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匂宮出夢 -【花與劍與法蘭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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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 04:39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7-2 04:41 AM 編輯

第五十六章 最後的佈置

    不出夏爾的預料,他在那天小特雷維爾公爵特地舉辦的午餐中所透出的風聲,很快不脛而走,最後傳到了那些注定會對此感興趣的人的耳中。

    比如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的新任陸軍部長卡芬雅克將軍。

    「這個混蛋!我就知道他是個混蛋!竟然想著利用我們去博取名聲!太無恥了!」在巨大的憤怒之下,卡芬雅克將軍厲聲忍不住喝罵了出來,拿起咖啡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摔,重重的聲響,驚得其他人都是一顫。「我可不想我們勞碌了大半天,結果只是為了給這個該死的混蛋當個墊腳石!」

    片刻之後,他很快就收斂住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但是還在微微顫抖著的鬍子,表明這位部長閣下仍舊還沒有消氣。

    「這個人奸猾狡詐,我們絕不不能小看。」過了片刻之後,他又沒好氣兒地加了一句。

    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新的政治盟友梯也爾先生。

    這位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倒是仍舊不慌不忙,他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他確實比我原本預料的要狡猾一點,不過,仍舊在預料之中。如果我是他,我大概也會這麼做吧……」

    聽到對方這番話之後,將軍忍不住心裡更加煩躁了,他靜靜地看著梯也爾先生,視線愈發冷淡了。

    「既然在您的預料之中,那麼。您對此有何對策,我們應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梯也爾故意裝作輕鬆地聳了聳肩,「我認為我們應該繼續按原定的步調走。先解決掉迫在眉睫的危機再說……」

    「繼續幹看著嗎?」將軍皺了皺眉,明顯有些不悅,「然後就讓他這樣沽名釣譽,最後變成拯救這個國家的聖人?嘿,我的朋友,要是這樣,我們還不如今天就跑去他面前。給他跪下,衝他喊『皇帝萬歲!』,沒準兒他一開心。還能賞我們一個公爵當當呢!」

    他這個玩笑當然沒有逗樂任何人,而是讓此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了。

    「這種情況絕對不會發生,我們絕不會讓他辦到的。」梯也爾斷然回答,「但是。難道我們現在還有功夫去管他嗎?我的朋友。軍隊已經一個團一個團地開過來了,現在我們沒有空再去管這個流氓了……不過,您放心吧,只要把這個國家洗乾淨,他是絕對翻不了天的!」

    梯也爾先生的話,贏得了其他幾個人的贊同。

    在這些人眼裡,相比拿破崙的侄子,那些隨時可能讓這個國家重新陷入到血與火的風暴中的暴民。才是最為生死攸關的敵人——拿破崙的侄子雖然可怕,但總歸還是「同一個戰壕裡的敵人」。暴民卻是會要了他們的財產和他們的命,他們不會分不出其中的輕重來。

    聽到這裡之後,將軍的眼中也不由得閃過一絲無奈,顯然他雖然恐懼路易-波拿巴對他垂涎已久的那個總統大位的威脅,但是理智仍舊能夠讓他分出個輕重來。

    「好吧,您說得沒錯,我們先得對付這一頭…………」

    驀地,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我看,我們可以把兩件事併成一件來做!」

    「什麼意思?」梯也爾有些疑惑。

    然後,他馬上明白了。

    「您是說……」

    「是的,」將軍馬上點了點頭,「到時候城裡全是軍隊,亂得要死,我有把握調動一些完全聽命於我的人…………」

    他拉長了聲音,沒有說下後面的話來,但是每個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到時候趁亂殺掉路易-波拿巴,提前解決禍害?

    這個提議讓梯也爾也是心中一動,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誘惑力。

    但是,思索了片刻之後,理智還是讓他抗拒下了這種誘惑。

    「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將軍有些疑惑,也有些不甘,「一勞永逸地除掉這個麻煩,不是很好嗎?」

    「不可能一勞永逸!」梯也爾先生斷然反駁,「波拿巴家族是一個政治集團,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死就會改變什麼,如果他死了,新的繼承人會接過他的位子和他的野心,我們只是給他們又加了一個殉道者,又一個招牌!難道一個名叫拿破崙的招牌還不夠,我們還要為波拿巴家族再加上一個聖人?還是說您有把握把他們給一次剷除個乾淨?」

    還沒等將軍回話,梯也爾又繼續說了下去,「況且,如果他真的被殺了,那麼就算做得再怎麼不留痕跡,難道還有人會不覺得是我們幹的嗎?您有把握能夠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嗎?鎮壓暴民是一回事,殺掉一個舊皇族成員是另一回事,更別說他現在還很得人心!」

    「拿破崙也殺了昂吉安公爵。」將軍悶悶地回答。

    這時候倒不否認自己想學拿破崙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梯也爾也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一句。

    「但那是因為他是拿破崙!」他冷冷地回答。

    【指波旁王家的旁支,第九代孔代親王的兒子昂吉安公爵(1772-1804),在1804年,王黨行刺拿破崙失敗,皇帝怒而下令派人將藏身邊境的昂吉安公爵逮捕,此人後被拿破崙下令槍斃。在波旁王朝時代煊赫一時的孔代家族,就此絕嗣。】

    聽到對方的反詰之後,將軍頓時語塞。

    「況且,就算我們決心除掉他,真能辦到嗎?別忘了在法國,現在有多少波拿巴家族的同情者,您能保證您的部隊裡面一定不會有通風報信的嗎?」梯也爾繼續說了下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另外,以他的奸猾,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肯定會躲在一個我們找不著他的地方,靜悄悄地看著好戲,然後等著出來收拾殘局的時機。」

    將軍微微垂下了視線。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重新開口。

    「那……那我們就這樣放著他不管算了?」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梯也爾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安慰起了自己的盟友,「不過,您放心吧,他成不了事的。只要您按著我們既定的計劃走,他絕對礙不了我們的事!」

    聽到了盟友的鼓勁之後,將軍仍舊有些猶疑,不過這些猶疑,都被他很好地潛藏到了心裡。

    「希望如此吧。」最後,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喝掉了剩下的咖啡。

    「眼下,與其去想那個路易-波拿巴,我們倒不如再想想接下來怎麼佈置。」梯也爾轉開了話題,「現在,部隊的到位情況怎麼樣了?能夠在什麼時候最後完成?」

    一聽到這句話,將軍也不禁來了精神。

    「離巴黎比較近的部隊都已經調動過來了,遠的也在往這邊趕過來,現在部署比較順利。」接著,他微微垂下了眼皮,顯然是在計算著什麼「只需要再給我七到十天的時間,我就能讓部隊都到位,到時候就能甩開膀子跟那些傢伙大干一場了!」

    「一個星期嗎?還有這麼久啊……」聽到這個回答之後,梯也爾皺了皺眉,「不能再快一點嗎?」

    「已經很快了,我的朋友,別忘了,我才上台多久!」將軍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盡全力了,「各地的部隊接到我的調令後,先是要把那些思想不純正的危險分子都排斥到一邊,然後才能動身。他們只靠雙腿行軍,現在能夠集結得這麼快,已經很不容易了!」

    「就算這樣,也太慢了!現在每一天都對我們我們十分重要。」梯也爾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我們要是慢了,沒準哪天這裡就要發生魯昂那樣的事故,這座城市的光彩就會被磨滅幾分。」

    【在1848年4月26日,魯昂、里摩日等許多城市爆發工人和貧民的暴動,結果慘遭軍警鎮壓,共有11人被打死,81人受傷,近100人被捕和判刑。此次事件也成為六月流血事件的總預演。】

    「現在我們只能靠現行抵達的軍隊,和國民自衛軍一起監視,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將軍低聲回答,「外省的自衛軍也在集結,很快也會跟著駐軍一起跑過來,幫助我們解決掉暴民。」

    「希望能夠有這麼順利!」梯也爾感嘆了一句,然後伸出手來捏了捏額頭。

    顯然,長時間緊張的思考,讓他有些身心疲憊。

    接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又感嘆了一句。

    「如果我們有一個鐵路網就好了!那樣的話,您就能夠快速地將軍隊幾天內調到幾百公里外,那時候誰還擔心什麼暴民?我以後一定要給這個國家建一個……」

    「順便從裡面撈大錢?」將軍略帶嘲諷地問了一句。

    「對,順便從裡面撈一筆大錢。」他倒是毫不臉紅地點了點頭。「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們要先把這裡解決再說……」

    「好了,不要著急了,除了那個可笑的意大利燒炭黨人之外,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將軍臉上的笑容一閃即逝,重新回歸了嚴肅,「我會按照我們的約定來辦的,我希望您也能履行您的約定。」

    「您放心吧,事到如今,難道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梯也爾先生不動聲色地回答。

    「很好,那麼……」將軍伸出了手來,然後梯也爾也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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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2 05:46 PM

第五十七章 起義準備

    在政府一邊緊鑼密鼓調兵遣將的同時,他們的對手也正在緊急地籌劃著,他們不可能看不到一步步向他們壓過來的黑云。

    正如梯也爾等人的預料,如此大規模的軍隊調動和集結,是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的,更別說在對方人多勢眾並且對環境十分熟悉的情況下。

    他們的對手,那些二月時站起來推翻了七月王朝的工人們,早在軍隊剛開始調動集結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相關的情報,甚至連敵人們的調動速度和數目,也大致能夠弄個清楚。

    在他們看來,局勢已經很明朗了,政府打算出動大軍,一勞永逸地消滅巴黎城中所有的起義者。

    已經到了最緊迫的時候了。

    在一間煙霧繚繞的房間裡,巴黎的一些著名工人領袖濟濟一堂,商談對目前局勢的對策。

    「一切都已經顯露地清清楚楚了,我們只能選擇戰鬥!那些混蛋取消了委員會,逮捕了我們那麼多人,把拉斯帕伊,勃朗,阿爾伯他們統統都抓起來了!先生們,我再說一次,我們只能選擇去戰鬥,不戰鬥毋寧死!」

    拉卡隆日,《勞動組織》報的總編輯,一位著名的左翼宣傳家大聲喊了出來。

    「就在我們談話的此刻,他們現在還在不停地往巴黎調動大軍,每一分每一秒過去之後,我們的敵人都會比前一刻更加強大!如果我們再不團結起來抵抗,一切就都完了,我們只能束手就擒!先生們,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只能和他們生死一搏,站起來吧,拿起手中的刀劍!」

    他的眼睛因為最近長時間的辛勞而變得佈滿了血絲,聲音也有些顫抖嘶啞,但是正因為如此。這為職業革命家的鼓動,反而更具有了感染力。

    【第二共和國成立之初,決定設立工人問題委員會,由路易-勃朗和阿爾伯任正副主席,臨時政府還撥出盧森堡宮為會址,故又稱盧森堡委員會。這個委員會設有一個由10名工人、10名企業主和一些政論家、經濟學家組成的常務委員會,作為調解勞資之間糾紛的仲裁機構。在5月16日。這個機構正式被臨時政府宣佈解散。

    1848年5月15日,在選舉結束後不久,巴黎群眾發動聲勢浩大的示威,並且衝入到巴黎市政廳當中,要求成立以數位工人領袖為首的新臨時政府,然而在政府軍警的鎮壓下失敗。工人運動領袖布朗基、拉斯帕伊、阿爾伯、巴爾貝斯等人,統統被逮捕。這次盲動反而使得在最緊要的關頭,工人們最主要的幾位領袖被關入到了牢獄當中,無法領導整個六月起義。】

    「說得對!」他的話引起了旁邊的幾句附和,「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幾個月來,在一幕幕教訓下。如今的起義者們已經放棄了一切幻想,共和國成立之初的那些美好的願望,早已經被日漸嚴酷的現實所打碎。他們終於看清了一個真理——即使貴族們的統治已經被打倒,窮人和富人也仍舊是對立的,在那些人眼裡,他們依舊是暴民,是一股必須消滅的災禍。

    他們若想改造這個國家,終究不能靠其他人的善心大發。只能依靠手中的刀槍。

    因此,理所當然地,吸取了如此之多教訓的他們,已經不再打算用抗議和宣言來鬥爭,而是想要用手中的槍來戰鬥,打算用武器和起義來保衛他們之前得之不易的勝利果實,和這個共和國本身。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先生們,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現在就應該拿起槍來準備!」

    說話的人是工人組織「人權社」的行動委員會主席、前退伍軍官蓋爾索濟。

    「我們必須搶在一切都無可挽回之前,發動起義。將敵人的指揮部打個粉碎,將政權奪到手中,這樣我們才有機會!」

    「沒錯,」另一個人也點了點頭,「我們必須動起手來,先把這座城佔下來再說。只要我們成立新的臨時政府,我們就能夠號召全體國民起來保衛國家!我們這是為國家自衛,是他們先背叛了國家!」

    「對!卡芬雅克那個混蛋想要把我們都碾成齏粉,我們是絕不會讓他如願的。」

    「必須拿起槍來保衛國家!」

    沒有經過多少爭論,這些工人領袖們就很快做出了決定——再在巴黎發動一次起義,打倒所有革命的敵人,以武力奪取國家政權。他們已經認識到,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自己最初的理想。

    在達成了最重要的共識之後,這些職業的革命家們,很快就以超出平常百倍的幹勁,商討起了具體的實施策略。

    這時候,前退伍軍官蓋爾索濟的作用就顯現了出來,身為舊軍官的他,軍事素質是在座所有人中最高的,而且身為革命領袖之一的拉斯帕伊的密友,他也極有威望。因而,其他人也將這個參謀的工作放心地交給了他。

    【弗朗索瓦-文森特-拉斯帕伊,(Fran?ois-VincentRaspail,1794-1878),激進的社會革命主義者,後成為工人領袖,參與了二月革命,1848年5月15日被捕,後被釋放。1848年12月參與了總統選舉,然後失敗。後又被路易-波拿巴逮捕並流放。】

    在桌上的巴黎全城的地圖前,他依照自己的軍事素質,為接下來的起義計劃著,同時給其他人分配著任務。

    「我認為,我們的人不是正規軍,訓練程度和武器裝備都不夠優秀,所以我們最好分路集結,然後多路出擊,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全城!」他首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也予以了贊同。

    「另外,我建議,我們的人從今天,從現在開始,在每一個屬於我們的街區都築好街壘,用最頑強的抵抗來拖延軍隊的前進速度。給前面的人爭取時間。」他又說出了另外一項提議。

    「好的,沒有問題!」所有人同時回答。

    最後,這些領袖們商量了許久,終於得出了最後的起義方案。

    他們決定,把所有的起義者分為4個縱隊,然後以不同的路線向市政廳分進合擊,在那裡會師之後。再一舉拿下市政廳,然後立即宣佈成立新的臨時政府,號召全國人民起來保衛祖國。

    第一縱隊以蒙馬特爾、拉-沙佩爾、拉-維勒特等郊區為作戰根據地,由包松涅爾、羅什舒阿爾、聖丹尼、拉-維勒特等關卡向南挺進,佔領林蔭路,通過蒙托爾海伊街、聖丹尼街和聖馬丁街接近市政廳;

    第二縱隊以幾乎全是工人居住的、由聖馬丁運河掩護的坦普爾郊區和聖安東郊區為根據地。沿坦普爾街和聖安東街、沿塞納河北岸各沿河街道以及沿這兩個市區間一切平行的街道向市政廳前進。

    第三縱隊以聖馬索郊區為根據地,沿聖維克多街以及沿塞納河南岸各沿河街道直抵錫特島。

    第四縱隊以聖雅克郊區和醫科學校區為根據地,沿聖雅克街前進,也到達錫特島。兩個縱隊會合後,沿塞納河右岸前進,從後方和側翼包圍巴黎市政廳,然後在那裡宣佈建立新的政權。

    可見。計劃規定以純粹是工人居住的那部分市區(也就是革命思想最為濃厚、革命意識最為強烈的那些地區)為根據地,然後決心以這些街區向外擴展最終拿下全城。這些市區呈半圓形,包括巴黎的整個東半部,並繼續向東郊擴展。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預計首先把巴黎東部的敵人徹底肅清,然後沿塞納河兩岸向西部及其中心——杜伊勒裡宮和國民議會前進。

    另外,為了增加成功的可能性,這四支主要的縱隊還由許多獨立的游擊隊來進行支援。

    這些游擊隊。在縱隊的翼側和縱隊之間獨立行動,構築和防守街壘,佔領小街並保持縱隊間的聯繫,還負責遲滯和拖延政府軍前進的速度。

    而在那些工人聚居區,那些作戰的根據地,都設有堅固的工事,並按照所有已有的經驗。力圖使得它們成為強大的堡壘,以備進攻或者撤退時使用。在克洛-聖拉查爾,在聖安東郊區和聖雅克郊區,以及市區的許多地區。都將構築有這樣的工事。

    「一切都必須爭分奪秒,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必須開始準備,幾天之內我們就要準備就緒,然後我們就直接動手!」在制定好初步的作戰計劃之後,蓋爾索濟高聲囑咐他的同志們,「」

    「我是在軍隊呆過的,我知道正規軍對付平民的時候有多麼強大,如果我們不能在最開始的時候勝利,我們就將一敗塗地。」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蓋爾索濟叮囑自己的同志們。

    「我們面臨的是最兇殘的敵人,還有最為恐怖的危險,他們有大軍而我們只有熱血,我無法給你們以任何的勝利保證……」說到這裡,他突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先生們,我們很有可能都死於槍口之下。」

    「沒關係的,我的朋友。」拉卡隆日突然笑了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必須化為齏粉,那就讓我們光榮地化為齏粉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3 04:45 AM

第五十八章 「全校第三」

    烏云籠罩著整個城市,空氣裡似乎充滿了讓人感覺沉悶的因子,馬上就要下雨了。

    彷彿是能夠感受到蒼穹所傳來的蕭瑟似的,平日裡紛亂的街道已經變得冷清了許多,熙熙攘攘的人流也已經只剩下了三三兩兩的匆匆過客。

    在一幢臨街面的小平房的三層閣樓裡,一個中年人正來回踱步著,不時看著懷錶,或者從窗口往外張望。顯然,他是在等人,而且已經等了一會兒,有些著急。

    終於,在他下意識地再拿起懷錶的時候,門輕輕地響了。

    有節奏的敲擊聲十分柔和。

    而聽到了這幾聲敲門聲之後,中年人的臉上馬上閃出了喜色,然後他連忙走到門口去打開了門。

    來者是一個穿著端正的黑色外套的金發青年人,手裡還拿著一根細藤木手杖。

    「特雷維爾先生,您可算過來了!」中年人臉上堆滿了笑,「我可等了您好久了!」

    「抱歉,杜-塔艾先生。」夏爾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因為最近事務繁多,所以被耽誤而來一下,遲到了一會兒。」

    「哦,沒關係,我們都知道您是個大忙人嘛!只要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杜-塔艾笑得十分歡暢,這是那種銀行家的職業微笑,「來,請坐!」

    夏爾依從了他的邀請,坐了下去,而杜-塔艾也坐到了他的對面。

    今天,正是暗地裡勾結起來的夏爾和杜-塔艾兩人按約定進行例行會面的日子。

    「現在的世道可真是亂了套啊!」一落座之後。他就感嘆了一句,「我過來的時候,看到到處都有人在修築街壘……我看用不了多久。這座城市就得變成個戰場了。」

    「我想也是。」夏爾點了點頭,「不過,世道大亂,對您來說不是件好事嗎?」

    「說是這樣沒錯……」杜-塔艾眉目間似乎有些憂色。

    「怎麼了?」

    「哎,您恐怕也知道吧,我是國民自衛軍的成員。如果真的哪天開始打了,恐怕我就得上戰場了……」杜塔艾輕輕嘆了口氣。「這樣下去,搞不好說不定哪天我得挨個槍子兒,您也知道子彈可不長眼睛……」

