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一念成魔生死爭
到了蒙城附近,子柏風稍稍降,前方的水閘已經緩緩升起,這是護城河的水閘,水閘旁邊還駐扎著蒙城的水師——幾條小戰船,簡陋的很——遠遠看到子柏風過來,便升起了水閘,讓子柏風等人進去。
沿著護城河到了城門附近,又有一處小小的碼頭,這小碼頭本是水師為了巡視護城河而建,現在幾乎成了蒙城一些達官貴人的專屬碼頭,受限于水閘的大小,這些船大多是和子柏風的雲舟差不多大的小船,而旁邊不遠處,還有幾只破破爛爛的小船停靠著,是頻臨淘汰的水師小船,子柏風的這艘船本也是其中的一員,此時當然已經大變了樣。
“吁!”像是指揮馬一般,柱子叱呵了一聲,兩條錦鯉開始減,滑行到了碼頭旁邊,立刻就有一個穿著水師兵卒衣服的中年漢子笑呵呵地迎上來︰“秀才爺您又來了啊!“
他是這個碼頭的負責人,他可知道,這位秀才爺是府君面前紅人,要好生伺候著。
“來了。”子柏風笑著點點頭,轉身指揮著意猶未盡的眾人魚貫跳下,又牽了踏雪,柱子流下來照料收拾雲舟和兩條大魚,過會兒收拾好了,把兩條錦鯉放開,就去船艙推了自己的獨輪車和面粉,去糧行賣,並不和子柏風等人一起去。
到了東蒙書院,安排了身邊入學事宜,子柏風看先生也忙得不可開交,略站一會兒,就騎著踏雪離開了書院,直奔蒙城府而來。
蒙城府一角,非間子暫居客房小院的大門在緊閉了月余之後,終于吱呀洞開。
非間子身上的道袍雪白依然,一個多月的勤修,讓他的道心更加穩固,面上總是漾起自然的微笑,仿若神仙憐憫世間。
但他的雙眼之中,卻如同萬年冰川。
修道者修心,悟道者悟念。
靈氣日漸枯竭的今天,修道者也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深入自己的內心,去現內心的力量。尋求心靈與天地的感應,渴求從內心深處軔出的生機。
穩若磐石、不動如山。
這就是這一個半月以來,非間子的領悟。
把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理智割裂開來,又或者,把自己的感情和理智糅合在了一起。
誰知道呢?
但是當初被子柏風一席話,日漸動搖的心漸漸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鳥鼠山已然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不是鳥鼠觀的沒落,就是自身去作惡。
當初的師兄,定然也是這樣糾結和掙扎,又是這樣堅定和穩固下來的。
一破一立,對也好,錯也罷,都是一份經歷,都是一次修行,都是一種明悟。
心的堅定,念的通達,讓周身的靈氣似乎也運轉的更快了一些,四面八方的靈氣被撕扯過來,如同被吸塵器吸入一般,這讓非間子不論站在哪里,都足以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不得不吸引,因為連魂魄似乎都要被扯過去。
奪天地之造化,吸日月之精華,何況人乎。
修道者便是如此,與天斗,與地斗,與日月爭,與他人爭。
大門吱呀打開的剎那,非間子又回過頭去,老鶴趴伏院內,縮項垂,依然在安睡,微風吹來,幾片羽毛翻滾著,從背上滾下來。
再轉回頭,一名侍女急匆匆奔了過來,她這幾日都負責非間子的生活起居,不過過去一個半月,都只是傳遞一些食物,難免懈怠一些,此時看到非間子出來,慌忙奔過來。
“府君在哪里?”非間子微笑著問道。
微笑是相,卻和心沒有絲毫的關系。
但是侍女看不出,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此時只覺得芳心亂撞,似乎魂兒得要被吸出去了。
“府君在書房……”侍女目眩神迷地看著非間子,這個男子怎麼如此的迷人,仙人都是如此嗎?
“我要去見他。”非間子抬步前行,侍女神魂顛倒地在後面跟了片刻,這才驚覺非間子說了什麼︰“我……我去通稟……”
低著頭,匆匆跑去了。
此時此刻,蒙城府外,蹄聲,黑背白斑的小毛驢踏雪載著子柏風來到了蒙城府的側門。
守門的兩個兵丁遠遠就看到了子柏風,他騎在踏雪背上,身前還坐著小石頭,小石頭還抱著倆小狗。
“秀才爺,早,今天去書院了?”兵丁笑問。
上屆的秀才里,此時此刻能夠自由出入蒙城府的,也就眼前一個,日前倒是有一個扈才俊,不過現在已經被打到了山村里去了。
“早!”子柏風打著招呼,兩名兵丁如沐春風,一個上前幫忙拉住了踏雪,一個把小石頭接下來,還小聲八卦著蒙城府里面的大小事務。這位素有才名的秀才爺,本身修養極好,讓人忍不住想要和他多說幾句話。
小石頭一下地就大叫著秋兒,沖進府里去了,子柏風搖搖頭,倒也不管他。
“秀才爺,仙人出來了。”知道子柏風最關心的是什麼,一個兵丁看左右沒人,小聲匯報道,“現在正在府君那里。”
都說蒙城府的衛兵消息最靈通,子柏風覺得真是如此,他們倆站在大門外,這就知道府君在做什麼了。
“出來了?”子柏風眉頭一皺,道︰“我去看看,踏雪就麻煩二位了。”
“秀才爺放心!”兵丁拍著胸膛,幫子柏風把踏雪牽到馬廄,子柏風卻已經一路疾行,直奔府君的書房而去。
不用通稟,衛兵直接放行,子柏風現在在府君這里比當初的扈才俊還混得開,只要不是府君特別吩咐不見客,就由子柏風自由出入。
不過此時,剛到了院子里,就看到非間子和府君正站在院中,而落千山站在一旁,滿面怒色,口中叱喝一聲︰“放肆!”
落千山最愛的事情,就是拿刀子嚇唬人,此時他也是下意識地就去伸手拔刀。
非間子轉頭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非間子言出必行。三月之期已經過半,我將要到南方探查一番,若是我回來之日,還是不能拿到三千玉石,我便只能帶府君的級回山向師兄請罪,言盡于此,告辭了。”
非間子轉身,便看到了子柏風。
子柏風的身體總是向四周輻射著靈氣,來自非間子的撕扯之力從四面八方掠奪著靈氣,就連府君和落千山身上的靈氣,都被其所奪。氣勢氣勢,氣被奪,勢自消,所以在非間子的面前,天然就落了下風。
但是此時此刻,子柏風身上的那靈氣,雖然不由自主地散著,卻總是無窮無盡,而且對非間子的吸收完全無動于衷,只是在子柏風的身邊徘徊,然後固執地、均勻地散落到四周的空氣中去,漸漸變得稀薄,任何東西,都無法扭轉它們的路線。
就像是……太陽的陽光,總是向四面八方散射出去,不彎折,不回頭。
非間子和子柏風再一次對視了,只是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子柏風站在遠處,非間子抬腿就走,行雲流水一般越過了子柏風,飄然遠去。
“人都走了,你還擺什麼pose?”子柏風伸手踫了踫落千山,他怒目而視,伸手拔刀,但卻沒了下文。
子柏風踫了他一下,他立刻打了一個激靈,手中的刀嗆啷拔出,對著子柏風當頭劈下。
子柏風連忙向後一跳,道︰“你瘋了!”
“你……”落千山還要大喝,卻現眼前的不是非間子,而是子柏風。
“這……這……怎麼回事?”落千山愣了。
他只記得,非間子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就像是天帝凜然,無盡威嚴,落千山竟然連反抗都不能。
子柏風覺得這或許是非間子的神通,但是他卻說道︰“什麼怎麼回事,你被嚇傻了吧。”
被嚇傻了?
子柏風只是習慣性地損他,所謂損友,正是如此。
但此時的落千山,卻覺得無盡的屈辱在心中燃燒著。
他的腦海之中,就只有一句話。
我被嚇傻了!
我刀山火海,殺人無數的落千山,竟然被別人瞪了一眼,就嚇傻了!
他自然知道,那是非間子的神通。
但是子柏風說的也沒錯,那神通,把他嚇傻了。
“府君……”落千山轉頭看向了府君,就看到了府君那鐵青色的臉。
如果說,當初的非間子還只是威脅。
但此時已經是一道絕殺令。
從南方探訪回來之時,就是府君授之日?
“府君大人?”子柏風也小心詢問,此時府君的面色真的是太難看了。
該怎麼辦?
“三千玉石,我蒙城府是有的。”府君緩緩道,“數百年積澱,先人定然早就有所準備。”
府君說的沒錯,下燕村有一箱玉石,其他的村子豈能沒有?
“但是,三千玉石,是絕對收不上來的。”府君繼續道,“今年三千,那明年呢?後年呢?即便派官兵去收,我們可以殺了他們的人,但絕對斷不了他們的根,反而是斷了我們的根。”
子柏風回憶起了燕老五,以他的 脾氣,估計是寧願被殺,也絕對不會把那一箱玉石交出來的,其他的村老,子柏風也都見過,哪有一個是易于之輩?
府君深吸了一口氣︰“非間子,是你逼我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六十一章︰一把腰刀名村正
“你真要如此做?”子柏風和落千山並肩從府君書房里走出來,來時的大好心情,都蕩然無存。
這已經不是繳納玉石的問題,而是關乎到了府君的生命。
府君對子柏風,亦師亦友,但是落千山對子柏風,是亦親亦友,彼此之間更加的親密一些。
所以為了府君的事,讓落千山陷入危險之中,也非子柏風所願。
“和府君的性命,蒙城府的尊嚴比起來,我落千山的性命算得了什麼?”落千山頓住腳步,他的手臂都在顫抖。屈辱,難言的屈辱。被辱沒了的,不只是府君和蒙城府,還有他落千山。
“千山,忍一時之辱,免百日之憂。這件事並非沒有和解的余地……”子柏風沉聲勸慰道。
“你這樣說我,你能忍?”落千山反問子柏風。
這個少年,看似隨和風趣,事實上骨子里卻比誰都傲,比誰都 。
子柏風沉默了。
他勸得了別人,卻勸不了自己。
“府君已然下定決心,府君之願,便為我之命。我早就已經為今日準備多時了。”落千山道。
回來之日,便是府君授之時?
那你就不要再回來了。
“如果你真要去做,我不攔你。”子柏風沉默片刻,然後深吸一口氣,有些戀戀不舍地解下了腰間的彎刀。
從早先起,子柏風就一直想著,他會有和非間子面對面的那一天,而他為了那一天,也做了許多的準備。
非間子的驚天一劍,非間子的堅決信念,都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和極大的壓力。但是子柏風卻不能退縮。
而剛剛非間子說,要去南方探查一番,也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壓力,因為下燕村就在蒙城的南方偏東。非間子所要探查的,便是這個方向。他不得不想,非間子想要探查的,說不定和他有關。
這種時候,他所做的一切準備,便變得彌足珍貴。
所以他很猶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作為保命的最後手段拿出來交給落千山。
只是瞬間的猶豫,他就又下定了決心。
非間子之強,已經出了他的估量,他甚至感覺到,這次見到非間子,他變得更強了。他甚至無法估量彼此之間的差距,更不知道這差距如何彌補。他本身也並不擅長與人戰斗,他甚至不知道當他和非間子面對面時,該如何去做。
但是,落千山知道,他擁有子柏風所沒有的果敢與行動力,他早就在做準備,就等著今日這次。
所以子柏風決定相信他,相信落千山的職業素養和他的決心。
“千山,我知道你曾經調查過我。”子柏風道,子柏風的種種特殊之處,早就引起了落千山的注意。蒙城的體制,軍警並不分家,落千山雖然不是蒙城軍事最高長官,卻是最有實權的直屬負責人,保護府君,保護蒙城、掃除賊寇、清除隱患都是他的責任,他對子柏風極為好奇,也知道子柏風的特異之處,不調查是不可能的。
但是一切都無果,子柏風便像是傳說中的那些異人,擁有著讓人不解的才能,卻有清白無比的身世,就像那神異之處,完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有許多事情,我不會多說。”子柏風把那腰刀交到了落千山的手中,珍而重之地叮囑道︰“這把刀,在最危急或者最需要的時間拿出來用,刀本身的神異之處,我難以言述,但是這把刀上的劇毒只要割破一點皮膚,即便是深海巨鯨也足以瞬間斃命,千萬小心。”
落千山面帶疑惑,伸手接過那把刀,想要拔出來,子柏風連忙伸手按住他,搖頭道︰“這把刀,只能用一次,僅有一次,一次之後,刀身破碎,再無用處。如果沒有達到目的,你須得有多遠就跑多遠,絕對不能戀戰。”
“只有一次?”落千山問道。
“只有一次。”子柏風嚴肅無比,“平日這把刀絕對不可出鞘,你可記住了。”
落千山珍而重之地接過那把刀,雖然子柏風說的有些荒誕,但是他決定相信子柏風。
他把腰刀掛到的自己腰部另外一邊,摸了摸,找了一個順手的位置,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一長一短兩把腰刀,問道︰“這把刀,有名字嗎?”
這樣一把刀,怎麼沒有名字?怎麼能沒有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子柏風嘆了一口氣,道︰“若不是我當了村正,也用不到這把刀……就叫它村正吧。“
“村正,村正,腰刀村正,嗯,好名字!”落千山贊了兩句,子柏風翻了翻白眼,這名字你能聽出好來?真是突然覺得這貨不靠譜。
子柏風看這家伙比劃了兩下拔刀的動作,和前世那些中二病少年耍帥沒啥區別,頓時無語,搖搖頭,又一狠心,又從懷里取出一個信封來。
“這個信封,你也收著。”
“這是什麼?”落千山接過信封,翻來覆去看著。普通的灰黃色的信封,上面寫著一個“封”字,封口處一點火漆,火漆上印著“下燕村正”的大印。
突然,他覺得信封中有什麼東西蠕動著,就像是有一只蚯蚓或者水蛭掠過了皮膚,頓時嚇了一跳,差點甩出去,慌忙道︰“里面有什麼?”
“和我給你的刀一樣,這信封你要貼身收好,在最危急的時刻,它可以救你一命,而且只可用一次,這是我……最後的保命手段了,你可一定要辦到啊!”
“真的要貼身收著?”落千山捏著那信封,很嫌棄的樣子,外面看去,平平展展的一個信封,毫無異狀,但是伸手摸去,里面卻裝著許多的活物一般。
“你不要就拿來!我還真不舍得給你!”子柏風在這信封上花費的力氣,不比那把鋼刀少,鋼刀是拿來殺敵的,這信封卻是拿來保命的,迄今為止,子柏風也就做了三個這種信封,其中一個給了老爹,另外一個給了嬸兒,子柏風本打算把這個給小石頭,但是小石頭怕是三天不到,就要把它撕碎了玩了。
“還有嗎?”等子柏風說完了,落千山毫無廉恥地問道。
“有你妹!”子柏風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柏風,我還要借你一樣東西。”落千山卻是涎著臉貼上來。
就在此時,一陣破空聲響起,子柏風和落千山抬起頭去,就看到羽鶴雲車騰空而起,向正南方飛去了。
“我要借你的雲舟一用,這世上,除了你的雲舟,再無他物能追上非間子的雲車。”
片刻之後,幾片羽毛緩緩飄落,子柏風伸手捉住了一只,羽毛之上靈氣凋零,這只老鶴已經命不久矣。
沒有人比子柏風更了解,這只老鶴是被奪了氣,搶了勢,也就要丟了命。非間子和老鶴朝夕相處,非間子越精進,老鶴越衰弱。
一月半有余,子柏風的養妖訣更加精進,看的也越清晰。
若是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詞來形容修道者,便只有一個。
損人利己。
子柏風所不齒也。
“我有一個條件。”子柏風道,“無論如何,兩只錦鯉都是無辜的,不論你在何處停下雲舟,都要解開韁繩,讓它們自由來去。”
“好!”落千山點頭,道︰“非間子已經走了,我也要動身出了。”
目送著落千山駕著雲舟遠去,隨同他而去的,還有四名他的心腹士兵,其中便有小親兵和廚師老官,其他幾人,也有些眼熟,顯然是在落千山身邊見到過。
小親兵站在船頭控韁,老廚師坐在船尾把舵,落千山在船一抱拳,目光滿是決絕。
此去刺殺,生死未卜,但落千山有千般信念,萬種決心,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至于生死,早就已經置之度外。
雲舟頂端的小旗慢慢降下,換上了一張軍中制式的旗幟,上書大大的落字。
即便是浮空千山,我也要將其落盡,更遑論是一個小小的仙人。
老鶴衰弱,飛上三五十里就要休息,錦鯉健壯,日行千里只在等閑。一在天空,一在水中,一前一後,不知將去向何處。
子柏風也已經沒有時間耽擱,他帶著小石頭離開了蒙城,疾奔下燕村,一路行來,時不時伸手點在眉心,查看一番下燕村的狀況,沒看到異狀。算算時間,此時非間子應當早就已經飛過了下燕村的位置,心中這才略微放心了些。
一路不敢停歇不敢休息,小石頭雖然不知道生了什麼,看到子柏風面色不好,卻只是緊緊地靠著子柏風,踏雪撒開四蹄,小小的毛驢,比高頭大馬還要快上許多,一路上化作黑白兩色流光,疾奔回村。
到了村子里,子柏風直接拉住了燕老五,把非間子威脅府君的事情如此這般一說,燕老五頓時肺都氣炸了。
“仙人,仙人,這般仙人和妖怪又有什麼區別?不交!就算是殺了我,我下燕村也不交!”千百年來,蒙城養著的鳥鼠觀仙人,終于養成了大患。
這就叫做,養仙為患嗎?
