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昨夜太平長安,今日殿試識君(2)
跪拜禮過後,素珍隨其余九人緩緩站立起來。
他們都是此次會試的脫穎者。
眼前是許多人窮一生也未曾可見的盛大殿堂,凌駕於萬萬人.權力之頂的治國重臣廓。
可惜,這所有風流與美麗,此刻似乎都與她無關。
死死盯著這大殿最矚目位置上的男人,素珍將早已修剪得禿禿的指甲掐入掌心。
那人和她相隔太遠,冠上珠簾輕垂,半遮著臉面,看不清模樣。
還在先帝治喪期間,他外罩一身玄黑寬袍,袍螣九道凌雲金龍,兩手抓握在鑾座兩端,袍踞在椅下微微蕩起。
誰來告訴她,為何只不過一襲玄色,竟亦如此逼人,擠得她心頭慌恨又疼,那種堵悶,便像被厚褥狠狠裹壓,怎麼掙扎也無法喘過氣來,幾臨頻死。
就仿佛,他其實早透過珠簾子,也在將她打量傑。
她一驚,雖說兩相皆看不得太清,但萬一教誰發現異樣便麻煩,咬牙又咬牙,她轉向左右文武百官觀察而去。
今日的金鑾殿,和平日一樣,因為滿朝文武,濟濟一堂,亦和平日不一樣,因一朝文武皆被皇帝賜了席座。
右首武將,紅纓鐵盔,軟鎧衛衣,正正蕭颯氣昂;左側文臣,烏紗玳瑁,綬帶棗袍,那是雅爾風存。
鑾座上,男人一笑,一聲“眾卿入座吧”令下,滿朝文武嘹呼萬歲,那暗紅袍子便如水似漪緩緩在地上鋪展開來,一場意氣風發在這一瞬被全數寫盡。
大紅氈毯正中亦已備下案幾。十桌十座,案上設文房四寶,只待筆揮墨舞。
素珍深深吸了口氣,她今日要用盡所有力氣去赴這場約,哪怕此刻她想她已猜到昔日那位木大哥是什麼人。
位列文官之首,不過數人。
木取於權,三來自非。
嚴韃、魏城輝身在其中,除去當朝左相權非同,還有誰有資格站在他們身邊?
除去這位左相,誰還會憑興致每屆赴考,最後又年年旁落,只因這位多年前的狀元早已位極人臣,自己的卷子只能自己抽起,孤芳自賞。
昨日寧安一夜看他和李兆廷以友相稱,竟一時忘了李兆廷是受誰之邀而來。
國子監裡,他一聲“晁晃住手”,聽說晁晃乃是多年前武狀元,隨非同入朝,為國效命,以非同為兄,一生只為權相而戰。
種種,她早該省悟的。
此時,晁晃和霍長安位於殿右武將之列,那晚客棧跟在慕容六身邊的老者也在,他是誰?
而於殿上左偏角,當日法場上所見的三王爺四王爺都在,另有五六個男子,募容七、慕容九也在其中。
雖未必人人有實權,但這些應該便是一眾皇親國戚了。
可是,慕容六呢?他怎麼沒在這裡?
這人既得連玉看重,這種重要時刻,怎會不在?
她正心生疑慮,又見文官中,被她誑過座位籌的吏部侍郎高朝義和打過她屁股的刑部尚書蕭越朝她看來,心思難辨,她趕緊收斂側目,不意竟碰上權非同投來的目光。
他朝她輕輕一笑。
她亦一如初見,回他一笑,仿佛他還是當日那個一見投緣的朋友,刻意隱瞞身份一事不曾發生。
權非同略一擰眉,唇角隨之又淺淺翹起,緩緩之間,目光魅然,又朝她努努嘴,示意嚴韃方向。
嚴韃這位數朝老臣,這時正在皇帝目光的示意下,出列宣道:“吾皇有示,今為殿試期,望各士子於御前盡顯風.***,令朝廷選出國之棟,民之梁,為國為民再添新員!”
