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小灰雀 -【食王傳】《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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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2 AM

第一0七章 芣苡

  林家能拿到兩成分子,這還是包括了王況的一份在內的,按說王況是出主意的人,而且如果沒有王況,其餘人即便有再大的能耐,也整不出什麼來。只是王況和林荃淼有自知之明,林家能參與進來,先不說能不能賺錢,首先能和幾個國公搭上線,即便是讓他們倒貼也樂意,這其中的關節,林荃淼想都不用想就清楚,因此直接就以林家長孫的身份定了下來,估計回去後還能得到林老太爺的一番誇讚,說不定圈足的禁令也會因此而取消呢。林荃淼現在就已經在計劃著,三不五時的把小姑姑拉了來當擋箭牌,和未婚妻見上一見。要說林家也算是開明,尋常人家的小郎要一直到洞房花燭夜才能見到新婦的真面目,而林荃淼呢,這親事雖然是林老太爺挑的,但也是林荃淼自己點過了頭後才下的聘。誰讓林家這一輩到目前為止只有他這麼一個男丁呢?即便林老太爺要按規矩來,估計老太太也不樂意。

  林荃淼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去後一定要勸說阿公只拿兩成份子中象徵性的一點點,其餘的全給王況,對林家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餡餅砸了下來了,再說了,自己今後肯定是要出仕的,如果大伯那房今後還不能添丁的話,林家的基業肯定是要由小姑來繼承打點,而這幾天看王況的表現,對小姑有那麼點意思,那麼這個小姑丈基本就沒跑了,這麼算來,王況的和林家的又有什麼差別?

  分贓大會完了後,程處默他們就有了心事,也沒什麼心思再吃下去,匆匆告辭回去準備了,地都好說,唯一最難的便是匠人,這可是難找。

  見程處默他們走了,徐國緒沖王況詭秘的笑笑,從攏著的袍袖裡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樣東西,放到王況手上:「二郎你就不想在建安燒璃?」

  看著手中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徐國緒沒下來的裝著辣椒醬的璃罐,王況恍然:要找工匠自然是徐國緒最方便,他就掌管著內府局,只要去查以前造的冊,很容易就能找到現在已經離開了內府局的匠人,這麼多年了,總是會有些人因這個那個原因離開的,甚至,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通過現有的工匠找到前隋時期的現在又不在冊上的匠人來。

  若真如此,倒也不錯,自己在動身來長安的時候,擔心不能在秋霜前後趕回去,已經委託了慎家四處去尋有種丹桂的人家了,但凡只要是丹桂就收,而且給的價格也是不低的,如果樂觀估計的話,今年應該能收個幾百斤丹桂來,那麼做成的桂花茶則至少有一千多近兩千斤(丹桂花輕,通常一斤桂花要拌兩斤蜜),即便是裝大罐的,三斤一罐,那也要好幾百個罐子,還有金桔呢,加一起就至少要上千個罐子,去哪裡找那麼多的白玉罐來裝?就是把整個大唐全搜刮遍了,能不能湊出一百個都成問題。

  如果在建安自己建個玻璃窯的話,只負責燒造無色玻璃罐,也不算違制,且桂花和金桔就是要盛在無色透明的玻璃罐內方能使人清楚的看到其本色來,如果用了綠璃罐反而不美。再者,在建安有自己的玻璃窯,也可以燒些玻璃瓦來蓋溫室,省得大老遠的從長安運回去。只是這事光靠自己不行,在長安有幾個國公府鎮著是不怕了,可建安能罩著自己的只有黃良和林明,比他們勢力大的勛貴們多了去了,還是得找個靠山來。

  見王況在沉吟,徐國緒嘿嘿一樂:「二郎你忘了李校尉了?」

  對呀,怎麼就把李業嗣給忘了呢,他阿公可是兵部尚書,後世的國防部長啊。只要他在軍隊裡打個招呼,誰敢不賣面子呢?只是該怎麼拉李業嗣進來卻是個難題,好像歷史上對李靖評價極高,屬於油鹽不進類型的。

  「二郎可是擔心李家?」徐國緒今天可能是剛參與進了一個大生意,興致極高,思維一下就敏捷了起來,一看王況不吭聲,又被他猜出了王況的擔心來:「找長孫皇后啊,二郎你最近把皇后的病調理得不錯,某曾聽皇后私下裡誇讚過呢,若是你提出來,想必皇后會幫你。」

  王況是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給搞懵了,所謂當局者迷,大抵就是如此,還是要旁人看得清楚。被徐國緒一提醒,他就有了主意了,還別說,找長孫皇后是個路子,可王況想到了更好的辦法。他笑笑:「得,回去再說,正好明日要進宮去。」王況現在其實也沒什麼事了,能用的辦法他都已經用了,皇后的病情也就這麼穩定在目前的狀態,想要治療,還是要看太醫的手段,不過唯一就是桑拿用的熱石溫度還需要王況時不時的根據天氣稍做調整,等到負責的宦官熟悉了,那就徹底和王況沒什麼關係了,王況也就可以回建安做自己的小商人,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林家小娘子她們自程處默來了後就一直躲在小帳裡不肯出來,這會好不容易等他們走了,就遣了個丫環過來拿些吃食。

  「這幫人真可惡,竟然把烤肉全吃光了。」來的小丫環王況是認得的,只不過不知道叫什麼,總是會時不時的出現在林家的某個角落,被王況看到就會做賊心虛般的轉過頭去故做整理衣袖啊或者是逗廊臺上養著的鳥,王況以前還以為是偶然碰到,今天再看到,就知道了以前的偶遇其實是林小娘子支使的了。

  林荃淼心情很是大好,就笑笑指著程處默他們留下來的吃食:「喏,這不還有,拿這些過去罷。」

  「小娘子才不會吃這些,一看就是我們林家的酒樓出來的,哪裡有王二郎弄的好吃。」小丫環只瞟了一眼就下了結論,想想又不能空手回去,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端了兩碟過去。

  聽了這話,王況臉色微紅,林荃淼和徐國緒則哈哈大笑,徐國緒自是不知道林家有想把林小娘子許給王況的意思,不過傻子這會也瞧出了點苗頭來,他打趣林荃淼:「小郎君,小娘子怕是以後吃別人做的吃食都沒了胃口了。」王況心中有鬼,不敢接話頭,林荃淼則是哼哈幾聲過去了,親事沒定下來之前,這話還是不能亂說的。不過看來,這個小姑丈十有八九是叫定了的。

  「二哥,二哥,瞧瞧這是什麼。」王冼不知什麼時候鉆了出來,袍子上,靴子上和手上臉上全是泥,他獻寶似的捧著一大把野菜跑過來,後面跟著的孫嘉英也好不到哪裡去,手上一樣捧著一大把的野菜。

  王況見了大喜:「快去洗洗,咱們今天吃個新鮮的。」說完一骨碌的站起來,和王冼歡天喜地的的去洗野菜去了。

  徐國緒很是迷惑不解,捅了捅林荃淼,呶了呶嘴:「他們采的不就是一些芣苡(車前草)麼?他們怎地如此興奮?」

  林荃淼是知道王況到富來客棧之前的一些事情的,他輕嘆一口氣:「此物是王二郎行乞時的救命吃食。」就不再說話,回想起王況,只用了短短的三四年工夫,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卻依舊如此戀舊,這芣苡,若要是他林荃淼,一年也不過吃上個一兩回,以示不忘饑年之苦罷了,吃的時候也只是象徵性的吃上兩口,卻是不會有如此興奮的。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這是出自《詩經》的一首,聽完林荃淼的話,不知怎地,徐國緒就想到了這首,吟哦了出來,一邊吟一邊拍著拍子,眼角有些濕潤,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家中困苦,阿爹阿母也是挖了芣苡來給他充飢,自己只吃糠菜糰子,最後餓死在野地裡,自己為葬雙親,不得不淨身進宮的事情,也正是因了小時候如此經歷,這才使得他現在極為好吃,他想讓在天上的阿爹阿母看到,自己如今也能吃好的了,不要掛心。林荃淼雖沒有過淒苦經歷,卻也聽出了徐國緒的哀傷來,也輕輕的跟著反覆吟了起來,吟一句,就和徐國緒碰一下酒甌吃下一甌酒。兩人一個想起過往,一個是被餡餅砸暈了,你來我往的喝得好不熱鬧。

  等王況他們洗完芣苡回來,這兩人已經喝得有點迷糊了,嘴裡反覆的嘟噥著。王況這個半古文盲聽不清他們吟的什麼,王冼倒是也跟著哼哼了起來,一邊哼哼一邊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包,遞給王況,然後自己跑去找了個大缽來,手腳麻利的倒上水就放在烤肉的碳火堆上燒著,還好這次碳帶的足夠多,不然早就熄滅了。

  王況打開那個小布包,裡面是一層油紙,再打開了看,王況淚水就忍不住的流了下來:油紙包著的是一撮的鹽鹹子。伸出手揉了揉王冼的頭,王況轉身就去找還沒用完的羊油,在火上烤熟了,細細的搗爛,再和上鹽鹹子放在一邊。他知道王冼是想吃當初在道觀裡的味道了,就沒打算放其他東西,不過這次芣苡采的比較多,他也給其他人備了不同的調料,除了羊油和鹽外,還放了辣椒醬,花生末和蒜泥,酒。

  孫嘉英不止一次的聽王冼說起過當初在道觀裡吃車前草的故事,這個故事不光他熟悉,整個富來客棧的所有人都熟悉。所以這會他沒幫忙,默默的看著兄弟二人忙著,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幫上的,這是一種懷念,一種只屬於當事人自己的故事,旁人還是少摻和的好。

  也許是先前油膩味太重了,這邊在燙著芣苡的時候,一股青甜味(沒錯字,是青甜味)瀰漫開來,把徐國緒和林荃淼給熏醒了些,不住的掀著鼻子,就連遠處的小丫環也跑了過來看王況他們在忙什麼。等燙好並拌好佐料了,小丫環就端了些過去,不過她很好奇怎麼會有兩種不同的芣苡,悄悄問過孫嘉英後,回去不知道怎麼和林家小娘子嘀咕的,又轉回來要了些王況給自己和王冼燙的芣苡回去,說是小娘子想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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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3 AM

第一0八章 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二郎,怎地不見你今日對皇后娘娘提起璃罐的事?」檢查完給長孫皇后桑拿用的熱石頭後,瞅著個沒人機會,徐國緒低聲問王況:「今日難得皇后問話,該抓住機會才是啊。」

  王況搖了搖頭,進了皇宮裡後,王況才知道,在皇家人眼裡,他依舊只是個布衣,可有可無的角色,來長安十多天了,前前後後也進宮有五六次,但他聽到的長孫皇說的話絕對不超過十句,還大部分和他王況無關。想來若不是因為太過關心皇后的病情,李老二也是絕對不會正眼瞧他一下的,這讓王況原先因為進宮的興奮漸漸冷了下來,開始正視自己。

  想來也是,自己只不過是個稍有點烹食技藝的商賈,又不是什麼治世大才,更不是勇猛將領,到目前為止,自己對大唐的直接貢獻幾乎是沒有,即便是後世國人的最愛—辣椒,現在也只是小範圍的供應,或許它能改變國人的飲食習慣,但對歷史的貢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不過,這也正是王況自己所想看到的。

  長孫皇后或許真如歷史所述,是個賢明的皇后,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一定是和藹可親的類型,巨大的身份鴻溝擺在那裡,即便是聖人,也沒法逾越,否則為何孔子出遊坐牛車,而隨行的弟子只能走路呢?這就是身份的差距。

  其他不說,就連這十幾天裡,王況也都沒見到過一個皇子公主,這讓他原本抱著的一腔期望也落空了,現在想想也是好笑,皇子公主都是什麼身份?先不說他們要天天被人督促著學習,就是自己這樣的身份,又豈能輕易見到他們?

  而長孫淖還不知道正躲哪個角落裡盯著自己呢,現在王況唯一寄以希望的就是李老二的封賞了,那將是他唯一解除長孫淖威脅和獲得李老二保護的機會。

  算了,大不了,把桂花和金桔搞成皇家貢品就是,這樣雖說自己的錢袋子要癟下去不少,但對家鄉也算是有個交代了,王況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

  「那就不燒了?」徐國緒見王況搖頭,心有不甘的問了句,這可是樁大買賣啊,先不說那金桔的功效如何,就光賣相,估計一推出來就會成為搶手貨。還有辣椒醬,昨天他可是看出來了,紅紅的辣椒醬還是裝璃罐裡漂亮,大冷天的,只要見到那一抹紅色,都能讓人食慾增加不少。

  「燒,必須燒。」王況想了想,不管情況如何,這璃罐還是必須燒的,否則容器問題根本沒法解決。而且他也想通了,即便以後桂花熱了起來,別人覬覦的還是桂花,而不是璃罐。只不過以後,富來客棧肯定是不能在冬天賣新鮮菜蔬了,好在自己吃的還是可以有的。

  「如此,某便去尋人了。」徐國緒見王況定了下來,心裡也安定了,他之所以這麼熱心的鼓動王況燒,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還是擔心王況離開長安後,別人能不能真的種出菜蔬來,在他看來,只有王況親自動手做的事情才是靠譜的,一想到大雪天的,能吃上一口新鮮的綠油油的菜,徐國緒的心就熱呼呼的,幹勁沖天。

  當然了,如果真的能在冬天吃到新鮮菜蔬的話,那麼王況之前所擔心的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只不過王況現在面臨的難題是,第一,他必須在秋霜前趕回建安,否則今年的桂花和金桔又該浪費掉了,這時候王況有些後悔,當初沒把怎麼制桂花茶的方法告訴嫂嫂。第二,他不在長安的時候,程處默他們肯定是種不出大棚菜的,這裡面不僅僅是保溫和日照的問題,還有濕度控制和越冬蟲害的問題,這些問題說是肯定說不清的,必須得有專人跟著自己慢慢的摸索才行,就連自己,都是只知道大方向,細節也是空白一片,比如說棚內的溫度該控制在多少範圍內,如何測量,濕度要控制在什麼範圍內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蟲害,越冬的蟲該如何滅,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綠葉菜好辦,但茄瓜類必須要授粉才行,這些都必須是手把手的教了才會做的。

  王況決定去找程處默商量,有些問題,也許對自己來說是困難,但對程處默來說就不一定是困難。

  徐國緒也贊同去找程處默商量,他帶著王況拐到了盧國公府,門房卻說自家郎君一大早就出門去了,也不知道去向。或許也是去尋匠人了罷,王況想。

  而此時已經近午,程處默既然不知去向,想必尉遲保琳和秦懷玉也是如此,估計去找也是白跑一趟,王況只好給盧國公府門房留了個徐國緒的名剌,和徐國緒回林府去了。

  「王郎君,有客來訪,在廳裡侯著呢,某等說了您不在,客人說等您回來,小郎正陪著。」才到林府,腳還沒踏進去,門房看見了就跑了過來。王況有心事,沒注意到門房今天對他的稱呼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二郎,而是更為恭敬的郎君,這個稱呼通常都是對自己主家中有一定地位的人的尊稱,而且通常都是有很大發言權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稱呼,即便是林荃淼,也不過是稱為小郎罷了。徐國緒卻是聽出了不同,意味深長的沖王況的背影笑了笑,賞給了門房一摞錢:「不錯,不錯。」

  兩人一前一後拐過門後的山牆,就聽得一通抱怨:「二郎你總算回來了,某都等急了,徐少監這吃貨呢?沒跟你一起來?不是說他天天在林府蹭飯的麼?咦,你這吃貨,怎地慢吞吞的半天才進來?快來快來,某找你有事。」

  原來程處默回去尋思一下就明白了,要找匠人還是要徐國緒方便,所以一大早就去約了尉遲保琳和秦懷玉去找徐國緒,聽說徐國緒跑林府來了,就折到林府來,不料王況和徐國緒今天只是去檢查一下石頭,走的是另一條路,所以他們也就撲了個空,沒在路上碰到。好在林家人是知道程處默的,堂堂小公爺,小混世魔王,整個長安不認識的還真不多,就連忙說徐國緒天天午飯都是在林家吃的,午前一定回來,言下之意是請小公爺在這等著,小公爺上門啊,多有面子的事,以後傳出去了,自家的臉上也要光彩許多。聽說徐國緒天天來蹭飯,小魔王這才決定不走了,就在林府等,也打了在林府蹭一頓飯吃的心思。林老太爺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林翰則去自家商舖酒樓了,所以就由呆在家裡百無聊賴的林荃淼出面接待。

  徐國緒故意裝糊塗:「小公爺找某有事?」見程處默說找自己,他就知道了來意,只是現在,他更願意把籌碼留著讓王況來用,若要是昨天以前,他可能還不會做這樣的考慮,但經過昨天的芣苡的插曲之後,讓他看到了王況和自己身上的共通點,都是窮困人家出身,都是念舊的人,這讓他對王況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也就是從昨天開始,他是徹底的從心裡把王況當做了朋友。

  「你個吃貨,莫要裝蒜,難到你還不知道某的來意?若真要如此,你早些年也早化成灰了,還能活到現在?」程處默才不吃他這一套,在宮裡的人,心思要不細密些,察言觀色的本領要不強些,哪裡有生存的空間?還能當上內府局少監?這是多少人眼紅的位置。

  「待價而沽,待價而沽。」徐國緒嬉皮笑臉的,旁人聽了小公爺的名頭就要先怵三分,他可不怵,和程處默打交道的年頭也不少了,徐國緒吃得死死的,程處默通常都是虛張聲勢的嚇嚇人,並不會來陰的,否則他那老爹饒不了。