“老爺子,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子柏風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決定把自己隱瞞了許久,卻早就已經瞞不住的秘密說出來,“山上的大青石,是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二章︰一死當若向天歌
“師兄說南方有大妖降世,劃地封疆,獨霸靈氣,卻未曾見到妖氣沖天,氣沖斗牛。應當距離鳥鼠觀在五六百里開外。”雲車之上,非間子搖頭自語,前方老鶴奮力拍打著翅膀,亂羽紛飛,輕輕鳴了一聲,似乎在應和他。
“蒙城距離鳥鼠觀三百里,而此地,距離蒙城也有三百里了,加起來已經是六百里地,我們在此徘徊了兩三天了,為何還是沒看到有妖氣沖天?”
“唳?”老鶴似乎也有些疑惑。
“鶴兄,我看前方有一爿小店,咱們下去休息一下吧。”非間子略有些心疼地說道,老鶴這幾日每日飛行,消耗良多,非間子已經開始闢谷,幾乎不用吃東西了,但是老鶴卻不行,每日飛行,食量大增。但歲數大了,胃口又不好,這中間的矛盾,何其痛苦。
餓卻吃不下去,吃下去之後反而更不舒服。
這幾天里,有大半時間,非間子是尋找地方安頓好白鶴,然後自己四處巡查探視,他身為修道者,雖然還不能騰雲凌空,但是耗費一些靈氣,施展神行之術卻並不難。
而這些日子,已經行到了山重水復,行人稀少之處,四周極少人煙,只有一條官道綿延千里,不知盡頭,在官道之上,偶爾有一爿小店,賣一些粗鄙食物。
為了讓老鶴能夠吃得更舒服一些,這些日子非間子都是到這種小店里,命店家好生安排老鶴的飲食,至少經過粗烹的食物更容易消化一些。
而非間子已經可以不食人間煙火,他即便是偶爾餓了,也只需要吃一些野果充饑。
老鶴扇動著翅膀,卷起了鋪天蓋地的煙塵,在那一爿小店旁邊停了下來,店家聽到了外面的異響,連忙走出來,卻看到一只比奔馬還要大的白鶴正在外面收攏翅膀,頓時嚇了一跳,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非間子從雲車上低下頭來,和顏悅色問道︰“店家,你們這里可有什麼吃食?”
“有……有……”店小二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脖子上搭著一條髒兮兮油膩膩的毛巾,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樣子,“客……客官幾位……”
“一位。”非間子微微一笑,從雲車上下來,道︰“有沒有魚?我的鶴兄喜歡吃魚,最好是清蒸的江魚。”
“有,有!客官您來點什麼?”小二看著這人很好說話的樣子,又有了勇氣,“我們小店的菜品豐富,好酒好菜好肉,保證您吃好吃飽。”
看非間子還有些猶豫,小二連忙道︰“客官,您聽好了,我們這里有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甦盤、燻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罐兒野雞、罐兒鵪鶉……”一溜兒菜名報下來,都不帶打哏的,真是無比熟練。就連非間子這等清心寡欲的人,都情不自禁被勾起了食欲,笑著搖搖頭,問道︰“你報的這些都有?”
“這個……有些沒有……”店小二摸摸腦袋,憨笑起來。
“那到底有什麼?”
“您聽好了,有……”店小二又想要報菜名。
“打住,就給我炒個素三鮮,再上兩個燒餅就好,其他的什麼好吃的,都給我的鶴兄上來。”他一抬手,一道銀光飛射店小二懷里,店小二連忙接住一看,頓時大喜,一錠銀子閃閃生輝。
“客官,客官您請里面坐!”店小二慌忙前面引路,進門就叫道︰“爹,有貴客來了,一份素三鮮!”
“素三鮮叫屁的貴客!”一個中年漢子從後面出來,一雙手油膩膩的,身上全是油煙味,不過非間子已經習慣了這種小店的衛生標準,再左右看看,店里還算是干淨。那老板看到非間子,頓時愣住了。
“這個……貴客在外面……清蒸江魚,有多少蒸多少……”店小二嘿嘿笑道。
“好 ,清蒸江魚。”廚師轉身去了,小二沏了一壺劣茶端了上來,水里面就飄著兩三個茶葉末子,非間子看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他也不在意,端起來喝了一口。
入口微甜,非間子喝了幾口,微微皺眉,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小二,這店就只有你和你爹兩個人嗎?”
“是的客官,有什麼事嗎?”小二從店里面走出來,呵呵笑著問道。
“沒什麼。”非間子輕輕搖頭,道,“只是我聽到了五個人的呼吸聲。”
那一瞬間,剛剛還滿臉堆笑的小二,頓時變成了凶惡的殺手,他手中端著的托盤向非間子砸了過去,手向腰間一抹,一把匕直刺非間子的胸口。
非間子面色不變,就像是煙塵一般向後飄飛出去,就在此時,他的身後牆壁突然裂開,一個人雙手執刀,一刀劈下。
而同一時間,透過了隔著廚房和大廳的竹簾,一只利箭疾射非間子的面門。
非間子伸手一印,一道流光從身上飛出來,化作了炫目的光芒,繞身一圈,身後襲來的長刀已經被格擋開,那人更是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而同一時間,後門之外,廚房里面,各有一個人撲出來,手中鋼刀雪亮,直劈非間子面門!
殺局早就已經設好,就等著非間子入甕。
非間子一抬手,飛劍又繞了一圈,飛撲而上的三個人,斷作了六截,只是一瞬間,必殺的殺局,已然被破。
竹簾被勁矢帶起,還沒有落下,滿身油膩的廚子手中擎著一把大弓,身邊油鍋里,素三鮮還在吱吱作響,他的面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但是他卻沒有驚慌,而是猛然一拽手中的繩子。
“噌噌噌噌”的一輪弓弦爆響,排在他身後的一排勁弩射出了漫天的箭矢,直襲非間子!
他就站在那些勁弩的前方,其中一支弩矢從他胸口透出,卻依然勢頭不減,依然直射非間子的面門!
這種機弩是絕對的管制武器,只有在軍隊里才可能配備,而且每一張都登記造冊,此時此刻能夠用在這里的機弩,已經可以武裝一支小型的軍隊。
非間子目力驚人,即便是迅捷的箭矢,他依然能夠看到,那些弩矢之上藍汪汪的色澤。
見血封喉!
非間子的手指再引,飛劍又繞了一圈。
從進門到現在,諸般的暗殺手段已經連續呈現。
微甜的茶水里,融了滿滿的砒霜,砒霜近乎無色無味,只是味道微甜,把大量的砒霜放在開水里面熬制,最大程度地把砒霜融入水中,只要一口,便可以致命。
只是砒霜的毒性,還是太弱了一些,非間子身為修道之人,雖然不懂丹汞之術,卻也略有涉獵,他喝了幾口,終于起了疑心。
等到他問店小二這店家到底有幾個人,店小二回答只有兩個人時,他終于從懷疑變成了證實。
他身為修道者,三丈之內落針可聞,聽力極強。在他的耳中,雖然輕微,但附近確實是有七個喘息聲。
除了他和白鶴之外,剩下的至少有五個。
而人類的喘息聲,和其他的動物又有所不同,他不可能認錯。
他本以為這是一家黑店,殺人越貨,劫取財物。
所以他心中已經有所準備,但卻沒想到,敵人的攻擊,竟然如此的迅捷、決絕、而且不顧一切。
悍不畏死的撲擊,背後潛藏的伏擊,前門後門的策應,寧願自己身死也不願延誤攻擊時機的射手。
那一刻,非間子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來自全世界的惡意,這種惡意,讓他戰栗,讓他作嘔。
但是那又如何?
非間子第一劍擋下了背後的伏擊,這背後的人,給他的威脅最大,其攻擊勢穩力沉,非要他一劍專門應付不可。
非間子第二劍,斬殺了撲擊上來的三人,三人被攔腰斬斷,化作了六截。
非間子第三劍,飛掠而來,可以穿透盔甲的弩矢盡數擋下,沒有一個進入他身邊三尺。
只有這三板斧?那一瞬間,非間子心中覺得,這些人的伏擊,也不過是如此。
但這並不是全部,不知道是被勁風掠過,還是被箭矢射中,懸掛在非間子頭頂上的油燈突然爆裂開來,其中的燈油飛濺,落在了非間子的身上,面上。
“嘶嘶……”非間子但覺得自己的面上,頭上火辣辣的痛,身上的衣服也迅被燒破了一個個孔洞。
這是!強酸!
不只是強酸,還有火油,火油從四面八方噴出。
那站在竹簾後面的廚子一直站著,直到此時,他才抬手丟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落地,地上鋪著的稻草早就已經浸滿了菜油,瞬間燃了起來。
直到此時,那廚子才慢慢閉上了眼楮,緩緩向後倒去。
“轟!轟!轟!”劇烈的爆炸聲響起,地面之下,竟然還早就埋了火藥,劇烈的爆炸聲之後,整個房子轟然倒塌。
白鶴驚慌地撲閃著翅膀,躲開那噴射的火焰,拼命地叫著。
“鶴兄,不必驚慌。”火焰之中,一個人慢慢走出,火焰就在他身邊三寸處燃燒著,卻再也無法近身,他的衣服上全是破洞,身上卻丁點傷痕也無,凡俗之士,怎麼能夠理解修道者的強大,他的身上更有異寶護身,對別人來說的必死之局,對他來說,卻只是一場鬧劇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三章︰一殺是非安能覺
突然,他腳步一頓,低下頭去。
一只被強酸腐蝕,又燃起了火焰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踝,早就扭曲變形的臉已經看不清樣子,甚至連眼楮都睜不開了,但是那個人——那少年店小二卻依然固執地拿著匕,一刀插向了他的腳踝。
匕未至,劍光已經再次亮起,一顆大好頭顱咕嚕嚕滾出去,大火燃起,瞬間吞噬了那顆頭顱。
非間子輕輕搖頭,他褲腳之上,到底還是染上了血跡,這比強酸更讓他厭惡。
走出了火場,非間子回過頭去,他記得還有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從火場里面出來。
“救……救命……求求你……救我……”一陣痛苦的求救聲響起,一個全身著火的人從火中慢慢爬了出來,他全身已經漆黑,向非間子拼命伸出手,求救著。
非間子大步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火人,冷聲問道︰“說,是誰讓你們來殺我?”
按照埋伏來看,那藏身在廚房里的廚子應該是主持者,非間子自問自己沒有見過那個人。
“是……”火焰之中,那人痛苦地掙扎著,嘀咕著聽不清的話語,就算是以非間子的耳力都聽不清楚。
“是誰?”非間子沉聲問道。
“是我!”那人身下,一直緊緊抓著的鋼刀自下而上劃出,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
非間子早就有所防備,飛劍直接格飛了鋼刀,然後直射地上那人的面門。
就在此時,那人猛然一個轉身,飛劍從肩頭穿過,而他的身子另一側,一直被壓在身下的短刀亮了出來。
“ 嚓”一聲,短刀的卡簧被打開,想要拔刀而出,肩膀卻猛然一陣劇痛。
竟然……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力氣了嗎?
那一刻,落千山心中滿是絕望。
費盡心機,重重布置的連環殺機,卻連對方的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
自己帶來的四個心腹親兵,每一個都已經心存死志。
但是他們的死,卻毫無意義。
而最後關頭,自己拼著尊嚴不要,拼著驕傲不要,拼著一切都不要換來的最後一個機會,竟然……被自己錯過了嗎?
他拼命地挪動身子,想要把腰刀村正拔出來,此時此刻,這把刀已經是他唯一的希望。
子柏風,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否則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他的心中大吼。
“動啊,動啊,你這只該死的胳膊,你動啊!”
非間子垂看著那掙扎著的人,盡管那人滿面黑灰,身上還燃燒著火焰,但是那一刻,他卻認出了這個人。
有些人,只需要看眼楮就能夠認出來。
是蒙城府那個武將,那個曾經被自己一眼釘死的武將。
而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憐,如同一只蟲子一般在地上蠕動著,卻被飛劍釘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鮮血就像是不要錢的一般從他的肩頭噴涌而出,浸染了半個身體,就連火焰都被壓滅了去。但是,他又能怎麼樣呢?就算是把刀拔出來,又怎麼樣?
他看著那人掙扎著,蠕動著,像是一個搖尾乞憐的可憐蟲一樣掙扎著。
真的要到此為止了嗎?
子柏風,別讓我在九泉之下抓到你!
落千山閉上了眼楮,終于,還是失敗了嗎?
就在此時,他感覺手中的鋼刀動了一下,被拔出了一絲絲。
只是一絲絲。
但是,無論是拔出多少,只能被拔出一次的腰刀村正被拔了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非間子覺得自己的耳邊,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在四周不知何處,在天地之間,在他的心中,朗朗地念誦著。
從未聽過的詩句,卻每一句都有著其韻味。
“徒流殺人血,神器終不忒。”
“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
“殺人如剪草,劇孟同游遨。”
“果然田成子,一旦殺齊君。”
“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九月匈奴殺邊將,漢軍全沒遼水上。”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
“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
但這些詩句,到了最後,卻只有一個字,在不斷地反復念誦著。
“殺!”
“殺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剛才被人刺殺時,非間子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來自全世界的惡意。
而現在,他卻現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惡意。
那惡意,不是來自別處,而是來自他的心底,似乎他就是那該殺之人,那十惡不赦,天地不容的罪人!
他該死!
他該被碎屍萬段!
他該死無葬身之地!
他活著天地難容!他不死誰死!
“滾出去!”非間子猛然搖頭,舌綻春雷,一聲怒吼。
腦海中的殺字已經沒了,但是卻還有一個聲音喃喃地響起。
“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
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
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
聲音低沉,是從身下趴著的那人身邊傳來的,是落千山在念,更是那腰刀在念。
念完之後,落千山抬起頭來,雙目圓睜,口中怒喝一聲︰“死!”
一道雪亮的光芒,從落千山的懷中飛出,直射非間子的面門。
村正,腰刀村正。
只能出鞘一次的村正。
一刀即出,閻王索命!
死!
那一刻,正在青石前講課的子柏風身體突然一顫,回頭看去。
那一刻,府君猛然抬起頭來。
那一刻,先生眉頭皺起。
那一刻,鳥鼠山上正在布陣的老道手一松,一顆玉石掉落塵埃。
那一刻——
天地之間,響起了一聲炸雷。
是一個大大的死。
死!
但是,非間子沒死。
飛劍回援已然不及,但是非間子卻沒有被殺死。
在腰刀村正飛臨面門的剎那,非間子鐵口鋼牙,一口咬住了刀尖!
他乃是鳥鼠觀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師父和師兄寄予厚望,認為能夠振興鳥鼠觀的人物,乃是三十年便已經登堂入室的修道者,他不可能這樣死,也不會這樣死!
心若鐵石,他心不死,人就不死!
入口一股甜腥味,非間子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毒!”
一般的毒,譬如砒霜,非間子根本就不懼。
但是這不是一般的毒,乃是山中最毒的竹葉青,被養妖訣諸般淬煉,所吐出的劇毒。
毒相視振金環,狻猊吐饞涎。
用毛筆蘸取青蛇之毒,一遍遍書寫在刀刃之上,千遍,萬遍,直到這刀幾乎無法承受。
這是一把腰刀,但更是一把妖刀!
腰刀村正,妖刀村正!
它出現,就是為了殺人的,是子柏風畢生的惡意與信念所凝結。
誰說,秀才不能殺人?
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
咬住了刀鋒,非間子已經傾盡全力,但是他不可能毫無傷。
刀鋒轟然破碎,而後他的口中一痛,一麻,然後麻痹感瞬間蔓延開來。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這毒性之猛烈,出了想象。
他立刻伸手入懷,取出了師兄配制的靈丹,拔開瓶塞,一口全部吞下。
一粒即可解百毒的靈丹,師兄曾經叮囑,不到關鍵時刻不得使用,整瓶吞下之後,竟然僅僅能夠壓制這毒性片刻,但是這片刻的時間,已經足以讓他殺死眼前的人。
伸手一引,飛劍從落千山的肩頭拔出,然後又向前一指,飛劍飛射而出。
你讓我死,我也讓你死!
我不死,你死!