一語方罷,素珍能感到身邊眾子的激.動,與百官亦略帶緊張的觀望。
她舔舔有些發干的唇瓣,袖子中雙手握的緊緊的,被連欣射殺的孩子,展貨會上糧油瓷緞,撿拾銀子的貧漢小孩……一幕幕情景在腦裡閃過,大仇以外,此刻心裡竟似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又咽了口唾沫,仔細聽嚴韃講題。
“請立題論我大周士農工商各道利弊,以治理之法破題。在座每位大人將獲發竹簽三枚,其上分別刻有狀元、榜眼與探花名位。試畢,各考生將試卷交予各位大人考核,每位大人請將自己手中簽子交予心儀者,如此,得簽最多三位將成為本屆科舉考試最終脫穎者。”
嚴韃這一宣讀完,自己也愣得一愣,殿試從來都是天子親點,這……
堂下,自是一陣驚駭。
這時,連玉自座上緩緩站起來,一覽眾臣道:“朕登基未久,眼界尚淺,殿上都是我大周重臣,見多識廣,根基……厚實。”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方笑道:“此是朕登基以來第一屆科舉,科舉乃大事,事關百姓社稷福祉,還是請諸位幫朕拿個主意吧。”
“臣等不敢。”
眾臣聞言,面面相覷,目有疑色,皆起而下跪。
連琴瞥了連捷一眼,連捷趕緊看向嚴韃,嚴韃微微搖頭,嘆了口氣。
魏成輝此時一瞥權非同,只見對方微微斂眸,他心裡一笑:噢,連玉,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這局大勢已定,你來個順水推舟,成全權相國?”
“朕意已決,開始考試吧。”
連玉聲音淡淡傳來,又是那種感覺,熟悉……這亂七八糟想的什麼呢,素珍一甩腦袋,一看各人在一眾內侍的帶領下,已向座位過去,她也趕緊追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61 狀元郎,可願從此為朕開路護航?
緊張的胃都疼了,她本來還想,若慕容六向連玉說上幾句,連玉將連欣的事放開,憑借實力,她也許能奪得第三,畢竟,會試之時,她小試牛刀,還有所保留。
爹爹說,要讓人知你底線在哪裡,這樣人家就不敢輕易欺負你,但永遠不可讓人知你的底牌是什麼,這樣人家才不容易害你。
李兆廷和司嵐風過於強大,她沒有把握打敗他們。
但是第三名,她有一份篤定。
可現下,她並非任何一個重臣的門生廓。
是,她似乎和不少人打過照面,但這些人會幫她咩。
不會。
誰會要她這種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傑?
只是,事到如今,她只有先奮力一戰。
可以害怕,不可以認輸。
“懷素,加油!你是最棒的!”
她握拳,衝自己低吼了聲。
然後立刻被鄙視了,整殿人刷刷看怪物似的看著她。
她吐吐舌,又見司嵐風一副嘲笑模樣,李兆廷微微皺眉……她衝二人一笑,為免被其他人鄙視,兩人立刻假裝不認識她,別過頭去。兩人目光相交,並不言笑
背後,有細小聲音嘀咕,“我居然排在你這貨後面……”
她一愣,轉頭,隨之驚喜,“小周,你也來這裡考殿試呀?我方才沒注意你,對不起啊。”
第十名的朱小周橫她一眼,“廢話,我不來金鑾殿考試,難道來這裡買菜?不用對不起,我一點也不想被你認出。”
這貨..
小周是素珍在史鑒商的“撞緣客棧”認識的考生,平日話不多,卻是一毒舌。素珍卻甚高興,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嚴韃警告地看了二人一眼,“請考生保持考場安靜,否則取消考試資格,現下,考試正式開始!”
有許多目光看來,素珍卻不回看,什麼也不管,只帶著方才調節過的微微好心情開始落筆,直至結束。
她坐在位子上,看著紙上墨跡,眉眼淺淺彎開,但隨之又陷入最大的不安。
除去她,所有人都已離座,走到滿朝文武面前,尋找自己的伯樂去。
“張謙,暫得一簽探花,一簽榜眼。”
“姚毅之,暫得兩簽探花,一簽榜眼。”
“司嵐風,暫得三簽榜眼,兩簽狀元。”
“朱小周,暫一簽探花,兩簽榜眼。”
“李兆廷,暫得七簽狀元。”
“司嵐風,暫得三簽榜眼,三簽狀元。”
……
讀到李兆廷名字一剎,素珍仿佛驀然被人震醒,霍地站起來,她最擔心的時刻終於來臨。
怎麼辦?