    「我想您不至於連這點預防措施都沒有吧?」夏爾反問。

    「……有倒是有。可是到時候兵荒馬亂,誰說得清呢?」杜-塔艾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重新笑了起來,「我們先別說這些喪氣的事兒了吧。最近您這邊生意怎麼樣?」

    「還好。」夏爾仍舊相當輕鬆。「您那邊呢?最近掙了多少?一切都還順利吧?」

    「托您的福,一切都還好。」談到這個,杜-塔艾的精神明顯振奮了許多,「最近世道這麼亂,公債和債券都在死命地往下跌,都不用我們去打壓了……我們最近一個月掙得都比之前十年多!」

    「祝賀您,先生。」夏爾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口風馬上又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不過,我也得給您提個醒。現在我們該去籌錢把窟窿給頂上去了,早點把賬給平了對誰都好。不然沒準兒哪天,博旺男爵就跑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就麻煩了!」

    聽到夏爾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杜-塔艾下意識地脖子一縮,眼睛裡也閃過一絲厲芒。

    「您說得對,先生。我這陣子就籌錢,趕緊去平賬,然後我們再把收益再都分一分……」

    「您能夠聽從我的勸告就好。」夏爾輕聲回答。

    接著,他們仔細商談了日後分賬的時間和細節。

    出於職業精神,雖然保持著比較友好的合作關係,但是兩個人在談判的時候都十分嚴肅,好一會兒之後,他們才終於談妥了。

    「哎!」杜-塔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特雷維爾先生,您不來幹我們這一行真是太可惜了!」

    「這可沒準兒啊。」夏爾突然笑著回答。「未來誰能夠說得清呢?」

    「嗯?您也有想要來幹這一行嗎?」杜-塔艾有些驚奇地看著夏爾,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也對,這一行才能掙大錢,誰不想來呢!特雷維爾先生,您放心吧,只要您以後有不明白的地方,儘管跟我問就是了!」

    「哦?那可真是謝謝您啊。」夏爾連忙致謝。

    「不用這麼見外,我們是合作者。」杜-塔艾擺了擺手,示意夏爾不要客氣,「我們只有互相幫助,未來才能走得更遠,不是嗎?」

    兩人又是相視一笑。

    「那麼,再見吧。」夏爾輕輕點頭致意,「我們之後各憑好運吧,這座城馬上要發生戰鬥了,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杜-塔艾先生。」

    「好吧,再見。」杜-塔艾也微微嘆了口氣,「也祝您好運,特雷維爾先生。」

    就這樣,在杜-塔艾絲毫沒有覺得異常的情況下,夏爾拿起了自己放在一邊的細藤木手杖。

    此時,他的心頭已經一片平靜。

    手杖在他的手中緊緊握著,而對面的人已經沒有了警惕心,滿心以為又騙過了夏爾-德-特雷維爾這個大傻瓜。

    ……………………

    但是,他錯了。

    夏爾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很不對勁的問題。

    既然冒了巨大的風險,找到機會從老闆手裡挖了一大筆錢出來,那麼以杜-塔艾這種銀行家貪婪成性的性格,他會想過要把錢僅僅是「當做本金,賺了大錢之後再還回去」嗎?

    怎麼可能?哪有這麼好心的銀行家!

    經過耐心的觀察,一直不動聲色的夏爾,早已經得出了結論。他卻自以為還把夏爾玩弄於股掌之中。

    哼。想要瞞過我,假借和我合作之名誘使我來幫助你,然後自己從老闆手裡挖出一大筆錢來。然後捲款潛逃?

    你居然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那麼,夏爾應該怎麼做呢?

    答案只有一個……就是他之前早就已經想到了的那一個。

    去死吧。

    夏爾的呼吸極其的平順,行動也毫無任何滯澀。

    去死吧!蠢貨!

    細細的細藤木手杖中,突然閃耀出了一片金屬的流光。

    夏爾動了起來,小小地往前邁動了兩步。

    「……學習擊劍,特別注意的,是要一直保持身體的平衡。步伐要小,但是動作要迅速,尤其心態要平和。先生們。我得說,你們中有些人,需要好好學學這門技術,以便去給自己以後多一分決鬥的把握。或者刺死自己的哥哥以獨霸繼承權。難道不是嗎?

    當然,即使如此,你們動手的時候也必須要心態平和,這樣能令你們的肌肉完全放鬆,才能達到最快的速度。要令人猝不及防地行動,然後……刺下去,毫不遲疑地刺下去!」

    老師的話,彷彿被回放了一樣。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在夏爾耳邊響起,就像是昨天說的一樣。但是。他毫無所覺。

    劍已經從手杖裡被拔出來了,在杜-塔艾還沒有來得及表現出驚愕之前,夏爾已經以輕巧的步伐急速湊近了他。然後,如同上課時那樣……

    刺!

    刺中了!

    細細的劍,順著主人預先設想的角度,毫無阻礙地刺入了對面那個人的身體,從肋骨之間穿過,刺穿了這個可憐人的肺。

    鮮血綻放,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外套很快就被染成了同一種奇異的深紫色。

    完美的一擊。

    如果老師今天能夠在場的話,一定會讚歎自己弟子學業有成吧?

    還是會咒罵他呢?

    「你這個混小子!誰讓你對平民揮劍的?德-特雷維爾這個姓氏,現在已經這麼不值錢了嗎?」

    【在過去,按照封建時代的習俗,平民是無資格與要求與貴族決鬥的,貴族與平民交鋒即有辱身份和家聲。】

    夏爾腦中突然閃過了這個問題。

    哈,誰管他呢!

    但是這個無聊的想法很快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毫無憐憫地拔出了劍來,然後狠命往杜-塔艾身上一踹,讓他重重地躺倒在了地上。

    接著,他跟著已經躺到在地的杜-塔艾,用力地踩住了他想要伸進衣袋裡的右手。然後,他自己伸出手來,將杜-塔艾的手槍拿了出來,隨手扔到了遠處的角落裡。

    然後,他猛然跳到窗口邊,大聲喊了一句。

    「抓強盜啊!」

    「抓強盜啊!」此起彼伏的呼喝驟然響起。

    很快,在旁邊的一幢小屋裡,一群身穿著國民自衛軍制服的士兵突然衝了出來。這些人,都來自夏爾的連隊,而帶隊的人,正好就是他僱傭的那幾個老兵。

    這些夏爾手下的自衛軍士兵們,按照夏爾事前的吩咐,一邊高喊喊著抓強盜,一邊大力轟開了這幢小樓的門,然後衝了進來。

    很快,一聲聲槍聲,和幾聲慘叫聲驟然響起。

    在治安極度混亂的今天,這種事時常發生,巴黎市民們早已經習慣了。人人緊閉門窗,對屋外的事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而在這些人響應夏爾的呼喝衝了出來的時候,夏爾已經不再管外面了。

    他輕輕轉回頭來,看向了倒在地上的杜-塔艾。

    細細的杖中劍,仍舊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上面仍舊流淌著被害者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木質的地板上,給地板抹上了幾道刺眼的鮮紅。

    他俯下身來,冷漠地看著慘叫著的杜-塔艾,眼中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的肺,已經被夏爾那急速而準確的一劍給刺穿了,身受了重傷。這是這個年代無法解決的重傷,即使立即叫上大夫前來施救,他也死定了,絕不會再有其他結果。

    他所擁有的一切,他所有的希望,隨著這一劍,終將化為塵土。

    夏爾靜靜地站著,沒有再接著給他新的一擊,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看著這個身形矮胖的銀行家,靜靜地看著這位德-博旺男爵的親密助手。

    在令人無法忍受的巨大的痛苦之下,可憐的杜-塔艾大聲呻吟著。他緊緊地摀住自己的傷口,似乎是想要用這個方式來挽回自己注定要失去的生命,同時,他憤恨地看著夏爾。

    即使再優秀的作家,恐怕也無法描述出這道眼神裡面的所有驚愕、不甘、憤怒、痛恨,還有這份能夠擇人而噬的怨毒!

    他沒有開口咒罵,夏爾知道是為什麼——他的嘴角已經冒出了血沫,血和肺部裡的空氣已經混合在了一起,這是肺部受到了嚴重傷害的人所必須面臨的巨大痛苦,直到死為止。甚至每說一句話,每呻吟一聲,都會給他帶來更大的痛苦。

    「先生,您將很快死去,而且是充滿了痛苦地死去。」即使在這種時刻,夏爾也仍舊對對方使用著尊稱,「不要再抱有任何期望了,您現在雖然還活著,但是只剩下了最多兩個小時的生命。請相信我的話吧,在學校的劍術課上,我是全校第三,我是有資格對您的生命作出如此判斷的……」

    很快,夏爾臉上的冷漠,被轉換成了那種公式化的微笑。

    「杜-塔艾先生,您活不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4 12:23 AM

第五十九章 訊問與詛咒

    「杜-塔艾先生,您活不了了。」

    夏爾俯視著這個躺倒在地的將死之人,語氣十分溫和,又帶有一種無法掩飾的愉悅感。

    蓄謀已久的謀殺,在他沉穩無比的實施之下,終於毫無變數地急速完成了。在這種成功的喜悅感的影響之下,即使是從小到大一直被人教育要沉穩的夏爾,也做不到完全的心平氣和。

    明明又殺了一個人,但是他心裡卻沒有焦慮,也沒有憐憫,那顆已經被現實錘煉了多年的心,只剩下了以上的這點思緒。

    杜-塔艾仍舊用力摀住自己的傷口,他緊緊的咬著牙齒,發出了痛苦不堪的嘶嘶聲。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夏爾,由於憤怒和痛苦,他的眼睛睜得非常大,甚至還泛出了一些血絲,這份痛恨如果能夠化為實質的話,恐怕也能給夏爾來意劍吧。

    不過夏爾倒是無所謂。

    這個剛才還志得意滿,滿心盤算著只等那一天就捲款潛逃,跑到異國他鄉去過皇帝般日子的銀行家,又怎麼能接受自己突然落到了僅僅幾個小時之後就必然死亡的境地?

    他有耐心,反正現在還有時間。

    他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直到杜-塔艾又蒙受了幾分鐘的痛苦之後,夏爾才重新開口。

    「我要動手的理由,您肯定都知道,所以您也怨不了我,正如假使我被您給坑害了的話,我也不會來埋怨您一樣。輸了只能怪自己!再說了,幹我們和你們這行的,誰的手上沒有幾條人命?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隨時要有丟掉命的覺悟,既然敢來賭,就要學會服輸,難道不是嗎?事到如今,如果您再來咒罵我的話,那可真叫人看不起了……」

    杜-塔艾眼神裡的怨毒仍舊沒有減少半分,不過夏爾也不意外。看著嘴角一直在溢出血沫的杜-塔艾。夏爾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您也不用擔心,我並不是一個特別嗜血的人。也沒有觀看他人痛苦的愛好,我之所以想要選擇以這種方式來重傷您——而不是直接刺殺——是有我的理由的,或者直接說吧,我有求於您。」

    聽到「我有求於您」這段話的時候。杜-塔艾臉上驟然抽搐了一下。

    「嗯。沒錯,我知道我先給了您一劍再來說自己有求於您,聽上去很可笑,」夏爾輕輕點了點頭,語氣裡帶上了些嘲諷,「但是,您可以聽聽我的要求嘛,反正您現在還有時間。」

    接著。不再看對方的表情,夏爾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是打算過幾天之後,就直接趁著兵荒馬亂的時候潛逃吧?那您是怎麼保證自己一定能夠跑掉的?還有,您到底瞞著德-博旺男爵撈了多少錢?」

    一陣沉默。

    除了杜-塔艾的壓抑不住的呼痛聲之外,房間裡面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

    還是不肯合作啊。但是,他有耐心,所以他仍舊沉默著。

    「你去……去死吧,混蛋!咳……咳……」過了一會兒之後,杜-塔艾終於咒罵了出來。「你這個……下流胚,壞種,臭貴族……你們全家……全家……全家都該滾上……斷頭台!」

    他一邊咒罵,一邊在咳血——顯然,這種咒罵,給他自己帶來的痛苦要比給夏爾帶來的痛苦還要多上一百倍。

    夏爾一言不發,任由對方咒罵,直到杜-塔艾的咒罵聲越來越低,顯然生命力已經接近枯竭的時候,他才悠然回答。

    「您又何必如此激動呢?您咒罵得再多,我也不可能因此而受什麼傷害的,難道當了這麼久的銀行家您還不清楚這個嗎?先生,現在您是要面臨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您就要死了,而我們,我和德-博旺男爵他們,會活得好好的,您想必不覺得這種情況會讓您開心吧?」

    「荷……荷……」聽到夏爾有意的嘲諷之後,杜-塔艾眼中的憤恨更加濃厚了,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口中冒出的血沫也越來越多了,這種情緒上的激動,自然也在加速著他的死亡。「你……你……」

    「別激動,先生,這只會讓您死得更快而已。」夏爾仍舊溫和地看著對方,「我再說一次,我說這麼多,不是為了看您痛苦的樣子。不,我沒有那麼無聊,事實上,我很希望再給您來一個痛快,讓您在死之前少受點兒苦。」

    接著,他的聲音放得更加輕了,「您知道我為什麼下定決心,這麼快就動手嗎?原本我可以是想等著您捲款逃跑的時候再動手的。」

    杜-塔艾仍舊在呻吟著,但是夏爾明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中已經帶著一絲好奇——恐怕,這就是那種被殺的人在死之前想要「死也死個明白」的想法吧。

    「話說回來,我也一直想問您一個問題,您真的覺得,德-博旺男爵一直躲在斯特拉斯堡,然後不問世事了嗎?」夏爾接著問了一句。

    他話裡隱含的意思,讓杜-塔艾在那一瞬之間全身發僵,幾乎都快忘卻了錐心刺骨的疼痛。

    「沒錯。」夏爾點了點頭,「為了萬無一失,他確實跑到巴黎之外,呆到邊境去了。但是,他沒有也絕不可能對我們不聞不問。我想作為他多年的助手,您應該很明白這是為什麼吧?那個人老奸巨猾,明裡跟我們說自己跑去邊境,一切都交給我們、並且完全信任我們,暗地裡他肯定不會對我們那麼信任,不是嗎?」

    杜-塔艾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您是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夏爾微微笑了笑,「其實我也是無意的。在想到了這個問題之後。我就派了個信得過的人,假裝信使,去了斯特拉斯堡給我送信。哦。說句題外話,那個人叫阿爾貝-德-福阿-格拉伊,是我的同學,在劍術課上面是全校第二,如果剛才他對您來這麼一劍的話,估計速度還會比我快上一點兒……」

    說到這裡,夏爾又瞟了臉色蒼白得嚇人的杜-塔艾一眼。

    「哦。好吧,時間已經不多,我就不多說廢話了。我的朋友阿爾貝去了那裡。然後聽從我的囑託,偷偷找了個機會觀察了那裡,發現他們已經在整理行裝了……而且從他偷偷打探到的消息來看,博旺男爵很快就打算回來了……」

    「荷……啊……」杜-塔艾抑制不住的慘叫聲驟然響了起來。

    「我的朋友。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同您一樣震驚。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德-博旺男爵跟我們說過了夏天就回來,完全是在騙我們的。他已經打算回來了,沒準兒再過幾天、只要巴黎重新被帶回了平靜他就回來。他並不完全完全信任我們,準備給我們來個突然襲擊,然後看看到底有沒有被人揩了油……」

    夏爾作出了一個很遺憾的手勢,「所以,為了預防萬一,您看。我也是只好提前動了手,真是抱歉。我想。即使我不動手,您也沒法兒真的捲款潛逃吧?殺您的到底是我還是他,對您來說沒有區別吧?」

    杜-塔艾終於在臨死之前一個小時明白了一切,可惜這已經太晚了。

    他所能做的,只剩下了用仇恨無比的眼神看著「我……我詛咒……詛咒你們!你們……這些混蛋!殺人的狗!畜生!你們……一定會……一定會……下地獄的!」

    「真的很抱歉,我是個無神論者,不相信有什麼地獄,所以這是嚇不住我的。」夏爾又聳了聳肩,「而且,就算有這東西的話,您不會覺得自己不用下地獄吧?別搞得這麼難看了好嗎?難道不能給自己有尊嚴一點地退場嗎?」

    無視夏爾的勸告,杜-塔艾仍舊在嘶聲咒罵著,揮霍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夏爾等他繼續罵,直到他的仇恨已經積累到足夠的程度之後,他重新開了口。

    「看來您真的很恨我們?那麼,您希望不希望我去把博旺男爵也送到您身邊來呢?」

    這個問題,讓杜-塔艾的咒罵聲驟然停下了。

    「是的,再過陣子我就打算去對付他,然後把他弄死。」夏爾輕輕點了點頭,「我說過了,我需要您的幫助,我想您既然已經在他手下服務了那麼久,那就肯定會有不少東西能夠告訴我的吧?來吧,現在您還有一個小時,還來得及,儘管說吧。」

    杜-塔艾定定地看著夏爾。

    「您幹嘛還猶豫呢?如果我弄死了博旺男爵,您在那裡一定會很開心的;如果我不幸被他弄死了,哈,這不是給您報了仇嗎?如果您不幫助我的話……」夏爾微微笑著,「我就只好放棄這個想法了。」

    「我幫你!」杜-塔艾立即說。

    「哦,聰明人總是能夠很快做出決定的,很好。那就抓緊吧,留給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其實,夏爾此時並沒有決定與德-博旺男爵直接翻臉,或者分出個生死來,他現在和對方的實力差距太大,之所以這樣跟杜-塔艾說,只是為了騙他儘可能多地吐露一些關於這位大銀行家的情報而已——常言道有備無患,未來誰能說得准呢?說不定哪一天這些情報就能用得上,不是嗎?

    杜-塔艾作出合作的選擇也不足為奇,他現在已經必死無疑了,只能帶著無盡的恨意前去地獄,那麼他肯定願意看到夏爾和博旺男爵死掉一方——如果能夠同歸於盡,他就最開心了。

    ………………

    沒有耽誤什麼時間,杜-塔艾很快開始了自己的敘述,以他現在的狀況,每說一句話都會帶來巨大的痛苦,但是他吐字清晰。

    天曉得他對夏爾和博旺男爵有多麼仇恨!