  既然程處默來了,王況少不得要下廚去整治點東西來,只是在廚房他犯了難,四五月正是食材最少的時候,而這時候的人,最怕的又偏是油膩的東西,但王況心中有事,也沒什麼心思整治東西,想來想去,看到一隻殺好的鴨子,算算時間,半個多時辰也差不多,得,就它了,費時不費力,整治好了又不油膩,只要讓孫嘉英看著爐火就成,而且這個耗時長,正好給自己騰出時間來和程處默商量事情,春困秋乏,要是等酒足飯飽了,人就都犯困,腦子也不大好使,還是空著肚皮頭腦更靈活。

  這個季節,正是鴨子換毛的時候,通常禽類這時候都會褪去細絨毛(冬羽),換上夏秋季節的大片羽,而春夏季節換毛的禽類最是好殺,毛很容易褪去,最難殺的就是秋冬季的,在外面羽毛下還長著密密的細絨毛,很難褪去。所以這只鴨子殺得很是乾淨,所有毛根全都拔除了。

  見王況準備動手整治這只鴨子,林府的廚師們都很期待,王況這些天來露的幾手已經讓他們受益匪淺,有些菜式已經在建林酒樓正式掛牌了,效果出奇的好。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王況準備烹鴨,就都自告奮勇的要來幫忙,說是幫忙,也只是借口而已,想學藝是真,王況並不在乎,有人幫忙更好,於是就分配了任務下去,有的去找沙子;有的去燒水;有的去切薑片,王況特地交代了至少要切半斤。

  不消多時,東西全準備妥當,王況先將鴨子在滾水鍋裡加了點酒燙了下去掉血腥味。在大陶缽裡滿滿的鋪上一厚層薑片,再將鴨子放進盤好,加鹽,倒進滿滿的兩甌酒(不加水),蓋上蓋放到爐火上煮,又讓另起個爐子,放個小鐵鍋,沙子倒進去燒,等到這邊沙子燒燙了,那邊鴨子也煮開了,就將陶缽移到沙子上,整個缽埋了一半進沙裡,讓下面保持爐火燒著讓陶缽裡的湯汁小滾著就行,又交代了孫嘉英在旁看著,大概一刻鐘左右打開蓋翻一下鴨子,直到湯汁快干了,再淋些麻油進去燜,一直燜到薑片變紅即可起鍋。

  這是經王況改版過了的姜母鴨,做法簡單,唯一就是耗時間,要是按正宗的做法,就比這繁瑣些,好在改過的味道並沒改變,做法又簡單又容易上手(後世許多姜母鴨店都加有其他的調味品,類似一滴香之類的,這樣的香很好辨別,遠遠的聞到都是奇香無比,而真正沒加料的姜母鴨聞起來並沒那麼香,而且加料的湯汁沾在手上,一兩天內手都是香的,很難洗去)。而唐時的人烹雞鴨都是熬湯的,哪裡見過這樣的做法,不免嘖嘖稱奇,還有廚子心下嘆息可惜了一隻好端端的鴨子的,不過也只敢在心裡腹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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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4 AM

第一0九章 小娘子出謀獻策

  王況回到廳堂裡的時候,那邊徐國緒也已經把他所知道的王況碰到的困難一五一十的倒了出來,程處默他們也犯愁,自己有心要幫忙吧,老爹雖然掛著個國公,可實際上已經不管軍隊裡的事情,李靖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人,皇上不發話,他肯定是不會插手這樣的事的。自己幾個平時和李業嗣也玩不到一塊去,一來是輩份擺著那,李業嗣平白小了他們一輩,尷尬;二來性格和辦事作風不同,合不到一塊。

  幾人坐在那愁眉不展的,都沒想出個辦法來,倒是茶水灌下去了不少。林荃淼也是沒辦法,這種事情他跟本插不上話,一個秀才,人情世故本就不大會,加上他從來就沒愁過什麼東西,事事都有人幫他安排妥當了,不用自己考慮,這會真要他猛然的面對這麼個大難題,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無聊中,他只能是東拉西扯,說些沒營養的安慰話。說著說著,就見偏門外探頭探腦的伸進個小腦袋,衝他直眨眼,連忙尿遁出去。那小腦袋王況也瞧見了的,正是跟在林家小娘子身邊的小丫環,王況也沒在意,由著林荃淼尿遁去了。

  不多時候,林荃淼笑嘻嘻的進來,遞給王況一張小紙條,王況莫名其妙的展開一看,頓是也是喜笑顏開:「妥了,妥了。」

  程處默徐國緒他們見王況看了小紙條就舒展了愁眉,頓時好奇的想看那紙條上寫的什麼,又是誰寫的,王況一下躲閃開來,把紙條藏到懷裡:「不可看,不可看,看了就不靈了。」幾人心中癢癢,哪裡肯依,就要上來搶奪,好在程處默他們和王況是剛相識,不好意思真搶,只有徐國緒沒那顧忌,奈何他這些日子來養尊處優慣了,身子日漸發福,追都追不上王況,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林荃淼在暗中使壞。追了一會,氣喘噓噓的只好作罷。

  而這會工夫,半個多時辰早已經過去,林家人見王況他們在廳堂內想事情,也不敢就把酒飯擺上來,王況想了想,藉著去廚房的空檔,交代了孫嘉英一會鴨子熟了後,用剪刀剪開鴨子,把翅根和胸脯肉挑些留著給林家小娘子送去,怎麼說人家也給自己出了個好主意,謝謝也是該當,更何況這還是林家呢?只是小娘子一直都避著和自己見面,來長安也就只見過兩次,一次還被自己嚇跑了,一次給程處默攪了。當面道謝只能以後找機會了。

  由於心情大好,王況哼著小曲在廚房裡又炒了一道家常菜,春筍炒鴨下水,做成酸辣味的,非常開胃。只是那酸和辣把廚房裡的一眾人等都嗆了出來,直打噴嚏,只有孫嘉英早就聞慣了無動於衷。由於王況把辣椒醬發到長安來的時候,並沒怎麼說辣椒醬要怎麼用,加上辣椒醬現在還是個稀罕物,一般人都不大捨得像王況用量這麼大,也不大敢去嘗試著做新菜式,因此這種在王況看來平常至極的菜在林家廚房這些人眼裡就成了絕美的菜餚,本來麼,酸辣菜就是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很吊人胃口的,尤其是在春秋兩季,胃口再不好的人,只要上酸辣的菜,飯量都能增加不少。

  等王況把菜炒得了,林小娘子的那個小丫環卻是跑了過來,東張西望的看到底是什麼味道,能飄那麼大老遠的,聞著怪怪的,卻又能勾人食慾。王況自然又是給留下了一小碟,讓她端走,小丫環接過碟子,輕哼一聲:「算你還有點良心。」就一搖一晃的走了,走沒幾步,實在是經不住誘惑,開始偷吃起來,吃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吃飯的當間,程處默他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個勁的問王況倒底紙條上寫的什麼,王況都是笑而不語,問林荃淼,林荃淼也是不肯說。無可奈何下,幾人就都跟酒菜較上了勁,要說程處默幾個搶吃的速度還真不是蓋的,王況自己才啃完一根鴨翅,再看缽裡,已經是空空如也,而程處默和徐國緒兩人跟前已經堆滿了骨頭,就連林荃淼跟前也有不少骨頭,王況無奈,只好笑他們:「如此狼吞虎嚥,當心腸肚做亂。」

  菜吃完了,程處默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吧,盯著徐國緒:「原來你這吃貨還真的有口福,天天來蹭飯,也不閑害臊。」

  徐國緒自然知道他是眼紅自己,嘿嘿笑著:「某倒有個主意,包管小公爺頓頓吃得如意,還能落下個孝敬老國公的好處來。」

  「不消得你說,某自知咋辦。」程處默也不是省油的燈,沖徐國緒一瞪眼,轉頭對王況道:「明兒個,某就讓家裡的廚子來給你打下手,一直到二郎你離開長安為止。」旁邊尉遲保琳和秦懷玉聽了眼睛也是一亮,忙不迭的也說要派家裡的廚子過來。

  打下手是假,還是衝著學藝而來,王況本就有將自己掌握的一些技藝傳出去的想法,學會的人多了,就會有更多的廚師用辣椒,那麼辣椒醬銷路就會更好,這就跟後世那些賣電腦外設的一樣道理,打印機我虧本賣給你,但油墨可就貴了,你有打印機了總得買油墨吧。

  「也無須來林府打下手,尋常人家的吃食總歸簡單,做來做去不外乎那麼幾樣,再說了,廚房就那麼大,容不了幾個人。正好前兩天聽說建林酒樓的掌勺師傅人手不夠了,乾脆就去那幫忙罷,讓嘉英也去,他會的可是不少。」

  徐國緒和林荃淼是知道孫嘉英一直跟著王況學藝的,程處默他們是不知道,聽了有點猶豫,徐國緒就點了一句:「孫大郎跟著你二郎倒是學了不少,眼見得這廚藝不比你二郎差了,剛才這只鴨子,叫什麼來著,好像就是孫大郎整治的罷。」

  「這是姜母鴨,可惜了,在長安只有草鴨,若是能有合適的鴨子,其味更美。」本來姜母鴨所用的鴨子最好的就是用的番鴨,但王況只從名字上就能判斷出,既然叫番鴨,肯定又是外來的,本來閩地就是番鴨主產地,一直以來,閩人都將其當做禽類中最為上佳的滋補食材(研究表明,番鴨對肺炎,哮喘,肺氣腫,支氣管炎,腦炎,中風,低血壓,冠心病,痛風,糖尿病,甲狀腺疾病,消化系統疾病,泌尿系統疾病都有不錯的輔助治療效果,但請記住,只是輔助,是一種食療用的食材,不是藥,不能根治),但王況在建安這些年裡是一隻也沒見到,由此可見,這時候的番鴨還沒傳進來,但是就是後世的東南亞及西亞歐洲地區都沒有番鴨飼養的介紹,估計應該還是從美洲來。

  「鴨子便是鴨子,哪還有什麼草鴨之說?」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草鴨這個說法,這時候養的鴨子,均是從野鴨馴化而來,並沒其他種類的鴨子,就是金陵鴨(北京鴨)也是尋常的草鴨因在金陵這一特定的環境中才產生變化而來。所以大家均是奇怪,只有林荃淼氣定神閑:「又是從哪個販夫走卒口中聽的吧?也就你王二郎有這個興致。」

  「原來二郎你還有這等興致,不過也別說,能從販夫走卒中聽到並為己用,也是真本事,就說你這辣椒醬罷,怕是我們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不會當真的。倒是二郎能有此才能,竟能從中得出法子為皇后調理,著實難得,難得啊。」一直沉默寡言的秦懷玉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麼一段話,王況聽了心中一動,這傢伙分明是有所指,敢情是要自己去給秦老爺子也去搞搞食療調養?可秦老爺子的病王況根本就懷疑是他裝的,為的是躲避朝中的權力鬥爭,自己還不少摻和的好,再說了,自己可不是郎中,能調理長孫皇后的病一來是自己經歷過,二來也是因為長孫淖的原因,即便是秦老爺子真有病,那也是傷病,自己可沒這個能耐。

  王況不由得開始佩服起自己來,自己這些年來為了深入的瞭解真實的唐朝,所以才會有那麼多興趣去聽奇聞趣事,書上寫的歷史,王況可是從來報懷疑態度的,因為歷史,總是由當權者來寫的。卻是沒想到發展到現在,自己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都不用自己解釋了,別人就會很自覺的往自己喜歡聽奇聞上面套。

  說到鴨子,林荃淼突然福如心至,一拍腦袋:「二郎你這姜母鴨若是用金陵的鴨子來做,豈不更美?」心下就決定要勸伯父去引進金陵鴨來養著,以後建林酒樓又有一道絲毫不遜色於金陵板鴨的吃食了。

  對於林家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的菜式引到建林酒樓的事情,王況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從建林酒樓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建應該指的是建安,林自然是林家了,這就表示了林家並沒有把自己撇在外面,而且據去過酒樓的黃大說,酒樓裡有好些個菜牌後面還特地標注了「源自建安富來客棧」,等於變相的為富來客棧做了廣告。這些已經很能說明問題,林家也很會做人,有這樣的合作夥伴,王況沒什麼不滿意的。

  既然孫嘉英都得到徐國緒這個吃貨的認可,程處默他們自然也就沒話說,都同意把家中廚子派去建林酒樓幫忙並學藝,林荃淼見平白得了一幫不用工錢的廚師,而且又把林家和幾個國公拉近了一步,心下當然歡喜,這事就換了林老太爺來也是肯定拍板的,昨天回來後他就得了林老太爺的嘉許,說是小淼淼終於長大了,會獨當一面了。所以他這會就更不會推掉,明擺著是王況暗中幫忙,因此他直接就答允了下來,著人去通知酒樓做好準備,至於說程處默他們會不會也開個酒樓,林荃淼完全不擔心,有王況在,管你開幾家酒樓,那也動搖不了建林酒樓的根本,當然了,除非富來客棧想在長安開個分店又另當別論。

  這裡他們三言兩語的就定了下來,卻不料幾個國公的廚子過去這麼一幫,整出了一大堆事情來,倒是林家始料未及的,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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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5 AM

第一一0章 逛長安(上)

  兩天後,徐國緒那有了好消息傳來,他回去翻名冊後,還真給他找到了兩個燒璃的匠人,這兩人還是師徒,因為師傅長年在爐火邊勞作,受火邪所侵,再也無法勞力,因此便辭工回家養病,師傅又是無兒無女的,徒弟便也辭工回家照料師傅。只是碰到個難題,按制,在內府的工匠是不得隨意離開長安的,即便是辭工後也必須時時去當地衙門報備。那麼這師徒倆也就只能在長安呆著了,而王況是要帶工匠去建安的,看來只能從前朝工匠中想辦法。

  但是,即便是找到工匠回到建安,加上建窯,試窯等的時間,怕是也來不及,所以王況想清楚後就不再著急,大不了,今年的璃罐從長安運去就是。人,可以慢慢找。

  王況只知道玻璃的主要成分是石英砂,石灰石等,但具體配比早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而且窯要怎麼建他也並不大清楚,自然就全交給程處默他們處理,自己只管要璃瓦就是,只管結果,不管過程。

  本來剛開始的時候,徐國緒是準備讓內府局來燒造王況所需要的璃瓦的,可王況秋霜前就要回建安去,因此沒有王況在,今冬肯定是沒法種出蔬菜來,若是調用了內府局的資源,又沒成果,徐國緒擔不起這個後果,所以,從利益最大化上來考慮,還是自己燒造更為合適。等到真的在冬天種出菜蔬了,再去請功也來得及,而且,又造成了既成事實,皇上也不好再和程處默他們搶果子。

  因此現在程處默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燒造出足夠的璃瓦和璃罐運到建安,由王況在建安先種出菜蔬來,然後再將人手派回長安蓋大棚種菜蔬。等到明年冬天才能獻上,在此之前,一切都要保密。

  不過王況也給他們先打了預防針,首先是璃瓦的燒造並不是那麼容易,這就決定了即便大棚蓋好了,也蓋不了多大面積,而且成本高就決定了種出來的菜價格高,沒幾個人能吃得起,只能走奇貨可居的路子,面向的就是那些豪門大閥和商賈巨富。這不免讓原本想大幹一場的程處默有點失望,還是秦懷玉想得開:「有冬天獻菜之功就已經很不錯了,做人莫太貪。」這話說得很有點老秦與世無爭的性子。

  至於林家,能搭上國公就很高興了,他們才不管這個賺不賺錢。因此除了錢財按需撥付外,其餘不再過問。就是想過問,也沒這個膽啊,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們可沒敢想著在這裡面有什麼發言權,再說了,不還有王況在裡面麼,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其實林小娘子給王況的字條上就是很簡單的幾個字:言之有物。

  也是王況自己當局者迷,程處默他們都是一樣,只想著怎麼最快的把東西整出來,卻忘了最最根本的一件事:不管你說得如何天花亂墜,沒有東西出來都是白搭。因此當王況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也就明白了過來,只要自己把東西搞出來了,大冬天的往李老二面前一放,再開口說需要保護,那就容易成功得多,畢竟,這裡面可關係著長孫皇后的病情。相反,你沒有任何的東西,無憑無據的,李老二憑什麼關照你?那麼多天下大事都忙不過來,還會管你這個目前還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但王況在回建安之前還是有事要做,至少,他可以讓李老二發話讓內府局給他燒些璃罐,借口是現成的:要回建安去制金桔給長孫皇后泡來喝。當然這裡面還有個潛在的好處,只要李老二給他璃罐,那麼自己在建安燒出璃罐後就可以說是皇上給的,更有利於保密;而且,由於金桔只有唐興才有,那麼以後自己在建安燒璃罐也就順理成章,再出現璃瓦的時候,也就有托辭了:放著身邊的璃窯給自己謀點福利總是說得通的吧?王況相信,若是自己顯得太過清高,反而更容易招人惦記,相反,若是自己表現得愛貪點小便宜,別人反倒不會那麼注意他。古今中外不管是官場還是職場都脫不出這個圈圈,沒有一個同事和領導喜歡沒有缺點的人,太完美的人,領導會提防,同事會嫉妒並中傷,若是你展示個缺點給他們看,他們反而不再會雞蛋裡挑骨頭。

  本來王況是準備過段時間就回建安的,長孫皇后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他再留下來起不了更大的作用,但現在卻是不能那麼快走了,一來是要給孫嘉英留點時間,在建林酒樓好好的培訓下那些來「打下手」的廚子,二來是他也得好好的遊覽下長安,現下可不是後世交通那麼發達,想去某個地方一兩個小時就飛到了,自己下次要再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到目前為止,自己還沒好好的游過長安呢,倒是王冼被黃大領著出去了很多趟。

  林家處於長安城東南角的昇平坊內,離延平門不遠,這裡一大片的坊街都是類似林家這樣家中有人在外做個小地方官的人家所住,西南邊的坊區基本上就是平民區,而像程家這樣的軍中要員他們的府邸都是位於東北角更靠近皇城的坊區內,西北邊的則是文官系統家的府邸,從名字就可以看出,西北的坊區多和文有關,不是文寧,就是居德之類的,而東北的這叫安邑、靖恭之類的坊名。這兩邊的一個坊區就有林家所處的四個坊區大,沒辦法,都是豪門大宅的,據說長孫府就獨佔了一個坊區。而一般的京官就住在皇城正南的坊區內,這些都是有定制的,而且各坊區都有兵丁把守,因此上,一般的平民也進不了高級坊區,而那些豪門貴子自然也是很少來西南邊和東南邊的坊區。整個長安有一百一十坊,小坊長百步,寬一百一十步,大坊則長寬均翻倍,以南北向的朱雀大街為界,東邊屬萬年縣,西邊屬長安縣。每個坊區都築有高高的圍牆,一來是防盜,二來則是防火,即便走水了,頂多也就只燒掉一個坊區而已,相鄰的坊區不會遭到殃及。

  王況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等級森嚴的居住安排,想想也就釋然,即便後世的和諧朝,官員住的也都是離上朝的地方近,平民百姓只能住遠一點,只不過沒有這麼明顯的等級罷了,但若是你一個平頭百姓闖到某個地方去,說不準就會被人給轟了出來,道理都是一樣的,不外是顯示權力的尊嚴罷了。

  既然要逛長安,東市和西市是必去不可的,這也是長安城裡唯一的兩個市場,而且是超級大市場,到東市後,看著人裡面的人山人海,王況不禁咋舌,這市場該有多大?問過隨同的林家家丁,王況更是吃驚,東西兩市一般大,都是南北長兩千步,東西寬一千八百步,直接換算成後世的單位,那就是南北長一千多米,東西寬九百多米(一步約合半米多一點),幾乎整個長安大半的商舖酒樓都是集中在這兩個市中,坊間有的只是一些零星的小商舖賣些油鹽醬醋類和面向平民的酒肆食攤。

  這就是盛世大唐的長安啊,自唐後,再沒有哪個朝代能有如此之大的市場,而且,要支撐起這諾大的兩個坊市,就必須有一定的客流量和商品,否則不用多久就要關張大吉。

  王況正看花眼,王冼卻是拉了他向一邊走,走幾步近了一看,王況不禁啞然,這是一個小食肆,門上掛著王況非常熟悉的牌匾,四個大字晃得他眼有點暈:建安小食!