“李懷素,還不將你的卷子交上來,你可知,你越晚,得到簽子的機會就越小!”
遠遠鑾座下,嚴韃聲音嚴厲而來。
這一聲,也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引來,紛紛看向殿中央。
考生案桌上,只剩她一人。
不少人都失笑出聲。意義不一。
素珍拿著卷子,手心濕的不成話,脾胃緊張得陣陣抽疼,天地裡,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
怎麼辦?
爹爹,怎麼辦?
慕容六,怎麼辦?
突然就想起那個眉眼淡淡,拿著折扇敲她頭人。
慕容六,你不是說過會幫我麼?你果真不要我了嗎?
水,舟,櫓。
舟。
這時,四下如此熱鬧熱烈,和她一樣安靜只有鑾座下那個人了。
連玉,你是這樣謙厚的人麼,去籠絡的權臣。不,你個偽君子,你不是。你這個狠毒的男人。
她忍不住又朝這仇家看去,只見他果和她一般安靜,兩手緊緊抓握在鑾座上,那姿勢似乎從沒變化過,便那樣隔著珠簾子,觀看著殿中所有,還有她。
忽然之間,便像六少被那折扇敲打在頭上疼痛,那些話一點一點被敲進去。
她低叫一聲,拽著卷子,朝連玉的方向衝奔了過去。
嚴韃之下,人們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懾,本繼續的動作,一緩停下。
“李懷素,金鑾殿上,豈容你放肆!”嚴韃怒斥。
倒是權非同看著她,出言勸道:“嚴相莫怒,這考生亦是一時急了。”
魏成輝目光一動,揮手招過御前兩名侍衛,便要將素珍拉下,莫讓擾了聖駕。
慕容七慕容九二人相視一眼,慕容九略一猶豫,終是伸手一攔,“慢著,先莫動手。”
這間隙,素珍已跪到連玉鑾座台下階梯前。
她雙手高舉考卷,道:“請皇上批閱。”
“胡鬧!”
高朝義一聲冷笑,高聲喝道:“李懷素,你好大的膽子,金鑾殿上,竟違反我皇旨意,皇上方才便明令讓我等閱卷選賢,你這豈非將皇上的話當耳邊風,更不將我等官員放在眼裡!”
素珍驀然回頭,緩緩眯眸,揚手一指指向他,“你放屁!”
“你!”高朝義被她一窒,竟一時岔住,好一下,方才怒道:“你再說一遍!”
素珍冷冷一笑,看向前面百官,眾人一時震疑,卻聽得她朗聲道:“諸位大人,敢問鄉會殿三試走的是什麼程序?為天下公,為對朝廷肱骨之臣以示器重,科舉大考,天子並不隨意憑己喜好批下狀元郎。鄉試,由地方父母官主持,會試,由京畿相關各部大人主持,可這是殿試!天子對各位尊重,再次謙讓,讓諸位選賢舉能,諸位呢,可曾對天子還以同等尊重?竟不曾再三還此權於天子?”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此乃大勢,勢不可摧;民是水,君是舟,君主當順應天意民心。然舟生有櫓,無舟無櫓,舟毀櫓亡。諸位乃推舟而行的櫓,無君亦無你們存在之需。君聽於民,制以策,爾等聽於君,執以策,此乃天道,如今豈非本末倒置?”
“李懷素這試卷只能給我皇檢閱,若諸位認定懷素有錯,可將懷素拖出大殿,或杖或殺,懷素絕無怨言!”
“臣等有罪,皇上恕罪!殿試三甲,請皇上親點!”
