昏暗。一進門,一股熱氣撲來,就覺得身上燥熱起來。

  狄婆子正半靠在炕上,狄員外餵她吃那芝麻糖,見到兒子孫子進來,忙叫他們脫了外邊的衣裳。

  狄希陳幫小全哥脫了皮襖,看兒子跳上炕去,方自己慢慢脫了襖子。倒了一鍾溫茶遞到狄婆子面前道:「才出鍋的,有些火氣,娘喝口茶罷。」

  狄員外接下道:「你娘才喝過的,我喝了罷。」又看了看小全哥手裡的盒子,笑道:「今年你們倒高興,小陳哥哪裡學來這麼多新花樣兒,也不怕媳婦累著。」

  狄希陳心想,我能告訴你我是穿越來的麼?面上賠著笑道:「是兒子相與的南邊一個官兒,他家廚子想的花樣兒,我因新鮮就問了作法,今年也做些吃著玩。」

  狄婆子就歎氣道:「這幾年年成不好,咱們翻著花樣吃,只怕外邊粥都喝不上呢。」

  狄員外便說她:「咱家不是糟蹋糧食,孩子們高興罷了。做了這些吃食,新年裡送些各親戚家,也省得另買禮物。」

  狄婆子方笑了,去逗小全哥說話兒,叫他背詩作耍。聽得孫子背了兩首唐詩,狄希陳說背得好,沒有錯字兒,她就笑道:「比你小時候上了三四年學不認得字強多了。」又對著狄員外道:「我看小翅膀也有三四歲了,就沒有小全哥那麼機靈。」

  狄希陳看老娘這話,老爹跟自己怎麼說,傳出去別人心裡都打結,忙道:「我在京裡看人家門上掛的琉璃宮燈,聽說都是咱山東造的,心裡就想著也造幾個家裡掛,叫不言不語燒去了,也不知道得了沒有,兒子去看看。」就問小全哥可要去看,小全哥哪捨得跟爹爹分開,丟了吃食便跳下來,慌得狄員外拉住他,親手給他把襖子穿上,才讓他出門。

  彼時狄家作坊裡都放了假過年,因外邊轉著半圈兒都是新建的莊子,倒有半數工人不肯回家守著宿舍過年,也不怕有人進來偷東西,門房都家去過年了,門大開著。

  作坊外邊,是運貨的大車壓的深深的車轍,天冷,都凍得硬邦邦的踩著硌腳。進了門,靠牆的一排倉庫門都上了鎖,走了好一會方到車間,看不言不語並一個燒爐子的在那裡忙活。打掃得極乾淨的地上靠牆有幾塊玻璃板。

  見主人進來,不言愛說話些,便道:「大哥,這裡頭夾進花樣兒總是不好,跟外邊賣得差不多,若是這麼著,不如買人家的了。」

  狄希陳雖然會燒幾個杯盤,到底是半瓶醋,再要叫他玻璃裡頭燒畫兒,他哪裡會得?看看面前擺著做樣子的一個琉璃燈,覺得不言那話說得過於自信了,其實還不如人家的清楚呢。便道:「那換個法子,你們就燒透明的燈罩子罷。吹個大長圓球,越薄越輕巧越好,再把上下兩頭比著燭台大小去掉一塊兒。」 ]

  兩個小伙子如今也算是技術人員,便照著他說的去吹,試了幾次,便吹了幾個燈罩,又找來一個燈籠,去掉殼換上去,映著光倒也新鮮,只是手腳重些就碎了。因天陰陰的怕是要下雪,素姐早使人來送了燒的滾熱的酒釀來與他們祛寒,又接走了小全哥好讓他們安心做活。

  狄希陳猜是太薄了些,又慢慢試著加厚,忙到天黑,總算制了幾個小些厚些不容易碎的。裝了幾個燈籠,果然十分的雪亮,照得遠看得清。不語便歎氣道:「若不是那麼容易碎,咱改燒這個,不比他們琉璃燈賣得多?」

  狄希陳倒覺得十分滿意,笑道:「天底下的錢總不能讓咱一家子掙了。」這話看則謙虛實則驕傲,不言不語兩個都笑了稱是,不言不似不語老實,便也有些驕傲的意思,對主人說:「不如咱們多燒些這個罷,送了親戚又新鮮又好玩,大哥臉上也光彩。」

  狄希陳也覺得不錯,說起來,就是人工值些錢麼,便命他們這幾天再燒些鎮紙筆洗筆架筆筒之類的小東西,要過年送人。

  狄希陳拿了新燈籠回家,倒是人人都說好,素姐調羹都喜歡它吊在廚房裡比紅紙糊的亮堂。

  狄員外道走夜路有這個又防風又輕巧。小全哥卻喜歡他亮晶晶的好玩,誰知他不留神失手就跌碎了個。

  狄婆子本來也滿心歡喜以為這個可以賣得大錢,哪裡曉得這麼容易就碎了。心裡不快活,便對著素姐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好金貴東西,隨手就遞給孩子?」

  素姐知道老太太是心疼銀子,並不接話。狄希陳看老婆臉色不好便道:「碎了就碎了,媳婦子也不知道掃了出去,紮了孩子手怎麼著?」

  狄婆子知道兒子是嗔著她說素姐了,想必早讓素姐收伏了的。只是對著唯一的兒子沒脾氣,反笑道:「小全哥沒割著手罷?」

  調羹趕緊上來拉著小全哥到燈下給奶奶看,狄婆子覺得這新燈罩果然亮堂,看得孩子手上一線紅絲兒都沒有,就歎氣:「這個玻璃燈罩要是紮實些就好了。」

  素姐便笑道:「慢慢試了去,總能燒出紮實來的,小陳哥不是見了人家燒個杯子,自己來家試了兩個來月便也會了麼。」

  狄員外也點頭,就勸狄婆子:「總教孩子們慢慢試去,哪能一天就好了呢。」

  正好春香過來找素姐,說是女兒哭了找媽媽,素姐便拿了個燈籠也不等狄希陳跟兒子,先去了。狄婆子忙叫調羹送了小全哥過去,又調開了伺候的媳婦們,說狄希陳道:「你這媳婦越來越不像話了,你還護著她。」