  沒想到,建安小食都開到長安來了,而且看客流,生意還是不錯的,王況心裡暗讚這個店家會選地方,選的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小食這樣的吃食,方便,快捷。最適合人們逛街逛累了餓了填填肚腹歇歇腳,把店開在這裡,生意不好才怪。只是王況很不明白,這家人竟然如此有財力敢在這裡開店,這裡可以說是寸土寸金。不說東市,就林家所在的那個坊區,一個兩進的小院,都可以抵得上五六個富來客棧的錢了,而面積才是富來客棧的兩成都不到,而且這個小食肆的裝潢還是比較有品的那種,雕花的胡桌胡凳擺得整整齊齊,都擦得錚亮,牆上還掛著幾幅大概是從詩經上抄下來的和吃有關的詞句,寫的比較潦草,王況沒認全。

  「哎呀!小東家來了啊。孩他娘,快些快些,趕快把最靠裡的那桌收拾收拾給小東家坐,小東家好靜,那最合適。」王況還在打量著這個小食肆,店家眼尖尖的一瞅就瞅到了王況,驚喜萬分,連忙招呼:「真沒想到能在長安見到小東家您,前幾日聽原先隔壁來京趕考的劉秀才說您也來長安了,某還不信,沒想到您老真的來了,快請快請,小東家您可是稀客啊。喲,這不是小小東家麼?半年不見,長這麼高了,怎麼小小東家也是進京趕考的?還真別說,就衝著小東家您是星君下凡,小小東家肯定也沾了您的仙氣,一定能高中的。」

  也不知道這店家怎麼練的,或許是生意場就是個鍛煉人口舌的好所在罷,這個店家是連珠炮般的說了一大串出來,王況連個插嘴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笑著任由他把自己引到角落裡。還沒張口呢,店家又叫上了:「孩他娘,煮一壺茶來,就放小東家最愛的芝麻和花生末,再加點糖,不要鹽。」

  「哧!哪來的土包子,也敢稱星君下凡?」王況剛坐下,邊上一桌就傳來一聲不屑的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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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5 AM

第一一一章 逛長安(中)

  自打建安城裡開始有人說王況是星君(確切的說是灶王星君)下凡後,王況就知道這個稱呼遲早會給他帶來些不確定的因素,只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沒法阻止別人這麼稱呼自己。

  王況知道李老二是不信鬼神之說的,至少嘴巴上不信,動身來長安前,黃良就特地囑咐過王況,不要在皇上面前提什麼神鬼之事,並還把李老二登基後發的一道詔書念給王況聽:「神仙事本虛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愛好,遂為方士所詐,乃遣童男女數千人隨徐福入海求仙藥。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歸,始皇猶海側躊躇以待之,還至沙丘而死。漢武帝為求仙,乃將女嫁道術人,事無既驗,便行誅戮。據此二事,神仙不煩妄求也。」大意就是秦始皇和漢武帝為求上生都沒有結果,你們下面的就別給我添亂了,不要再招那些道人術士來煩我。

  李老二不信鬼神,心理上很好解釋,不外就是自己殺兄逼父的事情實在是大逆不道,所以就一直強迫自己相信沒有鬼神,給自己心理暗示,安慰自己罷了。因此若是有誰敢在他面前提什麼神鬼之說,殺頭倒是未必,但肯定是得不了好去,比如說原來可以陞官的反而給你降職,原本大功的給你個無功無過之類的小鞋還是很容易的。

  至於說佛教在唐盛行,這個卻是和神鬼之說無關,主要是佛教中人在李淵起兵時,給李唐很大的幫助和支持,如今坐了天下,也該投桃報李罷了,而且佛家講的是因果善惡,並不苛求所謂長生不死,正好可以借了這個來幫助治理天下,所以佛法流行就順理成章了。

  因此上,一路上,王況都特地的交代過隨同來的人員,不得提及自己被建安人稱星君下凡的事,後來和徐國緒及李業嗣混熟了後,他們二人也早早的交代了下去不許胡言亂語的。只是沒想到在長安竟能碰到把建安小食開到長安來的人,這就沒法管住人嘴了。

  轉頭去看那人,卻是個書生模樣打扮的,王況笑笑:「那是父老鄉親們抬愛,某自然不可能是星君下凡的。」

  「怎地不是?」店家急了:「若小東家不是星君下凡,小郎君您就吃不到這豆腐丸子和建安燒餅。」

  王況無語,鄉人淳樸,他們大多都喜歡把有點能耐的當做仙人下凡來解釋,否則怎地一樣的吃米飯,一樣的喝建溪水,怎麼自己就沒這能耐?肯定是仙人下凡沒錯。

  「喲,某當是哪路神仙呢?原來是個做吃食的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文曲星君下凡呢。」那書生依舊是嘲諷的語氣,王況有點納悶,怎麼這人說話帶著酸味呢?再看看身邊的王冼,終於明白了點過來,敢情是店家說王冼一定能高中被他聽了去,心下不舒服了,挑刺來了。跟這路人沒什麼好辯的,王況就不再說了,見那店家還要再說,就擺了擺手,店家這才忍住,不過卻是狠狠的瞪了那書生一眼:「這位小郎君,您要的燒餅賣沒了,請回吧。」

  「怎麼沒了?你那爐上不正烤著呢嗎?怎麼,欺負某吃不起?」書生並沒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已經大大的得罪了王況,得罪王況那就是得罪店家,當然不會有好臉色給他看。

  「沒了就是沒了,還請讓讓座,後面還有不少客人呢。」店家轉身拿了把笤帚衝著那書生腳下劃了過去,嘴裡嘟噥著:「晦氣,真晦氣。」

  「你!」書生氣極,指著店家說不出一句話來,「你」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莫要欺人太甚!你,你,你分明是有不賣!」

  「對啊,某就是不賣與你。」見書生把話挑開,店家也乾脆撂下笤帚,一手叉腰,一手拿了抹桌子的抹布在書生面前亂晃:「這店是某的,某吃食賣與誰就賣誰,諾,看見門口那條大黃狗沒?某還給它留了倆燒餅呢。」

  「氣煞我也!」書生見店家拿他與狗相比,一張臉氣得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喲呵,這麼熱鬧啊?」這邊正僵持不下,圍觀的食客也越來越多,就聽人群外傳來一聲笑,幾條大漢分開人群,閃進來一個人,卻見此人白色袍子,腰繫鑲銅玉帶扣的革帶,腳踏鹿皮軟靴,似笑非笑的盯著那書生:「怎麼?還想呆下去?要不要某喊人請你出去?若是某的下人動手的話,你可是要趴著出去了。」

  「小,小公爺!」書生一見著來人,氣勢就軟了下來,這會再沒眼力的人也知道小公爺明擺著是站在那個被稱為星君下凡的少年那邊,哪裡還敢再言語,拱拱手,低著頭奪步出門去了。只是他實在不不明白,為什麼小公爺會幫著一個廚子出身的人?且不論門戶,自己好歹也是個書生,論地位,比廚子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了。

  「不出這口惡氣,某誓不罷休!」書生轉頭狠狠的看了眼「建安小食」的牌匾:「建安麼?且等著。」和小公爺鬥,他沒這個膽也沒這個能力,但是一個廚子麼,沒什麼好怕的。

  王況苦笑著指著來人,實在說不出一句話,他可是看到了那書生出門前那怨恨的眼光,得,又豎個敵人。

  「怎麼,二郎不謝謝某替你解圍?」來人正是程處默。他笑嘻嘻的拉過一張胡凳,坐在了王況對面。幾個大漢不聲不響的分立在他身後,圍觀的人群頓時悄沒聲息的散開了。

  「小公爺害了況了,平白豎個敵人,傷神啊。」王況無奈的嘆了口氣:「找我什麼事說罷,莫要跟我說你是偶然路過。」王況知道程處默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十有八九是燒璃的事情。

  「嘿嘿,還真瞞不過你,此處不好說話,事情也不急,且等回去說好了,二郎難得清閑下來,某陪你逛逛。」轉頭衝著一旁目瞪口呆的店家喝道:「杵那幹什麼呢?還不給某上茶?哦,對了,二郎吃的什麼茶,也給某上同樣的。」

  店家早就被這場面嚇壞了,小公爺啊,往日都是只能遠遠看著的,如今正活生生的坐自己店裡,瞧這架式,和小東家那是相熟得很,要不怎麼會踏進這從沒進過的小食肆來?還和小東家稱兄道弟的,這下真要有人說小東家不是星君下凡,某第一個就跟他拼了。不是星君下凡怎地才來長安沒多久就和小公爺這麼捻熟?想來小公爺也是有事求上小東家了。想著想著原本彎著的腰就挺直了,這可是建安人的榮光啊,嗯,等年前回去,又有吹噓的本錢了。正想得出神,被程處默一喝,一激靈差點把抹布掉地上去。

  茶上來後,衝著剛才店家那麼維護自己的份,這建安小食的主意又是自己出的,王況就給自己兄弟及黃大和程處默各點了碗豆腐丸,又叫了一爐燒餅:「小公爺,讓你後面的這些兄弟們都坐下吃罷,這麼杵著,某心裡怕怕,吃不下東西。」這些大漢身上泛出的一股子的氣勢,一看就是見過血的。這麼杵在店裡,客人都會被嚇跑。

  程處默也覺察出了不妥,嘿嘿一笑:「小的們都找座坐下罷,沒的趕跑了二郎鄉親的客人。」

  程處默一進來,黃大就挪到另一邊剛才那個書生坐的桌上去了,這些大漢也就都抱拳謝過王況坐了過去。惹得程處默直衝王況翻白眼:「這幫兔崽子竟然謝你二郎不謝某,失敗啊。」

  王況笑笑:「他們謝你是放心上,和況是初次見面,自然要在嘴上掛聲謝了。」

  「還是二郎會說話。」程處默也不糾結在這小細節上,這些大漢都是自家老爹的親兵出身,對程家的忠心耿耿那是不消說的。倒是那幾個大漢聽得王況這麼一說,心下都暗暗感激王況,對著黃大原本冰冷的臉也緩和不少。

  「咦?這餅不錯,外酥裡香,不錯不錯。這又是二郎你整的罷?瞧瞧這店家剛剛的架式,都要吃人了都。若不是二郎你整出的吃食,他會這麼急?」程處默拿起一個剛端上的燒餅,一口就是一個下去,可能沒怎麼細嚼,又拿起一個咬了一口,讚道。等到豆腐丸端了上來,又顧不得湯嘴,出溜一下就下去一個:「痛快,痛快,這從嘴巴一直燙到嗓子眼又直落肚腹,這餅和這湯配起來,冬天吃了最是爽快。店家,以後每旬都給我府上送些去,錢也別愁,某要是敢不給錢,二郎估計都會找上門來拚命。」

  店家聽了大喜過望,別說給錢了,就是不給錢也送啊,連小公爺都喜歡的,這要傳了出去,以後店裡的生意還不是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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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6 AM

第一一二章 逛長安(下)

  餅也吃了,豆腐丸也嘗過了,程處默暢快的長呼一口氣,拍拍肚皮:「走,某陪你逛逛去,聽徐家小子說,你來長安後還沒怎麼出門?」徐國緒明明比程處默大了不少,卻被他叫成了小子,也不知道這二人是怎麼湊到一塊的。

  要付帳的時候,店家死活不肯收王況的錢,說是已經受了小東家恩惠太多,得了這麼一門好營生,小東家肯來店裡已經是他莫大的榮耀,怎麼能收錢呢?

  程處默一把拍掉王況拿錢的手,在懷裡摸了一會,又尷尬的收起手,示意隨從遞了一塊碎銀子給店家:「收下,敢不收?那以後也莫要往某府上送吃食了。」這一塊碎銀子少說也有一錢重,值得上百文了,店家苦笑:「小公爺,您給這麼多,某也消受不起啊,一碗豆腐丸兩文,八碗不過十六文,一爐餅十文,攏共不過二十六文錢。」

  「給你就拿著吧,大不了記帳上,往後小公爺再來吃不收他錢就是。」王況也瞧出來了,程處默是個身上不揣錢的主,以後來總有免不了單身一人出門的時候,要是逛到這裡想吃建安小食了,也方便,就張口解圍,店家這才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出了門,程處默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況:「怎麼,擔心你這鄉親被剛才那窮酸報復?把某給劃拉進來了?放心罷,不過是個小給事中家裡不成器的小子,才五品上,找個時間讓徐家小子去敲打敲打他老爹一下就成,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王況翻翻白眼,什麼叫才五品上,這可是高官了,黃良身為建安刺史也不過四品下,倒是沒想到徐國緒的內府少監品級竟然還是從四品下,而且恰恰是那個給事中的頂頭上司,所以程處默才會說讓徐國緒去敲打敲打。只是這個官制讓王況有點懵,怎麼宦官和普通官員都混一塊了?