她話口方落,那琅琅余音,還回蕩在大殿四壁,滿朝文武卻竟已全數跪於階前。
金鑾頂端,一直沉靜不語的連玉此時方緩緩而起,珀色雙瞳微微眯起,一聲長嘆,方道:“眾卿先行平身。朕並不打算閱書讀卷,自古以來,武無第二,文無第一。你認為這一位的文章好,我認為那一位的文筆妙。”
“能走到殿上的諸位士子,才氣才華謀略自有過人之處,最後再以一紙文章來選賢任能,豈非失於空泛,紙上談兵,再華美又有何用?”
“狀元之才,文名甲天下,最終要入仕,為國為民。一顆為民之心,眾卿,不比這最後一紙書墨更有意義?是以,若由來朕批,最後一試,朕不看文采風流,只看心術。
若諸卿果要朕親點,朕今日將一破祖宗之規,不以文采論風流,誰曾法不惜衝撞朕御妹,攔下彼時不該死的孩童;誰曾於大魏展貨會上,施銀米於底層百姓可憐人,誰便是朕的狀元郎!”
“皇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霍長安願擁!”
“臣連捷,連琴願擁!”
“臣嚴韃……”
……
隨著霍長安出列,走到前面,一掀衣擺又毅然跪下去,殿上百官聲音,再次此起彼落。
官員一個個走出,嚴韃之後,魏成輝目光一深,也出列。
最後是晁晃和權非同。
權非同嘴角一抹輕笑微嗪,掀衣輕輕跪下。
結束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素珍心頭撲通亂跳,汗濕三層重衫,包括裹.胸布,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握到她雙手上,頭頂聲音含笑傳來。
“狀元郎,從此可願為朕開路護航?”
她猛地抬頭,卻瞬刻驚住,所有氣血湧至咽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2 提點刑獄司
眼前這個大周君上,是……慕容六?!
怪不得,昨晚,姬領隊在展貨會上對大周無禮,她無意去抓他手一瞬,他會反握住她的手,那是大周君主的怒意。
怪不得,慕容七和慕容九對他除去兄長的敬重外,還有著一份發自骨子裡的敬畏。
怪不得,霍長安說他事情極多。
她怔怔看著眼前的高大男子,腦子一片空白。
素珍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自見面起就對這人有股害怕之感,原來這世上果真有宿命這東西。
此時,那麼近的距離,她亦清楚看到那絲自他眼尾處緩緩蔓延出的近乎妖媚的陰冷。
這一刻,他不知與誰在暗處而峙,並沒收斂,讓它如花綻放。
“你怎麼可以騙我?那一晚,我救了你,我救的竟然是你!”
他父親,又或是他,殺了她一家,她卻救了他!
親手救了自己的仇人!
素珍幾要嘶啞著大聲喊出來,最後卻只能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發問。
一瞬,連玉雙眉一收擰住,而後目光又慢慢綻出幾分銳意,似在審度什麼。
素珍恍覺自己已淚流滿面,舌上盡是鹹腥。她大驚,怕被他覺察出什麼,勉力將血沫咽下,正要答話,他手上用力,已將她扶起來,“是,是你救了朕,所以朕送你獎賞,為民請命——李懷素,這難道不是你的願望嗎?”
聲音低沉,亦是僅兩人聽到的力度,那語氣裡竟隱透著一絲失笑的溺味。
似乎她是他一只小小寵物,此時頑皮貪玩傷了爪子在灑金豆子,他這當主人的便好笑的哄它一哄誄。
“是,這正是懷素的願望,侍君,為民。”
素珍輕輕掙開他,用力一闔眼睛,仿佛所有過往在這一眼中盡成煙雲,抬頭之時,噙著淚的眼睛已有了笑意,緩緩仰頭而答。
連玉眼尾一掠空掌,方負手階前,揚聲道:“傳朕旨,新科狀元李懷素晉京畿提點刑獄司,榜眼李兆廷晉吏部右侍郎,探花司嵐風晉兵部右侍郎。”
此言一落,素珍明顯感覺整堂溢出一股古怪氣氛。
她亦是大震。
這京畿提點刑獄司權力可不小,具有司法審判權,可審查全國案卷,前往國內各個州府刑獄,監督刑獄官員,推翻冤獄,乃全國最高典刑司!