    「德-博旺男爵是兒子是個花花公子,庸碌的廢物,他的女兒倒是很厲害;他的助手除了我以外還有……」

    「他每年都會將巨額的證券送到阿姆斯特丹……」

    「他準備在羅馬開設分行……」

    他的語速很快,但是夏爾仍舊一項一項地記著,沒有遺漏——他的記性一向是不錯的。

    終於,隨著時間的流逝,杜-塔艾敘述的聲音越來越低了,臉色也越來越灰白,顯然,死神已經站到了他的旁邊。

    他的敘述結束了,然後,他以極度憎恨的眼神看著夏爾,又像是看著虛空中的一切。

    「謝謝您,杜-塔艾先生。」夏爾朝他點了點頭,「我會記得您的幫助的。」

    「我在……我在地獄……等著你們!」說完了最後一句詛咒之後,杜-塔艾的眼神慢慢地失去了光彩。

    「哦……」夏爾輕輕聳了聳肩,然後恭敬地朝對方點了點頭,「慢走,我的朋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6:45 AM

第六十章 六月屠城(1)

    六月的天氣變幻莫測,前一刻還是豔陽高照,沒過多久就天空突然就被濃厚的烏云所籠罩住了。然而,那股能夠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悶絕感,卻一如始終。

    在陸軍部的一間會議室當中,此刻正煙霧繚繞。一群穿著軍服的中年人圍聚在會議桌邊,正緊張地互相看著。

    悶熱的天氣,讓他們的額頭上、臉上都密佈著汗珠,但是沒有人為此而抱怨,因為他們的注意力,早已經被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而佔滿了。

    他們的長官,當今現任陸軍部長的路易-歐仁-卡芬雅克將軍,正端坐在會議桌的主座上。他的表情既凝重,又帶有一絲肅殺。

    他這副嚴肅到極點的表情,配上他褐色的絡腮鬍子,和那雙不斷閃著寒光的眼睛,總能讓人發現一絲不易覺察的猙獰。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扮演他在歷史上的這個角色,並準備驅使一支大軍,撲滅掉巴黎城中所有的反抗力量。

    「先生們,既然你們都已經來到了這裡,我想你們就不會覺得自己來郊遊的吧?沒錯,我把你們調過來,是為了剿滅暴民,把這個國家從暴民手中解救出來,讓它恢復神聖的秩序和安定。」將軍緩緩地說著,表情變得更加殺氣騰騰了,「不要害怕什麼,儘管帶著你們的部隊往前衝殺就行了!我們這是最高執行委員會給我們的命令!我們是在拯救這個國家!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寬容和博愛可言了。共和國的需要就是一切!」

    這番殺氣騰騰的演說,很快就讓這間會議室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了,有些軍官頭上的汗滴更加密佈了幾分。

    【1848年5月4日。經過選舉之後,制憲議會開幕,原本的臨時政府宣佈解散。5月10日,由議會秘密選出5人組成的執行委員會作為國家行政首腦。5人中有4人是資產階級共和派右翼:拉馬丁、阿拉戈、加爾涅-帕熱和馬利,只保留了一個小資產階級民主派賴德律.羅蘭作為點綴品。巴黎的工人代表全都被排擠出了政府,甚至連布朗基、卡貝等工人領袖都在議會選舉中落選了。

    就這樣,資產階級在二月革命過去後不久就實現了專政。原本名義上的「社會共和國」已經化為烏有。】

    接下來,他用獰惡的眼神環視了周圍一圈,「還有誰有不同意見嗎?」

    沒有人說話。

    「很好。」卡芬雅克將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很高興,你們都是法蘭西的忠誠衛士。那麼,你們的部隊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已經準備好了。」

    他聽到了幾聲回音。

    聽到了想要的回答之後,卡芬雅克將軍突然提高了音量。

    「那麼現在。你們就好好給我聽著!」

    在場所有的軍官同時挺直了身體。恭敬地肅立著。

    卡芬雅克將軍站了起來,拿起了細細的白橡木棒,開始在他座位後面的地圖上點點劃劃起來。

    他首先指向了城市的那些核心區域。

    「首先,我們最重要的目標是要保障巴黎市政廳的安全。我們決不能讓暴民們得逞,突入到這一片重要的地區裡,給我們,給這個國家帶來無可估量的禍害,我們絕對不能承受這種代價。所以。這一路將是重中之重,我將親自負責這一路的指揮。率領一支部隊將市政廳沿線的暴民肅清……只要我們能保證核心區域的安全,那麼這些暴民的下場就是注定了的。」

    他的部署沒有引起任何異議,人們都在靜靜聽著,等待著卡芬雅克將軍給自己制定的任務。

    「達梅姆將軍?」

    「在!」

    「您的部隊,負責清理掉盧森堡宮和波旁宮一線的敵對力量。您需要從盧森堡花園一線出發,直接向索爾邦納推進,消滅沿途的一切抵抗者,要全部佔領拉丁區。」卡芬雅克將軍說出了他對這位將軍的安排。

    達梅姆將軍緊鎖著眉頭,似乎是在思索自己完成目標的方案。

    卡芬雅克將軍馬上繼續解釋。

    「將軍,您知道的,塞納河左岸是有產階級的聚居區,他們是國家和秩序最熱切的保衛者,他們會給您很多方便的。他們將會組成國民自衛軍,搶佔有利的地形,並且他們會為您保障側翼,您將會得到足夠多的幫助。」

    聽到了卡芬雅克將軍的這番話之後,達梅姆將軍的眉頭舒展了不少,想必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勝算更加大了一份的緣故。

    「我將堅決徹底地完成我的任務。」

    「佩羅將軍?」

    「在!」

    「您的部隊,負責這一線……」將軍的指揮棒指向了地圖上標綴著坦普爾郊區的那塊地域,「您需要把您的部隊,從坦普爾郊區出發,一路攻向聖安東尼郊區。只要您完全了這個任務,那麼您就可以為我們切斷暴民武裝之間的聯繫,各個孤立他們,讓我們能夠逐一地將他們擊破。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完成?」

    「有!我和我的部隊,將為法蘭西竭盡全力!」佩羅將軍立馬回答。

    「很好。」卡芬雅克將軍讚許地點了點頭,「希望您能說到做到。」

    接著,他移開了視線。

    「德-拉-摩裡希爾將軍,您的部隊負責從巴士底廣場出發,一路向東推進,直到打過郊區為止。」說完之後,卡芬雅克將軍特別提醒了一句,「將軍,您所要面對的地帶是最為困難的,這裡是暴民們的主要聚居區,而且到處密佈街壘,是一塊很難啃的骨頭,您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我們從來不懼怕危險,將軍。」德-拉-摩裡希爾將軍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部隊將會竭盡全力完成任務,「暴民們的武裝將會被我們全部打垮。」

    「說得對。」卡芬雅克將軍用指揮棒輕輕敲了敲牆上的地圖,「我們必須全部地打垮他們!」

    然後,卡芬雅克將軍再度移開了視線,開著端坐著的另一個人。

    「德-克爾維上校,您的部隊已經準備好了嗎?您是從普羅旺斯那邊趕過來的吧?已經恢復地足夠了嗎?」

    「我們士氣高昂,將軍。」德-克爾維,這位之前同夏爾見過面軍官,以嚴肅之極的表情回答,「隨時準備聽候國家的差遣。」

    「那麼,您的部隊負責在第七區和第八區作戰,清除暴民們的據點。」卡芬雅克將軍點了點頭,說出了對他的安排,「我希望您能用您的表現證明自己的話!」

    「是!」德-克爾維立即大聲應諾。

    「只要您能夠在國家需要的時候站出來,晉陞將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您放心吧。」卡芬雅克將軍突然笑著鼓勵了一句。

    「是!」德-克爾維再次回答,雖然表情上仍舊凝重,但是語氣中的喜色卻十分明顯。一個軍人在晉陞面前,又有幾個能夠做到毫不動心呢?

    「我們不能只把目光放在城內,城外的軍事力量也必須得到重視。只有控制住城外,我們才能切斷對城內暴民的任何援助,同時,也可以避免這些暴民逃出城市,把暴力擴展到其他地方!」卡芬雅克將軍繼續說著自己的部署,「同時,因為市區的街道十分狹窄,極其不利於騎兵的機動和作戰,而且狹窄的街道很容易讓暴民集中火力,騎兵的目標實在太大。所以,這次我只打算讓一小批騎兵進城,利用他們的衝擊能力,在某些開闊的廣場上對抗暴民,而其他的騎兵,我都要把他們部署在城外,他們要切斷暴民的增援,同時隨時準備兜捕逃出城外的暴民,明白了嗎?」

    「明白!」

    ………………

    接著,按照已經制定好了的軍事計劃,卡芬雅克將軍一個個地給在座的軍官們指派著任務,而這些軍官都毫不遲疑地接受了下來。

    顯然,為了鎮壓起義者,第二共和國的軍事機構們已經籌劃了很久了。他們的軍事部署和計劃十分完善了,只等著開動的那一天。

    在將所有的一切都部署完了之後,卡芬雅克將軍將指揮棒放回了原處,重新慢慢地走回原位,慢慢地坐了下來。

    他凌厲的視線不住地往其他人面前掃過,讓他們各自心情一凜。

    他沉默了很久,一直沒有說話。

    空前的緊張氣氛,慢慢在這種沉默當中積累著,讓人不堪重負。

    直到這種緊張即將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卡芬雅克將軍終於開口了。

    「先生們,國家已經處在危難之中,她急需我們的幫助。所以我們這次必將勝利,我們也必須勝利!在此,我特地批准你們,可以使用任何手段對付那些拒不投降的暴民,記住,是任何手段!只要在規定時間內達成預定的目標,我不會管你們是怎麼完成的,我只要看到這個結果!如果,你們中的誰,在哪個街區碰到了十分強烈的抵抗,如果你們感覺有必要,我允許你們使用大砲,使用榴彈和燃燒彈!威力越大越好!不要怕毀壞什麼!我們就是要毀滅!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們這是在拯救國家!國家決不允許任何人心存憐憫!決不!」

    說了這些之後,將軍猛地一拍桌子。

    「現在,都給我回去準備!24小時之後,我們就按計劃行動。快!」

    「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5 06:46 AM

第六十二章 六月屠城(2)

    「共和國公民們:

    由於局勢的長期混亂,以及某些犯罪分子別有用心的破壞,共和國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危急情勢當中,如果不盡快回覆國家的秩序,國家將會很快陷入到難以挽回的境地。

    經過審慎的考慮,經過執行委員會的討論,政府決定採取斷然措施,以一切手段維護共和國的穩定與繁榮,回覆秩序。

    執行委員會茲決定:

    解散國家工廠,以緩解當今危急到共和國的財政危機。

    同時,委員會已經為國家工廠解散之後的善後事宜,作出了妥善安排:

    在國家工廠解散之後,凡年滿18—25歲的未婚失業男工,一律編入軍隊,以方便管理;其餘失業工人,政府擬將為其安排發往至外省,參與當地建築工程,不使斷絕生計。

    自通告發佈之日起,執行委員會此項決定即為法令,並將自即日起開始實施。

    凡此法令涉及人士,應積極配合政府調配,以期盡速恢復共和國之秩序。

    如有不服從者或者抵抗法令者,依照共和國法律,將予以嚴懲!

    1848年6月21日」

    ………………

    在卡芬雅克將軍將他的部下們一一部署完畢之後,早已經磨刀霍霍的臨時政府,終於發佈出了這樣的一道法令。

    拋卻那些冠冕堂皇語句,法令的實質十分明顯:臨時政府打算解散在革命後初期開設的國家工廠,並且準備將裡面的失業工人——也就是二月革命時起義軍的主力人員——統統調出巴黎,青壯年男子被吸收入軍隊,其他的失業工人將被發配到外省做工。

    並且,通告的最後,已經明白無誤地說出了最後的威脅:如果這些失業工人們膽敢拒絕服從政府命令,政府將以一切手段——包括武力手段——來對付。

    圖窮匕見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封宣戰書,是資產階級們在完全篡奪了二月革命的勝利果實之後。迫不及待地對原本的盟友拔出刀劍的宣戰書。

    他們將條件提得如此苛刻,而且根本不允許申訴,將把10餘萬之前被編入到國家工廠內的工人逼上絕境。

    沒有人會甘心走上絕境的,尤其是敢於反抗、並且樂於反抗的一群人。

    在這項通告剛剛在國都各處傳閱之後,整個城市就已經沸騰了。

    成千上萬的工人擁上街頭,大街上遊行的人群川流不息,到處都是抗議的群眾。他們不停地高呼著各自的口號。一切都彷彿回到了四個月之前。

    這些無產者們痛苦地發現,在革命「成功」了四個月之後,他們再度回到了一無所有的境地。而這一次,他們面對的不再是虛弱到搖搖欲墜的七月王朝,而是已經團結一心打算把暴民消滅一空的整個有產階級階級。

    他們如果早看穿了這一點,世事將會如何不同啊!

    「打倒國民議會!」

    「我們決不去外地做苦工!」

    「絞死馬利!」

    「革命萬歲!」

    排上倒海般的呼嘯聲在各個遊行者們的聚集處響起。

    【馬利是指皮埃爾-馬利-德-聖喬治(Alexandre-Marie-de-Saint-Georges。1795-1870),法國政治家,在七月王朝時代當選為眾議院議員,並成為了激進的政府反對派。在第二共和國成立之後,他先是當上了公共工程部長,主持著國家工廠(之前已經有介紹)。

    在5月10日,制憲議會選出了5個人為執行委員會以掌管國家政權。馬利成為了其中之一。並成為了當時的法國國家元首(之前所介紹的阿拉戈為政府領導人)。

    在第二共和國成立之後,原本激進的馬利搖身一變,積極要求鎮壓巴黎的起義工人。】

    他們把三色旗都扔了,手裡持著紅旗。

    現在,再也沒有人談論什麼自由、平等和博愛了,只剩下了一句句口號和久唱不息的《馬賽曲》。

    在此起彼伏的呼喝聲當中,街道四處紛亂,到處是手持著武器的人。他們借助各種雜物和磚塊。讓一個個街壘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出現在各處的街道當中。尤其是在那些工人的聚居區,幾乎都已經整個地化成了堡壘。

    而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也還想著最後以和平的方式,挽回這注定要失去的一切。

    ………………

    在巴黎市政廳內,工人領袖之一、左翼社團「中央共和社」的理事布若爾,帶著憤怒和緊張,面見了這道法令的制定者、前國家工廠負責人皮埃爾-馬利。

    「先生!我要以最激烈的言辭對您和您的同事提出抗議!」他一見到這個人。就大聲地喊了起來,「執行委員會剛剛頒佈的這項法令,是我所見過的最無謀、最無恥,也是最惡毒的法令。即使之前的奧爾良王朝,他們也絕對不敢如此對人民如此驕橫,如此厚顏無恥!我代表整個巴黎的工人階級,要求你們馬上,馬上收回這道法令。」

    他所得到的,只有對方輕蔑的一瞥。

    「收回?不,不可能的,先生,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而且再也沒有了商量的餘地。」他傲慢地笑了笑,好像帶有一種成竹在胸的高傲,「這是政府最後的、不容申辯的決定,你們必須答應。」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布若爾憤怒地大吼。

    「通告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對方冷笑了起來,「如有不服從者或者抵抗法令者,依照共和國法律,將予以嚴懲!如果你的工人們不願意自動離開,我們就要用武力把他們趕出巴黎,我想您不會樂於見到這一幕發生吧?所以我建議您回去之後趕緊勸服您的人,早點收拾行裝。」

    「呸!休想!你們這群壞種,休想叫我們放下武器。」布若爾怒而大罵,「你們犯下了如此厚顏無恥罪行,我們將會和你們鬥爭到底。保衛這個國家!」

    「不,是我們在保衛這個國家,你們是暴民。」冷冷的回答,讓整個房間陷入了寂靜。

    說到這裡之後,布若爾不再抗議或者爭辯了。他明白,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對方根本不可能作出任何讓步。也不可能再有任何可商量的餘地了。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嘴唇因為無比的憤怒而不停顫抖著,但是他仍舊吐字清晰,保住了最後的尊嚴。

    「既然你們想要戰鬥,那就戰鬥吧!」

    接著。他不再多發一言,轉身離開這間辦公室,也離開了這座建築。

    他同樣也是工人們的起義計劃的參與者之一,他很快就將帶領自己手下的士兵,向他剛剛離開的巴黎市政廳發起進攻。

    前途渺茫,但是他已經無所畏懼。

    ……………………

    晚上十點,已經下定了最後決心的布若爾。按照事前的計劃,來到了格列夫廣場。

    平素這裡就是人流川流不息的地方,今天這裡更加是人潮湧動。在火把照明下,一片通明,竟然已經混淆了白天和黑夜之間的差別。

    布若爾靜靜地站在廣場中央,一時間竟然嗆然無語。

    一張張面孔在他面前滑過,有老有少,卻同樣是充滿了勞作的痕跡。既有和他之前一樣的憤怒和衝動。也有對深陷於黑暗之中的未來的迷茫和惶惑。

    他的心驟然抽動了一下。這些人裡面,有多少將會在數天之內殉身於炮火當中?

    他面前搖動不定的焰火,好像突然幻化成了恐怖的炮火,在隆隆的槍炮聲當中吞滅了整個廣場。

    他不禁微微閉上了眼睛。

    但是,眼睛很快就睜開了,裡面重新充滿了堅定。他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刻。他絕對不能再有所動搖。

    終於,他慢慢地開了口。

    「我的兄弟們,非常抱歉,我今天只能給你們帶來一個壞消息——政府已經拒絕了我們的抗議。強行想要繼續推行那道法令……是的,他們一面高呼自由和平等,一面決不允許你們按自己所思所想,在這座城市中自食其力。他們一邊鼓吹博愛,一邊要將你們趕出巴黎!他們這些上等人,他們傲慢地拒絕了我們的請求,滿心以為我們會低聲下氣地接受!」

    怒吼聲從廣場四處響起,很快就匯聚成了雷鳴般的吼聲。他們終於明白了,現在已經是鬥爭的最後時刻。

    「打倒國民議會!」

    「我們決不去外地做苦工!」

    布若爾微微擺了擺手,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數十年前,我們的先輩們打垮了那些貴族,將平等這個詞,銘刻到了整個民族的骨髓之中。但是,數十年過去了,那些上等人卻仍舊凌駕於國家之上,他們享受著我們勞作所產出的果實,卻心安理得地支使奴役著我們。現在,他們還想要讓我們變成舊時代那樣的奴隸,讓我們任由他們使喚,讓我們只能毫無怨言地勞作致死!我們能怎麼辦?我們能夠接受嗎?」

    「不!」「絕不!」

    「是的,我們只能抗爭到底,哪怕代價是要付出生命!」布若爾用力地揮了揮手,「我沒有資格為你們作出決定,但是我請求你們,拿起槍來,築起街壘,拯救自己,拯救國家!如果不能勞動而生,我們寧可戰鬥而死!」

    他最後的口號,贏得了極大的共鳴。

    「如果不能勞動而生,我們寧可戰鬥而死!」

    「行動吧!法蘭西!」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6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4-7-6 03:24 PM 編輯

第六十二章 六月屠城(3)

    「暴民拒不服從政府法令,打算以街壘對抗政府」的確切消息,很快就傳遞到了政府的最高層中樞當中,並且,這個消息也並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或者說,這原本就是他們期待著的。

    深夜,國民議會最高執行委員會緊急召見了陸軍部長、預定中的鎮壓暴民行動總負責人卡芬雅克將軍。

    「卡芬雅克將軍,正如我們之前的預料,那些人選擇了反抗政府的法令。除了賴德律-羅蘭先生之外,執行委員會的成員一致同意採取緊急手段恢復國家秩序,因此您已經得到了合法授權。」在一片的喧囂當中,執行委員會主席、政府的實際首腦弗朗索瓦-阿拉戈,一個已經六十二歲的老人,冷靜地看著肅立在他面前的將軍,「依照現在的情況,我只能命令您,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一切暴亂,在整個國家內恢復法律和秩序。我深信,雖然任務艱巨,但您是能夠完成此項任務的。整個國家都在支持著您,我們都站在您的身後。」

    【賴德律-羅蘭,指亞歷山大-奧古斯特-賴德律-羅蘭(alexandre-auguste-ledru-rollin,1807-1874),法國政治家,在七月王朝時代成為反對派人士。

    他先後主辦了《世紀報》和改革報,鼓吹反王朝的思想,後成為資產階級共和派的領袖之一。

    二月革命成功之後,他進入了政府。並成為了「新山嶽黨(小資產階級共和派)」的領袖。後來在5月初臨時政府成立之後,他被國民議會選入到五人執行委員會當中(其他四人分別是阿拉戈、拉馬丁、加爾涅-帕熱和馬利,之前都有提到)。由於其他人都屬於是資產階級共和派或者君主派,因此賴德律-羅蘭被當成了「點綴品」。

    他一度鼓吹階級調和,希望以漸進改革緩和國內矛盾,但是在六月起義發生之後,他重新採取了激進立場,呼籲革新國家。】

    這位阿拉戈先生,是一位名望卓著的科學家。一位有許許多多研究成果的物理學家和天文學家。但是同時,他也支持以軍事手段鎮壓暴民,並且親自授權卡芬雅克將軍以任何最嚴酷的方式為國家恢復秩序。

    不光是他。第二共和國對工人們亮出屠刀的時候,並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是一個兇殘暴戾的軍人政府,它的高層反而充斥著一批卓有名望的科學家和知識分子,梯也爾是一位優秀的歷史學家。拉馬丁是一位知名的成就很高的文學家和詩人。就連馬利,也是一個不錯的作家。

    雖然聽上去很可笑,但是其實知識分子是和反動軍人一樣痛恨起來造反、破壞秩序的無產階級的。

    在這個年代,歐洲的知識分子,其絕大多數,從沒有站在無產階級一邊。他們鼓吹的平等和自由,是自己和舊貴族們之間的平等,或者是自己和資產者之間的平等。而絕不是自己和無產者們之間的平等——這一點將在之前和之後的無數事例中得到證明。

    就連寫了《基督山伯爵》的大仲馬,在1848年他是塞納-瓦茲省的聖日耳曼-昂萊鎮的國民自衛軍的營長。二月革命時,他急不可待想要率領自己的部下去巴黎鎮壓暴亂,以保衛王朝。

    幸好他那些精乖的有產者手下們沒有腦子發熱聽他的話,他們拒絕前去巴黎保衛那可憐的路易菲利普國王。否則,這位可愛的作家,在那時候就得因為**和國罪被流放,就沒機會搖身一變,出來參選共和國的議員了!