  想想自己反正是沒那本事做官,就是有才能也沒得機會了,身上已經深深的烙下了商賈的印記,沒必要費心費神的去搞懂官職,這個煩惱還是丟給王冼好了,還有柳老夫子在呢。

  不過,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要出動徐國緒,王況覺得未免有點小題大做,大不了交代一聲,若真是那書生尋上門來,再去找徐國緒就是,想定了就給黃大使了個眼,黃大會意,進店裡去打了個招呼。

  說真的,要沒程處默帶路,僅靠林家家丁,王況和黃大幾個真能在東市迷路,整個東市也都是規規整整的井字結構,橫三條街,縱也三條街,將整個東市劃成了十六片,而且這些劃出來的小片還有巷弄,巷弄裡的商舖都是小商舖了,大商舖都在主街道兩邊,所有的商舖格局幾乎是一樣的房子,逛起來就跟逛迷宮一樣。如果說把後世的大賣場或者商業街和東市相比,也是相形見絀的,在這個東市上,商品琳瑯滿目,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都有,王況甚至看到了不少家丁裝束的黑人和明顯是阿拉伯地區來的人,那家丁裝束的應該就是所謂的崑崙奴了,一般能擁有崑崙奴的人都是豪門大閥,普通人是沒權利擁有崑崙奴的,也用不起。

  見王況見了黑人和安息人都無動於衷,本來還想著在王況面前賣弄一二的程處默憋不住了:「怎麼,二郎你以前見過這些崑崙奴和安息胡?」

  「物有萬千長相,人自然也有萬千不同,這有何希奇的?就是來個全身長毛的人也沒什麼。」王況心想,我見過的多了去了,又豈是你能明白的?狼孩你見過沒?毛孩你又見過沒?若是我告訴你,這世上還有地方男女同浴,一妻多夫的,你還不嚇死?這會兒大概也只能是來個野人才能讓我驚奇吧。

  「全身長毛的人?二郎你也見過?」程處默大奇:「據某所知,我大唐天下,見過全身長毛的也沒幾個,某就是其中之一,二郎你又是從何而知?哦,某差點忘了,又是聽奇聞趣事而來。」

  「也?」王況突然來了興趣:「這麼說小公爺你見過?」

  「去,去,去,小公爺小公爺的叫,多生分,咱們現在好歹也算是朋友了罷,叫我程大郎或者直接叫處默。」程處默有心要拉近和王況的距離,這幾天他已經從徐國緒那打聽清楚了,這王二郎和朝中誰也不搭界(和長孫淖的小恩怨徐國緒自然是不知道的),一個商賈人家,又是把長孫皇后的病調理好不少的人,算來算去,和他交往沒有任何的壞處,相反,王況時不時的一個點子,沒準什麼時候就對他有幫助,燒冷灶的道理,只要不是傻子,誰都懂得,莫要等人家哪天發達了,自己再巴巴的貼上去,和別人也就沒了區別,即便王況以後不發達,於自己也無損。

  「也行,你年長我幾歲,那以後就叫你處默兄了。」王況也不矯情,馬上改口。

  「這就對了麼,二郎你剛問我全身長毛的人麼?嘿嘿,不瞞你說,某還就是在前幾天見過,說是房州山民於巴山中捕獲而得,身長丈餘,不著寸縷,也不會說話,只會哇哇亂叫,瞧那樣子,和我們常人差異極大。現正養在城外皇莊內,你要有興趣,改天某帶你去瞧瞧。」

  王況之所以對程處默說的毛人感興趣,還是源於穿越前自己和幾個網友的辯論。有網有稱,史料記載,唐時曾捕獲過野人,就有網友反駁說野人不可能存在,依據就是如果一個物種沒有一定的存世量,必定會導致近親繁殖,從而使得基因延續不健康,時間一長,必定滅亡。

  本來王況對是否有野人存在是抱懷疑態度的,但是沒證據出來之前,幾乎所有對野人存在持否定態度的人都用上面的理由來反駁。而王況恰好看到過資料,說的是世界上所有的非洲獵豹裡,任意兩隻獵豹的基因相似度高得驚人,等同於同卵雙胞胎,即便是父子或母子也概不例外(此說法來源於央視動物世界,有興趣的不妨去搜搜近幾個月播放過的節目)。也就是說獵豹的繁殖從生物學上來說,一直都是近親繁殖,這就讓王況對那些持反對意見的人的理由產生了懷疑,但又一直沒有抓到過活的野人,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確實有野人存在。

  如今聽程處默說抓到全身長毛的人,又是身長丈餘,和後世那些野人目擊者的描述已經很接近了,王況當然就來了興趣,馬上就和程處默約好明日去看,反正皇莊又不是皇宮,不過是種些專供皇宮裡的糧食菜蔬及飼養些牲畜而已,也並不禁止尋常人進出的,沒什麼犯忌之說。

  如果真的是野人,那就證明了野人確實是存在的,但王況心中還是有疑慮,或許,還是類似後世的狼孩一類的存在?

  有了這個插曲,王況逛東市的興趣就少了許多,只讓程處默帶去珠寶鋪子裡給嫂嫂,孫韓氏及祝四娘子等女眷買了些首飾及胭脂水粉之類的,又去買了把據說是百煉鋼打的刀給王凌,剩下的幾乎就都是給那些大老爺們買的禮物了,有孫掌櫃交代要買的上好裘皮胡帽,有給王五買的狼皮護膝,也有孫銘前喜歡的白玉酒壺等等,收穫最多的自然是王冼,王況一口氣給他買了十幾刀宣紙,什麼筆墨硯圍棋等全是買好的,想到說讀書人琴棋書畫都必須得會,又給王冼買了把琴,至於王冼能不能學會或者說學得怎麼樣,那就是他管不了的了,自己五音不全,於音律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幫不了他。但是總不能等以後需要了臨時來買吧,建安可沒得賣。就這麼一直到把王況帶來的錢花光了,也還不夠,最後還是程處默又從隨從那裡沒收了些錢來才夠。

  看著後面隨處人人手上捧得滿滿的東西,程處默苦笑連連:「二郎,敢情我今兒來是帶人給你當搬運了。」

  王況攤攤手:「沒辦法,建安地處偏遠,只是個下州,若是普通東西倒也是有得買,好東西就難見,就說這宣紙罷,價格是長安的數倍,還常常買不到,如今既然來了長安,索性就全買齊了。」

  看看身上沒錢了,王況就準備隨便逛逛就回,就聽得旁邊一家店舖裡突然吵了起來,越吵聲音越大,最後「唉喲」一聲,就有人喊道:「殺人啦,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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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7 AM

第一一三章 有人惦記上辣椒

  王況還沒反應過來,從店舖裡就猛的衝出了一個人來,無頭蒼蠅般,直直的往王冼身上撞去,王況反應卻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說此時那時快,就見懷抱著一大堆東西的黃大一個轉身,插到了王冼和那人中間,背對著那人把王冼給擋在了身前,那人便一頭的撞到黃大身上,也不知道黃大使的什麼巧勁,硬是把那人的撞擊方向給改了,兩人一起斜斜的撲倒在地上,王冼則是好端端的站在那,嘴裡還吃著零嘴,沒反應過來。

  「好膽!」王況氣極,上前一把就想揪起那人,奈何力氣不夠,只得把他從壓在黃大身上給拉開,翻了個身,卻見那人胸口紅通通一片,把王況給嚇一大跳。

  程處默見王冼沒事,躺在地上的黃大應該也是沒什麼大礙,回過神來,不禁狠狠的瞪了幾個隨從一眼,自己老爹的親兵,竟然反應還不如王二郎的隨從快,這讓他覺得很沒面子:「回頭自己去管事的那領板子吧!」幾個隨從估計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職,臉紅紅的低下頭,恨恨的盯著那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起來吧,莫裝了!」王況踢了那人一腳,用勁不小,他心裡還後怕著哪,要萬一王冼給撞了,他小小身軀,哪裡受得了如此的衝撞?要是把胳膊腿給撞壞了,找誰去?這個時候可沒什麼骨科大夫之說,就連幾年後的太子在野外從馬背上摔下來都要瘸了腿,而這東市的地面可是實打實的青磚。

  「二郎,這人怕是已經快不行了,沒見他胸前都是血麼?」程處默雖然對這人也是很恨的,但見王況用勁的踢,心下也是不忍,心道:這二郎別看,還真是個狠茬。

  「他這一半是嚇的,一半是裝的。」王況笑笑,又踢了那人一腳:「再不起來,某一腳就跺斷你的手。」

  「別,別!」王況這話起了作用,就見地上那人哼哼半天,爬了起來,一手捂著腰,王況那兩腳可是不輕,他沒摔怎麼樣,倒是被王況給踢疼了。

  「怎麼回事?」程處默還沒反應過來,店舖裡就衝出了幾個人來,手裡那著棍棒,沖地上那人就要打下去,這時候後面追上來的林家家丁氣喘噓噓的上來了:「別打,別打,王郎君在此,一切由王郎君定奪。」也不怨這幾個家丁落後面,所有人裡,就他們幾個抱著的東西最多,身子也沒程處默的隨從和黃大健朗,又要時不時的注意著手裡抱著的東西不要被這人山人海給撞了,所以就落在了後面,好在他們也知道有小公爺在,王況是迷不了路的。這會遠遠見到出事了,趕緊就三步並兩步的趕上來。

  王況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店舖裡出來的人穿著和林家那幾個家丁類似,再看看招牌,明白了過來,這是林家的鋪子。

  店舖裡出來的人也認出了後來的幾個家丁,就都住了手,面面相覷的想,哪個王郎君?這時候就見店裡快步走出個人沖王況連連做揖:「哎呀,原來是王郎君來了,某眼拙沒認出來,這兩年王郎君可俊俏了不少。」

  「原來是茍掌櫃的啊,你也不賴啊,還這麼健朗。」來的人王況認識,正是茍十九,去過建安幾次,沒想到會在這店舖裡碰上:「這是怎麼回事啊?」

  「回王郎君話,此人來鋪子裡買辣椒醬,但他所帶的錢不夠,我們不賣,卻沒想到他奪了一罐辣椒醬就跑,我們沒注意就給他跑了出來。」

  程處默在旁邊聽著,再看那人胸前紅紅的一片,可不是辣椒醬是什麼?估計就是剛才衝出來的時候,和店裡的夥計糾纏起來,把辣椒醬罐子給打碎了,辣椒醬濺了他一身,旁人看了以為是血,這才有了那聲:「殺人了。」至於前面那句「唉喲」估計就是估計就是這人衝出來之前就挨了一棒子叫的。

  店裡人怕那人跑了,就找了根繩子把那人捆了起來,押到店裡面去,也不需有人報官,這東市上時時都有巡邏的兵丁的,每個時辰都會路過店舖前一次,等兵丁來了再交給官府發落就是,不過這之前,要是被打個鼻青臉腫的也是白打了,誰讓你先起了歹念呢?只要不把人打死打傷,巡邏的兵丁頂多也就是訓斥幾句。

  把王況他們引到店裡,茍十九細細的講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這人一來店裡就東瞧瞧,西瞧瞧,還打開幾罐辣椒醬看了,這才挑了一罐,卻沒想到這一罐辣椒醬要價超出了他身上帶的錢,百般央求,無奈差距甚多,要是差個幾文錢也就罷了,但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店舖裡自然不肯。結果這人趁著眾人不備,抱起那罐辣椒醬往懷裡一塞就跑,接下來就發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王況給茍十九使了個眼,茍十九會意,隨王況走到一邊。王況這才跟他說:「這事不是搶辣椒醬這麼簡單,某剛檢查過,他這罐裡面有幾個沒磨碎的辣椒籽,他是衝著辣椒籽來的。」

  茍十九一驚,這就不是小事了,辣椒醬就是他經手的,如今聽說林家明年也可以在長安種辣椒了,這裡面的利潤多少他心裡一清二楚,若要是被人得了辣椒種去,林家就別再想著壟斷了在長安的辣椒生意。現在還沒種辣椒呢,就有人想從辣椒醬上打種子的主意,要是以後種了,那惦記的人還少得了?就更難防備。想到這,他不由擔心起來:「王郎君,那之前賣了那麼多辣椒醬出去,豈不是。。。?」下面的話他不敢想,臉色一下就煞白起來,要真是他所想的那樣,只怕辣椒已經有人種上了。

  「莫擔心,這辣椒醬裡的籽已經是死籽了,種不出來。」王況知道他擔心的什麼,辣椒醬裡加了那麼多鹽和酒,又是經過日頭爆曬十幾天的,哪裡可能還有活性的辣椒籽?只是如今已經有人打上了辣椒籽的主意,恐怕是消息走漏了出去,目前整個大唐境內,除了林家人和富來客棧的人及王凌的那幫兄弟外,再沒其他人見過辣椒長的什麼模樣,能想到辣椒醬裡找種子的人,必定是見過或者聽說過辣椒的模樣的,建安那邊的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這人在長安打主意,那麼肯定是林家裡有消息走漏了,這事必須得查,不然以後怎麼在長安種辣椒?

  茍十九也想到了這層,心裡惴惴不安起來,要是因了今天的這事,王郎君取消了在長安種辣椒的計劃,那麼林家的損失可就大了,這個責任他可承擔不起,越想越怕,就趕忙找了個心腹之人回林府稟報。

  不多時,巡邏的兵丁聞訊趕了過來,將那捆著的人押走了,由於事關商業機密,王況和茍十九自然不能說出對方是圖謀辣椒籽,只能按尋常的搶奪罪名讓兵丁將人押走。

  見程處默還在一旁等著,王況心裡一動,走了過去,聳聳肩:「實在無法,估摸著著這人也是喜歡辣椒,又買不起,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可憐,可恨。」

  「確實可恨,還好沒將三郎嚇著,倒是你這個隨從,不簡單啊。聽李家小子說,他連大功都不要?」程處默隨聲附和著,打量著一旁站著的黃大,拍了拍他肩膀:「好漢子,若是哪天想從軍了,就來長安,某定不讓你委屈了去。」

  王況心裡鄙視程處默,竟然當著他的面挖人牆角,不過他也知道黃大斷斷不會答應,這是個重情義的漢子,只是可惜了他,也罷,以後給他個一生的富貴吧,只要自己有這個能力。

  黃大憨憨的笑了笑,謝過程處默的好意,卻沒怎麼說話,程處默嘆了口氣:「二郎,你真讓某嫉妒了,這一個隨從就頂得上我後面一幫,又這麼忠心耿耿。」

  「行了,你也莫要在乞丐面親愛哭窮了,誰不知道國公有一幫過命的身經百戰在死人堆裡滾過的兄弟?就是你後面這幫隨從,也是身經百戰的,只是如今天下承平,他們一時大意罷了,黃大是才經歷過陣仗,身上的弦還是繃著的,所以反應快些也不希奇。」王況見程處默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氣惱,就毫不留情的揭了他的老底。這話說得程處默後面那幾個隨從心裡又對王況多了一番感激,是啊,某等只是很久沒活動筋骨了。不過他們心裡也暗暗的警醒,看來以後又要聞雞起舞了。至於對黃大,他們也只是佩服,因為他們也聽說了,這可是為主千里殺賊的好漢子,不過卻不知道,黃大到目前為止依舊是自由身,並沒真正賣身於王況,就是真要賣身,王況也是不會答應。若是他們知道這一層,對黃大恐怕就更要五體投地,自古以來,除了孝外,便是義字當頭,從周天子開始就有律法規定,若是檢舉自己親人或兄弟主人犯罪的,反而要受重罰,包庇反倒是沒罪。當然像之前的鄧十一和鄧小三這樣的情況又是另當別論,王況授藝救了鄧小三的命在先,鄧十一為報恩來給王況通風報信又是符合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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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8 AM

第一一四章 只能領先一點點

  辣椒醬的事情一鬧,王況徹底的沒了逛東市的心思,再說也沒錢了。

  林家鋪子裡早就安排了夥計把王況採買的東西全都運回了林府,黃大除了蹭破了膝蓋外,其餘到沒什麼傷,最讓程處默嫉妒的是,黃大在被衝撞跌倒在地,而且是面朝下的跌倒的情況下,手中捧著的東西竟然一個沒灑落,更別說碰壞什麼東西了,因此一路上,程處默不止一次的稱讚黃大,倒把黃大給鬧得很不好意思。

  或許,這就是長期給行商當腳夫鍛煉出來的吧,王況想。但他也不懷疑,黃大定是有武藝在身的,而且身手還不錯,那麼以後孫嘉翰學武就有著落了,讓黃大教就是。

  王況記得程處默是找自己有事的,但程處默也不說什麼事,就直接把王況他們帶到了城東的自家莊子上,在一個四周新築的圍牆裡,王況見到了徐國緒幫著找來的那一對工匠師徒,為了請這一對師徒,程處默可許下了不少的好處,如今卻是碰到難題,他第一個就想到的是找王況,主意是王況出的,自然難題也該他來解決。

  問過這對師徒後,王況這才明白,原來燒璃瓦還好辦,因為王況並沒規定說要燒多大的,只要是瓦狀的就行,但是要燒璃罐就碰到了難題,他們沒法燒出王況要求的可以裝三斤糖的那麼大的罐子,頂多也就能吹出拳頭大小的。

  王況細細的看過原料和窯爐後,心裡大概有了譜。他們採用的是開採出來的石英礦,礦石有大有小,石英砂硬度本就很高,不易粉碎,加上爐火溫度不夠,全靠人工用火筒吹,身強力壯的還好辦,能吹個一刻來鐘,但也是憋得滿臉通紅,要休息至少半個時辰才能繼續吹,這兩個原因一加起來就決定了能熔練的玻璃液並不多,而且還都是半流質狀態,出爐不多久就冷了,燒瓦簡單,將半流質的玻璃液倒到模子裡,稍微一撥就成,反正王況又沒說要多厚的,只要求透明。但璃罐就不同,必須吹出來,半流質的玻璃液沒吹兩下就冷了凝固了下來,自然就沒法吹出王況所要的大罐來。

  王況指了指離窯不遠的小溪流問程處默:「那小溪可是在處默兄你莊子的境內?」

  程處默也拿不準,本來他就不大關心自家莊子的事情,都是由專人來管,他自己以前一年也難得來一兩趟,隨著而來的莊上管事見王況問起,連忙回答:「那溪從石橋開始,上溯兩里,下遠四里,均屬於莊子的產業,溪流對岸也是程家產業。」

  「走,去看看。」王況說完就帶頭往下走,見那兩匠人還在那愁眉苦臉的,就指了指徒弟:「你也一起跟著來罷。」

  到了溪流邊,見王況抓起一把沙子看,程處默奇道:「二郎,這沙和燒璃有關?好似窯內並不用到砂子罷?」他轉頭問那個徒弟。

  「回小公爺的話,並無用到沙子之處。」

  沙子很細,顆粒也很均勻,王況瞧過,雖然自己對礦石並不懂,但不妨礙他辨認出其中還是石英佔了絕大多數,本來麼,河沙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從分子構成上就是石英,和海砂不同,海砂裡混雜了太多的海洋微生物和貝類的殘骸顆粒,石英砂占的比例比河沙少了許多。

  讓人挑了一挑沙子回窯裡,王況就讓那徒弟把沙子先用比燒璃低的溫度鍛燒了一遍,然後再用水沖洗乾淨,以便最大限度的去除沙裡的其他雜質,最後讓那工匠用河沙替代石英砂去燒。

  匠人師徒還從沒見過或聽說過用河沙燒璃的,從來他們都是去開採的石英礦來粉碎了燒的,要河沙真能燒的話,那大唐還不到處是璃製器物?有心反駁,但自己受雇於人,不大好說出口,再說了,又不是他們自己要這麼幹,人家小公爺站旁邊都沒說話,自己何必去惹人不快?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幹就是,燒不出來也於自己無關。