聽爹爹說,往時新科狀元,多先進翰林院述職,編修文書、講學,後可調遣擢升為各部侍郎。當年,權非同亦是從翰林院編修一步步做到今日一國之相,今天,萬勿說她,便連李兆廷和司嵐風的職位亦是大提了。
連玉真要她當他的左膀右臂?為何是這職階?這提刑司背後藏著什麼秘密?對李兆廷和司嵐風的安排呢,又有什麼含義?
她明顯察覺到來自一朝文武那份洶湧,對於她,對於李兆廷司嵐風……
滿腹驚喜,亦滿肚疑慮!
此時,卻誰也不可解答她這問題,她也無法在這劍拔弩張的時間去察看他人。
“叩謝皇上,萬歲萬萬歲。”
能做的是和李兆廷、司嵐風同時出列,行叩拜禮。
其後,連玉宣布退朝,明日再議朝事,又將她留下,並帶到御書房。
留下來的還有慕容七、慕容九、嚴韃和當日客棧伴在連玉身邊的老者,素珍明白,這些便是連玉的親信之人,慕容七和慕容九便是那七爺連捷和九爺連琴了。
只是,沒想到那沉默寡言的老者卻是連玉的舅父,坑爹的慕容景候。
當日她就是被他府上總管趕出門,說查無此侄。
進去以後,各人很快各自尋了座,只有她局促不安,仍站在屋中央。
連玉在房中書桌後坐下,也不曾叫她坐或是其他,只眯眸打量著她。
素珍想,這目光像只狐狸,可又不太像,像狼?可狼凶狠殘忍又聰明,較狐總是失之一絲狡猾,嗯,他像只豺,看去似乎不如狼凶殘,但那實是偽裝,這種動物,性狠之余更多一份狐意與韌意。
她與之對視,腦裡惡惡想著將豺狼捉住後的百般虐待折磨方法,從抽打閹割到煎皮拆骨。
“李懷素,你是不是又在心裡罵朕什麼?”
連玉雙手橫胸,突然淡淡問道。
她頓時一驚,心道果是只死豺子,連忙搖頭,笑道:“微臣不敢。”
一聲微臣,倒也順溜。連玉眼尾一撩,嗤之以鼻,“就你這只小崽子那點鬼心思,朕還看不出來?給你封了大官兒,笑也不笑一個,怎麼,還不願意?”
素珍心想死連玉,就你眼毒,老子今晚回家就開始對鏡練習一種叫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你看,叫你看,我便不信你還能看出什麼來,想罷趕忙禍水東引,看向慕容景侯,“皇上英明,只是,微臣絕不是對皇上有異議,就是心裡有些感概,當初若能早點在慕容將軍府尋到你,興許省下今日一番波折。”
慕容景候長聲一笑,道:“狀元郎這是在怪責老夫罷,可真是對不住了。皇上是一早便交待下來,府中總管當時外出探親,未能通知,老夫吩咐了副總管,後你過去之時恰碰上總管回府,他不知此事,以為你是騙子,便隨口誑你,只因皇上和霍侯雖都是老夫侄子,但他們身份尊貴,保護之人多,自身武功又好,怎麼看也不像被你這樣的後生救了一命……”
什麼叫像你這樣的後生,素珍心下腹誹,嘴上自是說不妨,雖說將慕容舅爺得罪了把,但連玉似乎是信了還是懶得再與他計較,讓她坐下,又見連琴一拍胸口道:“六哥,你真是嚇死我了,今兒這出好戲,你早和醜小子串通好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3 天子門生
連捷作抹額汗狀,笑道:“我才是被嚇死那個好不好,一夜噩夢,你還記得六哥怎麼說,若司嵐風不能贏,整死我。”
連玉道:“今天不過是一場僥幸,朕和狀元郎並未約好,只讓青龍帶了水舟櫓幾話與他罷。”
眾人聞言一怔,又聽得連玉道低低一笑,道:“李懷素,你和權相似乎關系匪淺。”
他便這樣隨意拈來,素珍卻差點沒被他驚得滑下椅子,她連忙跪下,並無隱瞞將與木三相交的經過說了,正說罷,只聽得連玉道:“噢,那李兆廷呢?昨晚,朕看你悄悄打量他多次,為何?”