  狄希陳倒不覺得素姐有什麼不好,反而因素姐近來煥發自信,行動說話都爽利痛快,心裡覺得十分開心,聽狄婆子這話就有些刺耳,只是不好說得母親。

  狄員外看兒子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也道:「這幾年素姐不像才嫁過來那半年吵鬧打罵的,我還以為她改好了呢。如今反倒張狂了。」

  狄希陳也知道跟老頭老太太沒有道理可講。素姐吃虧是個庶出,娘家本來又平常,這幾年雖然好些也比不得狄家,狄婆子就覺得她配不上自己兒子,凡事總想壓她一頭兒。素姐越不跟她計較,老太太越當一回事,若不是巧姐當初鬧了一回,素姐跟調羹合起來給她臉色看,怕是口舌更多。老婆天天面對婆婆刁難,一不哭二不鬧,算是極好的了,若是換了連家小姐,怕是說不到三句就坐轎子回娘家去了。便笑道:「我看倒比連氏好。」

  狄婆子便歎氣道:「連氏總是大家閨秀,到底尊貴些。」又道:「我瞧薛家老大就比你有福氣,人家早選了官了。這半年聽說掙了不少銀子。」

  狄希陳就有些生氣,那薛如卞當初無錢進京,想當了連氏的嫁妝,連氏不肯,他家田產因收成不好也賣不掉,單將鋪子賣了不夠,被逼得到處借錢,龍氏偷偷來尋素姐,素姐因用不著的嫁妝都換了銀子建作坊,除了頭了一根金簪,耳朵上一雙耳墜,首飾都讓龍氏偷偷拿小食盒裝了回去當當。他這半年也沒往家裡捎幾兩銀子。薛家這幾年莊上不是澇就是旱,本就不太好過,又要還債。不然素姐吃飽了撐得要給娘家銀子麼?

  狄員外也約略曉得消息,笑道:「連氏現放著千金的嫁妝不與丈夫活動,倒叫他去外邊借錢鋪子的高利貸,總是大戶人家女兒,不曉得事。」

  狄婆子卻是頭一回聽到這個說法。原來素姐跟調羹都是不喜歡說人家長短的,巧姐來了家也不好說得嫂子不好,龍氏倒是常來,她卻是不敢說,薛婆子更是不好揚得家醜。便細細問了緣故,末了笑道:「那連氏果然小氣,只是小氣得過了些。」對著兒子道:「做人家還是小氣些好,素姐就是大手大腳,怕是守不住財。」

  狄希陳暗笑,素姐看得那八千兩黃金可緊,自己都不知道她藏在哪裡,怎麼會守不住財?不過明面上的銀子大家眼睛都盯著,這玻璃作坊這幾年掙的銀子多怕人眼紅她才花的大方。再過幾年,利息慢慢少了,只怕她就要關了作坊另尋掙錢的路子。素素是誰?穿越前買幾個蘿蔔都要順人家幾棵蔥的人呢。

  狄婆子見兒子刀槍不入,曉得這個家,素姐是把定了的,細思量素姐除了有些偏著娘家外,也沒什麼不好,世間婦人不向著娘家的也少,便息了挑撥的心思,不想著再打壓素姐。面上就堆起笑來,轉說這些零嘴新鮮,叫多做些,裝了盒子各家都送去,也叫親戚們嘗嘗。



第二十四章  過年(中)


   狄希陳到家,素姐正坐在炕邊洗腳。春香見他進門,忙另尋了一隻木盆來,傾上熱水,又蹲下來,要給他脫鞋襪,狄希陳忙道:「我自己來,你先下去罷。」

  素姐就笑了一笑,道:「怎麼不讓她伺候你了?」

  狄希陳板著臉道:「若是狄周也還罷了。小姑娘,我總有些不好意思。」

  素姐也道:「我其實也不習慣的。只是這個小腳,恨不能一刀跺了它,哪有心情纏?」

  又問他:「你爹娘留下你這半天,跟你都說了什麼好話?」

  狄希陳但笑不語,老兩口也是背後說兩聲吧,誰家老人過日子不節約呢?若是自己傳來傳去,就沒什麼意思了。

  素姐看他笑的得意,便拿腳伸到他腳盆裡來跺他,一邊跺一邊笑罵:「我就知道是告了半天狀,不然你笑什麼?」

  狄希陳任她踩在自己腳上,道:「就是有的沒的說一大車,你會當真麼?」

  素姐想了半天,果然沒有什麼好當真的,說到底,除了狄希陳跟兒子女兒,別人總是外人,說幾句話罷了,還不敢當面說,真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便彎了腰替狄希陳擦腳,不再追問。

  狄希陳等她擦完了,接過來替她擦,想起孩子便問,「小全哥跟紫萱都睡了?」

  素姐點頭,揚聲叫春香進來幫著纏腳,秋香就將兩盆架在一起,轉到後院去倒了,又過來掌著燈跟春香一起關了門,回她們耳房歇息。

  此時夜深人靜,偶爾遠遠的傳來狗吠,便一聲遞一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到遠。素姐披了頭髮,坐在被窩裡,感歎道:「從前快過年的時候咱們在做什麼?」

  「在鎮上的小網吧裡包夜。」狄希陳摟了素姐的肩道:「你聊QQ,我砍魔獸。百忙裡還要抽空啵你一下。又沒有錢出去玩,回家過年無聊到死。」

  素姐輕笑道:「其實也沒那麼無聊的,最少還有電視看,有網上。就是不能逛街買東西。」

  又歎了一口氣:「現在別說薯片了,給塊烤白薯也好啊。還有可口可樂,小全哥一定喜歡。」

  狄希陳怕素姐傷心,手裡略一使勁,將她推倒,輕輕吻了上去。良久,只聽得窗外有雪珠撲到窗紙上的沙沙聲。

  第二日清早起來,階上已是積了兩三寸厚的雪,空中仍然扯絮一般綿綿不絕。狄員外便十分的喜歡,道是來年麥子一定豐收,燙了兩斤花彫,與兒子都喝得臉紅紅的,方吃了粥,與狄希陳一起去自家的小作坊看不言不語幾個做活。