落千山想要躲開,卻已經動不了了。
他失血過多,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再堅強的意志,也無法對抗身體的虛弱,他此時還能醒著,已經是奇跡。
死了便死了吧……只可惜,不能看著非間子死。
但是他能看到非間子的面色。
他的面色鐵青紫,已經開始浮腫,他的手伸出來,但手卻一直在抖。
他也已經不行了。
可惜我看不到了。
落千山坦然地迎接飛劍,就像是老官,小親兵,像其他的兄弟們一般。
謝謝你,柏風。
我已經死得其所了。
但是,他也沒死。
就在飛劍臨身的剎那,他聽到了一聲破裂聲。
破裂聲從懷中響起,子柏風最終給他的那個信封封口的火漆破裂了。
平平展展的信封,好像在其中藏了整個世界,在掙斷火漆的同時,就猛然爆炸開來,一道光芒從中射出。
光芒盤繞在落千山的面前,化作了漫天的龍。
是的,龍。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黃的綠的,紅的紫的。
各色各樣的龍,大大小小的龍。
不是真正的龍,而是龍字。
用各種顏料,各種筆墨,各種字體寫成的龍字。
剎那間,飛劍已經射入了這些龍字之中。
頓時,就像是激活了什麼,那些龍字瞬間活了過來,抽橫挪豎,就像是在伸展筋骨。然後猛然向前撲出,一個個蜿蜒著,涌向了那飛劍。
此時此刻,誰還敢說那是字,那就是龍!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黃的綠的,紅的紫的!
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四章︰一龍凌霄鶴影孤
龍!
翱翔九天,萬物之尊的龍!
一只龍,兩只龍,三只龍……九只龍!
最大的九只龍前僕後繼,終于硬生生擋下了那劍光,非間子伸手又劃,飛劍轉向,再次向落千山射去。
九只最大的龍已經消耗殆盡,接下來,再無可擋飛劍之物!
但是龍不擋,它逃!
大大小小的龍盤繞著落千山的身軀,落千山的胳膊,把他包裹在其中,然後轉瞬飛起,化作了一條巨龍,蜿蜒而去。
“追!”非間子捏完了最後一道法訣,劍光宛若經天長虹,直追前方的巨龍而去。
哪怕是天高地遠,也誓要屠龍!
做完了這最後一步,非間子再也支撐不住,他閉上眼楮,向後倒去。
他那堅定的道心,終于宣告破碎,失去意識之前,心中就只剩下一個念頭。
想不到我非間子,最終竟然死在一個凡人手里。
凡人,凡俗之人,不是弱不禁風,任由拿捏嗎。
卻為何,會如此?
非間子想不通。
他是鳥鼠山的非間子,是師門千年一見的天才。
他卻這樣死在山下。
愧對師父的期待,愧對師兄的教導。
師兄……
對不起……
我先去見師父了……
非間子倒地,再無聲息。
白鶴撲上前來,哀哀叫著,它從小生在鳥鼠觀,壯年時,非間子上山,它載著非間子飛遍鳥鼠山,而現在,還跟著非間子下了山。
它只是一只靈鶴,雖有靈智,卻不如人類。
但它也知道,它大限將至,此次下山,說不定再也沒有回去之期。
非間子道心更穩,修為更高,他不知道自己在奪靈搶勢,但是被奪被搶的老鶴何曾不知道?但是它願意。
不能成妖又如何?
它生是鳥鼠觀的鶴,死是鳥鼠觀的鬼。
鳥鼠觀沒落太久了,昔日千鶴騰空,它在同伴群中大聲歡笑。
而今形單影孤,它再無同伴。
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只要非間子,他能夠繼續活下去,成長下去,振興鳥鼠觀,讓鳥鼠觀恢復當年千鶴騰空的盛景,它願意付出一切。
終于,老鶴不再叫了,它低下頭去,輕輕用腦袋蹭著非間子的面孔。
英俊出塵,豐神如玉的年輕人靜靜躺在地上,如同睡著了一般。
它回過頭去,火焰已經漸漸熄滅,殘肢斷軀,血腥焦臭撲鼻而來。
為什麼人類要互相殘殺呢?凡人、仙人都是人,不能和平共處嗎?
它不懂。
但是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它曲起一腿,昂望天,出了一聲淒厲的鶴唳。
太陽當空,映照在它的額頭之上,它額頭一點朱紅,就像是太陽在熠熠生輝。
然後,那點紅色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最終化作了一顆紅色的珠子。
鶴頂之上,一點朱紅。
世人都說,鶴頂紅乃是劇毒之物,但事實上鶴頂一點朱紅,是精血凝結之所在,是這世界上最大補的東西。
鶴類能食毒蟲,吞毒蛇,無懼蛇毒。
而這老鶴的畢生修持,都在這一點精血之中。
而現在,這滴精血凝結起來,在它的額頭滾動片刻,最終滾落了非間子的口中。
老鶴再次昂起頭,出了最後一聲嘶鳴。
然後它回過頭去,望向了鳥鼠山的方向。
回不去了……
細長的脖頸重重垂下,臨死,猶向著鳥鼠山的方向。
鳥飛反故鄉,狐死必丘。
……
“先生,怎麼了?”看子柏風抬頭看著南方的天空,久久不語,眾多學子們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他們還從未見到過子柏風這個模樣。
“今天的課程結束了,你們先回去吧。”子柏風道。
此時的青石之畔,擺了十多張長條桌和長條凳,依著山勢擺開,散成一個半圓形。
青石愈大了,整個都懸空在了小溪之上,而青石身邊的空地,也神奇地變大了許多。
這種神異之處,說沒人現是不可能的,每日早晨來到青石之畔,學子們除了抹去晨露之外,還要收拾地上殘留的香燭,村里的許多民夫民婦會來此上香禱告,求平安,求多子,求富貴,求風調雨順,無所不求。
就連上山采玉的隊伍在入山之前,都會祈求一番此次入山能夠有所收獲。
這一點,青石倒是可以滿足,看哪個禱告心誠,禱辭新鮮,便不吝賞他一顆。
日子久了,青石便有了青石大神的美稱。
不過,青石是妖的事情,子柏風到底還是沒有告訴燕老五之外的其他人。
村里略有見識的人大多都已經猜到了,這些人多是和子柏風親近之輩,自然知道守口如瓶,而愚夫愚婦們,子柏風也不打算告訴他。
村民們只是知道,這山上有一顆石頭,會自己生長,年年月月日日變大。
而此時,巨石體內也出了一聲轟鳴,整個村子都震顫起來。
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了,近了,近了,更近了!
“快都回去!”子柏風拉下臉來,沉聲喝斥。
學子們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來,開始慢騰騰地收拾東西,一個個還把腦袋揚起來,看著南方的天空。
此時烈日當空,南方一片光芒閃耀,什麼也看不到,反而是一個個兩眼黑。
子柏風還想要呵斥,卻現已經晚了。
一道流光從南方迤邐而來,色做五彩,蜿蜒飛行。
“龍!”不知道是誰先叫了起來。
龍鳳圖騰,乃是凡間最流行的,龍飛鳳舞,龍盤虎踞,龍之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而此時,天空之中,耀武揚威,搖頭擺尾,從太陽的方向飛過來的,不是龍又是什麼?
一條五彩神龍經天而過,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所過之處,跪下祈禱者有之,彎弓搭箭者有之,大驚失色者有之,歡呼雀躍者有之。
神龍一路飛行,一路播撒,身上散出的五色痕跡落入凡塵,落在人身上,清清涼涼的,頓時精神一震,落在死物之上,頓時化作活物,蹦跳不休。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龍字,落入凡塵,凡物化龍!
“看我抓住它,給我拉車!”子柏風的這些學生們想象力更豐富一些,一個個挽袖磨拳搽掌壓腿,就待上去抓一抓看看。
但是很快他們就興奮不起來了,那一條龍從天空中蜿蜒而下,直撲青石空地而來。
“哇!龍飛過來了!快跑!”剛才還在高呼要抓龍拉車的學子頓時萎了,轉身就要跑。
“看我的箭!”有人拿起旁邊的小弓小箭彎弓亂射,子柏風連忙喝止他們︰“都躲起來!”
話聲未落,那龍張開巨口,出了一聲震天龍吼,然後在青石之上落了下來。
神龍盤踞青石之上,居高臨下,看了子柏風一眼。
學子們瑟瑟抖,抱在一起,面色蒼白。
“別……別吃我……我不好吃……”有的還開口求饒。
但是那龍卻是又昂起頭來。
似乎對天空極為留戀,但是它不可能再飛起來了。
飛到這里,已經是它的極限。
它昂,一聲無聲的嘶吼,然後徒然化作了無數的流光。
一個滿身紅紅黑黑的人砰然一聲,跌落在青石之上,子柏風看得清楚。
落千山!
“啊,又來了!是一只小龍!”眼尖的學子又驚叫起來。
前方的巨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以誰也不曾注意到,在龍尾後面綴著飛過來的另外一道流光,它已經完全被神龍的光芒所掩蓋。
對大龍畏畏尾,對小龍可沒什麼慈悲心腸,這些膽大包天的小子們頓時群情激昂。
那仿若小龍的流光,直射青石之上的落千山,只是飛行千里,其勢已衰,在空中搖搖擺擺飛行的那把飛劍,看起來真像是一只搖頭擺尾的小龍。
“看箭!”
“看彈弓!”
“看石頭!”
“看硯台!”
“看鎮紙!”
“看毛筆!”
刷刷刷刷,一陣亂七八糟的東西迎風飛起,就連小石頭都捏了彈弓,對著天上亂射。
別的暫且不說,小石頭腰間的袋子里,裝了許多的石子,這些石子有些只是普通的石子,但還有一些,子柏風在上面書了“飛”、“疾”、“準”三個字,這是子柏風怕小石頭受欺負,所以幫他準備的壓腰之物。
小石頭雖小,但是整天彈弓射鳥,技藝高,再加上這子柏風專門養過的飛石,卻是正中飛劍。
“鐺”一聲,飛劍被一顆石子擊飛,強弩之末,力不能入魯。那瞬間把巨石炸飛的飛劍,此時竟然連小小孩童的一顆石子都擋不住,被砸飛出去,落在地上,甚至再也飛不起來,只能在地上掙扎著,蹦跳著。
“咦,不是龍,是條魚。”寒光閃閃的飛劍,耗盡了力量之後,此時就只有巴掌長,在地上蹦跳的樣子,實在是太像一條魚了。
“沒聽先生講嗎?魚躍龍門便化龍,這不是魚,小龍就長這樣子的。”
“我管它是什麼,看我抓住它!”頓時一人合身撲上。
“啊,它咬我!”飛劍雖然已經沒了力氣,卻依然鋒利,一人伸手去抓,頓時被劃了一道血口。
“好膽!看我的大石頭!”一個人抱起一塊大石頭,向前砸去,鐺一聲,飛劍就被砸在了石下。
“還沒死!”那人搬起石頭,飛劍從石頭底下掙扎出來,又向外飛。
小石頭眼疾手快,把身邊放著的一個木桶翻過來,一把扣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六十五章︰ 一艘空船寄哀思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小石頭得意洋洋地扶著木桶,里面砰砰作響,飛劍在拼命掙扎,但到底被一個小小童子用一只木桶扣住,掙不脫,飛不得。
“這條龍是被我用石子打下來的,也是被我扣住的,是我的,你們不準搶!”小石頭一只腳踩在上面,得意洋洋地宣告主權,“我要讓我娘幫我煮了吃!”
他帶著小木桶,本就是打算從小溪里抓點魚蝦,誰知道竟然抓到了一條龍!
“切……”眾人悻悻然。
“讓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有人央求道。
小石頭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人小心翼翼把木桶掀開了一條縫,低頭看去,現里面竟然是一把袖珍的小劍,劍身暗淡無光,已經靈氣盡失,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奇怪啊,是一把劍。”那人膽子也大,一伸手就把那把劍拿了出來,放在手中。
“真的啊,是一把劍。”眾人傳來傳去地看著。
“是我的,是我的!”小石頭跳著腳宣示主權,生怕有人給他搶走了。
龍是他的,劍也是他的,不管是龍還是劍,都是他的。
“你們別玩了,快過來幫忙!”有幾個年齡稍大,性格稍沉穩的人叫了起來。
眾人回過頭去,現子柏風已經爬上了青石,還有幾個學子上去幫忙,正費力地把青石上的落千山搬下來。
“快幫先生忙!”眾人也顧不上飛劍了,把手中的小劍一丟,小石頭連忙抓住了,然後又趕快湊了上去。
“是落家大哥!”小石頭仔細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尖叫起來。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落千山放在了一個桌子上,然後抬著桌子下山而去。
一日之後,在磨坊里磨面的村民看到前方有什麼東西破浪而來,定楮看去,原來是子柏風的座駕雲舟。
“咦,秀才爺的雲舟不是借給朋友了嗎?這是回來了?”
“雲舟上沒人!”
幾個村民連忙上前,把雲舟系住,一名村民俯身想要結下兩只錦鯉的韁繩時,卻現韁繩並沒有綁在魚身上,而是被兩只魚咬著拖拽而行。
兩只錦鯉松開了雲舟,卻是依然不肯離開,在水中浮浮沉沉,拍打著水花,焦躁不已。
“快去叫秀才爺!”一名村民吩咐自己家的野小子,不多時,子柏風就騎著踏雪飛奔而來,一步跨入了船內。
船內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子柏風想到昏迷不醒的落千山,心中頓時一涼。
竟然……只有落千山一個人回來?
小親兵,廚子老官,還有其他幾位只是點頭之交的兵丁,他們都……已經死了嗎?
踏雪似乎也知道了一些什麼,低下頭,哀哀地叫了起來。當初小親兵領著子柏風到牛馬市上,一眼就相中了它,而它才有了和子柏風的相見之緣。
而後來,踏雪載著子柏風到了落千山的兵營,小親兵幫它刷毛洗背,和它嘮叨低語,踏雪是個好孩子,記得別人好。
而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恨。
踏雪的大眼楮撲閃撲閃,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
子柏風俯下身去,輕輕拍著兩只錦鯉的腦袋,錦鯉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著什麼。
“辛苦了,辛苦了,謝謝,我知道了,謝謝,辛苦了……”子柏風什麼也不能說,他也想要抱著人大哭一場,卻只能強行忍住。
錦鯉說,它們只見白鶴落下,不曾再見白鶴飛起,但是它們只是游魚,不能離開水面前去探查,所以不知道到底如何。
當初落千山曾經吩咐它們,若是一日不歸,就自行離開,一日之後,它們久等不至,就只能回來了。
它們曾聽到震耳的的爆炸聲和刀劍鳴聲,還有人的慘嚎和白鶴的悲鳴。
但是到底如何,他們不知,也無法猜測。
看兩只錦鯉翻身入水,消失不見,子柏風站在船,久久悵然不語。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他才嘆了一口氣,就待回轉。
小石頭從遠方狂奔過來,口中大喊著︰“哥!哥!落家大哥醒了!他醒了!”
落千山醒了,他身上纏滿了繃帶,繃帶上密密麻麻寫著愈字。
子柏風不知道自己的養妖訣對人有沒有用,但是他卻可以讓養妖訣對繃帶產生作用,而後繃帶再將靈氣滲入體內。
當日子柏風等人將他抬下山,就直奔燕老五家,燕老五一輩子滾摸爬打,對各種傷頗有心得,手中也有很多的草藥。
但是如此嚴重的傷,卻讓燕老五眉頭緊皺。
子柏風立刻親自到了蒙城府,找到府君,把隨隊軍醫和城里的郎中拉了好幾個來。
但是那些軍醫、郎中看到了他身上的燒傷、刀傷,再翻翻他的瞳孔,摸摸他的脈搏,都只能搖搖頭。
無可救藥!
落千山早就該死了,他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子柏風的那信封里面封著的龍,龍體內封著的靈氣。
靈氣吊命,但也僅僅是吊命。
但是子柏風他不甘心,他調和了各種愈合的傷藥,用毛筆蘸著,徹夜地寫著。
如果說,當初用毒藥在腰刀上寫死字,是無盡的惡意。
那麼現在,就是滿滿的善意,善無盡,惡無涯,只在人心。
心不死,人就不死。
秀才能殺人,秀才也能救人。
所以,在一日一夜之後,落千山醒了。
醒來之後,便一把抓住了子柏風的手,連聲問道︰“非間子死了沒有?”
子柏風也愣住了,他正等著落千山把結果告訴他呢,誰知道落千山竟然問他。
“非間子難道沒死?”子柏風一把抓住了落千山︰“老官他們呢?其他人呢?”
“都死了。”落千山慘然一笑,問道︰“我這是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時候了?”
“這里是我下燕村。”子柏風也顧不上落千山滿身傷痛了,狠狠捏著落千山的肩膀,連聲問道︰“快說,生了什麼事?”
等落千山說完,子柏風也淡定不起來了,雖然他把腰刀村正贈給了落千山,而落千山也確實使用了,但是最終的結果如何?