他聲音裡還帶著薄薄笑意,聽去不過也是隨意一問,素珍已是暗暗一顫,殿上背脊方干的衣衫又教汗濕了,都說伴君如伴虎,這般驚嚇下去,她的精神非被這男人廢了不可,說謊宜速,她不敢深想,將當天對權非同說過的話,又依樣畫葫蘆說了一遍,道:“當日微臣心想這考試總要有個依靠,怎知李兆廷看不上我,不肯引薦權相。微臣對他心有忿恨,不免多看幾眼。今日得皇上隆恩,自然不作他想,以後盡心侍奉皇上。”
謊言裡,最難分辨的話是真假參半,她豁心一搏,將自己當初想過投靠權非同的想法也說出來,增加可信度,卻將對李兆廷的愛戀以恨帶過,只盼連玉能信!
四下一片沉寂,這當口自然不會有誰會替她說話,得悉連玉身份,她髒腑氣血遭受衝擊,初冬舊患在殿上驟發,此時,心情一緊,那股腥鹹又湧上喉嚨,她低著頭顱,一動不敢動。半晌,方聽得連玉淡淡道:“嗯,狀元郎起罷,朕只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對阿顧的敵意,是因為什麼?”
素珍兩腳虛軟,身子本已貼上椅子,聞言幾乎又掉下來,拼了,她一咬牙,抬頭一笑,道:“都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可是我聽人說有人一見鐘情,那為何沒有一見就惡,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可我偏偏不喜歡,就像那晚我救你一樣,只因為我喜歡。”
“大膽李懷素!你竟敢反詰皇上,你是大周子民,救駕於危,本便應份!”
嚴韃一喝,猛然站起,顯已甚怒。
連玉卻是雙眉倏地一擰,眾人也不由得一個咯噔,很少看到連玉這種神色,方才殿上一見,正是李懷素哭的什麼似的時候,如今又——這李懷素倒亦是本事一樁誄。
但同時只見他眸中笑意亦是慢慢收去,道:“李懷素,可惜的是,這世上,有些人可以有憎恨別人的權利,有些人卻不可以,乃至喜怒哀樂的心。”
“人們都說,這個人是權相的門生,那個人是嚴相的門生……如此說來,你李懷素也是我連玉的徒弟,天子門生。這幾句話算是朕教你的第一課。”
素珍頷首,額叩到地,低聲道:“是,微臣明白了。皇上喜歡阿顧姑娘,微臣日後絕不敢再冒犯。若有違反,任憑打罰。”
“啊呀,李懷素,小王爺我可不習慣你現在這副奴才模樣,不過,不過,六哥的話總是沒錯的,你聽是必須的。”
連琴嘟囔著,眾人只見連玉忽而站起,眸光微沉,似要對李懷素說什麼,這時,門外卻傳來青龍略帶無奈的聲音,“皇上,缻妃娘娘和連欣公主求見。”
眾人一訝,連玉只讓青龍開門。
“缻兒,你好大的膽子,這是御書房,皇上處理政務的地方,沒有皇上的宣召,豈容你說來就來!”
待慕容缻與連欣見過連玉,慕容景侯吹胡子瞪眼訓斥道。
素珍看去,只覺這慕容缻嬌暈杏腮,生的真美,莫名的竟還有幾分眼熟,那慕容缻已笑道:“皇上都還沒怪罪呢,爹爹莫責嘛。”
她說著悄悄看連玉一眼,她的性情雖是鬥狠潑辣,此事亦有幾分忐忑,又半帶委屈道:“昨兒,皇上本要到缻兒那兒去,後卻沒來,缻兒親手做的湯羹,皇上也沒嘗著,缻兒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才會再過去,缻兒惦記著皇上身子,這不,今兒又重熬了些,正好欣妹在我那玩,說想過來看看新科狀元,缻兒便不惜冒犯,也拿著東西跟過來了。”
她說著將一個精美的瓦罐子放到書桌上。
素珍一聽絕了,心想這御膳房廚子多的很,連玉的身子好的很,娘娘。
當然,她亦知慕容缻醉翁之意不在湯,沒想連玉卻道:“缻妃,東西拿回去罷。”
眾人當場一驚,雖說連玉最愛魏妃無煙,但對慕容缻這表姐也一向愛護有加,此時,慕容景侯也在。
“這……”慕容缻更是一怔驚住。
慕容景侯微一皺眉,卻絲毫禮敬不減,彎腰上前道:“老臣教導無方,請皇上責罰。”
“舅舅這是什麼話呢,”連玉立刻將他扶起,又看向慕容缻道:“舅舅方才說得好,此乃議事之地,家國有規,朕原打算派人到你那邊通知一聲,今明兩晚都過去,只是一時耽擱,未曾得及,你這樣走來走去,不嫌辛苦麼?”