  狄婆子卻擔心下大雪趕不了二十七的大集,過年的東西沒有齊備,與素姐並調羹細細的對帳,除送人的年禮那幾樣擋眼的東西還要作坊去燒外,家裡自用的都備辦的十分豐盛,她記著昨晚的事,便問素姐:「你大兄弟可捎信回家?」素姐笑答怕是還在路上。狄婆子便道:「你家的,不如早些送去罷。也省得過幾天忙忘了。」素姐便當著她的面,將送娘家的東西裝了抬盒。不過是幾盒糖並點心,還有狄希陳京裡帶來的各樣尺頭,並筆墨等物。等第二日又加上幾隻玻璃燈籠並鎮紙筆架都拿盒子裝了,狄希陳親自送了去,中午吃了酒方才回來。

  第三日雪化了,龍氏便送了年禮來,也是應景的幾樣點心,還有給小全哥,小紫萱做的小棉鞋小衣裳。又有一盒說是給素姐補身子的阿膠,親自拎了遞給素姐。

  素姐知道龍氏脾氣,支開了人方笑道:「我哪裡就要這樣補起來?媽也太慣我了呢。」

  龍氏掀起棉門簾看看外頭無人,就揭開盒蓋道:「老大前日使人送了一千兩銀子來家,這就把你首飾贖回來,你過年好帶。」

  素姐便道:「我不愛這些東西,帶不帶都無人說我,急什麼呢,贖了它,家裡用什麼?」

  龍氏便笑道:「總要各家走走,只有你頭上光光的也不像樣?若是讓你婆婆知道了,更不快活,不免又添了病症。」

  又坐下來對了素姐說薛如卞跟連氏到華亭,那連氏尋了緣故將妾打了個半死,就與薛如卞賭氣,所以大半年都沒人送東西回家。如今兩人又好了。因松江府摘了印,暫委了他,所以還要各處打點,送回家的銀子就少些,倒是各樣松江的特產不少。只是年下忙,等理清了再撿好吃的好玩的拿來。

  素姐就想起來,當初上海的同學,過完年帶來的特產,就有肉鬆,忙問:「有沒有肉鬆?」

  龍氏笑道:「怎麼沒有,我嘗了是甜的,怕你不愛吃。」

  素姐忙道:「那個給孩子下粥最好。」龍氏連聲道:「我家裡就使人都送了來。」

  素姐攔她:「多了也不好,有一點就夠了,放長了怕霉壞了。」又想了想道:「其實,咱們也能做的,下次使人送東西給他們,帶個口信兒叫他們抄了作法來。」

  龍氏便一一記下,坐在炕邊逗外孫和外孫女玩,狄婆子命調羹來請她吃飯,她也守禮不肯吃,說怕天晚路上不好走,去打了個招面就要回家。

  素姐送了她出門,自己也有些詫異,龍氏如今行事怎麼好起來,猜了半日也不知道底細,只得丟開手去忙家務。

  因明水鎮正月要辦廟會,便有所謂的耆老之流頂著風雪上各家來收份子。狄員外原本就是熱心的人,慨然出了五十兩,又要留幾個老人家吃飯,狄希陳哪裡耐煩跟這些人一處喝酒吃飯,借口吹了風頭疼,自己坐在書房裡抱著女兒,要教小全哥識字。

  調羹尋素姐說請客要開庫房拿幾罈酒,素姐就好奇要辦什麼廟會公公居然捨得出這麼些銀子。只是那躲在屏風後聽人家說話的事她也做不來,便移了步回來問狄希陳。

  進了她們院子的東廂房,只見小全哥脫了襖子,執了筆,眼珠一動不動盯著他爹,小紫萱也抓了只筆趴在書案一角。那個狄希陳,也脫了外邊的大衣裳,穿著素姐替他織的紗衣紗褲,若不是頭上頂著帽子,倒很像從前住出租房的時候,半夜從被窩裡跳到廚房煮宵夜的樣子。

  再看他皺著眉在那,用極細的筆打了大大的田字格,在畫和尚。素姐便站定了看了半日,原來這個不良老爸在畫烏龍院。雖然那大小胖瘦四個和尚畫得丑了些,台詞倒大差不差。小全哥見娘來了,便表功道:「爹爹畫了好幾張呢。」丟了筆從幾上尋了那幾張紙給素姐看。素姐十分好笑,人家穿越麼,也偷幾首詩詞,再不濟的還有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可以借用,也能騙個才子當當。他倒好,偷了人家漫畫哄孩子玩,隨手扔到桌上,兒子當個寶一樣撿起來折好了又放回那個幾上。

  狄希陳本來等著素姐誇他,誰料素姐只是盯著他笑,倒讓他不好意思起來,解釋:「妹妹說識字不好玩,我想著,畫豬頭沒文化,還是漫畫吧,怎麼說我初中也是美術課代表呢,一定要讓我的美術基因在兒子女兒身上體現。」

  小全哥眼巴巴等老子畫完了,神氣活現的念給妹妹聽,又自作聰明的告訴妹妹那是什麼意思。雖然說得不通,狄希陳跟素姐兩口子都覺得兒子何等的聰明,女兒何等的可愛,兩人相視而笑。卻不防小全哥扯著狄希陳的袖子要他再畫。

  小紫萱畢竟小,見母親來了半日也不抱她,就從書案上邊要站起來,慌得素姐一邊抱她一邊說狄希陳:「把她放桌上做什麼?跌壞了大年下哪裡找郎中來?」

  狄希陳忙笑道:「她自己非要站在上邊呢,說是跟著我學畫。」

  小全哥也說:「畫和尚,我也會畫和尚。」生怕素姐不看他,忙忙的尋了張紙畫了個大圈,頂上點了六點,下邊點了三點。小紫萱脾氣就有些像素姐,忙掙脫母親,又趴到書案上也沾了墨在那張紙上畫圈,誰知道她人小,圈畫的沒有哥哥的大,也不夠圓,急得就哭起來。狄希陳忙哄她道:「哥哥畫的是大師兄,你畫的是小師弟。都好都好。」

  正哄著,誰知□抱著小翅膀來尋他們兄妹玩。素姐看他,外邊穿著小皮襖,揭開了看裡邊有三四層,都是紗線織的毛衣,伸手摸摸,也是溫暖的,再看他腳上卻穿著雙小皮靴,立定了站在那裡,肉呼呼的倒有五分像那個胖師父,小全哥就先笑了,拉他過來叫他看那畫。