說實話,子柏風真沒有絕對的信心。
“我必須去看一眼!”落千山掙扎著要從床上下來,子柏風連忙一把按住了他︰“你現在不能動,你這是找死!”
“可是我不能讓他們白死!”落千山也吼了起來。
“那你也不能去!”子柏風哪里答應,“我已經把你的事情匯報給府君了,府君定然有所安排,你就別擔心了,先等消息吧。”
只是此去南方六百多里的地方,已經出了蒙城府的地界,即便是府君想要去探查,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即便是想要來消息,也要到兩三天之後了。
兩人爭執之後,子堅進來,幫落千山喂了一些流食的東西,落千山就又昏睡過去,不過這次子柏風不用擔心了,他雖然一直在昏迷,但是呼吸越來越有力,身上的傷勢也在好轉,即便是被火油燒傷的地方,都生出了新皮。
子柏風把那些軍醫、郎中都打開,讓燕老五招待著他們,卻不讓他們離開——子柏風擔心他們回去之後,泄露了消息,會引起不好的變化。反正這些人閑著也是閑著,干脆來個集體出診,下燕村民的陳年痼疾被好生診治了一番。
就這樣在焦急中等待了三天的時間,消息終于到來。
一只白色的信鴿撲稜稜地飛進了燕老五家的鴿籠,燕老五連忙把鴿子腿上的圓筒解下來,撒腿就向子柏風家里跑。
子柏風接過了信筒一看,面色頓時變了。
“快給我看!”落千山正坐在床上,幾乎從床上滾下來,要來搶那信箋。
子柏風默默把信箋遞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新墳一座,掘之僅有白鶴之屍。”
子柏風的臥室里,一時間氣氛極為沉悶,本來就濃重的藥味,似乎更加濃郁,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子柏風磨劍數月,才有了那一把妖刀村正,才有了龍書三封。落千山也苦心準備了數月,才有了絕殺之計,舍身之策。而整個蒙城府年青一代,最優秀的兩個人,苦心經營數月之後,暴起絕殺,卻絕對沒想過,竟然殺不了一個非間子!竟然讓他活了下來?
他們怎麼能夠甘心?怎麼能夠情願?
“就算他不死,也定然重傷,趁他病要他命,我再去一次!”落千山到底還是從床上掙扎了下來,一伸手︰“再給我把腰刀!”
“沒了。”子柏風搖頭,他當自己是自動售貨機呢?丟出去一個,還能再出來一個?
“我不信!”落千山怒瞪眼楮,雖然腳步虛浮,面色蒼白,但是瞪起眼楮來,還是凶神惡煞的樣子。
“還有一個,還沒完成。”子柏風無奈道,他當然並非只有這一把刀,不過另外一把其實是拿來做實驗的,不然他怎麼知道這刀的威力如何,效果如何?
不過那只是一把小刀,半尺長短,烏沉沉的,是一把小剝皮刀。
落千山也不管那刀是長是短,反正他知道這刀是子柏風的刀,而且上面還涂了劇毒,只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會用這把刀刺穿非間子的咽喉,絕對不會再讓他活下去。
但是他踉蹌了兩步,卻緊緊扶住了門框,深深喘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六章︰一元化作陰陽生
非間子不是傻瓜,他既然受了傷,那定然是躲起來了,連這樣走都走不動的樣子,要去哪里找非間子?
“不過,我有這個。”子柏風道,他一擺手,一道幽幽的光茫在身邊搖頭擺尾地飛了出來。
“這是……”落千山呆住了。
“飛劍。”子柏風道︰“非間子的飛劍。”
子柏風雖然不懂如何煉制飛劍,但是他可以用養妖訣做到類似的事情,至少可以讓飛劍暫時聽他的指揮,但想要完全祭煉成功,卻是力有未逮。
這是子柏風第一次遇到養妖訣無能為力的情況,這飛劍的身上已經被另外一個人以另外的靈力和靈性打上了烙印,子柏風抹不去,蓋不下。
短時間內是練不出另外一把腰刀村正的,而從落千山所說的情況來看,若是沒有另外一把腰刀村正,對上非間子便沒有了太多把握。子柏風所能想到的,就是把非間子所依仗的這把飛劍,煉作新的“村正”,但是他又做不到,所以,現在不能去。
子柏風生性謹慎,極少做沒把握之事。
“怎……怎麼在你手里……”落千山已經完全不記得當初是怎麼一回事了,自然不知道,其實這飛劍是跟著他飛過來的。
他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如果非間子沒了飛劍,那麼他還能算什麼呢?
“我一定要去!”落千山猛然一揮手,踉蹌著就從房間里沖了出去,卻是一頭撞在了一人的身上。
“府君大人!”落千山一愣,來人竟然是府君大人。
“府君大人怎麼來了?”子柏風也走出來,他還真是不知道府君大人竟然親自過來了。
府君大人伸手扶住了落千山,又看向了子柏風,道︰“千山,柏風,你們二人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看著落千山那慘白的面色,府君神色有些復雜。
他明知道落千山那個刺殺計劃幾近送死,卻還是讓他去了。
孰輕孰重,在他的心中有一個衡量的標準,身為府君,他必須有所抉擇,也必須有所擔當。
這個選擇並不容易,但是他還是選了。
但是當落千山送死一次之後,再讓他送死一次,他做不到。
“我已經派人去追殺非間子去了。”府君沉聲道,“此時此刻,已經無處容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條路是非間子自己選擇的,那便要由他自己來擔當。”
失去了白鶴代步,失去了飛劍防身,現在的非間子,若是再面臨一次全副武裝的軍士的追殺,能逃得了嗎?是時候該讓他嘗嘗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了。
“這些日子,千山你就在柏風這里養傷,其他一切事情都不用擔心,交給我。”
府君沒有多說什麼,就匆匆趕回去了,而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府君所能掌握的所有力量,都運轉了起來,開始了大搜捕,大追殺。掌握一城力量的府君,真正飆,也不容小覷。
不論是落千山,還是子柏風,都只是這一城之中的一部分罷了。
但是,不論是落千山,還是子柏風,都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又這麼養了兩天,落千山的身體稍稍好了一點之後,就更加坐不住了。
這兩天里,他除了央求子柏風帶他回去軍營一次,在軍營呆了大半天之外,便一直困守這里,再未離開。看似安靜,但子柏風了解他,他定然在計劃著什麼。
“不行,我必須要去看看。”落千山如同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豹子一般煩躁地來回踱著步,小青從埋的《白蛇傳》里面抬起頭來,跟著他晃著自己的腦袋——這家伙不像是毒蛇,倒像是青蛙,總是容易被動的東西吸引。
這里是子柏風的書房,後腦勺上方一個牌匾,上面寫著︰“天下靈秀”四個大字,筆力身處遒勁,肆意飛揚。
子柏風正 里啪啦地計算著下燕村的賬目。
這兩日,下燕村的莊稼有了收成,大概是因為青石的原因,這些莊稼長勢良好,收成比往年高了三四層,村民們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
因為農忙,子柏風的私塾也放了假,趁這個機會把往日里積攢下來的一些賬目清算一下。
落千山在蒙城府或許算得上一個大人物,但是在下燕村,卻只是一個囚徒,子柏風已經下了命令,不準落千山離開下燕村。落千山不知道打算逃跑過幾次了,都被人堵了回來——這下燕村,竟然是晝夜不休,就連晚上都有很多人在大街上晃蕩,就連動物都跟他過不去,半夜里他只要一出門,踏雪就啊啊大叫。
大人還好說,落千山亮亮拳頭威脅一番,最難纏的是那些半大小子,看到他就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堅決不讓他離開,落千山總不能打這些小孩子。
落千山算是知道了子柏風在下燕村的威信了,一個小小的村正,當了半年時間,竟然就已經把整個下燕村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這等手段,不得不讓人佩服。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你來回晃得我腦袋痛。”子柏風終于受不了了,這一定是落千山的新作戰計劃——把他晃死!
“你能不能不要打那該死的算盤。”落千山也是憤恨不已,那算盤啪啪響,打得他心煩意亂,不想聽,卻又忍不住去聽。
聲音清脆,節奏多變,時而舒緩,時而疾驟,變化多端,從無重復。
“我這算盤怎麼了?全蒙城都找不到我這第二塊算盤,我算盤這麼一打,江河改道,山巒分家,諸邪闢易,萬物蕭殺。我可是江湖人稱黃金左手靈算子,笑傲江湖一朵花的堂堂子柏風……”子柏風話還沒說完,面色突然變了。
算盤,那整個蒙城都找不到第二塊的算盤,在那一瞬間,出了絢麗的光芒。
這算盤,是子柏風最早拿來試驗養妖訣的東西之一,它本身是死物,是人造之物,本來是最難成妖的,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子柏風每日記賬算賬,都需要用到這只算盤,子柏風在書房內淬煉腰刀,書寫龍書,這算盤也都在一旁,日積月累之下,積攢在其上的靈性靈力早就已經滿溢。
但是,它卻一直沒有進階,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關鍵之處,子柏風沒有點透,沒有抓到。
但是此時此刻,就在子柏風自賣自誇的時候,算盤突然進階了。
算盤本是木質,凡間竹木,巧手制之,一顆顆珠子被整日里摩挲,已經包上了厚厚的包漿,一眼看去,紅光湛然,卻如同紅玉制成一般。
而此時,算盤上的每一顆珠子,都亮起了蒙蒙的七彩光芒,一道道光芒沿著串珠流轉,算盤自己飛旋到了空中,珠子震顫起來。
落千山反應極快,沖上去一把把子柏風拉到了身後,抽出腰刀,如臨大敵地指著那算盤。
“別!”看落千山就要揮刀去砍那算盤,子柏風連忙阻止他。
落千山推著子柏風慢慢後退,推到了房門前,停住腳步,瞪大眼楮看著。
七彩的光芒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算盤的周身流轉著,流到哪里,哪里就變成了透明的七彩色,框架、珠子、穿梁……
終于,那七彩的光芒慢慢匯聚起來,七彩合一,在空中團團轉,帶著算盤也在團團轉。
七彩合一,化作了黑白二色。
一元化作陰陽生!
子柏風立刻生出了感應,他現,進階的不只是算盤,還有他的養妖訣!
足足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他的養妖訣終于進階了,這還是在青石叔每天都有靈氣補充的情況下!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這養妖訣到底是第一訣最難,還是說日後的每一訣都更加困難呢?
子柏風看著那黑白二色團團轉的光芒遽然分開,繞著算盤亂轉,漸漸把那紅色的算盤染成了黑白二色。
而子柏風的眉心青瓷片中,也流出了一黑一白的兩道光芒,在子柏風的體內游走,這是養妖訣升級之後的獎勵,也是子柏風每日用靈氣淬煉自身的獎勵。
這陰陽二色的光芒沿著子柏風的經絡游走,白光溫暖,黑光沉涼,一冷一熱,卻舒服異常。游走一遍之後,黑白二色的光芒同時回到了青瓷片之內,就在子柏風略感惋惜的時候,黑白二色光芒交換了一下位置,又重新開始游走了。
很快,黑白二色光芒又游走一遍,再次交換位置,繼續游走。
隨著這黑白二色的光芒走遍全身,子柏風覺得自身的靈氣越來越充盈。
養妖訣第一訣,所用的靈氣都需要自身滋養,子柏風有青石這個備用電池,才能這樣揮霍使用養妖訣,若是完全靠他自己產生靈氣,那養妖訣進階的度,怕是還要慢上數倍。
但是從養妖訣進入第二訣陰陽生開始,他的身體就開始自動自地產生靈氣了。
若是非間子在這里,再看子柏風一眼,頓時會現,他已然跨入了門檻,不再是普通的凡人了。
但他也不是修道者。修道者本身靈氣自成一統,自我循環,不但不向外散失靈氣,反而還會從外界吸收靈氣,奪天地靈氣為己所用。
子柏風達到了第二階,卻依然在向外散靈氣,不但散,而且更加凶猛了,黑白二氣運行一周,產生的靈氣一半留存,一半散失。僅僅是過了片刻時間,房間內的空氣似乎都清新了許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23-terry 於 2015-3-26 11:23 AM 編輯
第六十七章︰一汪劍水名束月
算盤身上的黑白二色光芒亮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這才慢慢黯淡下去。
落千山初時還如臨大敵,口中叫囂著︰“何方妖孽,趕快給本將軍束手就擒!”
過了一會兒就好奇起來︰“何方妖孽,還不過來讓本將軍一觀!”
又過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起來︰“何方妖孽,離去本,將軍不為難你!”
到最後干脆搬了一個凳子坐下︰“何方妖孽,你有完沒完。”
子柏風看傻子一般看著他。
而那算盤也漸漸有了變化,算珠子組成了一個(=_=)的表情,還不停地左看右看的。
升級到了第二階,算盤終于有了感應外界的能力,它和外界的交流,終于不再是算珠的撥動了。在它看來,什麼都新鮮,什麼都好奇。
“算盤,看這邊,我是你爹!”子柏風毫不猶豫地認干兒子。
算盤︰“(_)”
“這是在干嗎?”落千山向後退了一步︰“看起來好惡心……”
算盤︰“(▔皿▔)凸”
“那是顏文字……表情符號。”子柏風偷笑,這一套表情符號是他教給了青石叔的,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向算盤身上寫上幾個,沒想到算盤也會了。
“顏文字是什麼,好惡心……那表情怎麼那麼奇怪……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他在說落將軍威武雄壯,看右邊,那是伸大拇指呢!”
“是嗎?”落將軍總覺得有些奇怪。
“哥,要吃午飯了!”小石頭從門外沖進來,大叫了一聲,頓時看到那算盤在空中漂浮著,立刻哇的大叫了一聲,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算盤,“我的小算盤!”
算盤︰“(o^^o)”
這是在和小石頭打招呼呢,小石頭算是他的玩伴。
算盤 里啪啦地夾小石頭的手指,小石頭揮舞著雙手,和算盤打在一起。
一個人一個算盤打打鬧鬧,蹦蹦跳跳,頓時把整個書房弄得雞飛狗跳。
“哥,算盤我帶去玩了!”小石頭抱著算盤轉身就跑,早就忘記了來叫子柏風吃飯的事情了。
“慢點……”子柏風出了門,就看到小石頭把算盤向地上一丟,直接踩了上去,嗖一聲滑著走了。
“小石頭!”子柏風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難怪他總覺得算盤整天髒兮兮的,原來是被小石頭拿去當滑板了!
“看我的無敵風火輪!”小石頭哪里怕子柏風,大叫著就嗖一聲不見了。
子柏風目瞪口呆,以前的小石頭那麼聽話,現在……把我的小石頭還回來!
落千山轉頭看向了子柏風,那意思很明顯︰我需要一個解釋。
算盤成妖,這種事情太奇怪了。
子柏風卻沒時間跟他解釋,他取出了非間子的飛劍,咧嘴笑了起來。
終于可以完全把這把飛劍煉化了。
養妖訣第一階對付不了這飛劍,但他不相信,現在到了第二階,還搞不定這飛劍!
子柏風不知道仙人們是怎麼煉化飛劍的,但是在他的眼中,萬物有靈,所不同的是,這靈其中混雜著幾分靈氣幾分靈性,靈氣的屬性如何,靈性又是什麼樣的靈性。
飛劍上纏繞著的靈氣呈現出熾白色的光芒,如同刺蝟一般,鋒利而且排外。子柏風伸出一只手,運氣了養妖訣。
一元化作陰陽生,陰陽生出點頑石。
養妖訣的靈氣化作了黑白二色,黑色是陰,如夜色厚重。白色是陽,如日光和煦。一陰一陽,一黑一白。
黑,黑的純淨。白,白的剔透。
這就是對與錯,是與非。
“現在的這種煉制方法,只是把飛劍當做一個工具而已,所以是錯的。”子柏風喃喃低語,他伸出手指輕輕一抹。陰陽靈氣涌現,飛劍之上那原本非間子辛苦祭煉而來的靈氣竟然如數被抹去。
仙人煉制飛劍,是為了當做武器使用的,斷沒有讓自己的飛劍成妖的道理。但是子柏風的養妖訣卻不同。
被抹去了靈氣的飛劍出了一聲哀鳴,顫抖了幾下,變成了三尺長的青鋒劍,再不是當初袖珍玲瓏的模樣。
而後,子柏風深吸一口氣,再運養妖訣,陰陽靈氣充盈在指尖,黑底白光的字跡開始在飛劍上蔓延。
“先輩匣中三尺水,曾入吳潭斬龍子。
隙月斜明刮露寒,練帶平鋪吹不起。
蛟胎皮老蒺藜刺,鵜淬花白鷳尾。
直是荊軻一片心,分明照見春坊字。
挼絲團金懸簏簌,神光欲截藍田玉。
提出西方白帝驚,嗷嗷鬼母秋郊哭。”
靈氣是養妖訣所生,但是靈性卻是子柏風所注入,一遍之後,青峰便變了顏色。
如流水——那三尺青鋒不再是金鐵顏色,更不再是傻大黑粗,而是化作了流水一般,整個都扭曲了,模糊了,仔細聽似乎還能夠聽到其上潺潺的水聲。
但是子柏風卻絲毫不停,又是一遍。
如隙月——流水一般的三尺劍,出了萌萌的光芒,便如同窗縫之中漏下的一束月光。
子柏風又是一遍。
如練帶——散著月光的長劍,頓時又變了樣子,如同剪裁月光化成的帶子,其上光芒如同流水一般流轉。
子柏風停筆,雙手捧起手中的劍。
薄如蟬翼,長約三尺,光華流轉,若隱若現。
第二訣的養妖訣,其效果非凡,飛劍雖然威力極大,卻也沒有靈性,不過是第一階,完全未開化的存在罷了。此時在子柏風的“陰陽生”之下,迅就被改變了形態。
子柏風定楮看去,其中的靈氣與靈力,都已經滲入了其中,其靈氣甚至比之前非間子操縱的時候還要多一些。
只是三遍還是太少了一些,靈氣是足了,靈性卻沒多少。
子柏風又是一遍一遍寫了下去,周身的靈氣運轉,被灌注到了手中的飛劍中去。
寫到後來,手中的劍已然沒有了劍的形狀,而是化作了一條流動的月光,如同活過來一般,在子柏風的手中盤繞、彎曲,甚至如同蛇一般地昂起頭來——它已經漸漸被開啟了靈智。
剛剛縮在子柏風袖中的小青疑惑地探出頭來,歪著腦袋看了片刻,頓時熱情地吐著信子,就要靠上去。
這白色的月光匹練,看起來如同一只半透明的白蛇,恰好在看白蛇傳的小青哪里還忍得住,立刻就撲了上去。
“小心!”子柏風連忙伸手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拽回來,教訓它道︰“傻了啊,那不是蛇,那是劍!把你一切兩段!”