    不過,這些部下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看不清形勢、差點害死人的魯莽,他們要求大仲馬辭去職務,大仲馬的參選之路也完全失敗了,於是1848年之後,這位作家倒也只好繼續給我們奉獻諸多佳作,沒法去沉迷於政治當中。

    在1848年,這些知識分子們在國王被推翻之後,認為國家的頭等大事首先是要撲滅那些起來造反的暴民;而1871年,在第二帝國因為戰爭失敗而崩塌了之後,他們,同樣是他們,照樣為撲殺巴黎公社而向入侵法國的普魯士大軍卑躬屈膝,23年中他們沒有任何變化,230年裡他們同樣也沒有。

    現在,他們已經以政府負責人的地位,向軍人發出了號召:

    拯救國家,撲滅暴民!

    「我將竭盡全力完成您和執行委員會的命令!」在阿拉戈先生的注視之下,卡芬雅克將軍馬上腰桿一直,以表現出自己的決心,「軍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動。現在我們槍已上膛,刀已出鞘,只等開始了!」

    聽到了將軍的回答之後,這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欣然拍了拍掌。

    「好吧,那就開始吧!」

    接著,他又放低了聲音。

    「將軍,您放心吧,我對這個職位沒有什麼可在乎的。等到您將國家的局勢恢復了平靜之後,我自然會將它交給那些有精力、有能力保衛國家的人……」

    聽到了這位執委會主席的親口暗示之後,卡芬雅克將軍不由得更加振奮了。他彷彿已經看到了他未來道路上那道金色的光輝,那是一個國家的最高權力,那是所有人所孜孜以求的榮耀地位。

    這個國家已經被緊急地託付到他,和他部下們手中的槍炮手裡了,接下來,他們可以在這座城市裡為所欲為,以毀滅來堆暴民的反抗來進行懲罰。

    「大砲喧囂之後,這個國家馬上將安靜下來!」

    將軍高聲喊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了辦公廳。準備去給自己的部下們下達進攻的命令。

    政府軍很快將開進城區。

    就在這一刻,發生於一八四八年六月的戰鬥,正式開始了。

    ……………………

    在工人領袖之一、左翼社團「中央共和社」的理事布若爾於10點鐘左右,在格列夫廣場憤怒地發表演說,發出了構築街壘、準備武裝鬥爭的號召之後,起義者們很快就行動了起來。

    在巴黎的東區和東南區(從包松涅爾市區和包松涅爾郊區起)很快就築起了街壘。依據之前工人領袖們制定好的計劃,聖丹尼街、聖馬丁街、蘭布托街、佛布爾-包松涅爾街和塞納河南岸通向聖雅克郊區和聖馬索郊區的要沖——聖雅克街、拉哈普街、拉-尤舍特街以及毗連的橋樑上大體上都修起了防禦工事。

    從七月王朝以來,巴黎工人所建築的防禦工事,還從來沒有構築得像這次這樣周密,這樣有計劃的,幾乎將幾個街區整個地化為了工事區。一清早,人們就靜悄悄地開始構築街壘。這些街壘比過去任何街壘都高而堅固。

    而在聖安東郊區入口處,一座街壘上飄揚著一面大紅旗,象徵著起義者們抵抗到底的決心。

    城市被分為了兩個陣營。從城市的東北郊附近開始,即從蒙馬特爾往下到聖丹尼門,再從這裡沿聖丹尼街,經過錫特島,沿聖雅克街到城關,形成一條分界線。分界線以東的整個地區都被工人佔據著,並築有工事。政府軍和國民自衛軍從西面一直向東進攻,直到郊區,並一直從西面得到增援,而起義者們則在城東頑強抵抗。

    接下來,我們將可以看到,在擁有當時地球上最先進裝備的政府軍,以強大的火力和優勢的兵力進攻之下,起義者們只能選擇固守一個個孤島般的街壘地域,根本無法相互聯繫和溝通,也無法給其他地區提供支援,更加無法做到機動防禦。

    從一開始,他們就注定了要失敗,雖然是激烈抵抗後的失敗。

    常常有人指責他們沒有「各自為戰,沒有統一指揮」,這完全是一種不熟悉實際情況的紙上談兵。六月的起義者們,能夠在絕對優勢的政府軍面前打得如此頑強,並且堅持了幾天之久,還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呢?

    ……………………

    無論從任何意義上來看,六月的事件也不應該在歷史上如此默默無聞。

    這場力量對比懸殊的殘殺,也開創了世界史上的嶄新的一頁。

    在六月事件之前,歐洲各國的革命,是平民為了推翻封建貴族和封建王朝而起來戰鬥;而六月事件,則是在「推翻了封建貴族,贏得了統治地位」之後,資產階級自發地對他們原本利用的無產階級進行的血腥屠殺。

    直到大革命六十年之後,人們才發現,「平民」一詞,竟然含義有如此之大的不同!

    這場屠殺的策動者,阿拉戈,拉馬丁,馬利,梯也爾等人;這場屠殺的執行者,軍方卡芬雅克將軍、杜-維維埃將軍以及達梅姆將軍等人,大多數也並非貴族出身。

    國王已經打倒了,再也沒法用「打倒國王」來塗脂抹粉了。

    從六月事件開始,整個社會真正分為兩大敵對陣營。二月革命的那種團結一致,那種富有詩意的、充滿了迷人的幻想和誘人的謊言的團結一致,已經猝然消逝了。

    這是歷史上第一次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總較量,卻在歷史上如此默默無聞。

    如果其他國家未來也發生類似的事件,大概結局也會差不多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6 03:23 PM

第六十三章 六月屠城(4)

    第一槍是在聖丹尼門附近的林蔭路開響的。

    這是工人們的聚集地,也是起義計劃裡的防禦支點之一。當街壘剛築好時,工人起義者們就接管周圍所有的崗哨,準備迎擊敵人。

    很快,在深夜剛到,搶奪他們陣地的人就開了過來——這是一群國民自衛軍的士兵。

    這些國民自衛軍的官兵們,大多數是在最近的經濟動盪中蒙受了巨大損失的有產者們,他們對起義和共和國本身,都充滿了怒火,他們打算幫助軍隊撲滅暴亂,順便為自己出一口氣。

    國民自衛軍,在警察署長帶領下,向前慢慢挺進著。

    ………………………………

    【竟然沒有一個人報名當街壘上的炮灰龍套,我好無奈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6 05:05 PM

第六十四章 六月屠城(5)

    時間已經到了早晨。

    雖然實際上戰鬥已經開始了,但是,這種鎮壓畢竟還欠缺一種手續、一套合法性的外衣。

    很快,他們就將得到這種外衣了。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國民議會裡也瀰漫著令人壓抑不住的焦躁情緒。

    這些在五月初被當選的議員們,此刻正激動不安地聽著政府陸軍部長卡芬雅克將軍的慷慨陳詞。

    「先生們,在此時此刻,國家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就在昨天,暴民們已經拒絕了政府的法令,悍然以武力威脅國家,法蘭西已經被這種目無法紀的頑暴行為折磨了太久了,我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們必須行動起來,為國家恢復神聖的秩序!」

    將軍說到這裡的時候,議席中馬上爆起了一陣歡呼。

    「恢復秩序!」

    「保衛國家!」

    停頓了一會兒,任何議員們歡呼之後,卡芬雅克將軍重新開口了。

    「在這個共和國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也決不能再心存憐憫。共和國的存亡高於一切!」卡芬雅克將軍的聲音,此刻聽上去近乎於咆哮,「我們必須讓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揮拳對待國家者,必死無疑!」

    他的最後陳詞,引發了極其強烈的反應。議員們紛紛鼓掌歡呼,歡慶共和國終於找到了一位合格的保衛者,可以準備以任何一種方式來保衛秩序。

    在1793年,這些話是對貴族說的。

    在1848年,這些話是對工人說的。

    在國民議會裡,對起義的工人們沒有一句同情的話,也沒有一句講和睦的話,更沒有絲毫的傷感和哀憫,相反地,只有狂暴的憎恨和冷酷的敵意。這是階級的戰爭。

    「為了恢復神聖的秩序。為了保衛國家,在此,議員先生們,我請求你們……」又一陣歡呼聲過後,卡芬雅克將軍重重一揮手,「我請求你們,在這個危急時刻。賦予我全權,讓我可以用任何方式來對付妨害國家的暴民!我請求你們,幫助我,讓我把秩序重新從暴民手中奪回來,還給這個偉大的國家!」

    「同意!」

    「同意!」

    」同意!」

    一聲聲贊同從各處的議席中迸現出來,很快就匯聚成了整個議會大廳的合唱。

    「同意!」

    就這樣。法國人民用普選權選出來的國民議會,以授予卡芬雅克將軍全權的方式,補完了鎮壓暴民的最後的合法手續。

    同時,議會還通過了嚴厲的輿論管製法,查封了那些發表了同情暴民言論的報紙,並且禁止其他報紙接下來發表任何不符合政府規定的言論。

    就這樣,卡芬雅克已經得到了之前七月王朝的路易-菲利普國王和基佐首相想都不敢想的巨大權力。並且承載著一個階級對他的厚望,開始對起義者們舉起了屠刀。

    ………………

    通向聖雅克郊區的一座小型廣場上,今天也已經充滿了喧囂。這種喧囂,只有在一個充滿了激盪的時代之中才能被找到。

    陰沉的天空下,兩支武裝力量,正在廣場地兩端對峙著,不斷地響徹槍聲。這一場交火,已經持續了好一會兒了。

    這個廣場。是通往起義者們基地的必經之路,所以起義者們在事前制定計劃的時候就早已經將這裡劃為了重點要防禦的地區,為這裡配屬了大量兵力。

    而且,早在得到了和政府談判決裂的消息之前,這些起義者們就已經佔據了這裡,把這裡改造成了一片工事,到處都是被傾翻的馬車以及磚石構築的工事。

    密佈的工事成了起義者們極好的掩蔽物。極大地幫助了他們的防禦。

    國民自衛軍最初進行了一輪衝擊,但是很快就被擊退了,心虛膽寒的他們只能在另一側同樣也構築起工事,緊張地和起義者們對峙著。

    他們的交火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又來了一支陸軍部隊。他們先是比較輕視起義者們的戰鬥力,不管不顧地直接發起了衝鋒,但是在密佈的街壘那強大的交叉火力的攻擊之下,這支陸軍部隊很快就撤退了下來。

    擊退了正規軍的好消息,讓這裡所有的起義者們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這一事實,比任何的口頭激勵,都更能提高他們對自己的能力的信心。

    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面臨著一系列的問題:缺乏支援,彈藥有限,而且士兵比較疲憊。

    但是他們仍舊有信心堅守在這裡,再一次擊退政府軍的進攻。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陸軍部隊在暫時受挫之後,除了幾次小型的試探性的進攻之外,再也沒有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這讓他們有些疑惑不解——他們知道這個地點的重要性。

    烏云散開了,陽光重新照耀著大地。原本濕悶的天氣,突然變得有些熱起來。但是,兩邊的士兵們都無暇去管這種小事,任由自己在充滿了陽光、灰塵還有火藥渣的空氣中大汗淋漓。

    正當起義者們的指揮官還在疑惑對方到底在想什麼的時候,他們突然發現對面出現了答案。

    這是一支騎兵部隊。

    這些騎兵,戴著鐵質頭盔,頭盔下部環繞毛皮,頂部配以黃銅的隆起頭飾,輔以馬的鬃毛。他們的手上拿著馬刀,而他們的胸前,披著一塊厚實的胸甲。

    竟然是騎兵!

    所有人都悚然一驚,原本在陽光下頗感炎熱的他們,此刻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政府已經將騎兵部隊調了過來!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和對策,這些騎兵就動了起來。

    騎兵們勒著自己的馬,不緊不慢地向前走著,似乎是在草原裡悠閒地漫步一樣,和這片淒厲的戰場格格不入。彷彿他們是故意放慢了動作,想要嚇唬這些起義者一般。

    只有那些有過戰場經歷的起義者們才明白,這是他們衝鋒之前的慢步蓄力。再過一會兒之後,無可抵抗的恐怖衝鋒就將降臨在他們頭上。

    幾百名騎兵,排成幾行。以極小的間距向起義者們慢慢地走了過來,宛如一堵會移動的牆一般,慢慢地向對面衝了過來。

    騎兵列陣衝鋒的威力,很快就讓對面的大多數起義者們心虛膽寒了起來。

    他們要麼大聲喊叫起來,不管不顧地向對面開槍,渾然不管現在的距離根本無法給對方造成什麼傷亡;要麼就乾脆選擇了逃跑。

    「不要跑!不要跑啊,笨蛋!在胸甲騎兵的衝鋒面前。我們是跑不過的,跑只能讓你們死得更快!你們會被砍死的!」在工人們這邊的陣地中,一個從部隊裡退伍的老兵、此地的臨時指揮官,朝自己那些已經亂了陣腳的同伴大喊了出來,「快點,快點蹲下!準備開槍。瞄準那些馬開槍!這些騎兵穿了很厚的胸甲,只要馬被打死了他們就沒法給我們造成威脅了!見鬼!不要跑!不要跑啊!!」

    然而,即使他這樣聲嘶力竭的大喊,他的部下們仍舊有一部分扔下了槍,不管不顧地轉身逃了。他們都知道,即使能夠打死一些騎兵,接下來的人肯定也無法抵抗住騎兵衝鋒的威力。

    在沒有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平民看來。騎兵列陣衝鋒的氣勢可以奪走他們的一切膽氣,讓他們根本無法興起抵抗的念頭來,只想著逃掉保住性命,儘管轉身逃跑只會讓人死得更快,但是本能就會驅使人們這麼做——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在兩千年來一直都給人們帶來這種可怕的體驗。

    看上去他們依舊不緊不慢,但是馬蹄聲已經更加細密了。顯然,騎兵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快了。

    「開火!」顧不得再去管那些臨陣脫逃的人。指揮官連忙下達了命令。

    悉悉索索的槍聲零落響起,不是有馬或者人栽倒在地,但是這並沒有給騎兵整體造成什麼傷害,這堵可怕的牆,現在以令人心驚膽顫的速度,向起義者們的陣地碾壓了過來。

    他們身上那拋光的胸甲,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離的光澤。既華美,又充滿了恐怖。

    這種恐怖的心理震懾,是這些人裡面的倖存者,所一輩子也無法忘懷的。

    很快。騎兵的滾滾洪潮撞進了起義者們的陣線,然後,一支又一支的馬刀揮舞,然後落下。

    「鏘!」

    「嗪!」

    到處都是馬刀砍入人體時所發出的聲音,金屬在飲盡了人類的獻血之後,閃耀著七彩的妖異光芒。

    血花四處迸射,一具具屍體栽倒在地上。

    在胸甲騎兵的這一輪衝鋒過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廣場這一邊的各處響起。那是那些僥倖沒有在這一輪可怕的衝擊裡直接死去的人所發出的慘叫。他們有的人肩膀到腹部出現了一長條駭人的傷口,有的則失去了手臂,到處鮮血淋漓,

    他們是得不到救治的,只能痛苦地走向死亡。

    後面的陸軍步兵和國民自衛軍也趕緊跟了上來,佔領了陣地。

    帝國的軍事機器,再一次以恐怖的場景告訴這個國家的國民,只要軍隊發話,那麼這個國家之內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抵抗它了。

    …………………………

    在北火車站附近。

    起義者們依照事前的計劃,佔領了幾幢房屋和幾個街壘。水泥質地的新式房屋,方便了起義者們構築工事。

    國民自衛軍第一軍團開始進攻,但是在堅固的水泥工事面前,他們沒有得逞。他們打完了彈藥,死傷約數十人之後只好撤退了。

    很快,德-克爾維上校帶著他的部隊來了。

    他很快召見了國民自衛軍的首領,然後接管了一切指揮權。然後將起義者的這個據點給包圍了起來。

    接著,這位旅長帶著自己的幾位軍官跑到前沿進行了偵查。

    他們拿著望遠鏡,將對面好好地看了一番。

    「很不錯的防守陣地。」德-克爾維上校突然點了點頭。「這些暴民們幹得還真不賴啊!」

    「確實是不錯。」一位中校附和了長官的說法,「他們構築的工事看上去十分堅固,而且旁邊的街道比較狹窄,不方便我們的人進行進攻。而且,他們的幾個支撐點,還可以互相掩護。相互支援,很難辦……」

    這幾位軍官很快就得出了結論:面前的防禦據點十分堅固,如果要強攻,恐怕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你們覺得應該怎麼辦?」在明媚的陽光下,德-克爾維上校仍舊拿著自己的望遠鏡,低聲問著自己旁邊的部下們。「將軍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我們必須盡快拿下這個據點。清除裡面的暴民,肅清這一地區……」