  小孩子懂得什麼好不好,見畫得有些像他,也十分快活,就捉了只筆,跟小全哥三個人一起亂畫起來。素姐跟狄希陳都不攔他們。倒是那□先嚇了一跳要攔,看兩口子滿面是笑放方縮了手,笑道:「這宣紙都是論兩買來的,怕叫孩子們糟蹋了可惜。」

  素姐懶得跟村婦講道理,自去了。狄希陳忙著披外衣,也沒理她。那□看他反倒在邊上研了墨,將上等的筆舔了墨一一遞給孩子亂畫著玩,不時的說這個畫的圓,那個畫得像,仔細一見,居然都在那裡畫和尚老爺,心裡念了無數聲的阿彌陀佛。

  素姐出去轉了個圈,看自家的陳嫂來尋他們三個去上房喫茶消食,方又尋狄希陳問緣故。狄希陳就說了那廟會就跟遊園會一樣,有錢人湊了份子,請戲班,紮彩燈,做小生意的到時擺小攤,想來也是熱鬧無比。就約素姐道:「親愛的,咱們約個會吧,到時我背你去看燈。」

  素姐又好氣又好笑,這可是明朝,哪個好人家的媳婦姑娘滿大街亂跑,敢去拋頭露面的,不是賤也是娼。便笑道:「你想瞧熱鬧,帶小全哥一起去罷,我這個小腳哪裡走得動?」

  狄希陳想著素姐從來沒出過門,還要她去,她也感動,就答應有了空閒,一起去廟裡燒個香,這個廟會,仍然不肯去。

  誰知這雪下下停停,到了大年三十,居然成了鵝毛大雪。家裡那些有家有口的管家媳婦們自去小家過年,那些小廝們卻多是無精打采,都齊聚在門房裡說些閒話吃酒取樂。狄家一家人,穿了新衣齊聚在上房狄婆子身邊守歲,素姐跟調羹坐在桌邊包素餡的餃子,狄希陳跟狄員外在炕外邊坐著吃些松子說些京裡趣聞,小翅膀跟小紫萱都倒在狄婆子腳頭睡著了。小全哥到底大些,趴在父親身邊的炕桌上畫豬頭,到底,狄希陳怕兩位老人家說他教兒子不學好,還是教了兒子畫豬頭,又教他:「爺爺奶奶問起來,就說是豬羊滿欄,五穀豐登的意思。」

  果然狄婆子問他,這般說了,老太太喜歡他說話吉利,便不說他糟蹋字紙兒,由得他畫了一張又一張,還說他畫得好,倒叫素姐見了十分好笑。

  待過了子時,便喚守在外邊的春秋二香進來端了餃子去廚房煮了。其實廚房裡早包好了無數的餃子,等過了子時一鍋鍋煮熟了散與眾家人吃。唯有素姐跟調羹包的這幾十個,另拿小鍋煮好了,並調料一起端進上房,讓他們幾口兒自吃。

  素姐卻是包的時候包進去一枚小小金錢,做好了表記兒,要給婆婆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ayumi126 發表於 2010-12-21 08:30 PM

第二十五章 過年(下)


  調羹便先把孩子拍醒,又在狄婆子身後加了床被,把她扶起來半靠在上邊。狄希陳把炕桌移近到她旁邊,素姐已是拿只小碗,盛了幾隻餃兒並鑲銀的箸兒端過來,又先給狄員外盛了,方給孩子們每人盛了幾隻。原來山東風俗,初一要吃素餡的餃子,取其素素淨淨,平平安安之意。

  狄希陳便給調羹使眼色,意思叫她上來給狄婆子喂,調羹便端了只調好醋和蒜的小碟兒送上來,揀了那只做了記號的餃子喂老太太。

  狄婆子咬了一口,吐出那枚錢,叫調羹放在燈下看,金燦燦的,比尋常銅錢倒小了三分之一,一面是吉祥如意四個字,一面是一圈萬字紋的花樣兒,四角還有四隻蝙蝠,十分的精緻,端的是好綵頭。就問:「是金的吧?」

  調羹忙笑回:「是金的。娘沒咯到牙罷?」

  狄婆子就看向兒子,眉開眼笑,「小陳哥哪裡尋來的?」

  狄希陳忙道:「是素姐前幾日尋人打的。花樣兒也是她畫的。」

  狄婆子的臉就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拿去小全哥玩罷。」

  素姐忙道:「他們都有了。」在袖內取出三個繡著蘭花紋的荷包,先遞了一個給小翅膀,就取了一個拉開抽繩,倒出裡邊的各樣金銀錁子來,有一個小小的金錢,樣子差不多,只是跟調羹手裡的比還要小一圈兒,其他都是銀子的,都是些花生,茄子並豆莢之類都拿一條紅繩打著花結拴在一處。

  狄員外看了,就先笑道:「這個可新鮮,從來沒有見過的,又是極好的綵頭。」

  調羹也笑道:「我從前在京裡,也見過一兩樣兒,都是些尋常花樣,沒有大嫂這個綵頭好呢。」

  狄婆子又看了看,忙道:「快給小全哥罷,看他急得直跳。」

  素姐方又將這些小物件兒又一一放回去,拉緊了帶子,給小全哥繫在衣帶上。狄希陳早就給女兒繫上了。

  調羹便尋了根紅繩兒現打了結將那個小金錢繫在狄婆子手腕上。又對素素道了謝,方給他兒子繫上。

  狄婆子想起來,就問:「就打了這麼些兒?」

  狄希陳笑道:「也不還有些,不過都是銀的,預備好了正月娘送人的。還有十來串呢。」

  狄婆子方點頭對著素姐笑了笑:「難為大嫂有心了,這個新鮮又好玩,暑天繫了身上還涼快。」

  素姐便端了燙得溫溫的黃酒勸婆婆喝了一口。此時春香已是又捧了一盤熱餃子上來,各人都吃了一兩個,便放下了。素姐親自回房,半日拿了只小盒子過來,打開蓋子開給婆婆看,裡邊十二串銀子打的各樣蔬果,都使紅繩拴了,排在那裡十分的好看。狄婆子心裡知道這是素姐要讓她正月有面子,方想得這花樣,是示好的意思,便叫給她系一串兒在袖上玩。素姐也道婆婆是承了她情了,便高興的給她繫上,將盒子擱在窗沿上。