把不甘心的青蛇收回了袖子里,子柏風另外一只手中的“白蛇”蜿蜒著飛了起來,如同一條光的小龍,在空中盤旋彎折。
落千山瞪大眼楮看著,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玄奧,他愣愣問道︰“柏風……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說真話子柏風啊!”子柏風揚了揚眉毛。
他一招手,靈蛇一般的飛劍頓時飛到了他的手中。
雙手像捋紙帶一般把手中的長劍捋直了,就像是一道月光擎在手中,若是不仔細去看,恐怕都看不清楚。
“就叫你束月吧。”子柏風輕輕一揚手,束月劍在空中化作了一道流光,疾射子柏風的手腕,化作了一個護腕一樣的東西。
“拿來!”子柏風伸手道。
“拿什麼來?”子柏風瞪大眼楮。
“劍啊,束月劍!”
“為毛要給你?”子柏風翻白眼。
“不給我,難道你要用?你又不會劍法!”落千山理直氣壯。
“我不會劍法?”子柏風手一揮,束月劍已經到了手里︰“那你就試試看!看劍!”
劍光霍霍,已經直奔落千山的面門而去。
落千山大吃一驚,手中腰刀出鞘,格擋住了一擊,但只是擋了一下,就覺得手中猛然一輕,連忙向後彎腰躲過,劍光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差點他就被一劍砍成兩半了。
子柏風手中的長劍卻依然得勢不饒人,攻擊連綿不絕,落千山手中的腰刀左格右擋,就聽著噌噌噌噌的幾聲響,連金鐵交擊的聲音都沒有,他手中的刀就像是豆腐一般,被直接切成了一片片的。
他慣用的腰刀和子柏風給他的那把腰刀,都已經在刺殺非間子時丟掉了,此時他手中的腰刀是從燕老五那里借來的,但也是一把好刀,千錘百煉,保養的極好,卻連格擋束月劍的資格都沒有。
“停!”看子柏風攻勢不停,他手中就只剩下一只刀柄了,落千山連忙舉手投降,像是不認識子柏風一般瞪眼看著他,訝然問道︰“你怎麼會劍法的?”
子柏風的攻勢連綿,毫無破綻,落千山就算是想要反擊都沒有機會,顯然在劍法上造詣極高。
“我不會啊。”子柏風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束月劍,束月劍頓時又化作了一團月光重返他的手腕。
“你當我瞎子啊!”落千山才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我是不會,可是它會啊。”子柏風晃了晃手腕,朦朧的月光籠罩在他的手腕,這就是他的護身依仗了。
落千山又把手伸過來了。
“干嗎?手不要了,想砍了?”子柏風又瞪眼。
現在誰的武力值高了?誰是老大了?你還想作威作福?
“給我也做一把!”落千山強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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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一履作舟兩袖帆
從下燕村向北方行約三十里,有一處和下燕村相仿的村落,依著鳥鼠山連綿的山勢,坐落在山腳之下,這里就是燕村。
燕村的左近,也有一條小溪從山頂蜿蜒而下,村民們的使用和飲用水都是從這小溪里取的。
整個燕村大約二百來戶人家,比下燕村大了不少,佔地也頗大。但是一眼看去,人人都是行屍走肉一般,麻木僵硬,面色蒼白。整個山村里,除了小溪流過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一片蕭瑟。
本應該是秋收的季節,村子附近開墾出來的山田中,卻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影。
往年不論是大旱還是大澇,總有一些原因在里面,但今年不知道為什麼,無緣無故地顆粒無收。
一個農人捏著干癟的麥穗,干枯的面容上,滿是絕望。
存糧早就沒有了,秋收之後,就只有一些雜糧能夠在入冬前成熟,除此之外,就再無糧食了。
這樣的收成,村民都已經完全絕望了,還收什麼玉稅?不用等收玉稅的人來,燕村就先活不下去了。
村里的老人也大都熬不下去了,今年有幾個老人都去世了。
瘦骨伶仃的燕大富推開了祖祠的大門,今天是他父親出殯的日子,按照慣例,出殯是要經過祖祠之前,在祖祠之前舉行儀式的。
更不要說,他那去世的父親,是燕村的族老,也是整個下燕村的族長。
祖祠里落了一地的灰,供桌上的冷香殘燭也積滿了灰塵,就連那石像之上,也都一片灰蒙蒙的。
已經太久沒有人來打掃過這里了。絕望了的村民們,也早就不來拜祭祖宗了。
燕大富輕輕拂了拂灰塵,頓時就被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了起來。他佝僂下腰,抓起了角落里放著的木桶,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父親去世之後,族老的重擔就壓在他身上了,今日里,不但是父親出殯的日子,同時也是其他幾個村子的族老們趕來見證他成為燕村新的族老,成為整個燕氏的族長的日子。
剛剛拎著木桶出了祠堂,他就看到一個身穿破衣的老人佝僂著腰慢慢走了過來,見到他之後,那人抬起了渾濁的雙眼看了他半晌,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打算湊上來。
燕大富悄悄向後退了兩步,對方身上一股什麼東西霉腐朽了的味道,讓他格外嫌棄。
“大富……”那人裂開嘴,露出了滿嘴的黃牙︰“我是你七叔啊……”
“七叔?”燕大富瞪大了眼楮,看著眼前的那個老叫花子一般的老人,“七叔,您老人家……”
這是上燕村的燕老七,上燕村在燕村的西北方向,地勢比燕村的稍高,距離燕村也就是十來里地,上燕村的人數較少,大概只有百來口,幾十戶人家。而燕老七就是上燕村的族老。春天的時候燕大富去看他,他還腰桿筆直的,這才過去了幾個月,怎麼就這個樣子了?
燕老七身上的那種氣息,燕大富太了解了,他的父親快不行的時候,就是那種氣味。
“我快不行了……”被燕大富扶著在祠堂前的石頭上坐了下來,燕老七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想,怎麼也要見大哥最後一面……”
燕大富的父親,在族老之中年齡是最大的,更是族長,所以被尊稱為大哥,其他人按照年齡排行,在幾個村子里的族老之中,燕老七是年齡較小的那個,卻已經老成了這個樣子。
“七叔,您到家里坐會?”燕大富連忙道。
“我走不動啦。”燕老七搖搖頭,雙手拄著自己的拐杖,道︰“我就在這里等著吧,祖宗啊……”
燕大富還想說什麼,燕老七擺了擺手,道︰“你去忙吧,別管我了……我在這里等著……”
燕大富一步三回頭地拎著木桶去了,他真擔心一陣風吹來,燕老七倒在地上,就此死掉。
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
燕大富走到了小溪旁,蹲下身去,把木桶伸進了齊腰深的水里,就打算打水。
就在此時,一陣歌聲從山上傳來。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歌聲古樸,調子雄渾,聲音卻蒼老而嘶啞。
燕大富抬頭看去,頓時瞪大了眼楮。
這條小溪蜿蜒而上,在山石樹木的掩映之中,就像是一條銀色的帶子綿延到了山上不知何處。
此時剛剛初秋,山上卻已經如同暮秋一般蕭瑟,樹葉凋零,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縫隙,恰好能夠看到樹葉的縫隙之中,一道青影順流而下。
燕大富眯起眼楮,仔細看去,那是一個老道!
老道袍袖展開,鼓動風雲,沖破了山中的薄霧。
他縮起一只腳,僅僅把一只穿著草履的腳放在了溪水之上。
溪水歡快地流淌著,飛濺著,他就那麼站在溪水之上,以履作舟,以袖作帆,如同金雞獨立,白鶴晾翅,從上方順流而下。
他的五柳長須和兩道壽眉以及滿頭白在空中飄動著,一雙眼楮寒光閃閃,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所以一雙眼楮直接瞪了過來。
“鬼……鬼啊!”被那銳利如同刀鋒一般的雙眼刺了一眼,燕大富嚇得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被溪水邊凌亂的亂世硌得差點悶過氣去。
他一松手,手中的木桶順著小溪向下游飄去,燕大富伸出手去,張大嘴巴,想要叫上兩聲,卻不知道叫什麼好。
過了好久,他才揉著尾巴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屁股上已經被水浸濕了,風一吹涼颼颼的,而木桶也飄走了,燕大富不知道怎麼著才好。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可剛才那老道人,到底是什麼……
難道是……山上的神仙?
可是山上的神仙,不是駕著雲彩從山上飛下來的嗎?為什麼要從水上走?
正在猶豫的時候,小溪的下方響起了一陣陣水響,遠遠看去,一艘色彩斑斕的小小畫舫正從下方逆流而上。
那畫舫度極快,聽到聲音時,還只是一個小點,眨眼之間,就已經到了眼前。
兩條紅色的錦鯉在前方奮力地游動著,到了淺水處,背脊都露出了水面來,度卻絲毫不減。
夾雜著水聲,朗朗的讀書聲從畫舫之上傳來。
“朝游北海暮蒼梧,袖裹青蛇膽氣粗。
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這又是什麼?
燕大富定楮看去,就看到船站著三個人,一個是書生打扮,一個是官兵打扮,還有一個是獵戶打扮,其中獵戶打扮的那人手中還拎著一個木桶,遠遠就喊道︰“是誰的木桶被沖走了?”
“是我的……”燕大富向前走了兩步,定楮看去,覺得那獵戶打扮的老人面容很熟,卻不敢去認。
“是……大富?”對方卻反而先認出他來了。
“五叔?”燕大富頓時睜大眼楮,燕老五比燕老七的年齡還大,但此時看起來,卻儼然和燕大富差不多年齡,他腰桿筆挺,年輕人一般健壯,不等船停穩,就一個跨步從船上跳了下來,船後也有一個壯年人跳下水,涉水走了過來,看燕大富看過去,憨憨一笑︰“大哥!”
來人正是燕老五和他的二兒子燕二,燕老五瞪大眼楮看著燕大富,燕大富憔悴的不成樣子了,面黃肌瘦的樣子,讓燕老五看了就覺得寒心。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燕老五痛心疾道︰“前些日子還在蒙城看過大哥,當時就覺得大哥瘦得厲害,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大富,節哀啊。”
“節哀!”站在船頭沒有下來的兩人也同時抱拳,道。
“大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下燕村的村正,子柏風。這一位是蒙城府的將軍,落千山落將軍。”燕老五介紹道,然後又拉過來自己的二兒子,道︰“我知道今日很忙,所以我帶了個幫忙的人來。”
燕二也不多說話,直接去拎了水,在一旁等著。
慌忙和子柏風、落千山見禮之後,看看精氣神飽滿的燕老五,再看看魁梧健壯的燕二,燕大富心中很是羨慕,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一個漢子,現在竟然連一桶水拎起來都吃力了。
子柏風打量著眼前的干瘦漢子。
看得出來,他曾經是個很健壯的人,只是此時已經瘦到了全身沒有四兩肉。
子柏風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燕老五也是這般的干瘦,整個下燕村的人都變得特別瘦,後來漸漸就又健康了一些。
想來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大青石鎮守住了下燕村的靈氣,讓下燕村的靈氣再不會被輕易奪去,下燕村的人靈氣也不會輕易散失,自然就健康健壯了許多。
再抬頭看去,整個燕村還不如當初的下燕村,在子柏風的眼中,燕村幾乎是黑白二色的,連一點點的靈氣都沒有。
這個村子……快要死了……
鳥鼠觀,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為了修道,為了長生,到底奪取了多少人的靈氣、壽命、健康?
一直以來,子柏風的活動範圍僅限于蒙城和下燕村,卻從未到其他的村子里看過。
想來蒙城也有什麼東西鎮守著,不至于讓靈氣被輕易抽走,所以蒙城的精氣神還算可以。而燕村這種村子,怕是已經快要被抽空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23-terry 於 2015-3-26 11:26 AM 編輯
第六十九章︰一老一少兩道人
閉上眼楮,子柏風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他和落千山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堅決。
“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辭了。”子柏風和落千山兩人抱了抱拳,輕輕一聲叱喝,兩只錦鯉躍出水面,然後掉轉船頭,拖著小船帶起一股股浪花,迅遠去。
“那就是你們下燕村的村正?”燕大富呆呆看著雲舟瞬息之間從視線之中消失掉,半晌合不上嘴。
“是啊,那就是我們下燕村的村正。”燕老五從沒想過,自己能夠用這樣自豪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子柏風。”
“其他人都來了沒?”燕老五來過這里許多次,所以不用燕大富帶路,當先向前走去,走了幾步現燕大富還在後面挪動,忍不住搖搖頭,一把拽住了燕大富,幾乎是架著他走。
走了幾步,頓時皺起了眉頭,道︰“你們今年秋季……沒有收成?”
一眼看去,稻麥枯黃,倒伏在地,哪里有絲毫收成的樣子。
燕大富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祖宗啊……”燕老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無知,看到眼前的景象,想到的也是傳說中的鳥鼠觀仙人。
這些天殺的仙人!
燕大富不知道說什麼好,岔開了話題,道︰“七叔已經到了,其他人還沒到,五叔您走了那麼久,累了吧,快去家里歇歇,吃些東西。”
“我不累,我早上吃完飯過來的。”燕老五道,這些村子大多依著小溪、河流而建,這些小溪、河流都是睅祩x 鰨 宰源幼影胤纈辛嗽浦郟 鋈氬恢 婪獎懍碩嗌儔叮 畽 段泊罅誦磯唷K切“ 鍪背街 安糯蛹依 雒牛 衷誥鴕丫 攪恕br />
“那麼快?”燕大富瞪大眼楮,卻突然想到了剛才的老道人,當做奇事講給了燕老五聽︰“剛才我見到一名老道,竟然……”
……
非間子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清晨的山風吹得他有點冷。
多久沒有感受過“冷”了?
鳥鼠觀地處山巔,比這里要冷多了,但是他卻從未穿過道袍之外的衣服。
現在的他,身上的道袍早就不見了,只有一件月白色的中衣,還破了幾個洞,沾滿了灰塵。走在官道之上,沒有一個人多看他一眼,誰會知道他就是那豐神如玉的仙人非間子?