    「長官,就讓我的部隊去強攻一下吧。」一位軍官面有難色,但還是慢慢開了口,「我的人能夠把它拿下來!」

    「強攻會讓我們付出巨大代價。」上校仍舊頭也不回地說。

    接著,他握緊了拳頭。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我決定了,把那兩門榴彈砲調過來!」

    「榴彈砲?!」他的話引起了旁邊一位副官的一陣驚詫,「長官……」

    「怎麼了?」德-克爾維上校猝然回頭,看了看出言的副官,「您有更好的主意嗎?可以讓我們以更小的代價完成任務?」

    「不,我沒有,從軍事意義上說。您的命令是明智的……」副官連忙為自己辯解,但是同時臉上卻還是有一些遲疑之色。

    「您想說什麼就說吧。」德-克爾維冷淡地追問了一句,「我並不是一個聽不進意見的人……」

    得到了長官的鼓勵之後,副官鼓起勇氣,還是開了口。

    「長官,想必您也知道,拿破崙當年剿滅巴黎暴民的時候,也只是用霰彈。」他的副官小聲提醒了他。「如果您在這座城市裡面,使用如此大威力的榴彈砲,或者燃燒彈,會不會……會不會在之後給您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呵!」聽到了副官的建言之後,上校突然嘲諷地笑了出來,「我們的德-畢若上尉心慈手軟了嗎?」

    「不,我並不是……」

    「好了。我知道您是在為我考慮。」上校擺了擺手,「但是您放心吧,沒事的。」

    接著,他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那幾幢建築。

    「既然之前國民議會已經授權卡芬雅克將軍以『任何形式』來恢復秩序,而卡芬雅克將軍也授權我們以『任何形式』來完全任務,那麼,我看不出榴彈砲為什麼不屬於『任何形式』之列!」上校冷冷地說。

    「而且,如果我們今天心慈手軟,我就得讓部下去白白流血,而這些血明明是可以不流的。難道這些暴民是人,而我們的忠誠的戰士就不是人嗎?不,比起他們來,我更珍惜我的部下們,他們才是我的人!在戰場上,殘忍才是慈悲,只有以最快的速度了結戰鬥,犧牲者的數目才會被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內。先生們,你們要明白,我是在拯救人們的生命!至於什麼名聲,見鬼去吧!現在,傳我的命令,把大砲調過來!」

    他抬起手來,指著前面的目標。

    「轟它!」

    得到了上校的命令之後,承載著榴彈砲的炮車,慢慢地向前移動了,很快到達了目的地。

    6吋口徑榴彈砲,露出了烏黑猙獰的炮管,那是青銅質地的炮身,在多次被火藥的煙霧和殘渣所熏染之後,所演變成的恐怖顏色。

    【這裡是寸是指法寸,一寸大概是2.7釐米左右,所以這種榴彈砲的口徑大約是160mm,是這個年代最強大的野戰火炮之一。這種大砲的威力極大,一般是配備於軍或者師的直屬重炮連當中,由高級指揮官負責運用。】

    砲兵在緊張地調試諸元,瞄準遠處的目標。

    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上校下達了命令。

    「開炮!」

    「轟!」

    在極大的後坐力之下,大砲帶著炮車向後滾動了好一段距離,巨大的砲彈帶著可怕的動量向遠處的目標飛了過去。

    最後,它擊中了目標。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房子整個被炸爛了一面牆,整個結構也在搖搖晃晃。

    「轟!」

    「轟!」

    在長官的命令之下,砲兵繼續炮擊。

    被轟碎的水泥塊、泥土,在砲彈的作用之下,活著殘肢與鮮血被絞上天空,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整幢房屋被轟塌了。

    上校看著這個效果,覺得十分滿意。在這一輪的炮擊之下,整個妨礙他的工事已經蕩然無存了,裡面的暴民,就算在炮擊和樓房倒塌的情況下還倖存著,恐怕也會在這一輪令人驚駭的轟擊之下處於一種失神的狀態——沒上過戰場的人,在第一次碰到軍隊的猛烈炮擊之後,總是會處於這種失神狀態的。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的部隊了。

    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轉過身來,對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命令。

    「進攻!肅清這一片區的所有暴民!我再重複一次,所有選擇對軍隊進行抵抗的人,都是目無法紀的暴民,可以就地格殺勿論,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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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6 11:49 PM

第六十五章 六月屠城(6)

    隨著政府軍投入到戰鬥當中,半座城都陷入到了可怕的戰火當中。在激烈的交火之中,這座城市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情,反而充滿了肅殺與血腥。

    然而,這股狂風吹拂到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時,卻好似沒有激起任何漣漪,從外表上開上去,這家豪門彷彿一切如常。

    「爺爺,您再喝點吧?」

    迪利埃翁家族的二小姐瑪蒂爾達,正輕輕地坐在一張躺椅旁邊,手裡端著一杯正升騰著熱氣的紅茶,沒有絲毫的異樣。

    她的表情,冷靜而又生動,鏡片後的眼睛裡,充滿了對祖父的關切。

    而她的爺爺,正側著頭歪躺在躺椅上,似睡非睡的樣子。躺椅微微地搖晃著,發出輕輕的、吱呀吱呀的響聲,為這躁動不安的氣氛帶來了幾分沉定。

    在祖孫兩個,如同往常那樣開始著早餐,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就連一直傳過來的隆隆的交火聲、轟鳴聲和喊殺聲,他們也猶如充耳不聞。

    然而,因為僅剩下他們兩個主人而略顯得空曠了的餐廳,仍舊透著一股不同尋常。

    「瑪蒂爾達?害怕了嗎?」喝下了一口紅茶之後,祖父突然微微睜開了眼睛,有些戲謔地看著自己的孫女兒,「怪不怪爺爺這個老頑固,害得你也不得不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瑪蒂爾達沉默不語。

    她的父母、弟弟,甚至還有那個已經即將臨盆的姐姐都已經在前幾天離開巴黎去南方「避暑」了,家裡早已經疏散一空。但是,因為老迪利埃翁伯爵執拗地不肯離開巴黎,所以瑪蒂爾達也選擇了留了下來,以就近照顧自己的爺爺。

    「我是覺得,如果……如果我們呆在家裡,也能讓暴民們衝進來屠殺一空的話,」片刻之後。瑪蒂爾達開口了,語氣仍舊如同往常一樣平靜,好像是在說什麼家常話一樣,「那麼,我們逃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沒準兒後果還要更加可怕……還不如死在家裡。」

    「有趣,不過倒也有道理。」她的爺爺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你放心吧,我的好孫女兒,你的爺爺是不會拿自己還有你的生命冒險的,這次我們絕對萬無一失,暴民們只能等著挨炸了!」

    接著,他微微側了側身子。好像第一次聽到了一直不絕於耳的槍炮轟鳴一般。

    「聽啊!瑪蒂爾達!好一陣喊殺聲!那些暴民再也沒法兒跑了!他們死定了!」在喊叫了一聲之後,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1789年,如果我們的先祖們也這麼幹的話,也許你的曾祖父和高祖父就不用上斷頭台了……這個世界也許就會美好幾倍!」

    即使是這樣心機深沉、總是能面對現實的老貴族,也仍然免不了回憶幾下過去波旁王朝的「好時光。」

    然而。他的孫女兒卻仍舊要冷靜許多,她沒有經歷過過去的時代,因而也對那個時代毫無留戀。

    「現在對準暴民的槍,在那時是對著我們的。」她冷靜地回答,「我們的先祖,早就沒辦法只靠自己來統治國家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老伯爵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孫女兒的回答並不討喜,似乎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冷靜。然而……卻也讓人難以反駁。

    「你說得對。」最後,這位老政客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嘆了口氣,「瑪蒂爾達,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

    瑪蒂爾達又給自己的爺爺喂了一勺紅茶,「聽上去您好像對我很不滿?」

    「不,不是不滿。而是太滿意了,無法更滿意了。你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想得很透徹,而且不抱有任何成見。如果你能繼承這個家族的話。肯定是能讓它繼續一直顯赫的……」老伯爵的眼中掠過一絲黯然,「可是,你卻是個女孩子,最後只能冠上別的姓氏!哎,上帝總是會開這種玩笑!」

    瑪蒂爾達仍舊在給爺爺喂著茶,老人的哀嘆,也並沒有讓她有什麼動容。

    當然,她心裡怎麼想的,又有誰知道呢?

    「其實,你的爺爺執意想要留在巴黎,也不只是為了看軍隊是怎麼給我們的先祖報仇的,」老伯爵又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很快,暴民就會被消滅一空,整個國家就會安靜下來。但是這種安靜,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平靜而已,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要立即辦。接下來可能還要繼續辛苦你了,瑪蒂爾達,希望你不要怪我。不過你放心吧,我和你父親會為你準備一大筆嫁妝的,這些錢財再加上你的才智,足可以將你成為不戴王冠的王后,足以讓一個奧地利的公主黯然失色!」

    即使聽到爺爺這樣的許諾,瑪蒂爾達還是一臉的平靜,仍舊繼續給自己的爺爺喂著茶,連手都沒有抖一下。

    「我們接下來仍舊會支持波拿巴家族嗎?」突然,她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目前看上去,沒有要改變初衷的必要。」老伯爵直接回答。「別忘了他給我們許諾了什麼!」

    「哦。」瑪蒂爾達淡淡地應了一聲,只是語氣裡卻莫名地多了一絲放鬆。

    「不過,許諾歸許諾,如果不履行或者不打算履行那就只是一場空。」老伯爵很快就陷入了職業性的沉吟之中,飛速運轉的大腦再沒有了任何的滯澀,「很快,年底就將舉行總統大選了,我們必須確保他能夠選上,這樣他的許諾才有意義。」

    「我看,他成功的希望是很大的。」瑪蒂爾達低聲回答,「人們不會忘記今天的事吧,他們在卡芬雅克和路易-波拿巴之間,恐怕會選後者,至少他表面上沒有滿手鮮血。」

    「哦?人民?不用擔心他們,」迪利埃翁伯爵搖了搖頭,「人民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失憶症患者,他們巴不得什麼都不用去學去記,哪天你就算把最有用的知識主動要教給他們,他們也都嫌麻煩呢……他們只想要休息。只要能夠有機會休息,就不會有幾個人想著動彈。

    這世上之所以會有貴族,有上等人,正是因為人民自行選擇了睏倦。孤身一人是無法成為王的,如果窮人們有一天同時扔下了活計不干了,世界上還會有上等人嗎?不會有的。但是這樣的一天會發生嗎?永遠不會發生的。」

    片刻之後,他又頗為狡黠地笑了一笑。「不過,當然了,他們暫時是不會忘記的。暫時的,這就夠了。」

    …………………………

    在巴黎郊外的一座軍營中,菲爾勒將軍將自己手下的主要軍官們都召集了過來,作為一個營長。呂西安-勒弗萊爾自然也列席到了其中。

    他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只開個會議而已,而是想要向自己的部下們宣佈自己將要率軍前去巴黎城內幫忙鎮壓暴民的決定。

    過去接到了路易-菲利普國家的調令前去保衛國王和王朝時,他選擇了猶豫遲疑和首鼠兩端;但是在政府決定全面鎮壓暴民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服從命令,出手幫助。

    在軍官們集齊了之後,菲爾勒將軍也沒有多說什麼廢話。直接就開門見山。

    「先生們,我之所以將你們召集過來,是想叫你們趕緊打點好部隊,我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出發,前去巴黎鎮壓暴民。」

    他掃視了周圍的軍官們一圈。

    「這是命令!不管你們心裡有什麼想法,現在都必須拋到一邊。你們現在必須執行政府和我的命令,明白了嗎?」

    「明白!」軍官們發出了一陣整齊的吼聲。

    而就在這一片吼聲當中,卻突然摻雜了一個不甚和諧的音符。

    「將軍。我有異議!」

    數十道視線驀地集中到呂西安的身上。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那就再也不打算反悔了。

    他直接站了起來,又重複了一遍。

    「將軍,我有異議!」

    「勒弗萊爾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將軍驚愕地看著呂西安。

    「將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去和那些暴民交戰。他們不是外國人!」呂西安仍舊堅定地看著對方,「我只想為國而戰。」

    「我們現在就是在為國而戰!如果放任暴民不管,他們將會毀滅這個國家!」將軍怒而駁斥起了呂西安,「您難道到現在還沒看明白嗎?如果七月王朝倒台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過原本的日子,但是暴民們要是上了台,整個國家都會永無寧日,直墜到煉獄當中!」

    然而,在將軍那嚴厲的視線逼視之下,呂西安仍舊毫不退縮地回視著對方。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了。

    「您是要抗命嗎?」

    呂西安仍舊用沉默回答了將軍。

    將軍兇狠的眼神繼續逼視著呂西安,最後,在確定了對方沒有發燒說胡話而是認真的之後,他怒氣衝衝拍了拍桌子。

    「交出你的部隊!還有你的指揮刀和肩章!」

    立刻有衛兵走了過來,示意呂西安履行將軍的要求。

    呂西安冷靜地將自己的指揮刀交了上去,然後任由對方扯下了自己的肩章。

    「你先去禁閉室裡給我好好呆著!我回來再來收拾你!蠢貨!」將軍又怒罵了一句,然後示意衛兵將他帶走。

    呂西安跟著衛兵走出了會議室,他並不感到沮喪。

    他心裡清楚,將軍已經知道了他的妻子的來頭,因而這已經算是對他的格外優待了。如果是其他什麼人,也許就會因為抗命不尊而被直接槍斃以儆傚尤了吧。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救了我的命的,竟然不是我的原則,而是裙帶……這世界真是顛倒混亂。夏爾,我聽了你的勸告,以後,就看你的了。」他在默默念了一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7 11:45 PM

第六十六章 六月屠城(7)

    在上一世學習此段歷史的時候,某位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體驗穿越這一奇蹟的年輕人曾經頗為興致地考慮過一個問題。

    在那激戰的幾天裡,那個人在幹什麼?

    是在兵荒馬亂之前離開這座城市避難去了嗎?還是留在了城內?是在為軍隊歡呼呢?還是為起義者們惋惜?

    現在,這個年輕人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個人並沒有走,他只是站在高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但是整個城市的喧囂仍舊還在持續,槍炮聲和廝殺聲仍舊聲震雲霄。四處燃起的火光,和天邊的紅霞竟然蔓接到了一起,彷彿熊熊烈火已經燒到了蒼穹之上。

    路易-波拿巴站在樓頂,拿著望遠鏡,看著遠處的戰場。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這樣靜靜地的看著遠方,傍晚的風讓他的衣服微微顫動著,但是他本人卻聳然矗立在樓頂,絲毫也沒有為外物所動。

    他既然不說話,那麼他旁邊的幾個人也就沒有人大聲說話來打破這種寂靜了。有人湊趣般的也拿著望遠鏡看著幾公里外的戰場,也有人在旁邊低聲交談著。

    夏爾也拿著一柄望遠鏡,看著遠處激烈的戰鬥。

    雖然交火十分激烈,但是在夏爾的眼前,穿著制服的士兵大軍仍舊正以不可阻擋般的腳步,緩慢地向前推進著,他們的勝利。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夏爾,你覺得現在的形勢怎麼樣?」在沉寂了良久之後,路易-波拿巴突然問出了話來。

    夏爾雖然一時間沒有聽清。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您是指交戰的形勢嗎?」

    路易-波拿巴仍舊看著遠方,不置可否。

    「我覺得那些人的抵抗很頑強,但是僅有這種頑強是無法帶來勝利的。」因為鬧不明白路易-波拿巴的態度,夏爾選擇了比較中性的『那些人』來描述,「畢竟實力對比太過於懸殊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兩三天內,他們的抵抗就將被完全壓服……」

    「…………你說得沒錯。」這位未來的皇帝微微點了點頭。「雖然頑強,但也沒有用。」

    然後,他又似乎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在這個國家內,除非握有軍隊,否則就像那些人一樣,再怎麼頑強也沒有用。反過來說……只要手裡抓住了軍隊。誰也擋不住你。不是嗎?」

    「情況確實如此。」夏爾馬上同意了對方的斷言。「軍隊是一支無可阻擋的力量。」

    這是實話。

    「現在,這支軍隊,在卡芬雅克將軍手下團結一心,」路易-波拿巴的語氣裡帶上了一點不明的意味。「難道只是在這幾天而已嗎?」

    夏爾先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在思考了片刻之後,很快他就猜出來了。

    雖然他沒有直接明說,但是很明顯,路易-波拿巴是在顧慮軍隊的態度。他看到軍隊在卡芬雅克將軍的指揮下行動起來之後。內心中已經在害怕卡芬雅克將軍對軍隊的掌控能力了——他不想這位將軍,到時候像他的伯父那樣直接掀桌子發動政變。讓他的所有圖謀變成一場空。

    軍隊真正行動起來的時候,其威力太過於駭人,也難怪他的心裡會生出一點點恐慌。

    一想到這裡,夏爾就覺得需要給自己的主君鼓鼓勁了。

    「軍隊眼裡的敵人是暴民,不是拿破崙的侄子。」他低聲回答,含義也同樣隱晦。

    然而,路易-波拿巴當然明白夏爾指的是什麼。至少,這是他最想聽到的鼓勁。

    「說得沒錯。」他點了點頭,好像得到了一些安慰一樣,「已經有了一個波拿巴了,他們不再需要一個卡芬雅克,我會讓他們支持我的,為此我能夠給他們一切!」

    波拿巴。

    一個輝煌的姓氏,同時也是路易-波拿巴乃至波拿巴家族最大的資本。

    這個姓氏能夠給他帶來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如果沒有這個姓氏帶來的光環,他怎麼能夠身負起全國上下的期望?沒有這個姓氏帶來的光環,他又怎麼可能得到軍隊的支持?又怎麼可能重建起第二帝國?

    然而,雖然姓波拿巴,但是這位拿破崙皇帝的侄子卻並沒有多少軍事才能。

    除了參與過燒炭黨的幾次不成功的造反之外,他年輕時代並沒有上過戰場,更別說得到系統的軍事教育了,成年之後他也沒有什麼機會得到補課。

    當上了皇帝之後,他對軍事的痴迷和對軍事的外行是同樣顯著和嚴重的,他喜歡隨軍去指揮打仗,但是卻打得很糟糕。1859年對陣那個老邁腐朽的奧地利帝國,還有那個以無能著稱的弗朗茨-約瑟夫皇帝,他儘管外行至少還能夠取得勝利;但是1870年,外行的他,卻用自己的錯誤決策和瞎指揮,給法國帶來了一場噩夢和災難,讓它一個世紀也難以從這場災難中爬出來。

    這樣的皇帝,當然只能對軍隊說「為此我能夠給他們一切!」了。

    如果是當年的那位皇帝,大概會說「我能夠帶著他們得到一切!」吧?