  這裡狄希陳見她二人演了一場間接和好戲,也就安心,穿了大皮襖,拎了燈籠去前邊叫了幾個小廝巡莊子去了。這邊狄員外也撐不住了,倒在狄婆子身邊和衣臥下。素姐牽著小全哥,抱著紫萱便回家,調羹又將小翅膀送了她這邊來,好自己守著兩個老人家端茶送水。

  因五更要祭祖,素姐替孩子們脫了大衣裳,都叫他們和衣在炕上睡下,秋香便取了條薄被蓋上,也打著呵欠倒在炕邊。

  素姐又叫了春香一起去廚下整治早上的吃食,燒了大鍋薑湯等狄希陳回來散與眾守夜的人喝。

  還不到五更,狄家莊上已是一片燈火通明,狄希陳回家叫醒了孩子們,與素姐領著到上房。當中院子裡媳婦子們早擺好了祭桌。兩邊各擺著加了玻璃罩的燭台,兩隻大紅燭在雪地裡光芒四射,映得院子裡頭雪亮。地上因雪厚也不曾掃,鋪上了大紅的地毯。狄家本不是大戶人家,雖然兒子做了官,也沒有那許多講究,便有,人少也做不來。當下狄員外在前,狄希陳小翅膀在中間,素姐領著兩個孩子在後,都跪下磕了頭上香,調羹便取了三柱香,代狄婆子磕頭過了,方自己磕頭。

  回到屋內素姐與狄希陳便先與狄員外狄婆子磕頭,待小翅膀行過了禮,叫兒子女兒與祖父母行禮拜年,兩位老人家歡喜受了,狄員外就感慨家裡人少,不似他小時候過年熱鬧。

  卻說狄家美滿幸福,仍有不足之歎,那京裡童奶奶家,過年卻實在有些淒涼。因為狄希陳回家,她家那小院兒便另招了個舉子,為人不如狄希陳大方。又因年下大雪,哪裡尋得來稀罕的鮮花果子?不好到處走動得,在家裡坐吃山空,到了年底,就艱難起來。童奶奶無法,當了自己與女兒現有的幾樣首飾,方打點了娘家的年禮。那駱校尉也曉得妹子的苦處,有心助忙,只是自家也有一大家子要吃飯,又叫他娘子攔住了道:「見放著天仙似個女兒,不尋個財主嫁了,也賣幾十兩銀子與小虎哥做個小生意。藏在家裡等天上吊銀子麼?」便不許他送銀子。還是駱老頭道當初女兒富貴著實大方,硬使人挑了五斗白面,二斗大米,另一頭放了兩隻雞,一條魚,還有一方肉,親自送了女兒家去。老人家只道自己說了痛快,便將兒媳婦的話一一說了,也不喫茶,氣呼呼自去了。寄姐等外公出門,方哭出聲來,罵她舅母道:「好模樣兒天生的,就長在你女兒身上,還是個宮女兒,做不得貴妃娘娘。憑什麼我就是嫁老財主的命」

  童奶奶也是無奈,心裡明白嫂子說的雖不好聽卻是大實話,只得勸女兒:「你那表姐死了都兩年了,說她做什麼?我去看看外頭可還有賣蔥的,去買一個大錢的來,咱們包餃子吃罷。」

  小寄姐擦了淚道:「今日早上你去門,弟弟回家過,說是主人賞得幾樣東西,還在廚下要了些菜,怕是有蔥的。這麼大雪,媽還是別出門罷。」

  童奶奶去廚房,見灶下擺著一筐菜,裡邊果然有蔥,心道兒子懂事,一個錢半個錢的東西都拿了來家,更是心酸,一邊坐在門首擇菜,一邊落下淚來。寄姐走到井邊洗淨了魚跟肉,手早就凍得紅通通的,忍耐不得,拎著籃子進了家門,便奔到灶前烤手,身上的雪都花了水也顧不上拭。童奶奶見著這麼個花容玉貌的女兒,從小兒嬌生慣養,如今跟著她受苦受窮,更是傷心,丟了菜取汗巾替她擦。母子兩個就抱著頭痛哭起來。

  隔壁院子裡那個房客,叫了兩個唱的在那邊吃酒唱曲的正是熱鬧,猛聽得這邊哭得淒慘,便都放了筷子細聽。聽了半日也沒見得打鬧,倒是那兩個婊子聽得勾起了傷心事,也都哭了。又怕主人著惱,忙忙的擦了裝出笑臉來勸酒。那舉人掃了興,就使管家過來說:「大年下人都要圖個吉利,有這麼哭著過年的麼?」

  童奶奶只得吞聲,擦了淚,挽起袖子和面。寄姐便將肉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狠狠跺了去,心裡發狠,將來必要出這一口惡氣。

  與寄姐相與的那個小秋姐,家裡也有個院子住了個姓蔣的舉人,卻相處得主人家極好。那位舉人家本是致仕的顯宦,在京裡也有幾處宅院,他不去住,卻尋了小戶人家的租房,本來就安著要獵艷的主意。小秋姐日日與寄姐一處做活,他不是尋個事故過來要個茶,就是隔著牆說幾句話。寄姐因母親說了那些話,對做妾就很有些害怕,更看不上他長得又醜。任他說些瘋話,只當聽不見,若是送了東西,也就淡淡的半推半就收下。她越是這此,那位公子就越是心熱。倒是小秋姐,一哄就上手,她娘老子本就存了心要將她換些銀子,樂得先取些利,都裝做看不見。

  這一日遠遠的聽見童家有哭聲,蔣公子心裡料得是個好機會,忙忙的尋了幾匹尺頭,又將些吃食裝了兩盒子,分了兩份,親自先送了一份與秋姐,哄她道:「過了年還要打擾,心裡過意不去,備了禮怕人笑話,所以不好單與你一人,這盤是與和你相好的寄姐的,且擋別人眼罷。」

  小秋姐恨不能都收下,又有些吃醋,細細看了寄姐那分,都是些不值錢的囂段子,就被哄住了,笑盈盈捧了踏雪送去。

  寄姐收慣了人家的東西,不過道個謝字,扔了在炕上,要請秋姐喫茶。秋姐忙著回去也不肯坐,要家去翻看那些禮物。等人去了,童奶奶就問有個什麼緣故兒人家好好送東西來,寄姐冷笑著說:「小秋姐道是那蔣舉人謝我。」