  在等著的空閑時間裡,王況又讓莊子管事的找了個木匠,就在地上給他畫了起來,讓他按自己說的去做。王況畫的就是穿越族常常做的風箱,這個原理極其簡單,可以說是穿越族必用的法寶之一,王況自然也不例外,不過王況見那溪流水勢比還是比較急的,有心想做出個水力風箱來,這就要等這次的實驗成功後,把窯給挪到溪邊去了,現在就提出來,想必程處默也不大同意,雖然錢是林家出的,但他程家、秦家和尉遲家可是出人出地,投入也不少,才建成沒幾天的窯就要拆了,換誰也不樂意。

  因為只是實驗,所以這次燒的用量少,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那個在一旁坐著指導燒璃的匠人師傅見到晶瑩剔透而且明顯流動性比自己用石英砂燒出的璃好了不少的玻璃液,激動得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顫抖著手死勁的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小公爺,成了,真的成了。」徒弟顧不得剛用河沙燒出的璃液做出的瓦還是很燙手,用鐵鉗夾了跑來報喜,由於湊得太近,差點沒把程處默的眉毛給燙了。

  見實驗成功,程處默也沒責罰這個匠人:「嘖嘖,二郎,這下某有點相信徐小子說的了,你簡直是無所不能啊。」轉而就開始催促管事的:「去瞧瞧木匠的活做完沒,做完了趕快送來,某倒想看看二郎又能整出什麼希奇物件來。」

  對於這次的實驗成功,王況早就在預料之中,本來麼,河沙顆粒細而且均勻,燒璃用它肯定是要比用粉碎的石英效果要好許多,石英本來就不易粉碎,而且粉碎的顆粒也大,不均勻。這道理就如同你將一大塊的冰放火上烤,融化速度肯定比不上放一個同等重量的雪球在火上烤一樣。

  只是由於河沙畢竟含的雜質遠高過石英礦,即便是經過事先處理,也總還是有些雜質存留,所以這次燒出來的璃瓦不如用石英礦燒出的漂亮,但王況要的又不是漂亮,能用就行,再說了,就是用河沙燒璃罐出來沒那麼漂亮,也是王況所希望的,東西太完美就會被人惦記,若是自己用來裝桂花和金桔的罐子比不上用石英燒出的漂亮,就不會有多少人把注意力投到璃罐上,即便以後李老二估計也不會太在意自己燒璃罐的事情。而且,用河沙燒的璃罐成本低廉,適合大批量的燒造,省得程處默幾個要偷偷摸摸的去打關節的搞石英礦來,那可全是皇家的產業,現在有徐國緒掌管著府庫還好搞到,要是以後徐國緒換了個位置就不一定了。而且搞石英出來還是要冒一定風險的,被李老二發現後,程處默他們幾個有老爹作為靠山估計沒什麼事,但追究起來林家以及王況和徐國緒就逃不了干係了。

  風箱做得很快,王況交代的就是做最簡易的,只是個實驗而已,等搬窯的時候再做個好的就是了,因此這個風箱就是簡單的用幾塊木板拼湊好,縫隙全用搗爛的糯米糊上,至於閥門就更是簡易,閥芯比風箱內腔略小,再釘上一塊皮子就成了。王況見風箱扛了過來,就指揮工匠把冷卻下來的窯爐底下掏了個洞,用泥糊好四周密封,再將風箱安放上去,對好口,又讓他們再試一爐。

  這會兒,那對師徒對王況的安排再沒任何異議,王況讓怎麼幹就怎麼幹,很是乾脆。徒弟親自按王況說的方法去拉風箱,但為防備萬一,還是讓兩個負責吹火筒的在一旁侯著。

  這一爐的璃出爐速度比原先那爐的時間快了一倍不止,看著爐內藍幽幽的火焰隨著風箱拉桿的一推一拉而一起一伏,所有工匠都不敢相信,傳說中的神火竟然這麼簡單就有,在燒璃的工匠中,一直有個說法,說是凡火是紅色的,只有神火才是藍色的,誰要有了神火相助,必定能燒出精美的器物來(此為灰雀杜撰,大家不用在意)。而眼見得爐內的原料很快就熔化為水一樣的璃液,老工匠不由得涕淚縱橫:「祖師爺啊,某竟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如此神跡,不枉了啊,不枉了啊!」他轉過身子,撲通一下對著王況就拜倒在地:「小郎君您就是我們燒璃人的祖師爺啊。」

  見為首的老工匠拜倒,其他匠人也紛紛的拜倒在地,把王況給嚇了一跳,連忙跑開搖著手叫:「不關某的事,某也是聽說的。」王況可不想自己太過招搖,在沒和程處默他們的關係鐵到一定程度之前,在王冼沒做官之前,自己還是要低調,現在唯一堅實的靠山只有黃良和林明二人,實在是太弱了點,都不夠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們塞牙縫的,人家輕輕動一個手指頭都能把自己摁死,而且還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殘骸。

  見王況如此忌憚著功勞上身,程處默眼珠一轉也就明白個七七八八的,對於王況的顧慮,他也能理解,別人不說,就說長孫無忌那個臭老酸罷,其心眼小,好嫉妒那是出了名的,誰犯到他手上幾乎都沒法落個好來,而且這老酸做事滴水不漏,明明知道是他做的,但你就是抓不到把柄,所以為很多大臣忌憚,好在王況這次調理長孫皇后的病癥有功,任誰都沒法抹了去,所以長孫無忌對王況應該是更偏向好感多些,但王況這麼小心總是沒錯。再說了,程處默還不想那麼早就把河沙可以燒璃的法子洩露出去呢,好歹得先撈足好處再說。

  因此,程處默當即逼這在場的人都發下毒誓,不得把今日之事洩露半句。這時代的毒誓可比什麼律法之類的效果強多了,人要沒了信,被別人知道,恐怕是天下再也沒有能容他的寸土之地。

  只是小小的改了下用河沙和做了個簡易的風箱就引起如此大的動靜,王況打死也不再去想著搞什麼水力風箱了,真要搞出來,恐怕自己會被人看成妖孽,這讓他有點小鬱悶,明明有好東西,卻是拿不出來用,不過想想後世摩托公司搞的那個什麼衛星電話系統最後也是不得不夭折,王況也就釋然,領先一點半點的可以,要是領先太多了,社會也消化不了,凡事都該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因此,王況也就交代讓那個木匠把風箱完善一下,就不再說其他的,因為做過風箱一次,該怎麼完善,木匠也不用王況教,而且專業人做專業事,在怎麼次的木匠,做的活總是比王況去指手畫腳的要好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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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9 AM

第一一五章 一起種辣椒

  第二天,王況沒能去成皇莊看所謂的全身長滿毛的「人」,原因據說是這幾天皇子公主要去皇莊散心,作為平民的王況也就不能去了,只能等消息,但王況也並沒怎麼在意,管他是人也好,野人也好,已經捕獲,也不急於一時去看,想反,現在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等著王況來解決,那就辣椒醬的洩露事件。

  林老太爺和林翰都非常重視這件事,他們判斷消息肯定是內部有人洩露出去的,要是不把隱患排除了,以後真種上辣椒,那洩密的危險更大,所以林老太爺一聲令下,林家頓時是雞飛狗跳的,人人惶恐不安。

  王況對林家這樣排查的方式不以為然,這個時代的人,做事情太過明面化,和王況這個被許多諜戰片熏陶過的人認知完全不在一條道上,難怪長孫無忌橫行多年竟然能無疾而終。只不過,他作為客人年齡又小,不好過問,就暗中把黃大給派了出去,黃大因為憨實,除了陪王冼出去玩外,都是呆在自己房內,就連吃也是在房間裡。他的房間和王況是緊挨著的,這樣有利於保護王況,因此幾乎都沒和林府的多少人打過照面,對於林府很多人來說是個生面孔,尤其是林家產業裡的人,沒幾個見過的,所以他出面會比較容易打聽到消息。

  孫嘉英也知道了辣椒醬洩密的事情,由於他去建林酒樓的時候,是以王況的徒弟身份去的,並沒暴露出自己也是建安富來客棧的小東家身份,因此他也被王況叮囑了注意觀察建林酒樓眾人的言談舉止,看看有什麼反常的地方,王況認為消息洩露的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建林酒樓,而且他心裡也隱隱有了點猜測,只不過沒證據,不能說而已。

  這天王況吃完早點又是無聊,王冼得了新文具就天天躲屋裡練字去了,因為柳老夫子說過的,文章寫得好不好沒什麼關係,但要是字寫得不好了,哪怕你文章做得再花團錦簇也是沒用,相反,只要你有一手好字,文章只要不會有明顯的錯誤出現,科舉中的可能性反而是更大。王冼別看年紀小,但這幾年也明白了,恐怕只有自己做官了,才能給二哥做的事提供真正的保護,二哥是個做大事的人。而且找到靠山和自家人當靠山這是兩碼事,完全不能等同的,說得難聽點,找的靠山萬一哪天倒了,或者說人死了,他的晚輩會不會願意繼續給你當靠山呢?而自家兄弟不同,若是自己當了官,再不濟,四五代之內那都是有血親關係在,即便再混蛋的後輩,血親關係總要念的吧,退一萬步,即便你不念著血親關係,可外人眼裡,你依舊是王家的靠山,想要動的話還要先考慮考慮下能否撼動靠山先。

  王況正琢磨著怎麼打發時間,可惜這不是後世,否則約小娘子出去也是一樁美事,小娘子這段時間老是躲著王況,尤其是傳了字條後更是如此,惹得王況心癢癢的,暗恨小娘子竟然也玩起了欲擒故縱。正發愁時,林家人來報,說是幾個小公爺又來了,還很急的樣子。

  邊走王況邊琢磨,倒底什麼事情讓這幾個慣常大咧咧的小公爺如此的著急,不過當想到程處默有時候很精明,有時候思維又會慢人很多拍的樣子,王況大抵上猜到了這幾個傢伙的來由,那天在林家的商舖裡,若是秦懷玉也在的話,估計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才找上門來。

  果不其然,一見到王況閃身進廳堂上,程處默蹭的一下就從胡椅上躥了起來,兩步就跨了過來,拉著王況的袍子:「二郎,某愚笨,竟然今天才回過味來,咱們兄弟也不拐彎抹角了,說罷,怎麼個合作法?」坐得靠最外面的尉遲保琳「哧」了一聲,癟癟嘴:「若不是懷玉,恐怕你這個小魔王現在也還沒回過味來。」

  「林家商舖裡的事情處默兄也是看到了的,這事情必須得先解決,況斗膽,請三位回去好好盤查下你們派去建林酒樓的廚子,看看他們平日裡都和什麼人往來。」見程處默一來直接就提合作,王況就確定了下來,他們是也想在辣椒上分一杯羹了,這正是王況想要的。且程處默他們幾個又都是直爽性子,自己也沒必要再裝腔作勢的拿捏一番,沒得讓人瞧不起了去,乾脆直截了當的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二郎你是說。。。?」程處默有些吃不準王況的意思。

  「嗯,二郎說得有理,什麼時候不發生,偏生是我們派廚子去建林酒樓後才發生,這幾個最是可疑,是該好生查查,二郎你就且放寬心,若真查出是那幾個人的問題,定不會縱容。」秦懷玉就是三人中的軍師角色,一句話就定了下來,程處默和尉遲保琳都沒異議,點頭附和,看樣子,程處默回去後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倒給了秦懷玉聽,因此秦懷玉對王況的話一點也不吃驚,只尋思一會就做出了決斷。

  「好,既然如此,況也就不矯情,原本況就打算和林家在長安種的辣椒,只是時機一直不成熟,拖延至今,既然三位都有意,那麼況就斗膽提議,還是由林家出錢,地和人手則由你們三家出,況出種子和辣椒醬的製法,售賣的事情交由林家來做,由三位抽派家中管事的監督。至於分成,五家,每家兩成如何?」

  「如此甚好。某等做買賣自然是不及林家,就由林家售賣便是。」仨傢伙也是明白人,若是讓他們去和人胡攪蠻纏還行,要他們去經商就不一定成了,程處默又想起了王況說的話:「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也不等他們兩個表態,就點頭同意了。

  這麼分,看似林家和王況他們一下就要分出六成的利去,很是吃虧,但王況明白,自己要的就是程處默他們的老爺子的招牌,有了這招牌在,自己和林家的兩成就是十拿十穩的了。若是沒有他們合作,而是自己幹的話,搞不好落到最後,一成也別想拿回來,會被人連鍋端了。因此明面上,王況和林家是吃虧了,但事實上卻是拿到了最為保險也最為安全的一份,這裡面,真算起來,林家才是最大的利益得主,只要出錢蓋個莊子圍牆,買些用具,就可以得到兩成的份子,這可比他們從富來客棧進辣椒醬的成本低多了。而程處默他們要出地出人,分兩成,算起來也是比較合理了,不至於落了別人的口實說強取豪奪而在李老二面前參上一本,雖然不會有什麼處罰,但回家挨老爹的一頓板子打得菊花紛飛是肯定少不了的。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有把辣椒種在他們三家的地裡,那就沒什麼人敢起覬覦之心,而且三個國公府上,多的是身經百戰的親兵,就是大軍上來也是面不改色的。若要是人手由林家來出的話,恐怕只要長安或者萬年縣派一隊衙役來,他們就鎮不住場。

  若是程處默他們蠻橫無理強搶的話,他們三家必定可以一家最少三成,頂多分一成出來給王況和林家分去,而王況和林家還沒地去講理。不過這段時間來,王況結合自己可憐的從穿越文上對幾個國公及小公爺的一滴半點的瞭解和實際的交往來看,才提出五家平分的框架來,果然他們都沒討價還價,滿口就答應了下來。

  至於說桂花和金桔產業,由於僅唐興才有得產,有黃良和林明在,三五年內是肯定沒人能奪了產業去的,即便有人釜底抽薪把整個唐興的丹桂和金桔全壟斷了,王況也是不怕的,大不了我就不做了,你能怎麼地?等李老二問起來,只要自己實話實說,哪怕是什麼皇子公主之流,你也得乖乖的吐出來,這可是關係到長孫皇后的病癥的,別的不敢說,但李老二對長孫皇后的感情,王況還是很有把握的,不然歷史書上怎麼都是千篇一律的說他們感情極好,就沒個半字說不好的,真要是自己被歷史玩弄了,那也只好認栽。

  而且,王況在這之前就已經做足了鋪墊,有幾次太醫們問起來,王況都把長孫皇后這段時間病情穩定的功勞分了不少到金桔的功效上去,稍稍的誇大了一番,說是金桔正好適應皇后的病癥,若換了他人,倒不一定會有這效果,反正這時候,對付癆病就沒有郎中有辦法,即便是藥王孫神仙也是束手無策,因此王況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了,由不得你不信,效果就是擺在那裡。有了這個鋪墊,自己做個幾年的獨家生意是穩噹噹的了,過個幾年,等自己賺夠了,達到了自己想要的原始積累,再把桂花茶和金桔的做法教授給唐興人,到那個時候,便是神仙來了,也莫可奈何,

  都是實誠人啊。這要是放後世,沒個一番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肯定是定不下來的,弄個不好,還要扯皮個一年半載的,一點點的小細節就要和你磨菇半天,結果往往都是做的無用工,白白浪費心機,勞心勞力的。

  見事情三言兩語就談妥當,程處摸咧開大嘴,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往王況肩膀拍下去:「二郎爽快,改天瞅著俺老爹心情大好了,某帶你去見見他。唉喲,二郎你躲什麼躲,某腰都差點閃了。」卻是王況一轉身躲開了他那魔爪,開玩笑,自己身子骨還是單薄的,你那大手一拍下來,還不散架了?