    夏爾心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當然,很快他就把這種頗為危險的念頭給壓到了內心的最深處。

    「砰!」

    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其聲響之大,讓整個大地似乎都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旁邊有人問了一句。

    「沒什麼,大概是軍隊開始炮擊了吧!」卡里昂馬上高聲回答,「我以前在軍隊裡呆過。聽上去這大概是軍隊用重型榴彈砲在轟擊某個據點吧!看這個動靜,呵,軍隊可是用上了大傢伙了呢!」

    聽到了卡里昂的解釋之後。路易-波拿巴連忙又拿起瞭望遠鏡向遠方看去。

    「嗯,你說得不錯,他們現在正在用大砲轟擊!」

    接著他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前方,夏爾等人也連忙拿起望遠鏡看了過去。

    那裡似乎是軍隊在進攻一處被起義者們所佔據的據點,指揮官將大砲調了過來,在不斷地轟擊著目標。而它的目標顯然是經受不住這種打擊的——在榴彈砲的轟擊之下。大塊的碎塊不斷從牆體上被強行分離出來,被拋到空中然後又重重落到地上,看上去這幾幢房屋已經搖搖欲墜。

    果然。沒過多久,一幢房屋轟然倒塌,發出了巨響。除了響聲之外,灰塵和煙霧也飄散了起來。然後一直往天上衝。又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一根直衝雲霄的煙柱。

    接著,一大批軍士以整齊的隊列向被轟碎後的廢墟走去,似乎指揮官感覺時機已到,命令自己的部隊去佔領那些原本的工事。

    藍色的海洋,就這樣又漫過了一片街區,留給起義者們的區域越來越少了。

    這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即使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超過了二十年,夏爾仍舊對那位青史留名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他偷偷地瞟了路易-波拿巴一眼。似乎是想要從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發掘出一點什麼來。

    然而,還沒有等他猜透這位未來帝王的心思。那個人又主動開口了,而且是夏爾從沒有想到過的方面。

    「那些大砲,太不方便了。」

    夏爾再度收回了視線,發現那些士兵已經收攏了炮架,正在移動這些榴彈砲,似乎是打算帶著它們去轟擊新的目標,由於這幾門大砲過於笨重,因而他們的行動速度十分緩慢。

    「這也沒辦法。」卡里昂湊趣似的回答,「炮小了就沒威力啊,轟不開那些水泥房子……」

    「我們以後得搞出一種炮來,它得集輕便和威力於一身,」路易-波拿巴的語氣中帶有一種不容質疑的神氣,「這樣的炮,能讓我們的砲兵直接就強上一倍!」

    「那是!如果真能搞出來那就絕了!」卡里昂連忙笑著附和,「我當兵的時候就愁那些砲兵磨蹭呢!如果真能夠讓他們弄上這種炮,我們的行軍速度可以快上不少!」

    「他們會有的。」

    您後來是搞出來了,夏爾在心裡默默地回答。

    【在登基之後,為了使砲兵的裝備得到革新,簡化後勤難度,拿破崙三世皇帝授意發明了一種新式的輕型十二磅加農炮,這種輕型十二磅加農炮被改裝後,裝在法軍八磅加農炮的普通炮架上。

    相對於原本法軍使用的大砲,它較為輕便,並且威力巨大,製造和使用也極為簡單,問世後即被法軍和其他軍隊使用和仿製,流行一時。

    但是在19世紀極快的軍事技術進步和變革中,這種青銅滑膛炮又很快被更為輕便的鑄鐵線膛炮所取代。普法戰爭中,普魯士的優勢就在於動員速度和裝備有大量新式線膛炮,並最終贏得了勝利。

    另外一提,美國人曾大量仿製了這種加農炮並且在南北戰爭中大量運用,因為拿破崙三世皇帝的緣故他們又把這種大砲稱作「拿破崙炮」。】

    路易-波拿巴突然不再看戰場了,他轉回頭來,視線從每個人臉上掃過。

    「你們看到了嗎?這支軍隊有多麼重要?!」他伸出手來指向遠方的戰場,「我們,決不能,讓它落到別人的手裡,明白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10 04:29 PM

第六十七章 六月屠城(8)

    已經過去了一天多了,這座城市仍舊沉浸在炮火與血泊當中。難以計數的人們被武裝了起來,分成了兩個壁壘森嚴的陣營,為了榮譽或者為了生存廝殺著。

    時間已經到了6月24日。

    僅僅過了一天,原本被起義者們佔領的區域就已經少了一半。

    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武裝力量之一,正殘酷無情在自己祖國的首都推進著,沒有人能夠抵擋他們的腳步。

    在經過了整整一天的激烈戰鬥之後,一支部隊在聖拉查爾停下來了,它的指揮官站在隊伍的前排,用望遠鏡觀察著前面的地形。他是拉-摩裡西爾將軍,政府軍鎮壓行動的一位重要指揮官。

    他旁邊,除了幾位穿著軍服的人之外,還有一個穿著國民自衛軍高級軍官制服的梳著分發的中年人。這位中年人是卓有名望的特雷維爾公爵的獨子和繼承人,小菲利普-德-特雷維爾,他是國民自衛軍的上校。

    因為特雷維爾家族的名望,所以將軍對小特雷維爾公爵是還是十分尊重的,並沒有出現那種普遍性的軍官在民間武裝力量面前的高傲和頤指氣使。

    當然,這種溫和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實際上將軍十分懷疑國民自衛軍的戰鬥力,所以很多情況下寧可派自己的部隊來執行任務——小特雷維爾公爵當然明白這一點,他知趣地不在將軍面前過多討論軍事安排,基本上服從了將軍的所有命令。並且也樂得看見自己的人處於一種相對安全的狀態。

    不過,也怪不得那些正規軍看不起國民自衛軍,這些民團的表現從一開始就很不好。

    從亂事一開始。那些國民自衛軍的人就嚇壞了:在起義的第一天,國民自衛軍出來應戰的人數就已經很少了,很多人都臨陣脫逃;而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在巨大的兵力缺口、和軍隊的怨言之下,卡芬雅克將軍不得不特別下令,出動大批軍警,把在編卻不到崗的國民自衛軍人員強行從家裡拉出來。把他們組成小隊之後。由一名上等兵和四名普通兵押著去作戰。以補充鎮壓力量所需要的人力。

    而且,即使在到了崗位的自衛軍,他們的戰鬥力和士氣也乏善可陳。基本上只要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會停滯不前,有時候暴民們發動一次稍微激烈一點的反撲,他們甚至會直接潰退,幾次惹得戰場指揮官和卡芬雅克將軍本人勃然大怒。

    有錢人相對而言怕死一些。這倒是很正常的事。

    「拉-摩裡西爾將軍。」在殺氣騰騰的將軍面前,小特雷維爾公爵倒是十分鎮定,他忠實地履行了自己作為嚮導的職責,「前面是路易-菲利普醫院,是用前國王的名字命名的,之前還在興建當中,因為七月王朝突然倒台的關係,後來暫時停建了。就剩下這樣一個半成品。從昨天開始,一群暴民已經武裝佔領了這所醫院還有旁邊的一些建築。並且把這裡改造成了一片街壘。看上去,這裡挺堅固的……」

    「是的,看上去是挺堅固的。」將軍突然接口了,語氣裡似乎有些揶揄,「但是您的人有沒有去試過呢?」

    「呃……是的。」自衛軍的上校有些遲疑,「我們昨晚試探性地進攻了一下,但是沒有成功,很快就被那些暴民們擊退了。敵人的火力很兇猛,而且設施很堅固,不是只有輕武器的我們能夠對付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小特雷維爾公爵的語氣裡也免不了有一些尷尬,「而且,因為逃兵比較多的關係,我們的人手也沒有編制上那麼充足,很難組織起對這裡的有效進攻。」

    「哼,我就知道,這些闊佬看見槍炮就會兩腿發軟,孬種!」將軍的臉上掠過了一些不屑,憤憤不平地咒罵了一句,「這些闊佬既想著要軍隊幫他們把暴民們清除一空,又害怕自己上戰場承擔風險!他們只想著我們去出生入死,自己去看熱鬧?呸,想都別想!卡芬雅克將軍之前已經下命令了,我們不會饒了他們的!我們會去抓逃兵的!他們休想臨陣脫逃!」

    雖然這句話明裡暗裡都似乎把這位大貴族包含在內,但是小特雷維爾公爵聽了之後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您說得沒錯,每個人都應該去盡自己的義務。」

    而就在此刻,他的堂侄夏爾,正為了特雷維爾家族的義務而當了逃兵,優哉游哉地從這一場戰爭中隔離開了,只讓他自己一個人來參與到對暴民的鎮壓當中——每個人都應該去盡自己的義務。

    將軍當然不會知道小特雷維爾公爵深含的意思了,他欣慰地點了點頭。

    「您說得沒錯,德-特雷維爾先生。每個人,都應該在國家需要他的時候站出來。」

    接著,他不再去和對方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轉頭看了看旁邊。

    「哦!終於來了啊!」他欣喜地喊了一句。

    小特雷維爾公爵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那是一群士兵,他們正慢慢地將一些大砲推了過來,看數量,似乎竟然有二三十門。

    「砲兵來了嗎?很好,看來我們等下就能攻陷這裡了。」他也點了點頭。「這個堡壘區再怎麼堅固,在大砲的連續猛轟之下,也不可能倖存的。」

    「在炮擊開始之前,還有一會兒時間。」將軍收回了放在大砲上的視線,轉過頭來看著遠方的目標。

    然後,他下了一道命令。

    ……………………

    緊緊握著手中的槍,讓-斯維耶透過小小的窗口,看著遠處嚴陣以待的軍隊。

    他是一個農民的幼子,是這個年代幾十萬從外省來到巴黎找工求生的工人之一。雖然年紀僅僅二十多歲,但是他已經在工廠裡辛苦勞作了好幾年,早已經在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膚色也變得有些黝黑,並且有些細細的褶皺。

    六月的天氣有些悶熱,讓他的身上出了不少汗,但是他渾然不覺,仍舊注視著前方。

    在二月革命剛剛爆發的時候,他和自己認識的很多人一樣,直接參與到了推翻七月王朝的起義當中。見證了這個共和國的誕生,並且很快被編入了國營工廠當中;而到了六月,在工人領袖們決定再發動一次起義。實現徹底的革命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猶豫,這位國營工廠的工人又按照自己的編制,和其他人一樣義無反顧地投身於街壘當中。

    【在二月革命之後。為瞭解決失業工人問題。臨時政府創辦了國營工廠,將這些失業工人都吸收了進來從事各種體力勞動。為了方便管理,這些工人,在國營工廠裡是以准軍事化結構組織起來的——普通工人為列兵,然後一些工人按照軍隊架構被當成了指揮官。

    這種架構,也使得工人們提前就有了一些自己的組織體制。六月起義的時候,這種組織體制使得他們很快就協同行動了起來,成建制地變成了起義部隊。】

    一開始。讓-斯維耶就知道自己這次十分危險,但是實際發生的情況仍舊讓他震驚不已——只有直接面對帝國的軍事機器的時候。人們才能直觀地感受到其威力有多麼可怕。

    僅僅一天,起義者們的陣線就在各處同時被擊破,控制的區域不斷在壓縮。僅僅經過了一天的戰鬥,政府軍就已經直接推進到了這裡,推進到了他們的眼前。

    然而,即使如此,讓-斯維耶還是對自己這邊的抵抗形勢抱有信心。

    他們有一片強大的工事。

    這片區域有許多分散的沒有次序的建築物,此外還堆放著大量建築材料;起義者們在這裡築起了一個堅固的堡壘,它的中心就是還在建設中的、讓-斯維耶所處的路易-菲力浦醫院。在醫院的周圍,他們還構築了一批巨大的街壘。而在街壘後面,就是被起義者所切斷和佔領的城牆,這給他們的防禦提供了不少的便利,也使得他們有了一個堅固的支撐。

    他們的工事,從這裡一直延伸到羅什舒阿爾街或者到城關區,而這些工事和街壘,都是在短短幾天裡就被修築好的。當這些建築工人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建設街壘的時候,他們就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完成這樣的工程的。

    可是,就算這裡能夠多抵抗軍隊一天兩天,又能怎麼樣呢?

    讓-斯維耶心頭間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問題。

    但是,很快他就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他重新緊緊地握住槍,直視著遠方的軍隊。

    這是,軍隊那邊好像突然起了一點騷動,嚴陣以待的士兵們分開了一個小縫隙,而一個穿著軍服的人從行列裡走了出來,一直向這邊走了過來。

    因為他的手裡搖動著一面代表軍使的白旗,而且只是孤身一人走過來的,因此這些起義者戰士們都沒有開槍,任由他走了過來。

    到了一定的距離之後,軍使不再往前走,而是立在工事的前方,雙手合攏在嘴邊,大聲喊了起來。

    「裡面的暴民們,你們聽著!你們現在面對的是政府大軍,不要心存幻想了,如果繼續抵抗,必死無疑!拉-摩裡西爾將軍,現在已經對你們發佈了最後通牒!你們必須馬上停止反抗政府法令,停止破壞國家秩序,馬上投降,交出武器來!這樣才有生路!如果在半個小時之內還不投降,軍隊將會進攻,大砲將會轟擊,你們將絕不會得到寬恕!你們已經有不少人選擇了投降,你們也應該早點認清形勢!如果還想要活命,趕緊投降吧!」

    「呸!」聽到了軍使趾高氣揚的通牒之後,讓-斯維耶大聲罵了一句,「誰會對你們這群狗崽子投降!」

    他的罵聲不是孤立的,從各個角落的工事裡,都有罵聲傳出,還有人直接開了槍。

    聽到槍聲之後,軍使慌忙臥倒,然後連滾帶爬的往回逃到了軍隊這邊的陣線,惹起了起義者陣營的一片笑聲。

    暴民們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

    「好一群頑固的暴民啊,簡直不知死活!」

    此情此景,讓拉-摩裡西爾將軍不免有些暴怒了,他緊緊握住了右手,額頭泛出了青色的筋絡。「這群混蛋!我饒不了他們!」

    接著,他轉過頭來,對自己的軍官們大吼著。

    「既然暴民們要自尋死路,那麼我們就滿足他們吧!用榴彈去轟!用燃燒彈去燒!殺光他們!開炮,給我開炮!一刻不停地開炮!」

    在將軍的催促之下,這些大砲開始轟鳴。

    幾十門大砲一起開炮,這聲音幾乎震天動地,砲彈雨點般向對面的據點傾瀉而去。

    砲彈轟開了工事,震垮了房屋,燃燒彈則在這一片廢墟上引發了熊熊大火,在得到了碎木、布料甚至人體的助燃之下,火焰夾雜著黑煙直衝雲霄,讓-斯維耶也被這一片大火給吞沒了。

    在炮擊的中心區域,燃燒彈不住地往下落,烈火的燃燒使得空氣加快對流,捲起了一陣陣狂風,夾雜著火焰的狂風將一片片燃燒著的物件向四周飄散而去,在一個旁觀者看來,這一切恐怕宛如煉獄吧?

    被狂風與烈火包裹著的工事,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難以忍受。熾熱的高溫以及瀰漫的毒煙,足以致人死命。

    讓-斯維耶仍舊蹲伏在工事當中,嗆人的刺激氣味直往他的鼻子裡鑽,甚至還有人體被炙烤後的焦糊味,四處都是亂飛的磚石和砲彈碎片,有些直直地撞到了他和旁邊的人的身上,在他們臉上和身上刮出了一道道血痕。

    但是讓-斯維耶知道他們也只能忍耐,如果現在衝出去的話,死的會更加快。

    炮擊仍在持續著,直到將軍滿意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工事已經被差不多夷為平地了為止。

    他輕輕打了個手勢。

    「進攻!」前面的指揮官連忙下了命令。

    軍隊陣線整齊前進,向前方壓了過去。

    當軍隊接近自己的工事時,讓-斯維耶猝然跳了起來,然後朝前開了一槍,一個士兵應聲倒下了。

    他在心裡欣慰地歡呼了一聲。

    指揮官站在行列的前方,靜靜地看著衣衫襤褸的起義者,表情十分冷漠。

    「開火!」

    「砰!」

    讓-斯維耶只感覺身上一痛,然後重重地向後栽倒了地上,接著,帶著欣慰與不甘,他陷入了永恆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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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10 04:33 PM

第六十八章 六月屠城(9)

    就在小特雷維爾公爵跟著拉-摩裡西爾將軍的部隊,跟著他們一路用槍炮在街壘中殺開血路的時候,這位國民自衛軍的上校,有意隱瞞了在自己手下充任軍官的堂侄沒有拿槍上戰場的事實。

    而他的那位堂侄,現在正好就躲在他的家裡——現在,就算是有人知道了夏爾臨陣脫逃的事,也沒人會膽敢跑到特雷維爾公爵府上來抓逃兵。

    於是,在眼下這種全城都陷入到了騷動的境況之下,夏爾卻大可以悠然呆在特雷維爾公爵府中,享受著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奢望的安全。

    正當部隊開始猛轟起義者們以路易-菲利普醫院為核心的工事區的時候,公爵府上的晚餐也按照平時的時間準點開始了。即使是在這麼兵荒馬亂的時刻,特雷維爾公爵府上的晚宴仍舊十分奢華,好像根本就沒有受到外界的任何一點影響似的。

    然而,此時此刻,坐在席位上的人卻非常少——僅有特雷維爾公爵和夏爾兩個人。

    在燭光的掩映下,一身便裝的夏爾拿起了酒杯,然後細細地品了一口杯中的酒。

    「這酒還真不錯啊。」品完了他輕聲讚了一句。

    「這可是我們在南方的田莊裡釀得最好的一批杜松子酒,那裡只是『不錯』而已?」特雷維爾公爵端坐在主位上,表情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冷漠,只是聲音裡卻多了幾分柔和,「我老了。喝不動烈酒了,你多喝點吧……」

    「哦,謝謝。」夏爾點頭致意。然後又喝了一口,「不過我還是不能多喝,最近還忙得很呢,保持頭腦清醒可比什麼都重要。」

    「你知道就好。」公爵微微點了點頭。

    「轟!」

    這兩個特雷維爾家族的成員在談話時,餐廳內一直都響徹著外面傳來的槍炮聲,但是這兩個人誰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一樣,好像渾然未覺似的。

    在享用了一會兒晚餐之後。特雷維爾公爵終於問起了正事。

    「波拿巴先生最近怎麼樣?」

    他的意思當然不會只是問好而已。

    「他還不錯。」夏爾低聲回答,「他認為有卡芬雅克將軍來替他排憂解難,為他鋪好進軍總統的路。這是一件好事。」

    「是嗎?」公爵仍舊神色不變,繼續餐刀切下了一塊鵪鶉肉,「如果是我,我也會感到很開心的。但是……」

    他的語氣裡突然多了一絲玩味。

    「但是什麼?」夏爾連忙追問。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對方詐賭的可能性呢?」

    「詐賭?」夏爾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好奇地看著公爵。「您是指什麼?」

    「你們難道真的覺得……」特雷維爾公爵略微不悅地看著夏爾。似乎是對他的不開竅有些失望,「在用槍炮殺了成千上萬人之後,我們親愛的保護者卡芬雅克將軍還會希望同你們公平競爭,來競選總統?」

    夏爾的心臟猛地一跳。

    「您的意思是,他們可能不按預定的日程來辦了?直接廢掉總統選舉?」

    特雷維爾公爵用餐巾抹了抹嘴唇,然後才回答。

    「這個還不太確定,我只是聽到了一點這樣的風聲——有人想要在亂事被平定之後,通過國民議會投票。直接廢除掉大部分法國人的投票權,以增加卡芬雅克將軍勝選的成算。目前看來。似乎還是在動議階段……」

    夏爾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攪得有些心緒不寧。

    沒錯啊,既然卡芬雅克將軍他們打算把巴黎裡面的暴民血洗一次,那麼他幹什麼還要去讓這些人來在總統大選中投票?這些人、還有同情他們的人,如果有權投票的話,肯定是不會投他的票,而會去選擇他的競爭者的啊?而且,這些人雖然窮困,但是人數卻十分多,在全民普選的情況下,他們的選擇足可以決定總統大位的最終歸屬——而這也是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同黨們所暗自期待的。

    假如卡芬雅克將軍既想鎮壓暴民,又想同時在年底贏得總統大選,那麼看上去「直接廢除掉所有下層階級人民的選舉權」肯定是一種極好的捷徑,總比先血洗暴民然後再討他們歡心要來得方便一些。

    那麼,假如他真的辦成了這件事,那麼對路易-波拿巴和他的黨徒們的夢想,將是決定性的一擊,對夏爾的野心當然也是如此。

    在這種巨大的威脅和打擊面前,夏爾心裡有了一些焦慮。

    片刻之後,他才勉強定下了神來。

    既定的歷史告訴他,這肯定不是世界末日。

    無論如何,「路易-波拿巴在1848年底的全民選舉中當選了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總統」的歷史事實是確定無疑地發生了的。在原本的歷史線上,卡芬雅克將軍等人一定也想這麼做,然而既然路易-波拿巴仍舊在全民普選中上了台,那麼他肯定是挫敗了這個陰謀。這就說明,這件事是有辦法可以解決的。

    而且,必須盡快解決,以便不留後患。

    「不要緊張,夏爾。」特雷維爾公爵的聲音還是如同一貫的冰冷和鎮靜,「現在這還只是一個動議而已,想要成為事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就算你著急,也沒有用,要解決問題只能靠心平氣和。」

    「我明白了。」夏爾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抬頭來看著自己的堂爺爺,「那麼請告訴我,是哪些人在鼓吹這個動議?」

    「是秩序黨的幾位先生們,梯也爾還有巴羅先生他們,還私下裡問過我們這些王黨,試探我們能不能同意這個提議。」公爵淡然回答,「我倒也挺奇怪。他們居然會為卡芬雅克將軍而效勞……」

    梯也爾,好熟悉……

    聽到這個姓氏的時候,夏爾不禁有些心中一動。托兩位導師的福。這個人在後世享有大名,而且凶名昭著,他穿越過來之前就早已經熟悉了這個姓氏。然而穿越過來二十年後卻一直無緣得見,沒想到今天卻因為這種事與他扯上了關係。

    不過,對此夏爾也早有心理準備——梯也爾這些年來一直是七月王朝奧爾良王室的擁護者,而自己卻是波拿巴黨人,兩個政治團體發生衝突和矛盾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已。

    好吧,我倒真想去會會你!