慕容缻原本臉色微白,聞言頓時又羞又急。
倒是慕容景侯拈須一笑,眾人相繼笑開,素珍越發覺得連玉這人奸險無.恥之極,既立威信又讓人死心塌地,正正爹爹說的那種露底線藏底牌的人。
慕容缻又連連看她幾眼,笑道:“喲,這便是狀元郎了吧,當日大街一見,已覺儀表堂堂。”
素珍一怔,猛然省悟,靜書大叔被斬那天,街上有兩個蒙面女子和連欣一起,其中一個穿紅衣的便是這慕容缻。
她忙道:“不敢,娘娘見笑。”
這時,又聽得另一把聲音惡聲惡氣道:“你怎麼跪在地上?必定是你做錯事,惹我皇兄生氣。”
不消說,這便是那個自進來便沒怎麼說話,卻一直狠狠盯著她看的連欣公主了。
素珍微微苦笑,臂上被一著力,卻已被人拉起來,鼻子只嗅到清香薄薄,一看,卻是連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4 真正喜歡
她一怔,只聽得連玉笑道:“欣兒,六哥向你討個人情,懷素是朕的學生,以後你也多提點提點他,可好?”
這話話中有話,眾人聽得分明,正是讓連欣莫再為難李懷素之意,連欣自小長在宮中,焉會不明,一呆之下急了,“連玉哥哥,是他欺負我,噢,我知道了,哥喜歡這死小子,我開了個賭局,賭李懷素考不上會試,宮裡卻有人出了一萬兩買這小子會贏,是哥哥你對不對?你今兒個還將他封了狀元。”
“這樣,你輸了多少,朕回頭讓內務府將錢雙倍給你。現下,你和你缻姐姐先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哥!”連欣素知自己兄長脾性,說一不二,又看向連捷連琴求助,前者搖頭,後者聳聳肩,她恨急之下,奔上前,狠狠推了素珍一把。
素珍一個踉蹌,連玉眉頭一厲,伸手將她扶住,她穩住身形,掙開連玉,向連欣深深一揖,道:“往日懷素多有得失,公主大人大量,不記小人過。”
連欣愣住,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恨恨擲得一句“沒節氣,你說不記便不記了,我去找母.後,姓李的你等著瞧”,便拉著慕容缻走了。
隨後,連玉也讓素珍回去,讓她明日開始上朝。
素珍一離,嚴韃皺眉緊問:“皇上,不知啟用李懷素是何意?”
連玉一頓,未曾應答,連捷略一沉吟,先道:“容連捷猜一猜六哥心思。”
“當日,慕容將軍那裡一個小誤會,李懷素與我等失之交臂,不曾想其後他竟大鬧法場,事後六哥興趣一生,派人去查,方知他便是當日客棧相救之人。欣妹知他住所,猜他是上京應考,派人到吏部做了手腳,太後娘.娘疼她,默許了。”
“六哥後聽欣妹說起此事,卻並無阻止,只安靜旁觀。及至,李懷素到大人府上相求那天,我們正好亦在商談國事,六哥還是不曾點破,再次避開李懷素,只讓大人按自己想法來做。”
“隨後看他一路磕絆,直至會試微服國子監察看考生情況,不成想竟又看到李懷素,雖說,當時看到這小子和權非同似乎是舊識,但只怕六哥心裡已有了計較。後欣妹一擾,晁晃傷人,李懷素逃出國子監,六哥便開始四處尋他。”
“直到霍長安報說,是他一時不忍,怕欣妹發難,傷李懷素生命,遂將李懷素暫藏起來,六哥終將李懷素約出來,親見一面。”
“這一面,我和當日嚴大人一樣,對李懷素是有幾分喜歡的,但深知,以他秉性,只怕早晚出事,是以都希望他還是離開為好。”
“只怕六哥也這樣想,可六哥終是留了一線,讓青龍白虎給李懷素捎了話過去,若他能領會,便招他為狀元,由天意決定。”
“啊啊啊,那我該說李懷素是聰明還是笨好,我怎麼感覺六哥你是只大灰狼?”