  童奶奶也猜是與小秋姐有私,借寄姐擋人眼,便笑道:「雖然不值幾錢銀子,總比沒有強,你不是正想著做個小襖兒與我穿麼,就是它罷。」將一匹紫花布一抖,一角居然繫著一個荷包兒,解開一看,裡邊居然是兩個五兩的銀裸子,還有對一點油的金丁香。

  童奶奶就唬了一跳,再翻翻,並沒有什麼同心結,相思扣之類的物件兒,忙問:「難道小秋姐做出什麼不好的事體來,要買你?」

  寄姐看見銀子,就笑了一笑道:「這人倒大方,其實小秋姐是跟她爹娘說過了的,存了心要挖他幾兩銀子使。」

  童奶奶忙道:「他家是他家,以後你休去他家,若是有什麼口舌,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自己算了半日,這銀子並東西若還了回去,怕那蔣舉人惱怒會壞了小秋姐的財路,也樂得裝不知道悄悄兒收下。趁著還有幾天過年,贖了那幾樣不值錢的首飾過年還要帶,又將剩下的銀子都置了柴米。母子二人就將這些布料趕著要做起衣裳來,正月裡好穿,日日都關著門,做那針線活。

  蔣舉人見寄姐收了禮物,等了幾日過了小年,都不曾來謝他,心裡會錯了意,以為她有意與自己,看那小秋姐就不順眼起來,只是新人不能一把抓來,還要舊人取個樂兒。就盤算著過了年,要想法子搬了寄姐家去,也這般近水樓台先偷月,比那行院裡追逐調笑,要得趣許多。

  寄姐雖然跟母親這樣說,心裡約略曉得那人是在打她主意,只是家無半粒餘糧,收了他的銀子,心裡又有幾分屈辱。

  待得年三十弟弟小虎回家,見了家裡還過得,卻有三分喜歡,將主人家的賞銀交與母親收了。又見姐姐手裡做著一件背心,料得是他的,更是十分高興,哪裡料得姐姐心裡酸楚。因寄姐平時喜歡,便揀她喜歡的說些主人家裡的衣裳吃食,替她解悶耍子。童奶奶愁生計,小寄姐有心事,這個年,也只有小虎哥一人過得開心罷了。



第二十六章 元宵節


  明水鎮上正月裡請了戲班,紮了綵燈,準備過元宵佳節,因敬狄員外是出了銀子的財主,早早的下了貼子,那一日要請他並十幾位鄉里的長者吃酒看燈。雖然也下了貼子請狄希陳,狄希陳卻不好和父親坐一席,便推有事。能有什麼事?找了家裡一個會做木工活的管家,跟幾個好熱鬧的小廝一起,忙著打燈籠架,要做新花樣兒的琉璃燈。因素姐執意不肯去廟會拋頭露面,他便打算自造些新鮮精巧的燈掛了家裡自賞。

  狄婆子見兒子有興致,便做興起來,定了那一日請了薛親家與崔姨媽兩家的女眷來賞燈吃酒。調羹本來年輕,她倒是很想出去走走,只是上邊狄婆子是個不能動彈的人,素姐又不肯出門,只有息了那一日出門的心思。如今家裡有得燈賞,不只是她,上上下下不能出門的人們都十分的歡喜,依著老人家的話把這件事當做正經事做起來。

  狄希陳與素姐兩個,關了門在書房裡回憶從小到大見過的燈籠,揀那些喜慶易做的都畫了樣子。素姐又想起滿大街的燈箱,若是將燈籠做成屏風倒也新奇有趣,便道:「咱們拿彩色玻璃做成屏風樣的燈箱,擺在院子裡,怎麼樣?」

  狄希陳也叫他提醒了,又想起來風景點晚上那些地燈,若是自家莊外林子裡也掛上百十盞燈,映著疏林白雪,與明月爭輝,再牽著親親老婆大人的手走一兩圈,也是一件浪漫的事,就笑著說:「那個不能多做,一個屏風儘夠了。倒是不如做上百十盞小小的燈籠掛在門口的樹林子裡。」

  素姐笑罵他:「你且數數要花多少銀子,頭一個我就不依。有那些銀子,夠咱們吃個把月了。」倒說得狄希陳不好意思起來,的確莊外掛這麼些燈,除非他們兩口子出去走走,別人誰肯大冷天的夜裡在外頭喝冷風?只是這麼好的創意不用又可惜,且做十來盞掛自己院子幾棵樹下,想來素姐看到必十分開心。

  當下素姐便去開了庫房尋些各色絹紗糊燈籠,狄希陳自去作坊看工人做燈箱,不過一二日工夫都得了。

  有那管家要討主人家的喜歡,就將用不了的絹紗交了上去。素姐想起紅樓夢裡元妃省親,也是元宵節,大觀園裡的樹都紮了假花。便尋思著也拿這些邊角料做些假花,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誰沒有做過幾朵紙花絲襪花繡過幾針十字繡?橫豎吃年酒不過有限的兩三家,正月裡無事,便自己動手試起來。

  先將各色絹紗上了漿,求其挺括。又問木匠尋了膠,叫家人絞得極細的棉線。便自己先拿筆畫了花瓣的樣子,比照著形狀絞了下來,用線紮緊了剔出花朵的形狀來,再細細的在底上塗了膠加上葉子並細樹枝,放在熱炕上烤乾。

  果然世間女子,不論是寫字樓的白領還是大明朝的老太太,天生都對花呀朵呀之類中看不中吃的東西有著非同小可的熱愛。素姐做出十幾朵海棠薔薇之類的假花,狄婆子看了道掛在樹上可惜風吹壞了,不如做些小盆景,擺在家裡好看,送人也極新鮮的,便叫媳婦子丫鬟們都跟著學來。又忙碌了兩三日,便做得十來盆,燈下朦朧看去,倒似真的一般。素姐又做了些折枝,插在兩對花瓶內,自已房內僅留了一隻花瓶,那三隻,送了一對婆婆處,一隻給了調羹。