    夏爾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

    這個讓人憂慮的消息,已經讓他漸漸地喪失了食慾。他只想快點跟路易-波拿巴他們報告這個消息,並且早點商量出對策。

    「年輕人,凡事要多想!多用腦子,別老等著別人來提醒你!」特雷維爾公爵又告誡了他一句。「不要事到臨頭了才知道慌慌張張。那有什麼意義?」

    「謝謝您的提醒。」夏爾誠懇地道謝。

    「你知道就好。」公爵點了點頭,然後又重新看著夏爾,眼睛裡好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吃飽了嗎?要不要再來點兒?」

    「哦,不用了,我吃飽了。」夏爾連忙回答。

    「既然你吃飽了,那麼……就去給夏洛特送送飯吧?她一定已經餓了。」

    「呃……」夏爾吃了一驚,「為什麼是我?」

    雖然公爵的神態和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夏爾總覺得他似乎是含著惡意的笑。

    「為什麼不該是你?」公爵冷冷地回答,「她碰上這種事。當然會很生氣了。只有你去勸她,她才會合作一點吧?而且,你自己造成的問題,當然要自己來解決,不是嗎?」

    「可是……」夏爾還想說點什麼。

    「好了,別耽誤時間了,快去吧。」公爵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唯一的孫女兒現在在挨餓受苦,我現在心疼得很,早點完事兒吧。」

    喂,剛才我們都吃了這麼久的飯了,我可沒看見你有哪裡像是在心疼自己的孫女啊,不都是好好的嗎!夏爾在心裡大聲抗議了一句,但還是低下了頭,服從了特雷維爾公爵的命令。

    沒想到一臉死板冷漠的特雷維爾公爵,也這麼有說冷笑話的潛質……

    「夏爾,事到如今,也該跟她好好說說了。」在夏爾臨走之前,特雷維爾公爵突然低聲說。

    夏爾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辛苦你了。」

    ……………………

    在不絕於耳的響聲當中,夏爾端著一些飯菜,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過樓梯和走廊,來到了夏洛特臥室的門口。他沒有敲門,而是直接用鑰匙打開了門。

    「夏洛特,我給你送飯來了,現在餓了吧?」一進門,他就直接問。

    「嗚……嗚嗚……嗚……」夏洛特的回答很模糊。

    她正坐在床上,盯著剛剛進來的夏爾。

    「你爺爺可擔心你了,剛剛吃完就叫我來給你送飯。」夏爾關上了門,繼續微笑著,「所以我就過來了。」

    「嗚……嗚嗚……」

    夏爾將食物都放到臥室裡的書桌上,然後走到床頭邊,「哦!我都忘了!你堵住了嘴怎麼回答我呢?啊哈,抱歉,抱歉……」

    然後,他無視了夏洛特憤恨之極的怒容,伸出手來,解開了綁在夏洛特嘴角上的絲巾。

    在躲到了特雷維爾公爵府上的時候,出於對夏爾安全的擔憂,以及害怕仇恨暴民的夏洛特也去參與到危險的城市巷戰當中,特雷維爾公爵授意夏爾先暫時讓夏洛特「安靜」下來,不得已之下,夏爾也只好行此下策,親自動手將夏洛特給綁了起來。

    很明顯,他開的玩笑一點也沒有把夏洛特逗高興,一旦可以說話了之後,夏洛特就大聲地罵了出來。

    「快點給我解開!你這個懦夫,逃兵,混蛋!我討厭你!你這個無恥之徒!」

    一邊罵,她還一邊掙扎。可惜她的雙手被夏爾之前綁在床頭綁得實在太緊,因而夏洛特儘管用力掙扎,但是仍舊沒法掙脫束縛。只能繼續斥罵夏爾。

    我就知道我來肯定是這結果!夏爾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重新擺出了笑容,「好了,別生氣了,我這樣也是迫不得已……」

    「別跟我說話!」夏洛特臉上仍舊滿是怒氣,「走開!你這個逃兵!」

    「夏洛特……」

    「走開!我不想看見你!」夏洛特仍舊在斥責著他。

    夏爾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夏洛特,夠了!好好聽我說!」

    兩個人面對面地看著。相距只有十幾釐米,夏爾似乎都能感受到夏洛特因為劇烈掙扎而變得沉重的呼吸。

    在夏爾難得地變得嚴厲之後,往年的積威。讓夏洛特一時間懵然住了口。但是很快她又回過了神來,但是卻沒有再罵,而是將頭轉開了,不願意看夏爾。

    好了。現在終於可以好好說了。

    「夏洛特。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從國民自衛軍裡面跑了,沒有參與到最近的戰鬥當中。」夏爾鎮定地向夏洛特解釋著,「但是這是有原因的……」

    夏洛特仍舊偏開著視線,沒有回答他。

    「我的黨派首領,你知道的,路易-波拿巴先生,他決定要去參與年底的總統大選。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我不能去參與到鎮壓活動當中,因為這會連累到他的名聲。影響他的選舉……夏洛特,並不是我拋下了你的父親。」

    夏爾一邊解釋,一邊看著夏洛特白皙的臉龐。

    「夏洛特,我也有我的考慮,你想想看……」

    夏洛特驟然回過了頭來,湛藍的眸子,緊緊地盯住了他。

    「我對你太失望了。」

    「什麼?」

    「你從你應該戰鬥的地方離開了,你躲到我家裡來,你逃避了自己的義務!」夏洛特的眼睛上佈滿了一層水霧,顯然是對夏爾的這種臨陣脫逃的表現十分不滿意,「就連我父親那種不著調的傢伙,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去做些什麼……而你,而你!卻躲了起來!為了害怕我高密,你居然還把我綁了起來!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你也只是想著你那點私利而已,你太讓我失望了!」

    「私利?你錯了!我之所以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還為了整個特雷維爾家族,還有你!」

    「呸!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夏爾伸出了雙手,攬住了夏洛特的雙肩,「看著我!我告訴你,我所做的這一切,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決定,也是你父親和你爺爺的決定!是他們打算叫我加入自衛軍的,也是他們讓我不要參與到鎮壓當中的!」

    果然如同夏爾所料,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夏洛特睜大了眼睛,一時竟然失神了。

    但是,夏爾當然不打算就此收手。

    「從幾十年前開始,特雷維爾兄弟兩家就是暗中一體的,」夏爾繼續跟夏洛特和盤托出,「他們一直在暗地裡有合作,幾十年來一貫如此。所以,我們的很多行動,實際上是暗中商量好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本身的利益。今天我從自衛軍離開,也是大家商議好的結果……」

    夏洛特仍舊在呆呆地看著夏爾,她還是沒有從震驚當中恢復過來。

    「沒錯,我就是要告訴你,其實你的爺爺和父親都不是什麼破爛王黨,他們沒有忠於什麼亨利五世,他們只忠於自己的家族!」夏爾輕輕搖晃了一下夏洛特,「這有什麼不對的?波旁王家早就該進垃圾堆了,波拿巴家如果對我們沒用,他們也得進垃圾堆!對我們來說,只有特雷維爾才是重要的,永遠如此!現在波旁王家這塊招牌很不好用,所以他們打算讓我們這邊來用一用波拿巴家族的招牌,所以他們才會作出這種安排,你明白了嗎?這一切是我們商量後的選擇,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族!」

    似乎是被夏爾的搖晃所驚醒了,夏洛特憤恨地看著夏爾。

    「騙人!你肯定是在騙我!你在騙我!你這個無恥的混蛋,自己當了逃兵還不夠。還要污衊我父親和爺爺的名譽!」

    「我沒有騙你!」夏爾大聲回答。「不信你等下自己去問他吧!」

    夏洛特一時語塞。

    雖然她仍舊萬分地不肯相信,但是她心裡其實也明白,既然夏爾敢這麼跟自己說。那麼他說的應該就都是真的了。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了什麼破碎掉的聲音。

    上帝,爺爺,保王黨,貴族血統,神聖的義務,國王陛下的事業。波旁家族的復辟……

    這些一直以來在她心裡心裡構築起來的形象,曾是如此的堅不可摧。

    怎麼會這樣!

    在這麼巨大的衝擊之下,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思緒完全混亂了。

    「你是說,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騙我的,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波旁王家的忠臣,只是為了演給別人看而已?」眼淚徐徐地流了下來。她卻渾然不覺。「而夏洛特-德-特雷維爾,就是被他們好好地騙了一次的可憐人之一?」

    由於內心的激動,她的聲音顫抖著,而且竟然帶了一絲哭腔。

    「是的,沒錯。」夏爾毫不客氣也毫無憐憫地承認了下來,然後又補充了一句,「而且,他們還打算繼續騙下去。只要波旁王家這塊招牌還能繼續用,他們就會繼續演下去……」

    「怎麼會……怎麼會……」夏洛特好像已經完全聽不到他的解釋了。一直在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我的爺爺,怎麼會背叛……怎麼會……?」

    「他沒有背叛誰!他只忠於特雷維爾家族!」夏爾打斷了夏洛特的自語,然後再次用力搖了搖夏洛特的肩膀,「夏洛特,打起精神來吧!難道,你不是也姓特雷維爾嗎?你不應該也和自己的爺爺一樣,作出明智的選擇嗎?夏洛特,既然今天我們已經打算跟你交個底兒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拋掉那種毫無意義的陳腐之見吧,繼續為家族的榮華富貴而奮鬥不更好嗎?」

    「不……不……我不要」夏洛特微微搖頭,顯然還是在混亂當中,「不……」

    夏爾對她的反應和回答倒不是特別驚訝。多少年來所建立起來的新年,當然不可能在幾句話之間就完全消彌,如果隨便說說之後夏洛特就能安然接受一切那才奇怪呢。

    「我們不是叫你脫離王黨,放心吧,你大可以繼續安心當個正統派,說不定哪天這對我們還很有用呢。」勉強笑了笑之後,他繼續說了下去,「我之所以將這一切都告訴你,就是為了讓你明白,我們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我們相信你,能夠明白這個原因,並且認同我們!」

    「是的,你們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把我瞞住了而已……隱瞞了好久……」夏洛特的眼角仍舊噙著淚水,「好了,我這麼多年……我這些年來的辛勞,還有任何意義嗎?我在你們眼裡是什麼?就是個可笑的小丑嗎?你們……你們……」

    夏爾當然不會說「我當然在暗地裡嘲笑過你」,他繼續安慰著夏洛特。

    「不,你是我們的親人,還是我的……我的最親密的朋友,我怎麼會嘲笑你呢?你有自己的堅持,這事兒無關對錯,只是有沒有利益而已。」

    「利益。」夏洛特略帶嘲諷和怨憤地看著夏爾,「對,是的,利益,一切利益,只要有利做什麼都行。我早該知道,你們不都是這種人嗎?我早就該知道了!」

    「不,不僅僅是利益。」夏爾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猛地解開了夏洛特後面被綁在床頭的雙手,然後一把將夏洛特攬入了懷中,「你還不明白嗎?我們現在已經不能再去走彎路了,也不能再去冒險,所以……洛洛特(lolotte),聽我一句吧,趕緊明白過來,什麼對你才是最重要!到底是國王,還是你的親人?」

    聽到「洛洛特」的時候,夏洛特的身體驟然一僵。這種小時候的愛稱,被夏爾突兀地用了出來,實在讓夏洛特始料未及。

    「你……」

    夏爾抱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鬆開懷抱,扶著雙肩看著夏洛特。看著這個滿面淚痕的姑娘。

    因為剛才劇烈的掙扎,她已經衣衫凌亂了,肩頭都幾乎從裙子裡被露了出來,大片大片的白皙皮膚,晃得夏爾竟然有些心神蕩漾。

    被「洛洛特」這個稱呼勾起無限回憶的人,並不只有一個啊!

    算了,沒法說服,那就先睡服吧。他腦海裡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洛洛特……別為了什麼可笑的國王冒險了。我的心裡,你比什麼國王和皇帝還重要,難道,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還沒等夏洛特回答,他右手一把將夏洛特擁入了懷裡,然後低下頭來親了上去,然後左手伸向了夏洛特背後的裙襬,纖滑的絲帶慢慢地被他解開了。

    「你在幹什麼!」夏洛特終於被驚醒了,同時伸出自己的手來,想要阻止夏爾的行動。

    然而,她剛剛發出驚呼,嘴唇就被夏爾給堵住了。

    良久之後,嘴唇才分開。

    「你幹什麼!」夏洛特不滿地向夏爾抗議了一句,「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沒聽見外面的槍聲嗎?你怎麼這麼不知道羞恥……」

    「洛洛特……洛洛特……」夏爾仍舊沒有停下自己的左手,一邊輕輕地呼喚著。「還記得嗎?還記得那個夏天嗎?別管外面了,我們有我們的事……」

    在夏爾一聲聲「洛洛特」的呼喚之下,夏洛特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反抗,似乎腦中其他所有的想法都被驅散了。

    「夏爾,別這樣……」最後一點理智,仍舊讓她發出了無力的抗議。但是怎麼擋得住已經開始行動起來的夏爾呢?

    夏爾當然不可能就此停手,他無視了仍在掙扎的夏洛特,輕輕地解開了夏洛特的裙子,然後是胸衣。慢慢地,夏洛特身上的衣物都被剝開了,白皙透亮的身體就這樣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了他的面前。夏爾輕輕地將夏洛特壓到平躺在床上,然後自己壓了上去……

    多年來的感情和青年人的激情此刻已經被混合在了一起,讓他讓他忘記了一切,他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來夏洛特的房間的,只想著親吻面前的姑娘而後和她合二為一。他發出了難聽的嘶吼,不停地在夏洛特身體上進出著。

    「……嗯……你……你這個……嗯……啊……壞蛋!我……我恨你……嗚……」夏洛特閉著眼睛,不肯再看這個可恨的人,嘴裡在輕輕地抱怨著,卻又好像沒有多少怒氣。

    夕陽透過窗戶撒到了房間內,兩個年輕男女糾纏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了彼此。就在外面幾公里就是血雨腥風的戰場,臥室裡卻是一片春情。

    不斷傳來的轟鳴聲和喊殺聲,彷彿是在給他們伴奏助興一般,他們都渾然忘卻了自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人類最原始的活動中。

    …………………………

    在公爵府的書房當中,特雷維爾公爵正在細心點寫自己的信件。

    寫著寫著,他突然停下了手,腦中閃過了一道思緒。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那個小傢伙到底有沒有說服自己的孫女兒呢?

    那些酒裡的東西,應該能夠管點用吧?可別浪費了那些上好的酒啊。

    頭髮早已花白的公爵,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繼續埋頭寫起自己的文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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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11 09:41 PM

第六十九章 六月屠城(10)

    等到夏爾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時分了。

    剛剛甦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腦子還有一些迷惘,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正躺在他懷中、枕著他的右手的夏洛特,然後就回憶起了幾個小時之前的那一場迷亂的種種情景。

    剛才,就在外面一片的炮火交鳴中,我把夏洛特摁倒在床上,又做了一次。夏爾在心裡告訴了自己這個事實,然後,他突然覺得臉上尷尬無比——我原來就是這樣一個沒定力的傢伙嗎?明明只是來勸說她的,怎麼勸著勸著就……

    不過,他很快就給自己想到了開脫之詞。算了,男人不都是這樣?

    他強制自己將念頭轉開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嗎?

    他決定先起床,到樓下去看看,於是他將手慢慢地抽了回來。由於夏洛特還在睡,因此他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吵醒了她。這個姑娘之前剛剛遭受了這種程度的打擊,確實應該多休息一下。

    藉著外面的月光,夏爾看著仍舊沉浸在睡夢之中的夏洛特。

    她現在睡得很沉,白皙的臉上微微泛著紅暈,呼吸十分均勻,胸口微微起伏著,長長的睫毛覆蓋著臉上,宛如童話中的場景一般。

    確實很美啊!