  秦懷玉估計還是有點不死心,聽得程處默說帶王況去見混世魔王,就笑道:「這麼著罷,哪天趁三個老頭子聚一塊吃酒了,就請二郎去露一手,想必老頭子們肯定喜歡得緊。」請人去自家下廚,尤其是王況這樣的,大體上分兩種心態,一種就是把你當兄弟家人看了,自家人本就不分彼此,要是不親近的還別想呢。另一種就是不把你平等看待,只是把你當個招之即來,喝之即去的下人看待。但顯然,秦懷玉是把王況當成了第一種,已經是完全的認可了王況可以融入他們這個圈子中去。

  王況當然也是明白秦懷玉心中所掛念的,這事跟秦懷玉也不好明說,總不能開口就說你家老爺子沒病,那是裝的,真要這麼說,估計王況也活到頭了,秦老爺子或許會放過他,但李老二就未必了,這等君臣之間的事情,不是王況能插手的。早晚總是要見幾個老頭子的,而且本來就在王況的計劃之中,只不過提前了許多,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幾人又坐下來細細的商談了一番明年如何種植辣椒的事情,基本都敲定後,仨傢伙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說是要在三天之內幫王況把辣椒醬洩密的事件給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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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39 AM

第一一六章 「好人吶!」

  城南,是中層官員住的地段,這裡住的官員大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上官們很少來光顧,平民百姓又不能隨意進出,因此,這一片坊區反而是整個長安城內最為安靜的地方,沒有高官所居的坊區那般訪客不斷,也沒有平民商賈所住的坊區那樣人錯嘈雜。除了下人們出門採買物事或辦什麼事外,只有偶爾一兩個同僚會來串串門,因此坊街上大多是冷冷清清的。

  這日午時剛過,一輛很普通的牛車停在光福坊內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前,不遠處一隻正在遛躂著這裡嗅嗅,那裡嗅嗅的黑毛土狗被停下的牛車嚇了一跳,夾著尾巴躲在角落裡探出頭來瞧,見從牛車上下來的人匆匆的進了院子,並不是來趕它的,便伸了伸懶腰,抖了抖身子繼續它的溫飽工程了。

  牛車看來普通,但卻是帶棚的那種,很明顯並不是尋常白身能乘坐的品級,車上的人下來後,牛車便也從邊門上駛了進去,隨即吱呀一聲,小院的門關上了,坊街裡又恢復了寧靜,只有那只黑毛土狗在巡視著暫時屬於它的地盤。

  不過寧靜並沒能堅持多久,一頓飯的工夫過去,小院門又吱呀一聲打開,原先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又出來了,這回身上背著個包裹,手上牽著一匹很尋常的棗紅馬,馬背上也掛著個包裹,瞧架式當是些乾糧和換洗衣物之類的,這是要出遠門的樣子,黑毛土狗很不解,這人進進出出的,累不累啊?要是它,能吃飽了找個地方瞇一覺,那就是天大的美事了。顯然這人出來還不是要來趕它的,所以這回它並不懼怕,遠遠的站定了,看著那人牽著馬得得的走出坊街,一拐就不見了。黑毛土狗伸長脖子衝著消失了的人影示威性的嗚嗚了兩聲,以示捍衛自己的領地。聽見狗叫,那小院邊門開了條縫,探出個人頭來,沖土狗吼了聲:「哪來的畜牲,嚎什麼嚎!」隨即一大塊土坷丟了過來,黑毛土狗被土坷一丟,嗚喑著夾著尾巴一溜煙的跑了。那人前後瞧了瞧,便又縮頭進去,坊街至此便徹底歸於平靜。

  一人一騎在長安很普通,沒人去注意,也沒人去關心,但是當這一人一騎走出光福坊後,卻是沒發現街口對面一個小酒樓二樓一扇窗裡,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看著他向城門走去,從這扇窗戶上,正好能將整條坊街一直到那個院門前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第二日,從林府也出來了一騎,確切的說是一人兩騎,如果見過的人,就知道這是那個常伴在林小娘子身邊的李管事,也是一副出遠門的裝束,而且還是很急迫的,否則不會一人帶了兩匹健馬,此時大唐已經滅了東tujue(這兩字和諧),馬源還是比較充足,但尋常人家出門辦事,能有一匹馬就不錯了,李管事卻是帶了兩匹,這不禁讓路過相熟的其他家的管事側目:「李管事這是要出急差啊?」

  「正是,我家小郎君遺忘了件非常重要的物件忘帶回長安了,這不催得急麼,所以這差使就落在某身上了。」

  「呵呵,既然是急差,恐怕也只有李管事這等穩重的人才能辦妥當了,某祝您一路順風,回來一起吃酒啊。」

  「那是一定,某這次回來一定給你帶幾罐頂級的辣椒醬來。」

  「喲,那敢情好,難為李管事還記著呢,某上回只不過是那麼隨口一說,事隔這麼久,您竟還記得,不過說真的啊,那頂級辣椒醬味道真個是好,一打開蓋啊,就是醇香撲鼻,那香味簡直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某只上次沾了您的光吃過一次,那感覺,別提了,至今難忘,四肢百骸都暢快啊。如此頂級的辣椒醬想必製作也難,不然怎麼不見你們賣呢。說好了啊,回來某請您去芙蓉苑吃酒,不醉不歸。」

  所謂頂級辣椒醬,不過是王況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特地精選的長相好而且熟透的辣椒細磨而成,而且用的酒是整個建安最好的,鹽也是溶解了後過濾過再曬的細鹽,沒了苦味,就連蒜頭也挑的是紫皮蒜,而且還要個頭大的,還有就是特地在辣椒醬裡還加了老薑搾出的汁,加上發酵時間足夠,因此比起尋常拿來販賣的辣椒醬好了不是一點半點。由於辣椒成熟時間不一,又要保密,所以到了季節是不管青的紅的全採了,然後再將辣椒樹給燒了。因此尋常辣椒醬都沒怎麼挑選,基本上都是青的辣椒也混在裡面磨,也沒磨細,蒜頭也是一般的白皮蒜,鹽就一般的海鹽,細品下是有點苦味的,發酵上,因為都是大罐翻曬,所以自然沒有小罐翻曬的曬得均勻,也就不可能和自用的那樣發酵足了。發酵夠的和沒發酵夠的辣椒醬都有股酸味,不同的是發酵夠的辣椒醬的酸讓人聞著就口水直流,而沒發酵夠的酸怎麼沒那麼誘人。因為辣椒種植本來就沒多少,王況也不可能把所有好的全挑了,所以頂級辣椒醬產出並不多,基本上除了自己留著放客棧裡用和自己吃的外,剩下的都讓林家拿來送人打關節了,一罐也沒賣的。所以才有沒得賣那麼一說。

  然而,也正是普通的辣椒醬沒有細磨,才會殘留有那麼一兩個辣椒籽,讓有心之人存了僥倖心理,以為能從那辣椒籽中種得辣椒來。

  李管事一邊和熟識的人招呼著,一邊牽了兩匹馬走著,城內除了軍職人員及皇家子弟外,其他人是不能騎馬的,文官則是坐馬車或者官轎。但等到出了延興門,李管事便翻身上馬,雙腿一夾,跨下的馬就飛奔了起來,後面的空馬則是自覺的跟在後面,揚起一路塵土,惹的進出城的人紛紛掩鼻避讓,嘴裡咒著不知道什麼話,李管事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邊策馬邊叫:「得罪了。」

  這麼一路上輪流換馬急行,除了睡覺外和吃飯及吃完飯後休息半個時辰外,李管事的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馬背上度過,因為臨行前,王況已經很仔細的交代過,剛吃完飯一定不能騎馬,要歇息至少半個時辰才能上馬,王況心裡清楚,剛吃完飯就上馬顛簸,很容易導致胃下垂,以前他上駕校的時候,碰到個好教練,教練天天盯囑,吃完飯要休息半小時後才開車,否則容易胃下垂,並且舉了好幾個活生生的例子,就這麼天天灌輸兩個多月,王況想忘記都難,因此王況後來開車就有個習慣,哪怕時間再趕,吃完飯雷打不動的一定要休息半個小時以上。

  王況的說法,若是幾年前被李管事聽到,肯定只會當做笑話來聽,自古以來,哪個趕路的不都是吃完就上馬?又有誰聽說過因為這個而導致腹痛如鉸的?尤其是打起仗來,那些軍士要是碰到時間不夠,連吃都是在馬背上解決的。但現在王況說的話,讓他不得不謹慎對待,王況帶來的驚喜實在太多了,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還沒見到過王況被什麼難住的。就說和國公交結吧,自己林家花了近一年的工夫,也才和人家管事的搭上線,這王二郎可倒好,才來長安不到一個月,就和小公爺們稱兄道弟了起來,有時侯遠遠的看他們交談,那神情,王二郎已經隱隱的成了幾個小公爺之首,幾乎王二郎說的,小公爺們也都照辦,沒打半點折扣的。想想啊,林家竟然和幾個國公府能平分生意上的利潤,這要是換以前,誰敢想?能喝口殘渣就要感謝祖墳冒青煙了。

  因此上,一路上李管事對王況的交代一點折扣都沒打,讓吃完飯休息半個時辰就休息夠半時辰,一息都不少的,好在多帶了一匹馬,兩匹馬輪換著騎,反而是比原來只帶一匹馬連夜趕路更快了。

  急行了六天,李管事遠遠的看到前方一人一騎慢悠悠的走著,等走近了一看,正是黃大描述的人的模樣,此時這人正趴在馬背上,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回過頭來,李管事便看到此人一手按著肚腹,一臉的痛苦模樣,正警惕的盯著自己。

  「怎麼?兄弟哪不舒服?」李管事見了這人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佈滿了整張臉,估計太痛苦,整張臉已經扭曲了,李管事並不擔心自己被那人認出,自己除了常年陪伴在小娘子身邊外,並不怎麼參與林家的其他事情,整個長安城,磷近街坊外,認識自己的人不多。

  「不妨事,許是剛吃多了,歇歇就好。瞧兄弟這模樣,定是急差,某不敢誤了您的事,且自忙去罷。」那人看見李管事身後還牽了匹馬,加上自己所要做的事也不想讓人知道了去,本著少認識一人就少一點麻煩的心態,加上這種腹痛又不是沒碰到過,就回答道。

  「真沒事?要不某去前面鎮子上瞧瞧,幫你請個郎中來趕來?此去只得一條官道,郎中來了也能找到你,某真有急差,就此告辭!」李管事徹底的服了王況,瞧這人的模樣,十有八九就是碰到了所謂的那個什麼下垂了吧,因有了王況事前的交代,一切都有了計劃,李管事也不想太招惹引起懷疑,抱了抱圈策馬就跑了起來。

  「好人吶!如此急差竟然還想著幫某去找郎中。」此人小聲細語,此話若是被李管事聽到,必定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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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40 AM

第一一七章 婚事

  「二郎,此法甚妙。」林府書房內,幾日沒露面的林老太爺看著王況,緩緩點頭,嘆道。下首坐著的林翰和林荃淼也是不住稱讚。

  「只是,二郎此番為何不像對付鄧家一般的對付他們?」林荃淼一想起仙霞嶺(即唐興棲霞嶺,一直以來,灰雀那都叫棲霞嶺,然而灰雀翻過無數資料,都沒有任何資料顯示那地方曾經叫棲霞嶺的,都是叫仙霞嶺,為了書友不至於和現南京棲霞山搞混,現改為仙霞嶺),便是滿臉通紅,如同充滿鬥志的鬥雞一般興奮,那種以少博多的刺激場景讓他至今不忘。

  林老太爺讚許的看了眼自己最疼愛的獨孫,他心裡也存了這樣的疑問,雖然有所猜測,但畢竟只是猜測,故對這個問題也是很想知道答案的,但由於是長輩,有些話不大好開口,沒的一個說錯,惹惱了林家的這尊財神,因此林荃淼的提問恰到好處。

  「二者本質上不同。」王況微微笑著,又補充了句:「所謂本質不同,便是說這兩家人從本意及手段上截然不同,鄧家是為擄人,要傷及況的身家性命;而這家,只為圖財。從手段上來說,鄧家太過惡劣,朗朗乾坤下,竟敢公然挑戰大唐律法,而這家,雖然說手法也不大光明,但自始至終還是恪守著不敢傷人這一條。且從後果上來看,若是鄧家得手,況今生恐怕要淪為家奴,終身不得自由,恐怕連子孫後輩都是世代為奴;而這家人得手的話,況頂多只是失去獨佔辣椒的買賣,卻是對況影響不大。」

  王況慢悠悠的說著,笑了笑:「因此上這兩家是強盜與小偷的差別,對待強盜自然要殲之而後快,對小偷的話,略施薄懲也就夠了,所以自然就要有不同的手段。他若不傷及況及家人的身家性命,自然況也不傷及他的身家性命。此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另外,今時往如不同,當日若是不將鄧家一舉端掉,以鄧森的為人及當時況的處境,始終是後患無窮;而這家,只需敲打敲打,想必定能警醒,且他們如今也對況夠不成威脅,長安建安相隔萬里之遙,又有明府坐鎮,他們即便想怎麼樣,也是鞭長莫及。」王況也不忘奉承一下林明。

  「好,好一個本質上不同,手段不同,對付手法自然也就不同。」林老太爺大笑,欣慰的看著王況,轉頭沖林荃淼道:「淼兒你該好好學學二郎。」

  「這麼說來,若是這家到了建安後,要行那強搶劫奪之事,二郎也早有對策了,如此,某便放心了。」林翰也很高興,學著林老太爺的樣子,撫鬚微笑。

  「二郎,有一事,某不知當問不當問?」林老太爺沉吟半晌,打個眼色給林翰,林翰點頭示知曉,轉個話鋒開口問到。

  「林郎君有話請講。」王況有點頭大,在面對林翰的時候經常很尷尬,原因是林翰論年齡是王況長輩,且和孫銘前也是平輩交往,王況理應稱叔,但事情微妙就微妙在林翰在王況面前從沒有過一丁點以長輩自居的意思,而林家的意思一直很明顯,自己和林家小娘子的關係很是微妙。這就是一層沒捅破的窗戶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所以在怎麼稱呼林翰的問題上一直讓王況很是撓頭,小娘子是林翰的妹妹,林荃淼的姑姑,自己和林荃淼卻又是一直也平輩論角的,亂了,都亂了。

  「不知二郎可曾婚配或定婚?」林翰心裡組織了下語言,似是拉家常般的問。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王況一楞,尋即明白了過來,來了,總算來了。

  「不曾。」既然要來就早點來吧,王況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的回答,這時候他卻是聽到林老太爺身後的堂壁裡似乎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林老太爺是面對廳堂的門,背靠堂壁坐的,王況是客人身份,坐在他右手側,林翰和林荃淼則坐在左手側。

  「那可曾有中意的娘子?」林翰自然是知道王況不曾婚配也不曾許婚哪家女郎的,只是事關重大,不得不走這個過場,萬一,萬一王二郎自己私底下和哪家女郎定了終身,自己冒冒失失的提出接下來的話,豈不要成個笑話?他可是知道,王況的事,歷來都是他自己做主,孫銘前從不過問的,而且,但凡是王況要做的事,孫銘前都是鼎力支持,所以也才有了富來客棧的今天,就連王大郎的婚事,都是由王二郎做主操辦的,這可算上是自秦漢以來少有的奇聞了,自古都是長兄做主為弟弟妹妹操辦,鮮有當弟弟的做主為哥哥操辦婚姻的。

  「也不曾。」王況心裡也有點忐忑,這就要結束單身生涯了麼?想不到後世的自己都快一枝花了也沒人能看上眼,如今還沒成年,卻要談婚論嫁了,造化弄人啊,換個時空,換個身份,命運便大不相同,想到這裡,王況恍惚了起來,若是阿哥阿姐知道自己在一千多年前娶了個不錯的媳婦,怕是要一下就年輕十歲吧。。。。

  「二郎,二郎。」呼喚聲把王況拉了回來,他回過神,抱歉的沖林家祖孫三代笑笑:「不好意思,況想及雙親了。」

  「呵,二郎是至孝之人,無妨。」林翰對王況這幾年的事情是瞭如指掌,不以為意。

  王況大汗,至孝之人?我算得上至孝之人麼?從小,阿哥阿姐對他疼愛至極,為他上小學,中學,大學以及後來的工作和終身大事愁白了頭髮,尤其是穿過來的前兩年,阿哥阿姐越發的老得快,而自己,卻是因為無顏回去面對而常常一兩年不敢回家,或許,天下最不孝的人就是我罷,父母對兒女的要求是極高又是極低的,他們一方面希望自己取得成就,安身立命,另一方面,卻只要自己能常回家看看,哪怕問候一聲,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以前王況年輕,並不能理解做父母的心,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穿來後,驟然失去和阿哥阿姐的聯繫,終於明白了過來。王況至今不能忘記,當年父親執意要送自己遠赴東北上學被自己拒絕後,依舊送自己到上海後和自己揮手告別時的落寞身影,如今想來,自己一直都在傷著阿哥阿姐的心,只是他們一直都用天底下最偉大的父愛母愛默默的包容著,無論他要做什麼,幾次創業,哪怕是現在想來是最荒唐的創業決定,阿哥阿姐都是嘴上反對,卻是用的實際行動給於最大的支持,即便是傾家蕩產也毫無怨言。

  見王況才回過神來,又飄忽到老遠去了,林家三代人也不著急,都在默默的等著,然後林老太爺後面藏著的卻是等不及了,「哼」了一聲,把王況又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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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41 AM

第一一八章 婚事(續)

  「抱歉,又走神了。」王況被這哼聲激靈了下,揉了揉額頭。

  「無妨,無妨,思念親人乃人之常情。」林老太爺其實很樂意看到王況這樣,如此重情意之人,林家的生意在找到合適的接班人之前,交給小女兒來照管的話,如果親事能說成,那麼說不得是對林家大大有利,做為細郎,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岳丈的生意不聞不問吧。而且,自己也不用擔心王況會對林家的家業起覬覦之心,再說了,以王二郎的本事,自是也不大會把林家產業放在眼中。

  這麼一來,女兒找到如意郎君,林家則挖到棵搖錢樹,哦,不對,是傍上一棵搖錢樹,而且現有的生意也不用擔心,可以說一舉三得,皆大歡喜。唯一可慮的就是王家二郎的態度。

  「那麼,二郎,穎芝你也見過幾次了,覺得如何?」說實話,今天實在難得王二郎找自己商量對付那家人的事,一家三代人都在,不然還很難找機會和王二郎細說。而眼見得王二郎和小公爺打得越來越火熱,再不抓緊點,等到王二郎被人挖了去,那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尤其是最近王況一下就幫林家搞定兩樁可以和國公府拉上關係的生意,就讓林老太爺更有危機感。這些天,淼兒來時常有消息來,說是王二郎見到小姑姑後神情似乎有些異常,好像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憑這個林老太爺可以斷定王二郎對女兒有那麼點意思了,尤其是這兩樁生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王況照顧著林家,否則王況大可以撇開林家自己和他們合作,由此可知,裡面恐怕有著女兒的因素存在。但林老太爺還是希望從王況口中得到確切的證實。

  穎芝?看起來這就是林家小娘子的名了,王況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以前幾次旁敲側擊的向林荃淼打聽,林荃淼死活不說,說是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去。王況看了看林荃淼一眼,林荃淼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小娘子很聰慧,呃,也很漂亮。」明知道小娘子就躲在壁板後面偷聽,王況硬著頭皮回答,回答得很是窘迫。

  林老太爺等著王況繼續說,林荃淼一直給王況使眼色慫恿著,但王況說完這句就沒了下句,等了半天,氣氛一下有點沉悶起來。

  我的個天哪,老朽都點到這份上了,王二郎你還是悶葫蘆一個?這麼明顯的暗示,你就應該打蛇隨棍上,趕快提親啊,難道還要我女方主動提起?林老太爺很是憋屈,要是王況真是他家晚輩的話,他恨不得把手邊的茶甌摔過去。

  可是,若是我林家不提,難道就這麼一直的等下去?等到王二郎被別家的娘子看上招了去?可以肯定,不用等到王二郎離開長安的時候,就會有媒婆子上門來,這些天,隨著贏太醫上門和接下來的小公爺上門,已經有不少人影在林府門外鬼鬼祟祟的晃著。

  可他哪裡知道,王況不是不知道該提出來,可他還不知道小娘子對自己的感覺如何呢?若要是小娘子不喜,娶回來也沒什麼意思,依他對小娘子的脾性「瞭解」,天天給他冷臉看就算不錯的待遇了。

  小娘子在後面也是心如鹿撞的,就等著王況說下去,可左等右等,外面沉寂一片,愣是沒聽到,難到是耳朵突然不好使了?聽不到了?再探出頭聽聽,還沒聲音。難道說是罵他那句登徒子讓他退縮了?這個死呆腦袋,膽子這麼小,一句話就嚇了?