  等到十五日早上雪停了,巧姐晌午便先回了家,緊接著女眷們都來了,素姐又請了計夥計家娘子來做陪。又請了兩個唱小曲兒的。這一日婦女們吃上都不上心,倒是對那新花樣兒的燈籠與折枝花、假花盆景十分的喜愛,紛紛的討要。狄婆子自以為十分有面子,便是那計家娘子,都與了她兩盆花兒兩盞燈。眾人盡興樂了一夜,要等第二日早上才散。

  且不說狄員外那日如何盡興,單道狄希陳,將兒子架在背上,領著幾個管家小廝去明水鎮上看燈。

  原來這幾年年成都不怎麼好,繡江縣也只有明水背靠著白雲湖不愁旱澇,然與豐收年景比也大是不如。眼見得瑞雪兆豐年,明水鎮的人們就想著要酬謝龍王老爺並各路神仙,還要求今年風調雨順。各鄉紳富戶多少都肯出幾兩銀子銀子,又因是明水幾個長者起的頭,不曾經過官,便沒有扣頭。有了銀子,自然將這個元宵節辦的熱鬧無比。鎮裡大門小戶都存了比較的心思,在門首掛了自己家得意的燈籠。玉皇廟門前有好大一片空地,便在那裡紮了幾架極大的花燈。自然就有做小生意賣吃食的商販們圍著廟門口做生意。這玉皇廟裡卻是道士,他們也藉著這個由頭到處化了些錢財,要放焰火。

  天還沒黑透,已是人山人海圍著這玉皇廟。不但明水一鎮,便是繡江縣城裡也有那好事的人來看這個盛會。本來元宵就有走百病兒的習俗,小戶人家沒許多講究,一家子老小一起出門去看燈的就不少。就是那大戶人家,也有糊塗舉人家的愛妾,混帳鄉宦家的寵姬約齊,穿著得意的衣裳,滿頭的珠翠來看這熱鬧。

  狄員外到了鎮上,自與眾長者一起坐在廟內吃酒。狄希陳將兒子架在脖子上,後邊跟著幾個家人,便到處亂逛,也要看燈也要看人。這熱鬧他倒不覺得。反倒是那些平日裡不曾見識過的大戶人家的愛姬寵妾,倒叫他看了大開眼界。衣裳華麗,珠翠滿頭,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人家化的那妝,官粉胡得足有一寸厚,偏偏也有什麼啼淚妝,飛霞妝之類花樣將臉蛋畫得跟猴屁股一樣。好好的朱唇,只抹中間一點點,要做櫻桃小口,讓那白臉一襯,走在明暗不定的燈光下,分外的猙獰,小全哥見了就有些害怕,鬧著要回家。狄希陳也自感歎,京裡的小寄姐也是這般打扮,就是粉少得多,胭脂只用一點點,卻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古今中外,流行永遠是都市的專利啊,到了偏遠地方,便要大大的走樣。

  雖然幾個小廝都想跟在明水鎮美人後邊看風景,無奈主人家要回去,只得跟了回去。因怕小全哥路上吹了風,狄希陳是坐了車來的。那車內懸著盞明燈,燈下是一盆燒得通紅的炭火,火上還煨著一壺茶,就是素姐的安排了。狄希陳倒了一鍾茶餵了兒子喝了幾口,自己靠在板壁上,掀了半邊窗簾。與兒子一起看外邊。走了半日,差不多是半路上,看明水鎮成了一團昏黃的光,狄希陳便覺得寒氣有些重,又看兒子早趴在他身邊睡著了,便放下簾子也自磕睡。正迷糊中,就聽得車外小廝們吆喝起來,仔細一聽,原來山道狹隘,前邊有輛車車軸斷了,卡在那裡,狄家車便過不去。小廝們要搬了那車讓道,趕車的偏攔著不肯,便吵嚷起來。

  狄希陳見吵得不像話了,方跳下車來,便覺得碎雪如同砂子一般打在臉上生痛。那趕車的正在那裡亂跳,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小狗,聽得狄希陳這樣好脾氣的人都想衝上去搗他一拳。因主人出面,狄家小廝們都不好作聲,便有人深一腳淺一腳過來扶狄希陳。車伕見車上下來一個人,看年紀不過二十四五,穿著藍綢面皮襖,他一出來,眾人都默不作聲,方才曉得不是那土財主,怕是位舉人老爺,他也縮了頭不敢做聲。

  狄希陳就問道:「這樣半夜,不搬了讓別人走,難不成要在這雪地裡過夜麼?」

  那人忙跪下磕頭如搗蒜,道:「不是小人不講理,實是小主人病了,車又不能動,想借老爺車用一用。」

  狄希陳看他穿得單薄,袖口便是燈籠光不怎麼明照過去都看得到有棉花露出來,鬍子焦黃,磕了幾個頭,不單鬍子裡,衣服上都沾著些雪,心裡很可憐他,便叫人扶他起來道:「只是我車內還有孩子,不然借你用用也罷了。」

  那人見狄希陳不肯,好容易攔下一輛車麼,忙又跪下,等不及他再磕頭,早有那機靈的小廝攔住了。狄希陳又道:「也罷,有你這樣的忠僕,實在可敬,讓你主人上我車上來罷,此去我莊上近些,明日叫人來修車也方便。」

  那人歡喜得走到自家車上,先拎了兩隻小書箱,就有小廝接了放在車頂上。接著他就扶出他家小主人來,將他送過狄希陳這邊車上來,方自己去和那些小廝們一起,解下牲口,將車推過一邊。 ]

  狄希陳看他們忙定,也就爬上車,掀了簾子一看,先就心裡喝一聲采,好個俊俏的小哥兒,模樣有七八分像顧惜朝,當然,是正太版的。估計這樣的小帥哥讓當年的素素看到,一定會撲過來大流口水要拍照好上天涯炫耀。