但是,一場大戰,他中了奇毒,本以為自己會就此死掉,醒來之後,卻現死的不是自己,而是白鶴。
即便是死,白鶴都展開了翅膀,裹住了他的身軀,給他帶來了一絲的溫暖。
他伸手入懷,懷中是一根白鶴的羽毛,放在心口處,暖暖的。
但是他的眼神卻如同寒冰一般冰冷。
身受重傷沒那麼容易好,但是他知道不能在原地久待,草草埋葬了白鶴之後,他就立刻離開了,但是和子柏風等人想象的不同,他並沒有躲起來,而是直接追了過來。
追著飛劍所飛去的方向。
就算是沒有了飛劍,就算是實力下降的厲害,他也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再像上次一樣狼狽。
他非間子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退縮,也不知道什麼叫做潛逃,他只知道,要把欠別人的,千百倍地還回去。
落千山,子柏風。
落千山出面刺殺,真正給他造成威脅的,卻是那個子柏風。
他一直覺得奇怪,子柏風對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奇怪。就算是府君,對他也有著敬畏之心,但是子柏風卻沒有。
現在他知道了,子柏風也是修行中人,只是他的法術卻如此奇怪。
他清醒之後,仔細檢驗了那化作碎片的腰刀,上面散失的靈氣給他以非常熟悉的感覺,這種靈氣,他完全沒辦法利用,沒辦法操縱。唯一給他這種感覺的,就只有子柏風。
他不知道子柏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那和他所了解的體系完全不同,但是他卻知道,自己怎麼樣才能夠找到子柏風。
飛劍追著那七彩龍飛去,飛劍和他心靈相通,他能夠感應到飛劍所在,所以他一路追著飛劍,就這麼來了。
而就在此時,他心中一陣心悸,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撕裂了。
和飛劍的心靈聯系,瞬間斷絕。
“噗……”一口鮮血噴出,非間子一跤坐倒在地,本就虛弱的身軀,此時卻更加的虛弱了,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若是把之前非間子的修為算作十分,之前的重傷與劇毒已經耗去了他至少八成的修為,須得勤修至少三個月才能夠恢復。而此時此刻,他的修為又減去了大半,連之前的一層都不到了。
最麻煩的是飛劍和他的聯系被抹去,這飛劍是他的本命法寶,心神受損更為嚴重,恐怕沒有數年苦修,別想恢復了。
此時此刻,正是子柏風養妖訣晉級第二級,煉化束月劍的時候。
非間子在路邊坐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又有了力氣站起來,他繼續向前走,一步也不停留。方位已經模糊,但是他卻記住了之前的最後一處方位。
默數腳步,默算方位,他順藤摸瓜,一步不停。
入夜又天亮,非間子來到了一處岔口,一塊形如奔馬的巨石聳立眼前。
該向哪走?非間子猶豫了。
……
子柏風和落千山順道送了燕老五和燕二去燕村吊唁族長,之後卻並沒有回去下燕村。
無他,兩個人終于坐不住,不打算等了。
他們必須自己去看看,找找有什麼蛛絲馬跡。
他們絕對不能讓非間子活在世上。
燕村那段水道很短,不過幾分鐘就來到了濛河,然后沿著濛河順流而下,直奔當初落千山伏擊非間子處。
數百里行程,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就到了,停好了畫舫,子柏風和落千山兩人拿了鐵鍬,鐵杴,直奔伏擊之處。
子柏風看到那被燒成灰燼的廢墟,心就揪了起來,雖然落千山並沒有細說當初的境況,他卻可以想象,當時到底有多麼慘烈。
兩人默默擺上香燭,祭奠了一番。落千山又細細搜索了一番,除了被焚毀的武器之外,屍骨已經完全被後來的軍士們收攏運走了。
而在那廢墟的左近,有一處小丘,小丘的泥土尚新,落千山丟給了子柏風一根鐵鍬,分別開挖,不多時,白鶴的屍體就漸漸現出來。
以雲車為棺,以素衣作蓋。
白鶴畢竟是靈獸,即便是死了,身體也沒那麼容易腐朽,就像是剛剛被埋進去了一般。落千山力氣大,子柏風被養妖訣滋潤了一番,養妖訣到了第二階之後,他的力氣更大,比之落千山也不遑多讓,兩個人很快就挖開了小丘。
看到白鶴橫屍坑中,子柏風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非間子的白色道袍覆蓋在白鶴的屍體之上,被風吹動,隱現字跡。
子柏風伸手展開,頓時面色變了。
“殺我白鶴,滅爾九族!”
“滅我九族?”子柏風的眼楮紅了起來,“我先滅你九族!”
“哼,滅我九族?”落千山冷冷一笑,“就怕你沒有那個能耐!”
兩個人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仔細檢查了一番,卻沒有現什麼蹤跡,不得不感嘆,非間子確實很小心。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非間子因為大意,害死了自己的白鶴,自己也差點身死,現在的非間子,再怎麼小心也不過分。
此時的非間子,正走在下燕村的鄉間小路之上,今日里下燕村的人都去山上尋玉了,所以從下燕村通往蒙城的小路上完全沒有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村口前,才見到了幾個村民,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拱手,道︰“這位大哥,你好,我想要找一個叫做子柏風的人。”
“您找秀才爺?”那人看非間子穿的古怪,卻是一個俊美少年,打量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秀才爺的同學吧!秀才爺應該是出去了,還沒回來。不過你可以去他家等,喏,最里面那家就是,就是門前面有個小孩子在玩耍的那個。”
非間子抬頭看去,一個身上髒兮兮,小臉也髒兮兮的孩童,正在大門前玩耍著,他踩著一只算盤,滑來滾去,口中大呼小叫,不亦樂乎。
非間子認得這個孩童,當日里白鶴叼起來的孩童。
看來自己真正找對了地方了。
非間子微微一笑,大步走去。
小石頭遠遠看到有人走過來,定楮看去,頓時大叫起來︰“壞人!伯伯,有壞人來了!”
子堅從院內推門出來,定楮一看,他並不識得非間子,對小石頭說︰“不要胡說。”
“伯伯,他是那個下來收玉的大壞蛋!”
“你是子柏風的父親?”非間子的身影猛然出現在了子堅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子柏風在哪里?快說!”
微笑的少年,頓時化作了猙獰的殺手。
……
此時此刻,蒙城府門前,一名肩背長劍的老道氣沉丹田,一聲大喝︰“鳥鼠山非陽子來訪,府君何在?”
聲音轟隆隆地傳了開去,整個蒙城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十息之內,若是不見人,便不要怪老道大開殺戒了。”老道的脾氣顯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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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一忠一孝難兩全
雲舟停泊在水邊,兩條錦鯉被解開,自己去覓食去了,還沒有回來。
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坐在船艙里,相對無言,久久不語。
非間子,他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呢?
天空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啾鳴,落千山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只白鴿撲閃著翅膀落在了窗口。
白鴿歪著腦袋,叫了兩聲,邁步走了進來。
落千山伸手取下了白鴿腿上的信筒,白鴿就跳到了子柏風的肩頭,對他挨挨擦擦。
這白鴿正是當初曾經幫子柏風等人送信的那只,子柏風為了感謝它的辛勞,專門用養妖訣滋潤了一番,這也使得這只白鴿靈異非常。白鴿本應該把信息送到下燕村,誰想到它竟然自己尋到了數百里之外來了。
落千山打開那信筒看了一眼,頓時就面色大變,驚呼一聲︰“不好!快回蒙城!府君有危險!”
子柏風接過信箋一看,頓時也變了臉色。
鳥鼠觀竟然又來人了?而且還是一名老道?難道是當初那洋水之畔,殺死了蠃魚的老道?
子柏風突然心中一緊,他連忙伸手按在眉心,不用仔細去看,就能夠看到一個赤紅如血的紅點,就在他家的房子里。
“快回下燕村!非間子在我家!”子柏風跳了起來。
話聲剛落,兩個人對望一眼,都呆住了。
“去蒙城!”落千山斬釘截鐵︰“快回去!”
“去我家!”子柏風跳了起來,現在老爹、嬸兒和小石頭都有危險?我管他天下,管它蒙城,管它府君,管它蒼生!
“你這個不忠不義之徒!”落千山的刀就抽出來了︰“府君對你恩重如山,此時此刻,你竟然不能報效府君……”
“不忠不義?你若是有義氣,就不會讓我爹也陷入困境!再說了,府君對我恩重如山?”子柏風冷哼道︰“我們到底誰對誰有恩?”
憑什麼上位者的一點點恩惠,就要下位者粉身以報?
沒這個道理!
府君差點丟烏紗帽的大危機,是誰幫他搞定的?不是我嗎?府君就給了我點銀子而已。
子柏風可不覺得府君對自己恩重如山……
好吧,恩情還是有的,不過算不上如山。
後來本大爺冒著生命危險幫府君搞刺殺,如果本大爺不管這事,真當本大爺拿不出來玉石嗎?本大爺為什麼不置身事外?不就是為了這所謂的忠義嗎?
“你想死嗎?”落千山揮舞著手中的刀子。
“想死的是你!”子柏風瞪著眼,束月劍已經躍躍欲試。
“好吧……”看子柏風硬的不吃,落千山吸了一口氣︰“你先跟我去蒙城府,殺了那道士,然後我們再去救你爹。”
子柏風冷笑。
殺了老道,非間子還不瘋?還有自家的活頭?說不定整個下燕村都會遭殃。
看子柏風軟硬不吃,非間子怒道︰“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先把你殺了!”
“落千山,你倒是可以試試。”子柏風冷冷道,“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他子柏風是一名書生沒錯,但是把他當做普通的書生,未免太小瞧他了。
子柏風的袖中,青蛇蜿蜒而出,一雙金黃色的蛇眼緊緊盯著落千山,亮出了見血封侯的獠牙。
子柏風手腕之上,束月劍飛起,宛若是游龍一般在空中游弋,飛劍飛劍,自然是自己飛的。
亮出了自己的兩大護身依仗,子柏風冷冷盯著落千山。
他兩手籠在袖中,手指在袖子下顫動著,誰都不知道他的袖子下面還有什麼。
兩個人曾經把酒言歡,曾經抵足而眠,曾經並肩作戰,但此時此刻,卻遽然之間,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絕對不會讓你害死府君。”落千山的眼漸漸紅了,那不是悲傷,而是殺意。
落千山對府君的感情,和子柏風對自己的父親是一樣的,什麼忠義,都只是借口罷了,歸根結底,還是感情。
其他的什麼,都只能向後排。
所以,什麼婦人之仁,什麼憐憫之心,什麼愧疚之意,子柏風都顧不上了。
他一揮手,束月劍已經化作一道流光,飛射落千山面門。
落千山上過戰場,剿過悍匪,殺人無數,但是他卻從沒想過,面對這種兩難的境地,子柏風竟然比他還堅決,還冷血!
這個少年書生,在正直的名聲和隨和的表情之下,是不容置疑的強大意志力。
落千山不會讓子柏風害死府君,但是子柏風也絕對不會讓落千山害死老爹。他沒有說出來,他已經用行動來表示了。
到底誰是秀才,誰是兵?
那一瞬間,落千山腦袋里還閃過了這個念頭,眼下的境況有些荒謬,竟然一瞬間,就變成了眼下的境況,只能說是命運弄人了。
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手軟,身體一晃,就閃過了束月劍的一擊——他在賭,這是在畫舫里,子柏風下意識地不舍得破壞自己的雲舟。
他賭對了,他向後一躲,飛劍的運行軌跡頓時受到了限制,硬生生扭轉了方向,度遽然慢了一線,一道流光就貼著他的面頰擦了過去,而他已經一刀直劈子柏風的面門。
子柏風的袖子一翻,第一道底牌直接就亮了出來。
當初曾經遞給落千山的小剝皮刀,短小的剝皮刀遽然出鞘,直射落千山的面門,落千山下意識地雙手握住了手中的鋼刀,把鋼刀擋在面前。
“轟!”落千山直接被從雲舟里轟了出去,噗通一聲,落在了水里。
“你要去救府君?好啊,你游著回去吧!”束月劍在空中盤旋著,子柏風到底還沒有忍心直接下手。
落千山在水里撲騰著,大叫著,濺起了大量的水花,不多時就開始尖叫起來︰“救……救命……我不會游泳……”
那淒厲的聲音,簡直像是受到了侵犯一般。
“你以為我會信嗎?”子柏風抱著肩膀,眼睜睜看著落千山咕嘟咕嘟地喝了一肚子水,翻著白眼沉底了。
“不會真的不會游泳吧。”子柏風皺起眉頭,不過他又想到當初刺殺非間子時,落千山假裝求饒,伺機偷襲,頓時又提防起來。
看下面很快連水泡都不冒起來了,子柏風這才有點著急了︰“你娘的,落千山,我要把你的皮扒下來!”
他撮唇吹了一聲口哨,遠處頓時來了兩道白線,不多時就到了船前,在水下翻騰了半天,兩只錦鯉把肚子高高鼓起來的落千山從水下托了起來。
看著落千山那滿肚子水的樣子,子柏風驚叫道︰“不好,落千山,我不小心把你的肚子搞大了!”
“大你娘個頭!”就算是落千山裝死的本事再好,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果然在裝死,你直接游回去吧!”子柏風氣不打一處來。
兩只錦鯉也領會了主人的意思,一只錦鯉揮舞著尾巴,啪啪兩巴掌,直接打的落千山暈頭轉向,然後另外一只一拱背,一甩尾巴,直接把落千山丟了出去。
“我真的不會游泳啊!”落千山淒厲慘叫著,再次落到了水里去了。
等到落千山再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出的氣多入的氣少了。
子柏風拿起了船尾的一卷繩子,伸手在上面虛虛寫了幾個字,然後隨手一丟,那繩子宛若靈蛇一般,自動把落千山綁成了一個粽子。
“快拽我上去……”落千山有氣無力道,他抓緊了袖中的匕,這匕綁在他的小臂上,輕易不會動用。
只可惜,當初幫他療傷時,燕老五直接把他扒成了光豬,當初子柏風還感嘆這家伙竟然和前世的特種兵一樣,武裝到了牙齒,不愧是職業軍人來著,怎麼能夠不提防這家伙暗藏的手段?
“你有膽可以割斷繩子,反正是你自己死,不是我死。”子柏風算是現了,這家伙不但會水,而且水性還不錯,眼看裝不會水是蒙混不過去了,被綁成粽子了,在水里扭動著身子都沉不下去。不過掙扎了這麼久,江水又湍急,他不太可能還有力氣從水里游上來。
“拉我上去……我真的快沒力氣了……”落千山賠笑。
子柏風才不信他,這家伙就是個冷血的殺人機器,只要認定了你是敵人,之前的關系他才不會在乎呢。
至少子柏風這麼說服自己。
子柏風俯身幫兩只錦鯉系好綁帶,兩只錦鯉在子柏風的一聲叱呵之下,奮力游動起來,落千山的繩子被子柏風系到了船後的舵架上,直接被拽在後面。
“喂,你不會這樣子拖著我吧,會死人的,啊啊啊……”被綁住手腳在水中扭動,是非常消耗體力的,落千山之前又灌了那麼多水,眼看著咕嘟咕嘟沉下去了。
這家伙真的要殺了我!
落千山那個恨啊,他恨之前自己怎麼不下狠手,竟然給了子柏風反擊的機會。
眼看著水沒過了腦袋身軀,整個世界都被江水填滿,他的心中就只有萬般的悔恨,如果自己當初殺死了非間子,如果自己不在下燕村養病,而是回去了蒙城府,如果自己和子柏風不離開下燕村,不論既定的事實是任何一種,都不會陷入現在兩難的境地……
沒想到我竟然死在柏風的手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一章︰一個殺字難解憂
“誰說這樣會死人的?”子柏風抱著肩膀站在船尾,看著後方,就見那繩子繃直了,然後沉入水中的落千山漸漸浮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快艇,自然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水上滑板這種運動,也不知道度足夠快的情況下,人是完全可以停留在水面之上的。
“你妹的子柏風!”平躺在水面上,承受水的沖擊,也絕對不是好受的,落千山憤怒大吼。
“你如果敢割斷繩子,一瞬間就會被拋在江里的。”子柏風告誡他,“還有,我沒有妹妹。”
雲舟掀起的浪花,把落千山拋起又摔下,在那起起伏伏之中,落千山漸漸找到了規律,他扭動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用穿著厚底靴的雙腳承擔壓力,頓時變得舒服了許多,又過了一會兒,他開始大呼小叫起來。
水上滑板這種運動深受年輕人喜愛不是沒有原因的。
子柏風不得不感嘆一番落千山這家伙的運動能力,好在自己佔了上風,這家伙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子柏風更不敢放心了,也不回去船艙,就搬了一個馬扎,直接在後舵旁坐下來,監視著落千山,這家伙要怎麼處理?實在是太難辦了。
“千山,你說我該怎麼處理你?”子柏風問道,“如果我不殺你,你無論如何都要去救府君的吧。”
“你最好殺了我。”落千山哼道。
“那好吧。”子柏風一抬手,束月劍出現在手中,作勢就要砍繩子。
“住手!”落千山連忙大叫求饒,他可不想這樣被人綁著沉江啊!
“真是太可惜了……”子柏風收回了束月劍,又坐下來,過了片刻,他道︰“那叫做非陽子的老道不知道非間子在哪里吧。”
“定然不知道,否則他們就不會各自等在兩地了。”落千山道。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當拿到情報的一瞬間,他們就明白了。
老道非陽子固守蒙城府,是因為不知道非間子在哪里,所以用府君的性命威脅府君,讓他派人去找非間子。
而小道士非間子在子柏風家守株待兔,是因為他不知道老道下山來了,他需要拿子柏風的家人當人質,才有可能對付得了子柏風和落千山。
“老道的實力很強,比非間子厲害多了。”子柏風道,“而非間子既然拿我的家人當人質,定然受了不輕的傷,所以非間子比老道好對付多了。先干掉了非間子,我們才好對付老道不是嗎?”
“你當我傻瓜啊。”落千山哼了一聲,“老道這麼做很篤定非間子沒死,他雖然找不到非間子,但一定可以知道非間子的死活。若是讓你殺了非間子,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大開殺戒的。”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落千山問道︰“柏風,你怎麼知道非間子在下燕村的?”