  怎麼辦?小娘子左手絞著右手,又反過來右手絞著左手,這麼絞了好一會,咬咬牙,一跺腳,招來在身邊的丫環耳語一番,小丫環笑嘻嘻的羞羞著小娘子的臉出去了,附身在林荃淼耳邊嘀咕了幾句。

  「呃,阿公,二郎生性靦腆,別看他在建安成天混在街上和人談天說地的,卻是基本只聽不說的。不過,二郎對小姑肯定是有意的,淼兒以為,小姑和二郎極為般配。」林荃淼插話說道,說完狠瞪王況一眼,話都說著份上了,你再不接,那就怨不得別個了。

  林老太爺讚許的看了林荃淼一眼,這小子,越活越滑頭了,知道這時候出來解圍,雖然這是得了授意,可那小丫環也才不過嘀咕兩聲而已,可沒說這麼多,嗯,好好栽培下,將來前途比他爹強也未可不知。

  王況被林荃淼瞪得滿臉通紅,尋即醒悟過來,回瞪了一眼:有你這麼對你姑丈的麼?不過話卻不能不接:「老太爺,況這就修書回去,請伯父做主就是。」

  「嗌?二郎,你連你大哥的婚事都做主了,怎地自己的反倒要請示長輩了?」林荃淼大奇。

  王況大窘,不是他做不得自己的主,實在是他當初只是做主定下大哥的婚事,其餘的事情全是孫掌櫃和孫二一手包辦了的,這結親需要走什麼流程他可是一概不知,如今身在林家為客,若是為這個鬧個大笑話,豈不丟人?所以他的打算就是修書讓孫二前來包辦。

  林翰在商場上打滾這些年,一下就瞧出了王況的擔心來,哈哈大笑:「二郎不必擔心,只需把你的生辰八字報來,其餘的就不用你管了,再說,現如今也只是訂婚,等你回到建安後,某再將小妹送去完婚便是。」

  聽得這話,王況渾身一輕,說老實話,他最怕這些繁瑣的流程,既然林家包辦了,自己也就沒啥好擔心了,只是生辰八字,卻是讓他為難了,這個身子的生辰八字自己不知道,後世的生日倒是知道,可時辰卻記不得,而且後世誰會去記這個?

  「這個,不瞞你們說,況委實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這話實在有點難一開口,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在後世是司空見慣,但在此時就是不可思議。

  「那你大哥呢?他總該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吧?」林老太爺有點不悅了,以為王況在有意拖延。

  「大哥不是況的親大哥,是三郎的親哥。」這個重磅炸彈把林家三人炸得半天出不得聲,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王凌王況王冼三個是親兄弟,而且看他們那親近,根本沒人會想到他們並不是親兄弟的。

  「好,好,不錯,不錯。」隨著王況的解釋,林老太爺不怒反笑,樂得跟撿了個寶貝一樣,如此重情重義的佳婿,若再不抓緊了,可真應了王二郎常說的:過了這村就沒那個店了。不就是八字麼?簡單,拿了穎芝的八字,再找個合的八字去批就成了,以王二郎現下的趨勢,鬼才會相信什麼八字合不合的說法,再者,連大德行者都要拜二郎為師,說他佛法的悟性極高呢,那天那個悟能來過後,林家有派人偷偷去打聽了一下,不打聽還好,一打聽嚇了一跳,這悟能來頭可不小。有這麼一層在,還怕什麼災厄來?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林老太爺這才想到那個大德行者,就聽廳門外一聲:「阿彌陀佛。師傅安好。」

  好什麼好,沒見我正急一身汗麼?王況心裡腹腓,不過卻是很高興這時候能有人來解圍,把自己拉扯出去,這場面實在尷尬,怎麼總覺得像是自己被逼婚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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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42 AM

第一一九章 這就是輪迴

  王況是飛一般的逃出門去的,臨走直接丟下一句話:「既然如此,一切全憑老太爺便是了,只不過孫伯父那是必須修書告知的。」

  有了王況這句話,一切事情都好辦了,林老太爺笑瞇瞇的扭頭衝著廳壁呵呵笑了兩聲:「穎兒,這下可滿意了?」

  「阿爹就知道取笑人。不理阿爹了。」壁板後拋出一句含著羞澀的輕音,便再也沒了聲息。林老太爺不以為意,笑嘻嘻的一揮手:「翰兒去著手準備罷,不要虧待了二郎就是。」

  林翰應聲告退,留下個林荃淼瞠目結舌:終身大事這麼簡單就定下了?又想到以後要對王況執侄禮,又有些尷尬,摸摸頭,打定主意以後少和王況一起出門。

  「說罷,又要整什麼妖蛾子了?」王況此時已經把悟能給引到自己住的那小院裡,躺在躺椅上瞇著眼看著他。

  「徒兒最近一直在參悟師傅說的一草一木皆是生靈。今日略有所悟,只是仍有不解之處,因此特來請教師傅。」悟能畢恭畢敬的給王況行了個禮,也不等王況招呼,一屁股就坐到王況身邊的石凳上。

  「停!停!某從沒說過收你為徒的話來,以後若再說什麼師徒的話,小心叫人來轟了你出去。」王況一聽他叫師傅就撓頭,自己對佛經半點也不會,若是被其他和尚聽了去,找上門來刁難,雖然是不怕,但也麻煩,可沒那麼多時間和人糾纏不清。

  「是。」悟能也不堅持,管你同意不同意,貧僧嘴上不叫,心裡叫總可以了罷,您老人家總不能有那麼大神通聽得見。

  「說罷,哪裡不明白的,說來一起參詳參詳。」王況也不和他糾纏在稱謂上,早點把這個和尚打發走是正經,下午還要去看看璃罐有沒搞成呢,有了璃罐,以後許多東西都可以做了。

  「佛曰,眾生平等,可既然是平等,開天闢地時,又為何會有牛養吃草,虎豹吃牛羊這等不平等?」

  王況盯著悟能看半天,心裡大讚,竟然能想到這上面來了,這個傢伙可惜了,走的是當和尚的路子,若是把精力放到格物之上,說不得大唐就要出現一個出色的生物學家了了,說是生物學家也不確切,因為悟能提出的問題可以說涵蓋了好幾個學科,有社會學,有生物學,還有哲學,甚至扯遠點還能和物理學扯上關係。

  考慮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悟能的這個問題,這時候使女端了兩甌煮得的茶上來,王況靈機一動,指著茶甌問:「這甌裡的茶,若是沒人喝,就這麼放在日頭下曬,結果如何?」

  「茶水自然會被曬乾。」悟能迷惑不解,怎麼問的眾生平等和茶水扯上關係了?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你想過沒有,干了的茶水跑哪去了?」

  「這個,未曾想過,您這麼一問,貧僧也好奇了,這茶水跑哪去了呢?」悟能摸摸自己的光頭,百思不得其解。

  王況把放一旁的茶甌蓋給悟能看:「這上面可有水?」悟能搖搖頭。王況就把蓋子蓋到了茶甌上,一會兒揭開,再給悟能看:「現在呢?」

  「咦,現在有水了,這水從何而來,難道就是那干了的茶水麼?」悟能大奇,瞪圓了自己雙眼。王況對他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這個時代,並沒有多少人會專心去觀察周圍的一些物理變化。

  王況又指了指揭開蓋的茶甌:「看見水汽沒?這水遇熱變汽,汽遇到冷的東西,比如說這蓋子,又凝結成水,你可以管這個叫一個循環,哦,循環就是你們佛法中說的輪迴差不多的意思。」

  「爬過山吧?」王況又問,悟能繼續點頭。

  「山上是不是比山下冷?」悟能繼續點頭。

  「這就結了,水汽升騰到高空,高空比下面冷,自然就凝結成了水滴,這普天之下,那麼多的江河湖海,水汽全升騰到空中,遇冷就凝成水,水滴大了,也就成了雨水,又回到江河湖海中來,這也可以看做是一個輪迴。」悟能繼續點頭。

  「天下生靈也不例外,牛羊吃草,虎豹又吃牛羊,然後呢?虎豹的糞尿又成了草木的肥料,虎豹死去後,其身腐敗化為土,也成了草木的肥料。這也算是一個輪迴,所以,牛羊吃草是天經地義,虎豹吃牛羊是天經地義,我們人吃牛羊,吃菜蔬自然也是天經地義。」王況只能隱晦的說到這裡,不能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了,點到就好,還是讓他自己好好去尋思罷。悟能又繼續小雞啄米般點頭,點著點著,起身自顧自的走出去了,一邊走一邊嘴裡念叨著什麼。

  其實這裡面的道理被王況偷換了一點概念,因為牽涉到的方面非常複雜,三言兩語根本說不通,而且還有悖於現時人的自然觀,也只能這麼說,不然怎麼說?告訴他連佛都沒有,都是虛幻的?這樣打擊人信仰的事,王況可不願意幹,所以就用天道來給他解釋,你想不通的就歸結到天道去吧,與我無關。這下估計夠悟能去消化好長時間了,自己又能消停一段時間,最好是等自己起程回建安的時候,他還在苦思苦想的。

  午間去吃飯時,所有碰到王況的家人都笑嘻嘻的叫:「姑爺好。」搞得王況好不尷尬,還沒適應這個稱呼的他只好一邊臉紅紅的應著,一邊加快腳步。跟在旁邊的王冼先是莫名其妙,然後是蹦蹦跳跳的拉著王況的袍袖:「二哥有二嫂了,二哥有二嫂了。得趕快寫信告訴大哥去。」說完也顧不得現在是吃飯時間,撒腿就要回房寫信去,被王況一把撈住:「已經修書回去了,你就別鬧騰了。」

  為了不讓王況尷尬,中午飯林老太爺和林翰照例在自家院裡吃,就連林荃淼也沒露面,大概也是看出王況靦腆,給他個緩衝時間罷。倒是小娘子的貼身丫環跑了過來笑嘻嘻的討喜錢。

  吃完飯,還沒等王況休息夠,程處默就派了心腹過來,說是璃罐做不出王況要的可以裝三斤蜜那麼大的,只能做出裝一斤多的樣子,再做大就廢品率飛速攀升了,不是吹漏了,就是璃液很快又變冷了吹不動,而且即使偶爾有吹出大的,壁厚也極不均勻。王況也是無奈,不過能有一斤容量的出來,王況也滿足了,現在做璃罐的許多工藝都很簡單,而自己又不懂,在簡單的改一改工藝後,有這個成果也不能再奢望了。別說現在,就連後世的解放前後,想做出能裝三斤水的玻璃罐都困難重重,而且就連裝一斤酒的玻璃罐都極為少見,也只有大城市裡才有得賣,還是裝的名貴酒,並不似影視作品裡那般,什麼酒都用的玻璃罐裝(許多影視作品裡,抗戰時期,喝的酒竟然是用玻璃瓶裝,而且還是在農村,雷倒!倒是三毛從軍記裡很忠實的用瓷瓶來裝酒),一般的酒就是用陶罐裝,好點的就用瓷瓶。

  雖然知道結果,但王況還是要去看看。人往往就是如此,如果事關重大,總是要親自看過才放心,王況也不能免俗。

  黃大這段時間都在盯著那家人,防止他們有什麼異常舉動,不過按王況的估計,那家人應該也不會再搞出什麼動靜出來,不過一個五品下的造辦罷了,在長安城裡掀不起什麼浪花。而且,既然他的消息從建林客棧來,那麼應該也清楚,能讓幾個國公府的廚子來打下手的酒樓,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所以,當王況得知對方派往建安的是個並不會武的管事之後,大體也猜測到了他們的意圖,不外是尋機會收買有權限接觸辣椒的人罷了,可陳大那幫人可能被他們收買麼?王況很放心,因此這邊也只是修書一封讓李管事去建安處理,至於要怎麼處理,相信孫二這個滑頭有的是辦法。

  情況已經被黃大和孫嘉英調查得一清二楚,正是建林酒樓一個隨茍十三去過建安的廚子一次在酒後吹噓,說他見到過辣椒長得如何如何鮮艷漂亮,個個宛如玉琢而成,還細細的描繪了辣椒的樣子,無意間讓尉遲家的廚子聽了去,結果那廚子就將消息透露給了自家表兄,也就是那個造辦,接著才有買辣椒醬不成搶奪的事情發生,其實也合該那家人東窗事發,主家交代讓去買辣椒醬的錢被管事的沒了一半去,自然就不夠了,所以去買辣椒醬的家丁只好用搶的,也因此而被王況發現問題。事後,這家人又派了別人去買了幾罐辣椒醬,還真被他們找到沒有磨碎的辣椒籽,但找來熟悉農耕的家人一問,才知道這辣椒籽已死,絕對是發不了芽的了,這才派人去建安想辦法。

  李管事去建安主要就是帶去王況的信物去找孫二主抓這事,黃大還得留在身邊,對王況來說,王冼比什麼都重要,產業沒了可以再重頭來過,王冼的安全不能有半點閃失,長孫淖的人到現在還沒露面,不知道是沒回長安呢,還是回長安了卻因王況現下對長孫皇后的重要性而有所顧忌。有心讓黃大去打探,但長孫府那片坊區尋常人卻不能進,也只有這個時候,黃大才有點後悔當初推掉官職,否則若是有個軍職在身,再加上找李業嗣這個羽林軍的校尉運作運作,整個長安除了皇宮,那就是任何坊區都去得了。

  而除了黃大不能派外,其餘人王況對他們的能力還不瞭解,所以林荃淼就推薦了李管事跑一趟,一來是李管事穩重,二來是孫二也見過李管事,認得出來。至於要怎麼對付,王況只說讓孫二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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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43 AM

第一二0章 番茄

  王冼也跟著王況去看璃罐,林家派了幾個機靈的家丁跟著,還有個隨行的管事,畢竟在璃罐上,林家投入也是不少,因此也是比較關心,尤其是聽到程處默派來的人說燒出了能裝一斤蜜的璃罐來,林家已經是大喜過望,在這之前,除了皇宮裡,估計也就程家這樣的幾個國公府能拿得出拳頭大小的璃罐了,民間用的最大不過半個拳頭大小。能裝一斤蜜,那是什麼概念?

  見到王況來了,燒璃的工匠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畢恭畢敬的來迎接王況,那師徒倆現在想起當初差點謝絕程小公爺的邀請時,都有點後怕,這會的他們,心裡著實感謝小公爺當初用了點手段強壓他們來,如若不然,哪能見證到這麼大的璃罐在自家眼前誕生?而聽小祖師爺說的,好像他以前見過能裝三斤蜜的罐的,這讓師徒倆對王況就越發的恭恭敬敬起來。

  王況只是確認一下而已,燒出的璃罐對別人來說是精美絕侖,但在王況眼中還是有不少缺點,斑斑點點的雜質且不說,還有不少的汽泡,和皇家用的無法相比。但在隨行的林家管事眼中,那就大不同了,心中贊嘆姑爺真是好本事。

  「二郎,二郎。」王況正想著打道回府,程處默騎了匹馬狂奔而來,後面跟著幾匹馬,是尉遲保琳和秦懷玉各牽了兩匹的空馬。這些馬還是一直跑到近前才停下,並不似一般的遠在十幾丈外就叫停。

  「二郎,抓緊上馬。皇莊下午有閑,去看毛人去。」程處默他們三個並沒下馬,而是在馬上催促著王況上馬。

  「這?」王況有點猶豫,雖然在建安他也學過騎馬,但也僅是敢讓馬小跑而已,並不敢縱馬狂奔,要想能縱馬狂奔,是需要長時間來練習的。而王冼呢,騎馬的次數更少,每次要去王村的時候,都是陳大他們幾個帶著王冼的。

  最後還是王況和秦懷玉共乘一騎,尉遲保琳則帶了王冼,程處默身軀太過龐大,要讓他再帶個人,速度肯定快不起來。

  路上,程處默才對王況說明了情況,說是今日午時,宮裡來人把皇子公主們都叫回去了,說是陛下突然要考較他們的學問,因此得了程處默交代的管事就報信過來,程處默這才趁著王況還沒來的工夫急匆匆的趕回去牽馬:「若是早知道二郎你騎術不佳,某就不費這氣力了。」程處默並沒笑話王況的爛騎術,這年頭,騎術好的哪個不是豪門大閥中人或者是草莽中人?要是王況騎術好反而會讓他吃驚。

  程家的莊子在城東,而皇莊則在城正北,兩個莊子間隔只隔著個龍首山,因此頓飯工夫也就到了。早有人在皇莊門口等著帶他們進去。

  一路上程處默給王況指指點點的,都是各地和番屬國進獻上來的一些奇珍異獸或奇花之類的,王況一邊微笑著一邊做驚訝狀:「呀,原來這便是麒麟。這怪獸長得可真怪,如此高大,鼻子這麼長。。。,呃,此獸某認得,白鶴啊。。。。」一旁引路的管事聽了滿是自豪:「今上最不喜地方報什麼祥瑞啊什麼的來,但又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因此但凡進獻上來的鳥獸均養在此處。」

  「二郎這回開眼界了罷,這麼多奇珍異寶,可不是誰都能見著的,咦,人哪去了?」轉頭四處尋找,卻看見王況正蹲在幾株長得有小腿高的草旁。

  王況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上上下下仔細的查看,沒錯,就是番茄,要是沒穿過來的早些年,王況還是一直以為番茄就是外來物種,但有一次他查食材資料,才發現,卻原來番茄就是地地道道的本土物種,長在蜀地,是被人帶了出去後再引回來的,和花生的境遇差不多,要不是考古發現了更早的種子,二者就一直要戴著外來物種的帽子。

  程處默瞟了一眼那個帶路的管事,管事會意,連忙道:「此物也不知何名,也忘了是哪裡進獻過來了,因其果實成熟後狀似燈籠,且是紅彤彤的,煞是好看,我們私下裡叫它燈籠果。」

  對於番茄,王況談不上喜歡,他不習慣那樣的味道,也不甜。王況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吃到番茄時,只咬了一口就吐了。不過這並不妨礙番茄作為一種重要的食材,其酸味比較獨特,有別於醋的酸味,很多菜餚有了它而增色不少,而且營養也很高,所以番茄基本上都是當蔬菜賣,超市場裡也不會把它擺在水果堆裡。作為菜餚來講,至少王況可以搞出十幾種花樣來。

  看到王況對這所謂的「燈籠果」感興趣,程處默想到了辣椒,自是不肯放過機會,大咧咧的一揮手,對那管事說:「你這裡這麼多株,明兒某來移幾株回家給老爺子養養,省得老爺子天天沒事幹盯著。」

  「這。。」管事的有些為難,程處默哪裡容得他猶豫,拍拍他的肩膀:「就這麼定了。不會虧待你,某給你兩罐辣椒醬如何?」王況一旁聽了直翻白眼,他才不相信程處默肯自己拿辣椒醬,最後還不是要我王某人出?