  小帥哥見他進來,一本正經的道謝:「學生姓狄,從繡江來看燈的,沒想到半道上迷了路,車又壞了,多謝兄台相助。」

  狄希陳忙尋了只乾淨杯倒鍾熱茶遞給他:「且擋擋寒氣,在下也姓狄呢。怕不是一家?」

  那小帥哥就要站起來行禮,因車廂不過半人高,就撞了頭,哎呀一聲,痛得又縮了回去坐著,愁眉苦臉道:「學生名希林,小字友棠。」

  狄希陳聽了這名字,方曉得真是他一家兒,狄家為什麼搬家,不與房族來往,他也聽素姐說起來,沒想到今兒讓他遇上一個,還請到自己家裡去了。雖然不曉得老頭老太現在有沒有跟他們來往的心思,這麼半夜,又是個小屁孩,要扔了他下車,明天只怕狄希陳的名聲就臭了。只好笑了一笑道:「在下名希陳,字友蘇。我們是堂兄弟呢,你是幾房的呀?」

  狄希林恭敬道:「我是四房的老九,」又停了一停,還要爬起來給哥哥行禮,狄希陳實在有些怕了這個小古板,忙按住了他連聲說回家再行禮不遲,兩人方敘了排行。

  說話間,就到了狄家莊上,早有人掀了車簾,狄希陳便抱了孩子先下去,落後那狄希林方跟在後邊。早有陳嫂等在門首,手裡搭著棉毯子,就接過小全哥,將他包得嚴嚴的抱進去。

  狄希陳也知道今天裡邊都是女眷,並不急著進去,引了狄希林到他平常待客的外書房坐下。那裡素姐早命人在地上放了兩個大大的銅火盆,燒得旺旺的炭,雖然沒有炕,也不覺得寒冷。

  陳嫂進去說有客,素姐便讓廚房將煮下的薑湯先送了去,又將各樣的果子糕點裝了盒子,送了兩盒子出來。狄希陳看他吃的香甜,料是餓了,便叫人裡邊有什麼吃的送些出來。正好裡邊席上說吃水面,廚房裡做了豬肉鹵,便端了一大碗,又現下了大盆水面,跟幾個碗筷一起端出來,狄希陳卻不愛吃麵,胡亂吃了幾口丟下。又見他那個老僕已是有人帶去烘了烘衣裳,又趕過來伺候,便等狄希林吃了兩碗住了筷,就叫他吃。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那老僕磕了頭做謝,方將鹵都倒進盛面的大湯盆裡,退到屋角,拿筷子攪了攪,也不用蒜醋,唏裡嘩拉就吃了下去。狄希陳看他主僕二人都像餓了幾天的樣子,就隨口問道:「兄弟今天幾時出得門?」

  那狄希林居然紅了臉,吱吱嗚嗚半日,都不肯說,狄希陳也猜他有原故,不過事不關己,人家不願說,也就不去問。又叫人問裡頭要出兩副鋪蓋來,看著人鋪好,叫人把火盆搬進碧紗櫥裡去,拿灰捂實,吩咐管書房的小廝小掃把跟小板凳輪流守夜,方自己進去,陪七大姑八大姨們各吃了一杯酒,自去守著兒子安眠。

  次日醒了,還沒起來,素姐就問晚上那客是誰,狄希陳笑道:「你再猜不到的。」

  素姐便踢他道:「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不過看你老實不老實,你當我這管家婆白當的呀,我說一聲兒比你說十聲都有用。」

  狄希陳看窗外大亮,太陽都出來了,忙從被臥裡跳出來穿衣道:「半路上撿了個本家,我就忘了叫個人早起去送個消息,怕不急得到處找呢。」

  「婆婆要是知道,一定要留人家住幾日。」素姐聽是本家,也忙著起身,先拍醒了兒子,給他穿好衣裳叫西廂裡睡的陳嫂來抱過去洗臉,方自己穿好了,再叫人開門送洗臉水進來。

  狄希陳尋思了半日,也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是怎麼彎彎繞,曉得素姐等他來問,偏不開口,洗了臉扣上帽子道:「那我先出去打發個人去送個信兒,怕是他的車,修也要半日功夫呢。」

  素姐住了手放下木梳,往頭上插了枝寶簪,拿了兩面銅鏡左右照看道,「忙什麼呢,我看你還是早些做鏡子做出來吧,這麼個東西,霧裡看花。」

  「都結果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花。大嫂,我且先去看看客。」狄希陳打擊了素姐一下,不等她將梳子扔過來,早笑著出去了。素姐悻悻的將梳子收了回來,又理了理衣服,問春香:「頭髮不亂罷?」便趕緊到廚下去看著管家娘子們做出早飯來,款待眾人吃了,又要打發下人們的賞錢,送客人們回家。忙了好半日,方去婆婆屋子裡請安。卻見狄婆子歪在炕上,狄員外坐在炕桌邊,狄希陳跟個半大的孩子坐在桌邊,四個人都是滿面笑容。

  她一進門,狄婆子便對那少年笑道:「這是你五嫂。」那少年轉過身上,眼睛也不正眼看他,只盯著他自己的腳,就唱了個肥諾。素姐一邊回禮,一邊看他,這孩子,簡直就是少年版顧惜朝麼,還粉嫩粉嫩滴,要是還在二十一世紀多好啊,一定拍滿一個G的卡,去天涯涮十個八個紅臉貼。素姐這裡胡思亂想,狄希陳就知道她是神遊了,忙笑道:「他是縣裡四房的老九。媽剛才說了的,就留他住幾日,這幾天咳嗽著,怕路了凍著了。叫你收拾西院裡東廂給他住。」

  素姐便點點頭,自退去安排人打掃西院兒,昨夜留了客人們住,燒了有炕,只要將些女人們用的東西收起來,放幾本書在案上,再掃掃地,換個鋪蓋罷了。誰知她正在這裡看著春秋二香動手,那裡小九扶著牆,已是自己走了過來。

  素姐知道做嫂子的是不必迴避小叔子的,便笑道:「九弟怕是哪裡難受?」

  狄希林卻板著個小臉道:「嫂子叫我家福伯來服侍我罷。」說完了規規矩矩坐在桌邊,拿起一本書來翻看。素姐也就不好再尋他說話,等兩個丫環忙定,便自己走了出去,走到門邊拿眼睃了過去,原來他手裡的書卻是拿反了的,一本正經在那裝模做樣。

  素姐只得忍著笑,快快得離了那裡,走到院子門口,實得忍不得了,扶著院子門,彎腰笑起來。

  那狄希林等素姐出了門,正待將書丟掉,就聽得外邊有女子笑聲,再看手裡的書拿倒了。就曉得自己方才故做鎮定,卻是被人看在眼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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