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連非間子和非陽子兩人之間,都沒有可以即時通訊的辦法,子柏風在數百里之外,是怎麼知道的?
“手下敗將,沒有問問題的資格。”子柏風才不會告訴落千山呢,這家伙現在敵友難辨,而且子柏風決定了,日後也不告訴他,這家伙太能裝了,誰知道哪天就會背後捅刀子。
他完全是一個職業軍人,只要能夠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其他的什麼榮譽什麼的,完全都不在乎。
平日里還裝的人五人六的,什麼軍人的榮譽感,什麼主辱臣死之類的。
都是扯淡。
這家伙骨子里就是一個冷血的殺人狂,剛見面的時候這家伙就打算殺自己來著。
“如果你的消息沒錯的話……”落千山深吸一口氣,“現在我們要做的,還不是去救府君或者去救伯父,而是不要讓他們彼此之間聯系上。”
“是的,府君已經派出了信鴿,應當不會再派信使……但是如果下燕村生了意外,說不定會去向府君求援……”子柏風也在憂慮這個。“那就不妙了!”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救府君還是救伯父,我們要先阻止他們互相見面。”落千山道,他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和子柏風又拉回了同一陣線。
“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子柏風點點頭,“現在必須趕回去……”
“那是不是可以把我拉上去了?”落千山希望化敵為友。
“我說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子柏風道。
毫無疑問,把落千山拉上來,這也是以後再說的範疇。
阻止兩邊的人互相交流,就是阻止雙方的信使。
這種事情,一個人也一樣能做,子柏風可不放心落千山這家伙。
蹲在船尾,子柏風伸手按在眉心上,想看看自家的情況,此時一看,頓時嚇得跳了起來︰“小石頭!”
……
“壞人!”小石頭怒瞪著非間子,一雙小臉漲得通紅,子堅被非間子按在椅子上,正在一圈圈地向他身上綁繩子,旁邊燕吳氏面色煞白,滿臉驚恐,緊緊抱住小石頭,拼命想要捂住他的嘴。
但是小石頭那里肯應,他怒吼一聲︰“咬他!”
在他腳邊團團轉的兩只小狗立刻嗷嗷叫著撲了上去,卻被非間子一腳一個踢開,半晌爬不起來。
“打他!”小石頭還不肯罷休,若說性格,說不定小石頭和子柏風是最像的,都是那種寧折勿彎的性子,當初那凶神惡煞的四狗,小石頭都敢咬住大腿不放手,此時的非間子,小石頭也絲毫不怕。
非間子顯然從來沒有綁過人,子堅又在掙扎,他忙活了滿頭汗,正在手忙腳亂呢,一只算盤已經劈面打來,在空中飛舞著,拼命向他身上砸。
“妖物找死!”非間子劈面一掌把那算盤打飛了,又抬起一腳,把小石頭踹飛了出去。
“小石頭!”子堅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然掙脫了那繩子,撲上去一把抱住了非間子的肩膀,一口就向非間子的脖子咬去。
就算是咬,他也要把這個人咬死!
但是非間子何等人物?即便是修為大減,力氣卻依然不是子堅能夠抱住的,他一振肩膀,子堅就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委頓在地。
非間子轉身就要追出去,卻覺得大腿一緊,燕吳氏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死活不肯放開。
“小石頭,快跑!快跑!去找你哥!快跑!”燕吳氏大叫著,小石頭呆呆看著,直到燕吳氏大叫快跑時,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就跑。
“哪里跑!”非間子一腳踢飛了燕吳氏,向小石頭沖去。
“嗷嗚!”非間子只覺得自己的大腿一痛,低頭看去,一只白色的狐狸死死咬住自己的大腿,兩眼凶光閃爍。
非間子此時格外懷念自己的飛劍,若是飛劍在手,十個小石頭也早就被一劍兩斷了,哪里還容得下他逃跑?
而白狐這種畜生,也有資格咬自己?
他一把拽住了狐狸的尾巴,那狐狸卻是死活不松口,竟然咬破了他的皮肉,從他的腿上撕下了一片皮肉來。
非間子猛然把白狐甩了出去,白狐撞在牆上,眼看也是入的氣少出的氣多了。
就在此時,天地之間,突突然響起了一陣轟鳴。
天在響,地在顫,整個鳥鼠山似乎都在顫抖。
非間子轉頭看去。
他剛剛來到下燕村的時候就現了,山坡之上的巨石已經成妖,他計算了一下方位,也恍然現,原來讓鳥鼠觀的聚靈陣無法揮效用,截取了一方靈氣的妖怪,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妖怪,而只是一塊根本就沒辦法化形的大青石。
沒有化形,不會法術,即便是靈氣再充足又能如何?
就算是再生氣能夠如何?
等我騰出手來,再收了你。
非間子再轉回身去,卻是一愣。
子堅和燕吳氏兩個人都還躺在那里,生死未知。
但是撞在南牆上的白狐已經消失不見了,趴在地上的兩只小狗也不見了,小石頭更是不見了蹤影。
非間子默運功法,止住了大腿上的鮮血,回到了房里,把大門關了起來。
小石頭逃了又如何?只要有這兩人,便不愁子柏風不投鼠忌器。
今日恰好是尋玉的日子,村子里的青壯都已經進山,加上又是秋收之日,留下的婦孺也大多在田地里和磨坊里勞作,二黑也一早跟著進了山,留下子堅一個人防止磨坊損壞,非間子又非常小心,到了子堅家里,立刻就把門關了起來。此時竟然沒有人現子柏風家的異常。
誰能想到一個笑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竟然是極端危險的人物呢?
小石頭直接跑去了燕老五那里,敲了半天門,卻現沒有人應。燕老五和燕二去燕村了,燕大帶著兄弟和幾個年齡大的子弟去山里了,其他人都在田里勞作。
小石頭抹了抹淚水,他身上疼得厲害,但是他咬著牙,一聲也不吭,他記得娘說過,讓他去找哥!
“小算盤,帶我去找哥。”小石頭道。
算盤︰“┌(_)┘”
不知道何時,白色的小狐狸和兩只小狗也追了上來,狐狸宛然沒事人一般,腳步優雅快捷,兩只小狗哼哼唧唧的呼痛,緊著吧嗒著四條腿跟在後面。
“乖乖,不痛。”小石頭蹲下去,抱起了兩只小狗,問白狐道︰“你跟我去找哥?”
白狐點點頭。
它要保護小石頭。
“謝謝你,小狐狸。”小石頭蹲下來,抱了抱白狐,然後踩上了算盤,道︰“走,去找哥去!”
說是去找子柏風,可是子柏風在哪里呢?
小石頭不知道其他地方,他只知道蒙城,所以他就固執地向蒙城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二章︰一狐風雲二犬山
“非間子,我不殺你,誓不為人!”子柏風咬牙切齒,胸中一股憤懣之情難以抒懷。
曾幾何時,兩個彼此之間還有著淡淡的欣賞之意的青年俊杰,已經到了不死不休,仇恨難消的程度。
子柏風的手指節都快被自己絞碎了,特別是小石頭被踹飛出去的時候。
而等到小石頭脫險之後,子柏風又開始擔心老爹和嬸兒了。
他緊緊盯著,不敢有絲毫分心,一直等到子堅和燕吳氏都醒過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喂!”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子柏風嚇了一跳,猛然轉頭,這才現落千山已經爬了上來,全身濕漉漉地站在他的身後,手中把玩著一把匕。
“你也給我嘗嘗淹死的滋味!”落千山飛起一腳把子柏風踢到水里去了。
“救命,我不會游泳……”這次該子柏風叫救命了。
……
子柏風和落千山終于還是同仇敵愾地一起行動了。
兩個人都是青年俊杰,都是理智冷靜的人,也都知道,如果沒有了對方,自己一個人很難成事。
但是兩個人之間,畢竟難以再像之前那樣合作無間。
一個為了府君可以不顧性命,一個為了家人可以不惜一切,偏偏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固然是一個大兵,一個書生,兩個人強弱看似一目了然,但事實上,佔據上風了的,卻不知道是哪一個。
“哥!”在蒙城官道上看到匆匆趕來的子柏風,小石頭哇一聲哭了起來。
這個小泥猴子之前一聲沒吭,一句沒哭,踩著算盤拼命趕路,支持他的就是一個信念︰去找哥!
等找到了哥,什麼都不用怕了!
看到了子柏風,他就忍不住了,他拼命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出了一陣陣雜亂的聲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像是被踩住了氣管的小狗,只能徒勞地哼唧著,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小石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看到小石頭哭了,子柏風心痛的快碎了,他想要抱小石頭,卻又不敢去抱,他解開了小石頭的衣服,就看到小石頭的胸口青紫色的淤血堆積,高高腫起,頓時手忙腳亂,眼淚都流下來了。
“別慌,別慌,骨頭沒事……”落千山對這種傷勢很有經驗,仔細看了看,安撫子柏風,小石頭整天和子柏風呆在一起,受到青石靈氣滋潤,身體比之普通的孩子結實很多。
看到小石頭這樣子,落千山也很不好受,小石頭雖然是個小皮猴兒,卻是一個招人疼的孩子,平日里一聲一個落家大哥的叫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痛。
“哥……哥……”小石頭緊緊拽住了子柏風的袖子,死活不松手,想要把家里生的事情說給子柏風聽,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干嚎著哭,哭的撕心裂肺的。
“小石頭,你別慌,別慌,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嬸兒和我爹都沒事,我一定會去救他們的!”
落千山在旁邊神色復雜地看著。
現在也已經擋住了小石頭了,子柏風毫無戒心,只要他手起刀落,在子柏風後心刺上一下,頓時就可以排除這個大大的隱患,但是他卻下不了手。
殺了子柏風,能解一時之憂,但是他自己一個人怎麼去救府君,怎麼去解救蒙城于水火呢?
不能,他沒有這個能力。
該怎麼辦?怎麼辦?
不只是落千山在苦思這個問題,子柏風也在冥思苦想。
他抱著小石頭走了一段路,來到了停靠在附近的雲舟之上,把小石頭放下來,算盤、兩只小狗和白狐也都跟著上前,子柏風這才有時間對一算盤一狐兩犬道謝。
用的是完全對人的禮節,認認真真道謝。
特別是白狐,若不是它,恐怕小石頭真的會被非間子殺了。
“你要帶著小石頭?”落千山問。
“不,我送他去個安全的地方。”
蒙城和下燕村現在都不安全了,但是今天早上,子柏風和落千山他們剛剛去了另外一個村子。
燕老五在那里!
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子柏風覺得,還有一個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可以放心把後背交給他的人真好。不在乎實力,不在乎強弱,僅僅是有這樣一個人,就已經可以讓人安心了。
而燕老五,就是這樣一個人。
雲舟再次啟程,直奔燕村,子柏風從座位下面取出了藥箱繃帶、文房四寶,密密麻麻地在繃帶上書寫上了愈字,細細纏在小石頭的胸口。
兩個人當初出時,備齊了各種物資,此時便都派上了用場。
幫小石頭處理完,小石頭在子柏風的懷里抽噎著,胸口悶悶的,一陣陣鈍痛。
子柏風又安撫了他幾句,又一一幫助白狐和兩只小狗療傷,療完傷之後,子柏風還沒罷休,而是再次運起了養妖訣。
養妖訣已經進階到了第二階陰陽生。
正如同第一訣一元化對第一階墨痕中的妖怪有翻天覆地的靈妙,第二階陰陽生對第二階點頑石的妖怪也有著極大的效用。
子柏風伸出一指,在白狐的面前虛空處,運筆寫,朗聲吟︰
“白狐向月號山風,秋寒掃雲留碧空。
玉煙青濕白如幢,銀灣曉轉流天東。
溪汀眠鷺夢征鴻,輕漣不語細游溶。
層岫回岑復疊龍,苦篁對客吟歌筒。“
不論見幾次,落千山都覺得很神奇。
一是子柏風總是能夠記住這些稀奇古怪的詩文,聽起來怪好聽的,但是一句也聽不懂。
另外一種,就是這奇怪的詩文,所能夠產生的效用了。
當初子柏風對束月劍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神奇,但是和此時一比,卻又相差甚遠。
隨著詩句的念誦,白狐的身邊漸漸升起了盤旋的怪風,而雲隨風動,風剛起,雲就來,淡淡的雲紋掩映在白狐的皮毛之上,皮毛隨風而動,便是雲彩隨風而動。
風吹雲動,雲紋之下,竟然又出現了山水之紋,那雪白的狐狸之身,竟然就像是突然之間有了天地萬物,無盡生靈。而雲紋之上,也出現了日月星辰,飛鳥走獸……
念誦詩句時,子柏風所想的,卻是當初他剛剛得到那青瓷片時,所見過的轉瞬千年,一念萬世。
這世界上,有幸能夠見到這般場景的,又有幾人?
恐怕就只有子柏風一人罷了。
而這本就來自青瓷片的感悟,再加上養妖訣的配合,以及前輩詩人妙絕人寰的詩句,三者融合,所產生的效果,卻比煉制束月劍時要更神奇。
白狐眯著眼楮,顯然非常舒服,來自養妖訣的靈氣與靈性彌漫在它的全身,讓她有了一種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白狐眯著眼楮,顯然非常舒服。一道道的光芒在子柏風和白狐之間流轉著,風雲動、星月明,山巒河溪皆歡鳴。
但是子柏風的野心太大了,一次所灌輸的靈性與靈氣,出了白狐所能容納和理解的極限,它眯起了眼楮,就像是吃飽了在消食一般,全身顫抖著,盡力消化著子柏風所賦予的力量。
但是最終,大多的靈氣還是散失而去了,就只剩下風與雲還被它留在身上。
風被縮在毛之中,白狐雪白的長毛無風自動,在它的毛與毛之間,有數不清看不到的風在嬉笑著,旋轉著,出了嗚嗚的聲音,就像是山嵐吹動了松濤,這風讓白狐身上的毛似乎都活了起來,歡呼著,雀躍著。
雲則懸浮在白狐的身邊,一團團,一簇簇,就像是畫在空中的雲紋,半透明的,卻著蒙蒙的光芒。
白狐的身後,在尾部的一左一右,竟然又有什麼東西長了出來。
又是兩條尾巴!
三尾靈狐!
這世界上,倒是流傳著許多的傳說,傳說中令狐若是成妖,便會多出幾條尾巴來。而妖狐的極致,便是九尾狐,九乃數之極致,九尾狐並不是只有九條尾巴,而是有著數不清的尾巴,乃是狐妖之神。
若是僅僅有九條尾巴的狐狸,只能稱之為九尾靈狐。
但即便如此,所謂三尾靈狐也僅僅存在在傳說之中,落千山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看到這存在。
白狐的身軀似乎也大了許多,趴在船艙之中,竟然佔去了小半的地方,全身毛勝雪,雙眼紅若丹朱,尾似流雲舒卷。但是眨眼之間,這白狐晃了晃身子,竟然又恢復了當初那小巧玲瓏的白狐模樣,似乎之前都只是一場幻夢。
落千山晃了晃腦袋,又抬頭看過去,小小的白狐,蹲在那里,兩條細長的眼楮眯起,晶瑩的雙眼里滿是迷離的神色。
子柏風那溢出來的力量也沒有被浪費,靈氣與靈性,完全被四周的其他幾個小家伙吸收了去。
算盤星月,小狗山巒,錦鯉河溪,一個個都眯起了眼楮,縮著脖子,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靈力。
而除了這些靈氣與靈性之外,其他的也大多被雲舟本身所吸收,雲舟之上彩繪的圖形似乎瞬間就有了靈性,變幻無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三章︰一刀一劍闖仙山
子柏風竭盡全力,身上積攢的靈氣和靈性幾乎消耗一空,好在現在的子柏風也不完全依靠大青石幫他充能了。
眉心處,黑白二色的靈氣冒出來,沿著周身運轉,一點點的靈氣便如同岩縫里的水珠一般,重新滲出來,匯成涓涓細流。
想來,地脈之中的靈氣滲出,匯聚成玉石,也是這般經過吧。
不索取,不吸收,靈性守靈台,靈氣自然生。
人生在世,並不見得一定要對外界索求無度,人也可以和這個世界,這天地和諧共生的。
子柏風忍不住這樣想著。
深深呼吸著船艙中突然變得格外清新的空氣,落千山覺得自己的力氣也恢復了許多,腦袋也清醒了許多,他隱隱有了一種想法,卻怎麼也把握不住。
受到了子柏風的養妖訣第二訣所滋養,兩條錦鯉更加精神,尾巴擺動之中,雲舟幾乎離開水面,不等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回味一番,雲舟就已經到了燕村。
燕村村外,此時正敲鑼打鼓地舉行著一番盛典。
這盛典,一邊是披麻戴孝的喪禮,一邊是慶賀新族長的賀儀,兩場盛事湊在一起,不倫不類的,敲敲打打,吹拉彈唱的那些人似乎也有氣無力的,一個調子烏里巴里,亂七八糟的。
燕老五心不在焉地站在人群中,伸手扶著身邊的兩個蒼老老人。
燕氏的幾個族老之中,他年齡並不是最年輕的,但此時看起來,卻像是差了一輩一般。
除了已經去世了的燕村族老,其他的幾個人,大多都已經不良于行,只是派了子佷輩過來,一個個神情委頓,一點精氣神也沒有。
他不耐煩地皺著眉,心中在想著心思。
自從燕大富告訴他那有一個老道士飛渡小溪之後,他就心神不寧,總覺得什麼事情要生了。若說老道士,又是以那般神奇的方式從山上下來,那定然是鳥鼠觀的道士。
他很想立刻回去,把這事情告知子柏風,卻因為慶典被拖住了。而他本來打算讓燕二度奔行幾十里山路,捎信回去,但這一個個的老弱病殘,竟然連一個盛典等組織不起來,連抬棺材的青壯都湊不齊。
這般的情況之下,他怎麼能夠安心?