  「既然小公爺要,那便移了去就是。某還藏有去年收的一些種子,現時再種的話,若是精心照料,也還能成活補上缺。」管事的哪裡抵擋得住兩罐辣椒醬的誘惑,咬咬芽,跺跺腳就答應了。

  「既然有種子,那就要種子好了麼,處默兄你就莫要為難這位管事了,這萬一哪天宮裡想起要這燈籠果移去,你豈不害了他,你自己一個小公爺自然是不怕,可這位管事的就要擔了干係了。」王況一聽有種子,當然是種子最好,你現在移植的番茄,移植後能不能成活還是未知,想要種子還得等秋後,莫不如直接要種子,按現在的氣候,應該還是來得及種的,到秋後就能收穫一大把,等大棚搞好了,自己在建安也就能種了。

  程處默當然是王況怎麼說就怎麼來,轉頭笑瞇瞇的:「那就種子罷,你那有多少?都給某拿來,當然了,辣椒醬還是會給你。」

  既然只要種子,管事的忙歡天喜地的應了下來,這種子自己採了也只是做應急用,通常每年采的種子都放著那沒能用得上,用一些沒用的種子能換兩罐辣椒醬,這生意划算,太划算了。

  意外的看到番茄,王況就來了興趣,在花圃裡鉆來鉆去,期待著能發現其他的一些果蔬來,比如說黃瓜之類的,但都沒發現,不過有番茄也算是不虛此行了。看來以後得和這管事的打好關係,有碰到其他地方進獻的奇花異草,都給自己弄點種子來,這可比自己像無頭蒼蠅般的亂找省事多了。

  管事的本來不大待見王況,但見王況說的意見竟然是得到小公爺的全力支持,心裡也就對王況另眼相看起來,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回答著王況的問題,一邊回答一邊在猜測著王況的來歷。只是猜來猜去就是想不起來有哪家的小郎君能和小公爺走得如此近,要知道小公爺的脾氣和他爹一樣,都是火爆脾氣。而這個小郎君瞧著斯文得很,怎麼瞧也不像是和小公爺一路的。

  「嘿嘿,小四啊,你可別小瞧了二郎,你可知道辣椒醬是誰整出來的?就這王二郎,還有最近皇后娘娘病癥大有好轉,這也是二郎的功勞哦。」程處默見那管事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就又拍了一下他肩膀,這下力氣夠大,把這個叫小四的管事給拍了個踉蹌,好險沒給拍趴下。

  「哎喲,小公爺,您老輕些,小四的身子骨頭可經不起您那大手一拍。」小四眥牙咧嘴的揉著被程處默拍疼的肩膀抱怨。

  不多時,幾人便來到了一個單獨闢出的院子,還沒進院,就聽得裡面傳出陣陣低沉的吼聲,還夾雜著一兩聲僕役的怒喝。聽到那吼聲,王冼有些害怕,緊緊的攥著王況的袍袖不肯鬆開。

  「小郎君莫怕,這裡養著的走獸已經用鐵鏈子牢撈鎖緊了的,傷不了人。」小四見狀安慰王冼,看這樣子,這個小孩童很是得王二郎的關心,當是兄弟罷。剛才程處默的一番話可把他嚇得不輕,心裡暗道僥倖,幸好沒拿顏色,不然可就要得罪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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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llwolf 發表於 2012-3-23 03:45 AM

第一二一章 毛人

  王況默默的看著鐵籠子裡用粗鐵鏈鎖緊了四肢的毛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得出來這個鐵籠就是特意打造了來關這個所謂的毛人的,柵欄根根都有兒臂粗。毛人被鎖緊四肢還是很不安分,不時的掙扎著發出低沉的咆哮,手關節和腳腕關節上已經紅腫一片,有的地方似乎都已經化膿了,只是這毛人渾身披滿了毛髮,看不真切。

  可以肯定,這就是後世傳的沸沸揚揚的野人,紅棕色的毛髮,頭髮比體毛要長出許多,都披到了肩膀上,從容貌上來看,若不考慮體毛的話,幾乎和考古上還原出來的北京人沒什麼差別,嘴唇比人略為突出,顴骨比較低,眉骨較高,這就是高等靈長類,應該是無限接近人類的靈長類。

  事實上,王況之所要來看,主要還是因為當時程處默說的是從房陵捕獲而來,房陵是什麼地方?那就是後世神農架所在地。

  「二哥,它好可憐。」不知為何,在外面聽了咆哮聲的王冼進來後,反倒不怕了,他拉了拉王況的袍袖:「二哥,幫幫它吧。」在王冼的意識裡,自家二哥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王況無奈的輕輕拍了拍王冼的肩膀,嘆了一口氣。王冼的眼珠就在眼眶裡打轉了,王況這一拍他也就明白了過來,這是在皇莊,若是一些花花草草什麼的如果數量多,用點小手段自然是很輕易就能搞出去,但這麼大的野人,而且是專門看管的,誰有辦法?從旁邊站著的僕役手中還要拿著棍棒壯膽來看,這野人怕是力量驚人,可能以前已經傷了不少人了,想讓他們把鎖著野人的鐵鏈取走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或許這些僕役管事也願意早點把野人給發落走,但上面查起來怎麼交代?這可和當初救治白鰭豚完全是兩碼事,白鰭豚長相可愛,而且漁民們並沒誰真的看到過白鰭豚傷人,只是口口相傳而已,稍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以白鰭豚那沒手沒腳,嘴巴又小,牙齒又不多的樣子,能傷人到哪去?因此王況說什麼別人也就比較容易相信。這野人就不同,有手有腳,力大無窮,誰敢輕易放了?

  也許是王冼的和別人怒斥聲不同的說話聲吸引了野人的注意,那野人停止了掙扎,轉頭看了過來,看得王況心中如遭重擊,那是一種哀傷的眼神,絕對沒錯,是哀傷。也正是野人轉過頭來,一雙手臂也慢慢垂了下來,王況這時候才發現,這應是個雌性野人,胸部特徵非常的明顯,鼓鼓漲漲的,還有一滴奶汁掛在工ru頭上。喜歡看動物世界的王況多少有點瞭解,這個絕對是個還在哺乳期的雌性野人,看到這,王況心中一動,就問小四:「請問管事的,這毛人是否還育有小毛人?」

  「呀,二郎可真是神了,您竟能知道還有小毛人?」小四見王況主動問起自己,一下受寵若驚,這可是做出辣椒醬而且還可以說幾乎救了皇后娘娘命的貴人啊,對程處默的恭敬他大半是處於對權貴的懼怕,而對王況,這是打心裡想巴結的一中恭敬,他也聽說了,還有一種極品辣椒醬,那是買都買不到的,林家是只送不賣,他一個小小的皇莊管事,哪裡有資格得到這麼一罐?現在好了,做出辣椒醬的人主動問自己事,這麼好的套近乎機會,放過的是傻瓜,所以王況一問,他就馬上回答,還直接叫起二郎,把姓給省略了,以示親近之意。

  猜測有小野人王況也是有依據的,在王況看來,如此強悍的一個野人,且其智力肯定已經很高了,哪裡能那麼容易就捕獲到?沒見到後世動用了多少人搜尋,卻從來只有目擊者,而沒法捕捉到活體麼?可見其智商已經是相當的高了。要想捕獲到一個活體野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一是其受傷了或虛弱的時候,二是其心有掛慮而被捕獲,也就是說,捕獲這個野人的獵戶十有八就是先抓了小野人來迫使野人屈服,或者說是趁著野人要照顧小野人或者是正在生產的的空當捕獲的。

  「那小毛人可在?」

  「在的,在的,就在隔壁關在個小籠裡。」

  「某有一法,或許能讓這毛人從此溫順許多,只是不知道成不成。」王況沉吟一會,決定還是要冒這個險,因為他以前,曾經見過類似野人那樣哀傷的眼神,那是一種不捨,一種母親對兒女被從自己身邊奪去的哀傷。而且,剛剛王冼一說話,就讓野人安靜不少,王冼現在還沒到青春期,還沒變聲,聲音還是很稚氣,王況知道,任何動物,其幼體靠的就是兩個明顯特徵來引發成年動物的護犢心態:一個是大大的眼睛和圓圓的臉龐,一個就是稚氣的聲音。

  後世曾經有不止一次的報道,說是虎豹在抓到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幼崽的獵物後,對幼崽都不會下口,反而會小心呵護,甚至有人拍到過這樣的視頻,一隻豹子在吃掉一隻母猴後,竟然擔當起了那隻母猴身上一隻還沒睜眼的小猴的父母角色,小心的呵護,趴樹上睡覺還要時不時的把小猴輕輕叼到身邊,生怕小猴摔到樹下。還有一隻獅子,在捕獲只臨產的羚羊後,竟然將從羚羊腹中的小羚羊輕輕叼到灌木從裡,怕小羚羊被太陽曬著。

  所以,王況決定試試看,不為別的,就為那野人哀傷的眼神。

  「哦?二郎您有法子?」小四一聽王況說有法子,眼睛一亮:「二郎您可不知道,這毛人天天爆燥得很,打掃鐵籠的僕役都要很小心,若是一不留神就要被它傷著,自從這毛人進來後,我們前前後後共被傷了十幾人,您瞧瞧邊上幾個的模樣,哪個沒被它傷過?因此個個一到要打掃的時間或送食物的時間都是如臨大敵,需要邊上有人拿了棍棒看著。若是二郎有法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如因此而讓我們省心不少,大家都承您的情。」

  王況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辦法可行,但終究是沒親自碰到過,還是有點沒底:「某這法子或許管用,或許不管用,但無論如何,卻是不會有任何損失的,若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也還請您莫要見怪。」

  「不會,不會,不管成與不成,二郎都是為我們好,哪能怪呢?」小四見王況才過一會,說話的口氣越發篤定,心裡也泛起了希望,若這毛人能溫順下來,以後自己這些人就不用再天天提心吊膽的了,不說別的,就每天晚上那咆哮聲也讓人難以睡個安穩覺啊。

  不過在他聽了王況的想法後,卻又將信將疑起來,只是把小毛人抱過來就能讓毛人溫順下來?以前關小毛人的小鐵籠就放在這大鐵籠外的,結果每次有僕役要給小鐵籠打掃的時候,毛人都會咆哮如雷,那聲音大得都能把房頂掀了去。不過,既然只是把小毛人抱過來,也確實是沒什麼損失,大不了就是毛人多咆哮幾日罷了,自己等人小心點就是,關鍵的是,這個二郎可不能得罪,要是哪天他到宮裡去隨便的說兩聲不好的,自己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小四就指使兩個僕役去隔壁把關著小野人的鐵籠抬了過來,果然不出所料,毛人一見到小毛人就咆哮如雷,四肢死命的掙扎想要掙脫鐵鏈,可惜鐵鏈太過粗了,沒能讓他如願,王況這時候看到,有一根鐵鏈幾乎都已經勒到肉裡去了,而毛人卻是渾然不覺。

  那兩個僕役把小鐵籠放下後就趕忙跳開,母野人的聲音這才漸漸的小了下來,換成了低沉的嗚嗚聲,似乎是在呼喚著小野人,聲音抑揚頓錯,這決不是那種和其他靈長類動物只有簡單的幾個音節的叫喚一樣,王況懷疑,這野人已經發展出了自己的語言來。

  這時候小鐵籠裡原本趴著一動不動的小野人也抬起了頭來,呀呀的叫喚著,若不是見到這聲音從小野人口中發出,只聽聲的話,會讓人以為這就是個呀呀學語的小嬰兒的叫聲。

  「呀,真可憐,好小的毛人。」王冼跑到小鐵籠跟前,蹲了下來,仔細的看著小野人,嘴裡也呀呀的小聲嘟噥著。

  「哎呀,小郎君,快回來,要是那毛人暴怒了,發作起來可了不得。」小四見王冼跑了過去,連忙叫到,腳也跨了出去,想把王冼拉回來。

  「別動。」王況一把拉住了小四:「您看看那毛人。」

  小四莫名其妙的轉頭去看那母野人,這一看把他下巴都差點看掉了,卻見那野人很是平靜的看著王冼,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暴燥不安,也沒有咆哮聲,那眼神,那眼神讓小四覺得怪怪的,就好像是平日裡阿母看著鄰家的孩子在逗還在蹣跚學步的小妹一般的眼神,很是祥和,有點慈愛。見鬼了,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小四以為是錯覺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就是那樣的。小四不禁呆呆站著,木了。

  這個野人,絕對不簡單,王況想。竟然能判斷出誰有可能傷害自己的孩子,誰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智力,絕對已經脫離一般動物的範疇了,可以說,一隻腳已經邁進了人的範疇。

  當然,王況不會像老馬一樣,自高自大的把人從動物中脫離出來,把人看成是這個世界上的神,或許,只有自戀狂才會這麼想罷,自以為人類很了不起,自以為人類可以按自己的意願來掌握和主宰其他物種的命運,卻不知道你在肆意為所欲為的時候,自然這個造物之手已經開始在給你教訓了。

  許多實驗已經證明,不僅僅是人類會思考,海豚也會,就連被老馬認為是低等級生物的寒鴉也懂得開鎖,懂得把鐵絲弄彎了去夠瓶子裡的食物,知道在鏡子裡出現的另一隻「寒鴉」是自己的影子,撿東西去夠食物也許稱不上是使用工具,但在用直鐵絲勾不起瓶子中的食物後,知道把鐵絲弄彎了去勾,那就已經是會思考,會製造和使用工具了。很多的實驗結果表明,所謂的人類獨有的會思考會製造和使用工具其他物種也會,那個盛讚禁煙之後在大清境內不遺餘力地推廣種丫片的林則徐是中國當時最懂經濟的人的老馬,其實說穿了,不過是個為了自以為是的所謂真理,置廣大民生於不顧而狂熱鼓吹的偏執狂而已。

  可惜了,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法幫得上這個野人什麼忙,目前唯一能做的僅是讓其母子團聚而已。

  想了想,王況就對王冼說:「冼,你去把鐵籠裡的小毛人抱起來吧。」說實話,王況也是沒辦法,如果換旁人去抱,說不得母野人會暴起傷人,不管什麼動物,只要發狂了,哪怕是你鐵鏈鎖緊,它寧可斷臂斷腿也要想法掙脫的,而從剛才王冼走近小野人來看,母野人應該對王冼抱小野人不會排斥。王況準備走一步試一步,先讓王冼去抱小野人,要是母野人依舊不發作,則可以進行下一步動作。

  不得不說,皇莊裡的人對小野人照顧還是很細心的,毛髮都梳過,而且籠子裡也很乾淨,沒有異味,想想也是,皇子公主們才走,估計在的時候也是天天來看小野人的,哪能容許小野人臟得一點半分?

  小四也從木呆呆中回過神來,他走到一個僕役身邊,讓他把小鐵籠的鑰匙丟給了王況,不敢走過去啊,只要一接近,母野人必定是會暴跳起來。王冼接過鑰匙,開了鐵籠,小心翼翼的把小野人抱起,這時候王況才看清楚,小野人也只有一尺多高的樣子,看情況應是出生沒多久,也真難為這幫僕役了,估計還要天天想著方的給小野人去找奶來喝。

  母野人也就是在王冼抱起小野人的那一剎那低低的咆哮了一聲,可能是看到王冼抱小野人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又安靜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王冼和小野人。

  王冼回頭看了看王況,王況點了點頭。王冼就抱著小野人一步一步的向母野人的鐵籠走去,就這時候,母野人突然又暴怒了起來,使勁的拽著鐵鏈想要撲上來。

  「小心。」小四見狀大驚,就要上前把王冼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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