    看著夏洛特,夏爾此刻心中百味雜陳。既有對美的欣賞,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更加還有一些愧疚——為自己一直以來對她如此不近人情而愧疚。

    心神激盪之下,夏爾忍不住湊了過去。又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才慢慢起身,重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接著。他小心地將被子蓋在夏洛特身上,然後離開了房間。

    他剛剛走到樓下,一位僕人就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告訴他特雷維爾公爵正在書房裡等他,於是他連忙跟著僕人一起向書房走去。

    由於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因此原本一直不絕於耳的槍炮轟鳴聲現在已經小了許多,只剩下了零星的槍聲。偶爾才能夠打破這裡的寂靜。

    「睡醒了?」他剛剛才走進書房,正埋頭寫文件的特雷維爾公爵微微抬起了頭,冷淡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看樣子剛才那幾個小時過得還不錯?」

    雖然他的臉上還是一貫的冷漠,但是夏爾卻總感覺裡面有些揶揄——不過,此時此刻的他當然也沒有勇氣再反唇相譏,只好帶著尷尬避開了話題。

    「剛才您一個勁兒地跟我勸酒。而您卻一滴也沒嘗。」夏爾略帶著不悅地看著公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是的,我沒有喝。」公爵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我說過,我老了,喝不動烈酒了。」

    「僅僅是這個原因嗎?」夏爾追問了一句。

    醒過來之後,夏爾自然也就想明白了,自己之前喝的那些酒裡面肯定有些問題,所以才會突然那麼衝動。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公爵反問了一句。然後同樣看著他,「我認為。真正重要的是夏洛特愛著你,所以你能給她在失落之中的最好的安慰——而這也是我和你爺爺最希望看到的。甚至是在你們出生之前,我們就說好了要讓我們的孫子輩聯姻。而現在你們都長大了,都到了這個年紀……」

    接著,他的視線變柔和了許多。「夏爾,你應該都知道我們這些老頭子的想法,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當然會希望兒孫們都能過得好。不要覺得這些話無聊,對我這種老頭來說,家事就是一切。」

    聽著公爵難得的懇切話語,夏爾陷入了沉默,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毫無疑問,作為一個沉浮於宦海多年的政治家,特雷維爾公爵的考慮不可能僅僅是這麼溫情和膚淺,他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不動聲色地消除掉夏洛特的麻煩、順便獎勵一下為家族作出了貢獻的夏爾。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對夏洛特這個孫女,肯定還是有很多感情的,肯定會希望能夠給她找個好一些的歸宿——如果能和當初約定的那樣,嫁給前途大有可為的夏爾,肯定是最能讓這個老人放心的吧。

    看著夏爾略有些尷尬的樣子,公爵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不再繼續緊逼夏爾了。

    「好吧,這事兒我們先放在一邊,最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您放心吧……」突然,夏爾開口了。

    「嗯?」

    「您放心吧,我知道夏洛特對我的感情。」夏爾沒有再看老人,只是語氣卻十分篤定,「所以,我是絕對不會讓她陷於不幸的。」

    聽到夏爾的這句承諾之後,即使是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公爵,眼中也閃過了一絲喜色。

    「既然你能夠這麼想,那就最好了。」他輕輕點了點頭,「我希望那一天盡快到來。」

    接著,不再等夏爾回答,他就轉開了話題。

    「昨晚菲利普告訴我,他們的進展十分順利,暴民們都快要被趕出城了,現在只能在郊區苦苦支撐。這亂子,看上去很快就要被軍隊完全平息了。」

    他口中的菲利普,當然是那位小特雷維爾公爵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夏爾淡然回答,「就算再怎麼拚死抵抗,那些人也不可能抵擋住全副武裝的軍隊的。」

    「說得很對。」公爵接上了話頭,「誰掌握住了這支軍隊,誰就掌握住了這個國家。所以,我們決不能讓他們掌握在卡芬雅克將軍手裡。」

    夏爾剛剛想要贊同這個老人的意見時,他突然又在加了一句話。

    「……當然,也最好不要完全在路易-波拿巴的手裡。」

    這句話讓夏爾心頭猛地一跳。毫無疑問,這種話是決不能再對任何外人說的。

    「那天你跟那些軍官們所說的。菲利普都已經轉告給我了。」公爵瞟了夏爾一眼,然後繼續說了下去,「想法不錯。但是力度不夠。沒錯,我們確實不能讓路易-波拿巴太得軍心——但是,我們的手法應當更加巧妙,只靠幾句話是不行的。」

    「您的意思是……?」夏爾有些疑惑。

    「轟!」外面突然又傳來了一聲炮擊,讓剛才片刻的寂靜瞬間化為了烏有。

    「你聽到了嗎?這是什麼聲音?」公爵低聲問夏爾。

    「這是炮擊聲?」

    「不,夏爾,不是炮擊。」特雷維爾公爵搖了搖頭。然後回答,「這是吶喊。」

    「吶喊?」

    「沒錯,這就是軍隊尖利的嘶吼。」公爵冷冷地說。「『三十年過去了!我們再也不要當旁觀者了!』『我們想要讓這個國家按我們的意志來行事!』諸如此類的話。軍隊不想再窩在這個狹小的國境裡無所事事了,甚至暴民的鮮血也無法讓他們的這種躁動不安平息下來——殺幾個暴民算得了什麼事兒啊?那裡能找到榮譽,還有大筆的軍費,還有勛章。還有爵位?」

    「沒錯。屠殺暴民滿足不了軍隊日益滋長的野心。」夏爾點頭同意了特雷維爾公爵的看法,「他們希望玩大的,打幾次打仗,這樣才能得到晉陞的機會,才能得到所謂的榮譽。」

    「轟!」「轟!」

    連續不斷的炮轟聲傳了過來,顯然軍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炮擊。

    今天在巴黎發出的砲彈,遲早有一天會落到別的國家去,路易-波拿巴不去幹軍隊就會讓別人去幹。這是確定無疑的事情。在證明了自己在國境內實際上無所不能之後,軍隊還會有什麼顧忌?

    「在我們可敬的偉大軍隊裡面。是沒有自由、平等和博愛這三個詞的,取而代之的步兵、騎兵、砲兵。」停頓了片刻之後,公爵頗為尖刻地說了起來,「能夠得到他們敬重的人,必須是那些善於運用這三者的人…………」

    他最後的一句話拖起了長音,顯然是想要夏爾來揣摩他的意思。但是夏爾苦思冥想了一會兒,還是無法猜透。

    「您是說軍隊會敬重他們的司令官?」

    「是的,而且是帶著他們打勝仗的司令。」公爵點了點頭,「說到底,路易-波拿巴先生的伯父,當年不就是那麼回事?」

    「可是……」夏爾雖然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還是有些懵懂,「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公爵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曖昧難明的笑容。

    「夏爾,你之前不是籌劃了很久了嗎?波拿巴先生奪取政權後不久,這個國家就要和俄國人大干一場,將他們靠著寒冬竊取的名聲給剝個乾淨……」

    「是的,我確實這樣想的。」夏爾點了點頭,「而且波拿巴先生也很認同這個意見。不過,我的年紀……而且我沒有從軍經歷,我不可能去當司令官的……」

    公爵仍舊笑著看著他。

    夏爾驟然明白了這個老人的意思。

    「您是說讓我的爺爺去當司令官嗎?讓他去指揮這場對俄國人的戰爭?」

    公爵沒有回答,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但是這明顯是用沉默回答了夏爾。

    「不,這不好吧?」夏爾下意識地回答。

    他的爺爺特雷維爾侯爵已經賦閒了這麼多年了,如今就算再被啟用,真的就能被放到未來的大戰裡法軍總指揮官的職位上面嗎?別忘了有多少人會眼熱於那個注定會名留青史的位置!

    而且,真正讓夏爾擔心的問題不在於這裡。

    在這個時代,千里遠征可不是說著玩的,不禁士兵們要面臨著各種疾病的侵襲,就連高級指揮官也要面臨這種不可測的風險。後世的記憶告訴了他,在克里米亞戰爭時,法軍司令官德.聖阿爾諾元帥,就是在1854年因病死在了指揮船上面的。

    這位聖阿爾諾元帥是生於1801年的,在克里米亞戰爭當時還處於壯年,然而他卻仍舊沒有頂住這種勞頓。而特雷維爾侯爵已經七十歲了,如果參加到這種遠征當中,現在現在的身體還算是過得去,但是到時候他又真的能夠頂住嗎?後果實在難以預料,恐怕是凶多吉少。

    夏爾的擔心,是絕對發自於內心的,這種擔心超過了純粹的利益計算,使得他不假思索地就想拒絕掉堂爺爺的這個提議。

    「我覺得以他的這個年紀,再上戰場的話,恐怕會……恐怕會不太方便。」在這種擔憂之下,夏爾連忙反駁了公爵的意見。「就算這個位置能夠帶來多大的榮譽,又能夠給爺爺當年的遭遇出多少氣,冒如此大的風險也沒有……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啊!?」

    「你說得沒錯,夏爾,我們都老了。這幾十年來,我們浮浮沉沉,已經見識過了一切,對任何事都不會再感到驚奇了。」公爵仍舊看著夏爾,不動聲色,「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更加感到迫切,因為時間不會再等著我們了,我們想要把能幹的事情都幹完,為自己也為你們。」

    「可是……」

    「人總是會死的,或遲或早而已,至少對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離開人世時最重要的不是時間而是方式。」公爵靜靜地說著,「我瞭解我的弟弟,他從小就很有激情,很喜歡看著那些壯烈的場面,如果他在離開這個人世之前能夠親手完成這樣的偉績,夏爾,你難道不覺得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最大的欣慰嗎?既然如此,難道你不該去滿足他的最後願望嗎?」

    公爵的話,讓夏爾不禁心中一動。依他對老侯爵的瞭解來看,他會這麼去想絕對再正常不過的。一個老是對自己的軍旅生涯唸唸不忘的人,又怎麼可能會不朝思暮想著去親自指揮一次大戰呢?

    「這也是他個人的意思嗎?」帶著最後的希望,夏爾低聲問了一句。

    「是的,這就是他的願望。」公爵點了點頭,「只是他不想來求自己的孫子幫忙而已。」

    接著,他看著夏爾。

    「夏爾,你不會希望他自己來請求你吧?」

    沒有任何阻止的希望了,夏爾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這時,他的心裡又生出了一股豪氣。

    而且,為什麼要阻止呢?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夢想啊!

    「如果這是他的願望的話,我會替他辦到的。我一定能夠讓他成為未來的黑海戰爭總司令!」夏爾帶著夾雜著振奮和憂鬱的思緒,重重點了點頭。

    然後,他抬頭看向窗外,窗外不時冒過閃光,傳來槍炮的吼聲。

    他既像是對公爵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那就讓他帶著這支大軍,讓俄國人痛哭流涕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4-7-12 08:01 AM

第七十章 六月屠城(11)

    在當夏爾還在和特雷維爾公爵共進晚餐的時候,特雷維爾侯爵府上也同樣開始了晚餐。

    雖說還是如同往常一樣的時間開餐,但是混亂不堪的形勢,終究還是給特雷維爾家帶來了不少衝擊。

    餐桌上,這一家中的男性都不在列——老侯爵帶著僕人和其他鄰居們一起,組織了聯防隊,以便在陸軍和國民自衛軍忙於鎮壓暴民的時候維持此處的治安,因此他現在忙得很,現在還沒有回來;而年輕的那位,也離開了家。

    因此,此時餐桌上只剩下了兩位少女,她們和平日裡一樣挨著坐著,但是神情卻再也不復往日裡的輕鬆。

    她們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少——平常她們的胃口就不大,而到了現在這種時刻,忐忑不安的她們自然就更加食難下嚥了。

    此刻不絕於耳的槍炮聲,每一聲都在提醒著她們,此時此刻她們的親人,她們父兄乃至於她們的階級,都在承受著戰鬥的考驗。

    這次到處腥風血雨的陣仗,遠遠地超過了今年二月份的那次推翻了國王的革命,讓她們心驚膽顫,並將成為她們永生難忘的時光之一。

    芙蘭一邊進餐,一邊不停地傾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似乎神思不屬,她不住地用小湯匙在湯中輕輕劃著,卻一直沒有喝一口。在搖曳不定的燭光下,少女的表情晦暗不明,既像是焦急又像是憂愁。平常她總會和旁邊的好友聊一會兒天,但是今晚她卻一直沒有說話。

    瑪麗-德-萊奧朗侯爵小姐當然知道她是因為什麼而這麼鬱鬱寡歡。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決定說點什麼來安慰一下這位特雷維爾小姐。

    雖然她心中也對自己的親人正涉入到險境中而十分不安。但是此時她覺得自己應該給好友一點堅定的支持,讓她稍微寬心一些。

    「芙蘭?」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芙蘭拿著湯匙的手驟然停下來了,她轉過頭來看著瑪麗,好像剛剛被驚醒了似的。

    「瑪麗?怎麼了?」

    「沒什麼。」瑪麗微笑著,「我只是看您好像有很重的心事,所以就叫您一聲。芙蘭,別擔心了。先吃點東西吧?」

    聽到了好友的鼓勵之後,芙蘭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好了。別這麼擔心,不會有事的,上帝會眷顧您的爺爺還有哥哥的,正如祂會眷顧我的親人一樣。」瑪麗緊緊握住了芙蘭的右手。「打起精神來吧!特雷維爾先生可不會希望您擺出現在這幅樣子……」

    被握住手的芙蘭。眼睛裡掠過了一絲感動,不過,這股感動很快就被原本的憂愁重新覆蓋了。

    「現在,我怎麼還能打起精神來?」芙蘭輕輕搖了搖頭,眉毛也微微皺了起來,「瑪麗,我昨晚又做了噩夢,夢到哥哥……夢到我的哥哥和那群暴民戰鬥。結果負了傷……上帝啊……」說到這裡,她趕緊住了口。再也說不下去了。

    「別太擔心了,這只是夢而已。」雖然被芙蘭的話嚇了一跳,但瑪麗很快就重新恢復了鎮定,「一定不會有事的。芙蘭,您不要多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九三年那種深淵裡面,我們的先祖不也爬出來了嗎?這次一定也可以平安度過的,難道現在比起那個時候還糟糕嗎?我的叔叔現在也在自衛軍裡面,我也同樣為他擔心。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最能夠幫到他們的事情,就是好好呆在家裡,為他們祈禱,不為他們添麻煩,難道不是嗎?」

    「您說的道理,我當然都明白……可是……可是……」芙蘭閉上了眼睛,「我就是忍不住要擔心啊!我的哥哥現在在冒生命危險,而我卻只能安坐在這裡,向那個也不知道靈不靈光的上帝祈禱……」

    她的哥哥參加了國民自衛軍,自從城裡的亂事開始之後,就一直再也沒出現,很有可能現在還在哪個地方和暴民們戰鬥著,也許還要冒著槍林彈雨的風險——一想到這一點,芙蘭的心就止不住地發慌——要是某一刻他沒有得到上帝的眷顧,那……那……每次想到這裡,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對政治和什麼立場都沒有太多的注意,對正規軍和起義者兩方也沒有任何的成見,也不太關心事態發展到如今的這個地步到底是哪邊的錯,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哥哥能否戰功赫赫,她只希望兄長能夠躲過一切災禍,平安歸來。

    她萬萬想不到,絕對想不到,她此刻牽腸掛肚的那個人,此刻正在夏洛特的臥室中和她的堂姐顛鸞倒鳳。如果能夠知道的話,恐怕少女此刻的心情會大不一樣吧……

    聽到芙蘭這句滿是褻瀆意味的話,瑪麗不禁也有些暗吸了口氣,可是她心裡也清楚好友說得完全沒錯——如果向上帝祈禱就會有用的話,又有誰還會死在戰場呢?

    這一瞬間,她心裡也生出了原本一般只屬於成年人的那種「世事無常」的感嘆,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好了,只得收住了口。

    這時,她突然突然聽見了芙蘭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話。

    「這一切都是夏洛特的錯,都是她的錯!」

    「嗯?」瑪麗一下子沒轉過彎來。「那位……那位德-特雷維爾小姐?」

    「除了她還能是誰?」芙蘭的臉上佈滿了不悅和氣憤,「都是夏洛特,都是因為她的蠱惑,我的哥哥才會加入到國民自衛軍當中,去參加什麼鎮壓……一開始我就覺得膽顫心驚了,這種時候逃開還來不及,怎麼能再進去呢?這下好了,夏洛特都該滿意了吧!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芙蘭越說越是激動。眼睛裡突然帶上了一層霧氣,「他,他原本可以安全地呆在家裡的。原本不用去冒生命風險的!我才不要他去管什麼義務呢,安安全全地活在我們身邊不好嗎?不好嗎!」

    芙蘭罕見的發洩式的控訴和咒罵,讓瑪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呆然看著芙蘭,想要安撫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撫。

    最後,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沒有再勸說。要讓一貫含蓄的特雷維爾小姐失態到如此的樣子。究竟該是何等程度的緊張啊。

    哎,讓她發洩一下,紓解一下壓力也許更好吧。

    控訴了一會兒之後。芙蘭終於停下來了,重新勉強地恢復了平靜。

    「抱歉,瑪麗……」她略帶歉意地看著侯爵小姐,「我剛才真是太激動了。」

    「沒事。」侯爵小姐搖了搖頭。「我反而很感動呢!您和您哥哥這是最真摯的感情,我倒是挺羨慕的。」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掠過一絲黯然,「其實我要是也能體驗一下,那就好了。可惜我的哥哥卻……」說到這裡,她放低了聲音,沒有再說下去,以免讓自己和好友的心情更加低落。

    她勉強又重新笑了起來。用湯匙重新喝了一口湯,「哎呀。我們又浪費了多少時間啊!繼續晚餐吧,芙蘭,這些都快冷了……」

    芙蘭聽了她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也重新開動了起來。

    似乎剛才她們都已經把想說的都說完了似的,再次開動的時候一直沒人說話,只有器皿的碰撞聲和外面隱隱傳過來的槍炮聲交相輝映,再度給兩位少女的心中投射下無法紓解的陰影。

    又吃了一會兒之後,芙蘭將餐具都擺回了餐桌。

    「我吃完了。」

    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仍舊十分糟糕。

    「我也吃完了。」侯爵小姐連忙也回了一句,然後她輕聲招呼廚娘來收拾這些餐具。

    「這場戰鬥,」芙蘭忍不住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應該會很快結束的吧?」

    「是的,我聽人說很快就會結束。」瑪麗點了點頭,「他們都說軍隊是向著我們的,他們的裝備和人數都大大超過暴民們,所以……軍隊很快就能夠撲滅那些暴民,讓一切都回歸平靜。一定會這樣的。」

    說到這裡,她暗暗握緊了拳頭,「我叔叔也說了,這次我們絕不能再對暴民有任何的讓步了,否則我們將又一次面臨滅頂之災……所以,芙蘭,我們親人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他們是為了我們二戰!上帝……上帝一定是會眷顧我們的,他會借我們之手消滅那些無法無天的暴民……」

    「為我而戰……」聽到侯爵的這句話之後,芙蘭突然喃喃地重複了起來,眼睛裡重新充滿了神采,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是啊,是為我而戰……哥哥是為我而戰的……」

    「怎麼了,芙蘭?」瑪麗有些奇怪於自己這句安慰的神奇效果。

    「沒什麼。」芙蘭連忙回答,臉上重新顯露出了多日不見的笑容,「瑪麗,謝謝您的安慰……」

    「沒事的,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嗎?」瑪麗也笑了起來。

    芙蘭突然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瑪麗,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問吧。」

    「您會用槍嗎?那種手槍……」芙蘭低聲問。

    「嗯?」瑪麗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就回答了,「會倒是會用,不過是獵槍。那是以前我跟著家人去打獵的時候學的,獵槍的用法應該和手槍差不多……想來,我應該是會用的吧……不過您問這個做什麼呢?」

    「教給我吧……」芙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我想學習怎麼用槍。」

    「啊?!」瑪麗更加驚詫了,「芙蘭,您在想什麼呢?槍可不是畫筆,也不是玩具啊!」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芙蘭微微點了點頭,「在幾個月之前,因為怕出亂子,我的哥哥送給了我一件禮物……是的,他送給了我一把手槍,打算讓我在危險的時候用來防身。可是,現在就算有槍,真碰到危險的時候我也不會用啊……後來,亂子慢慢平了,他好像忘記了這件事,一直沒有想起來教我,所以……所以我想請您教教我。」

    「原來是這樣啊。」侯爵小姐心裡總算瞭然了。「這個倒沒什麼關係,用槍很簡單的,您那麼聰明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夠學會啦。不過……」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芙蘭,您可不要以為有了一把槍自己就有多麼了不起,跑出去逞強,千萬別這麼想!」

    「現在當然不會了,我怎麼能出去冒險給他添亂呢?我只想先學學而已。」芙蘭搖了搖頭,讓朋友放下了心,「不過,以後也許有一天……也許有一天……我能夠幫上他的忙吧。就算學會了用來防身,那也不錯嘛……」

    看著好友期盼的眼神,瑪麗不期然地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教您吧。我們等下就可以到庭院裡去練練。」說著說著她突然開了個玩笑「好在現在這個時間,也沒人會因為槍聲來抗議我們太吵鬧了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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