但是就在他不耐煩的時候,突然現,去了幾個時辰的雲舟,竟然回來了。
子柏風抱著小石頭,當先跳了下來,看到他,就快步奔了過來。
燕老五再也呆不住,那繁冗的儀式還在繼續,他卻無視其他人的目光,轉身就向小溪邊跑了過去。
如此這般兩方一說,看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一坐一站,沉默不語,燕老五也陷入了苦惱之中。
如此兩難的選擇,這倆孩子到底要苦惱到什麼程度。
突然,子柏風抬起頭來,道︰“你說,那老道人是從這小溪上來的?”
“啪!”落千山猛然一拍巴掌,抬頭看向了子柏風。
兩個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猛然閃耀的光芒。
這一刻,兩個人終于又找回了當初能夠並肩作戰,互相信賴的那種感覺。
因為,他們終于找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唯一的方法,一個荒謬絕倫,極端冒險,卻不知道為什麼,觸動了兩個人內心深處那根弦的辦法。
鳥鼠觀!
“這小溪,能通到什麼地方?”子柏風問道。
落千山左右看了看,這里除了他,就只有燕老五了,他怎麼能夠知道?所以定然是問燕老五了。
“這里……”燕老五皺眉沉思著,他的足跡遍布整個鳥鼠山,但是這邊畢竟是燕村的地界,而不是下燕村的地界,他還真的記不太清楚了。
“你等著!”燕老五不由分說,直接把正在磕頭出殯的燕大富拽了過來,把他向前一推,道︰“大富,你說說這小溪向上,是什麼地方?”
小溪向上,蜿蜒數十里,連綿不絕,這里是鳥鼠山的側峰,一路向上幾十里的山路,直達雲霄,燕大富也沒見過這小溪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只記得翻過這座山,對面便是鳥鼠山的主峰,高聳入雲,不見峰頂。
“我記得老輩說過,鳥鼠觀里的神仙,就住在鳥鼠山的主峰的雲端之上。”燕老五道,他沒去過,卻知道,“六百里鳥鼠山,我也不敢深入太遠,你們真的想要去?”
“去!”子柏風只回答了一個字,斬釘截鐵。
落千山已經開始準備了,他從雲舟里翻出了各種武器,綁在自己身體各處,又重新把自己武裝到了牙齒,子柏風都不知道這家伙啥時候準備了這麼多武器在自己的船上。
燕老五解下了自己的獵刀,要遞給子柏風,子柏風搖頭謝絕了。
他已經有了束月劍,便不需要這些凡兵,他撫摸著乖乖呆在一旁的小石頭,對燕老五道︰“老爺子,小石頭就求您幫忙照顧了。”
“我省的。”燕老五把小石頭拉到了自己的懷里,一只手攬住了他,道︰“放心吧,小石頭是個好孩子,我一定會照顧好他……你一定要回來……”
這個少年書生,這個少年村正,曾經讓他苦惱不已,讓他煩悶不堪,讓他恨不得趕出村子,但此時此刻,這個少年卻成了整個下燕村的魂,成了整個下燕村的主心骨。
沒了他,下燕村將會怎麼樣?
燕老五不敢想象。
他很想說自己也跟著去,至少能夠幫他們做個向導,但是此去,他只會是拖累。
“六百里山路,你們要走多久?”燕大富搜刮干淨了自家的糧囤,也只搜刮出來了一點糧食,裝在袋子里,要讓他們帶著。
子柏風卻是拒絕了。
他看向了落千山,微微一笑,道︰“六百里山路,倒不用太久。”
“好好保護小石頭。”子柏風蹲下去,又摸了摸兩條小狗圓乎乎的腦袋,點了點被小石頭抱在懷里的算盤,叮囑道。
兩條小狗連連點頭,子柏風轉身就走,白狐也跟了上去,走在子柏風的左側。
“放心,我定然護得他周全。”落千山拍了拍腰間的長刀,也跟了上去。
子柏風把兩根長槳切開,分成了數節,和落千山兩人把長槳扁平的一面綁在了腳上,又把長槳的圓棍系在了錦鯉拉著的纜繩上,兩條錦鯉拉著兩人,在深淺不一的小溪中游動著,兩個人帶著兩道沖天的水花,如同箭矢一般,逆流而上。
白狐回頭對燕老五和小石頭點點頭,化作一道貼地飛行的白箭,追了上去。
看著兩人一狐和兩條錦鯉消失在山林之中,燕村眾人久久不語。
“一定要回來啊!”燕老五心中低語。
六百里鳥鼠山,遍布溪流。
山若筋骨,溪為血脈,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全神貫注,時而跳起,時而轉折,如此一兩個時辰下來,他們終于逆流而上,繞過了第一座山,不論是兩人還是錦鯉都已經精疲力竭。
倒是白狐,真的如同疾風一般,走路奔行之中,不見絲毫煙火氣息,腳不沾地就跟上兩只錦鯉。
等到兩個人休息時,白狐便去獵食,獵了兩只兔子來讓子柏風等人填飽肚子。
落千山聚攏了一些枯葉樹枝,子柏風虛虛寫了一個火字,火焰便升騰而起。
加上錦鯉從小溪中抓到的溪魚,兩個人狂吃了一場,補充了一下消耗的能量,來不及完全休息過來,就繼續趕路。
不論是子柏風和落千山,都憋了一肚子的火。
子柏風偶爾關注一下下燕村的情況,看到老爹和嬸兒被綁了起來,面對面丟在了床上,正面紅耳赤地互相對望,便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
子柏風不敢浪費太多靈力,極力克制自己去看下燕村狀況的沖動,告訴自己,只要雙方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便絕對不會有事。
“讓老子費那麼大力氣,到了鳥鼠觀,老子定然要先殺上幾個!”落千山惡狠狠道。
繞過了第一道山,順流而下時,度快了許多,也輕松了許多。算是緩了一口氣,然後再抬頭。
鳥鼠山主峰已然在前。
此時天色已然黑下來,夜晚看不清路途,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想當初,非間子從雲端之上,乘坐雲車飛下來,從鳥鼠觀到蒙城,也飛了一個上午,他們這樣趕路,已經是體力能夠承受的極限。
但到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時,兩個人就睜開了眼楮。
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安穩。
落千山迷糊中睡醒時,現子柏風正在摩挲著手中的束月劍,束月劍在夜色之中,真如同一束月光一般,在子柏風的手中盤旋飛舞,子柏風不知道在上面寫了什麼。
子柏風迷糊中睡醒時,現落千山在小溪邊找了一塊光滑的石頭,鏗鏗鏘鏘地磨刀,一把鋼刀唯恐不快。
等到兩個人白天醒來時,卻什麼也沒說。
默默吃了一些昨天剩下的殘羹剩飯,子柏風抬起頭來,再次看向了那高聳入雲的主峰。
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爹,嬸兒,你們等著!”子柏風心中道。
但是,從山腳下的一條小溪溯溪而上,剛剛走到了半山腰,子柏風卻現,小溪斷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四章︰一輪水車分陰陽
小石頭只是一個小孩子,做事不靠譜,子堅讓他去找子柏風,他就去找子柏風了,竟然連村里都沒有留個信。
但是子家的異常,還是被人現了。
進山尋玉的隊伍回來了,眾人習慣性地就在子家的門口停留,分配獵物,討論收成,商議之後的計劃,柱子和二黑兩個人今天收獲極豐,打算向子堅報告一番,誰知道剛剛推開大門,就聽到子堅大叫起來︰“快跑!別進來!危險!”
“村夫愚民,不屑殺之。”非間子冷笑一聲,算是為自己澄清,又是在威脅,他一眼看過去,正如當日看落千山的那一眼,一眼之後,不論是柱子還是二黑,竟然不受控制地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娘,我跟你拼了!”只是一跪,柱子瞬間就掙脫了非間子的震懾,他怒吼著就要沖上去。
“柱子,快走!他是鳥鼠山上下來的惡道人非間子!”子堅只來得及解釋這一句,但這一句也就夠了。
二黑從後面死死抱住了柱子,柱子一怒之下沖上去,怕是要害了子堅和燕吳氏了。
“你敢傷我哥哥,我就算是上山下海,也要殺了你!”柱子的脾氣,哪里是輕易肯退縮的?當日里,強盜砍了他一刀,他就敢單人只弓殺到強盜老窩里去,這是一個從來不肯吃絲毫虧的主兒。
袖袍一展,一道勁風飛出,大門又被關上了,非間子聽著外面的咒罵聲,沉默不語。垂下眼瞼,眼觀鼻,鼻觀心,苦心修行。
他的心境已破,想要重新樹立道心,必須比之前更努力十倍百倍不可。
而耳邊的諸般辱罵,他只當是對自己道心的錘煉,對自己修行的磨練,充耳不聞,一心修行。
他必須隨時準備著子柏風回來,或許還有那個不知道死沒死的落千山。
這倆人若是配合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怕,就算是手中有子堅和燕吳氏當人質,他也沒有萬全的把握,所以必須努力,再努力。
原本只能在自己的腳下如同螻蟻一般被自己踐踏的敵人,突然之間就成了自己必須全心應付,甚至就連全心應付都不見得能夠對付的對手,這種反差,讓非間子極為不習慣,他突然就明白了當初子柏風等人在他面前時的感受。
只是,此消彼長,他固然擁有遠對方的實力,卻依然敗下陣來,他自問敗得冤枉,若是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給對方這種機會。
絕對不會!
子堅被綁在床上,聽著門外傳來的喝罵之聲,那不只是柱子和二黑在罵,還有其他的村民也在罵,若不是還有一些理智,他們恐怕就不顧一切地沖進來了。
這種不顧自身安危的做法,是為了誰?是為了自己?
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吧。是為了他們所尊敬,所愛戴,為他們帶來了嶄新的生活,不同的人生的子柏風啊。
那一瞬間,子堅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即便是死,他也不能連累自己的兒子。
他看向了對面的燕吳氏,燕吳氏看著他,對他露出了一絲笑容,她的眼神和子堅一樣的堅定,不存絲毫的猶豫。
兩人已經存了同樣的心思,那一刻,他們只覺得彼此之間,再也沒有那麼近的距離。
燕吳氏突然閉上了眼楮,斜著眼楮瞥了一眼非間子,看非間子低垂著眼簾似乎什麼也沒看,便輕輕湊了上去。
子堅猛然瞪大了眼楮,唇上熱熱的,軟軟的,還香香的。
是昨日滴了香油的蛋湯的味道。
下一秒,子堅便忘了一切。
一個干柴,一個烈火,卻總也不敢湊到一塊的兩人,突然燃起了熾烈的火花,在這生死之間,危急之刻,再難熄滅。
“你們都湊在那里做什麼!”大門之外,一聲斷喝。
燕老五怒喝打斷了打算說什麼的人,他對眾人搖搖頭,使了一個隱秘的眼色,招手道︰“都閑著沒事干了?難道忘記今天要建筒車了嗎?”
燕老五回來了。
聽到了燕老五的聲音,子堅心中頓時一驚,又是一喜。
他知道子柏風是和燕老五一起去的,而聽燕老五的話,似乎他早就知道生了什麼,那是不是說子柏風也已經知道了生了什麼?
他最擔心的就是子柏風不顧一切,魯莽地來救他。
但是現在他現,自家的兒子,果然和之前不同了。
結束了纏綿,子堅和燕吳氏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如釋重負。
“可是五爺……”柱子還想說什麼。
“沒什麼可是的。”燕老五瞪了他一眼,道︰“這種跳梁小丑,秀才爺自己會處理,你們莫不是忘記了秀才爺離開之前,布置的任務了。我就知道,我若是不在,你們便會偷懶!”
燕老五是送走了子柏風等人之後,就立刻趕回來了。
他把小石頭留在了燕村,千叮囑萬囑咐,讓他們一定要照看好小石頭。而後他又讓燕二道蒙城官道上守著,不要讓村里的村民去蒙城,這才自己只身出,橫穿了山林,從燕村回到了下燕村。
即便是他老當益壯,這般勞心勞力也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但是他卻不想就這樣干等著。
以前他不知道所謂仙人的真面目,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他只要一想起來自己曾經幫仙人帶路,曾經是仙人的幫凶,臉上就火辣辣的痛,就像是被人反反正正打了十幾個耳光一樣。
他不甘心,也不願意就此罷休,他絕對不想再一次向仙人低頭。
仙人又怎麼樣?下燕村絕對不會就此被打敗,更不會被打垮。
而從燕村回來之後,他更深切地感覺到了一點。
下燕村是與眾不同的,下燕村有福星,有福氣,有福緣,所以下燕村的村民,才能活的那麼好。
所以,不論什麼時候,不論什麼事情,都不能耽擱了下燕村的展。
秋收已經快要結束了,除了一些晚熟的作物還留在地里,其他的基本都收了上來。
這是一個好到讓人難以置信的豐收年,家家戶戶的糧囤都幾乎要滿出來。但是村里去賣糧食的人卻說,城里的糧食貴了足足四成,因為今年其他地方都大量減產,兩相對比之下,燕老五更能夠感受到下燕村的不同之處。
而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加的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豐收,所以幾日之前,他就主動來找子柏風,商議起子柏風曾經說過的建設水車、筒車的事情來。
豐收之後,地的肥力便被削弱了,山田本就薄弱,所以他們要在秋收之後和春播之前,來兩次蓄水灌溉。
這些日子里,收完了地里莊稼的村民,就全家出動,在山上開挖溝渠,搭建木架,而子堅和二黑兩個人也都早早準備好了木材,做了簡單的輪架。
就像是當初建設水力磨坊一般,眾人對筒車這種同樣出自子柏風手筆的設計充滿了期待,二黑把早就準備好的木料彼此搭建起來,組成一個巨大的輪子,然後在輪子上固定上粗粗的竹筒,七八個大漢下到水里去,就在水力磨坊上方不遠處的地方,又把一個大輪子固定在了溪水里。
溪水轉動,帶動水輪,同時也讓竹筒灌滿了水,順著巨大的輪子轉到了上方,又自動傾倒出來,倒入了早就用竹子搭建好了的竹槽之中。
清澈的水流沿著竹槽歡快地奔流,村子里的小孩子們跟著那奔流的細流奔跑著,大聲歡笑著,村民們一個個踮起了腳尖,張大嘴巴,看著那代表著生機的水流順著竹筒流過了上百米的距離,流入了一處挖好的溝渠里,然後順著溝渠流入了田地里,滋潤著貧瘠的山田。
嘩嘩的水聲雖然單調,卻充滿了異樣的節奏感。
這是什麼?
這就是希望!
難以言喻的幸福感緊緊攝住了他們的心。
從這天開始,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挑水灌溉了!
“都別呆!快點干活!這才一個,還有四個呢!”燕老五大聲呵斥眾人。
除了這一個筒車之外,還有四個筒車。
最大的這個筒車,高有數丈,每一根木料都是取的山中的參天大樹,否則不夠長,也不夠堅韌。筒車的輻條交錯,本身極為沉重,若非溪水到了這里,水流變的極為湍急,否則絕對帶不動。
而之後的這四個,依次縮小,最小的那個,便只有一人多高。
第二個筒車建在了竹槽中水流傾瀉而下的地方,一部分水流推動這一部筒車,而一部分水流被筒車裝入筒中,水流分了一半,再次拔高了兩丈有余,灌入了另外一組竹槽里面,延伸到了百米之外的另外一處山田。
山田便是如此,地勢高低不平,不能聚作一處,因為利用率不高,還算不上梯田,也不能由高處開始集中灌溉,所以就要用這種高空架橋的灌溉方式。
非間子站在子家的房頂之上,微張著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的一切。
那竹筒組成的水槽,就像是一條條蜿蜒的巨龍,又像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劍,又好像是一條條暢通的經脈,那線條,那顏色,都如此的美妙。而水流帶動的幾個輪子,一邊蓄水,一邊吐水,半邊有水,半邊無水,就像是不停旋轉的陰陽太極,生生不息,流轉不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