連琴嘿嘿壞笑。
“是,朕確是此意。最重要是,前不久老提刑蔡卿歸老還鄉,這職缺至關重要,需要適當的人來填,權非同和一些有心人,目光只怕早盯上這位置。”
連玉看向連捷,兄弟心意相通,連玉微微眯眸,出了聲。
其他幾人一聽,卻幾乎立時變了臉色。
“若教人調出二十多年前那個案子進行徹查,那可是棘手之事。”慕容景侯低沉著聲音道。
“所以朕必不能有心人取得那職位。”
“六哥,我知道,你這是要搶在權相等人簽名,可為何不用我們自己的人?”
連琴忍不住道。
“因為,李懷素還會做實事,這職位,朕不希望形同虛色。”
眾人聞言皆是微微一震,看向這個直立窗前凝神遠眺的君主。
“皇上,李懷素這人可信嗎?”
嚴韃緩緩道出所有人的另一個疑慮。
“正是,萬一我們憐他,他卻是奸作,是權非同一場暗度陳倉的好戲……”
連捷目光透出絲凝重,道:“六哥,他和權李二人的關系未必便如他自己所說那般簡單。”
連玉踱步走到窗前,回頭答道:“是以朕早已朱雀著手調查他的身份。”
眾人相視一眼,頓時松了口氣,因為每個人都能看出,連玉對這李懷素甚是喜歡。
但連玉始終是連玉,從不會因為喜歡一樣東西而失去原則。因為他這人實則枯燥的很,沒什麼真正喜歡的。
“六哥,一旦查到這醜小子是細作,我幫你殺掉他,讓小欣子來也行,她絕對樂意。”
連琴笑嘻嘻道,秀美雙眸卻透出絲嗜血的捍衛味道。
連玉挑眉一笑,朝自家兄弟肩上輕輕一拳。
*
想著事情,在宮中亂轉的素珍此時連連打了數個噴嚏。
誰在說她壞話?
她一聲低嘆,用力伸了伸腰,本還想問問連玉為何封她為提刑司,已被他攆了出來,想來他們自己人有事商量。
只是,雖不知連玉意,這官職卻再適合她不過。
如此,她便可著手徹查有關馮家被殺一事了,哪個官員經的手,誰下的令,先帝還是……連玉。
若是前者,她要為馮家申冤,還馮家清白;若是後者,她……
這樣想著,一陣輕風自她背後擦過,她一驚,有人在背後——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嘴鼻已被人緊緊一捂,耳邊“咿呀”一聲門響,已被來人抱進身旁一處房舍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65 最後的機會
素珍一肘子往對方肚腹撞去,哪知動作方起,雙手已被人擒住,她想哭,不會剛中狀元便被有黨派人士暗殺掉吧,正想狠踢那人下面,一句斥語已落在她耳邊,“莫動,是我。”
她一聽這聲音歡喜的顫抖,對方緩緩放開他,她也不看這人是誰,已伸手一把摟住,頭往他懷裡一蹭,抬起晶晶亮的眼睛往他瞧去。
這是個一身白衣的男子,芝蘭玉樹的男子。
素珍日思夜想的人。
看著她扒在自己臂上的爪子,李兆廷微微皺眉,素珍怯怯的看他一下,隨即示威的在他臂上用力捏了一下,李兆廷臉上本微微繃著,一下,唇線竟不免微微深了廓。
“你會生我氣麼?我搶了原本屬於你的狀元,我是耍滑頭贏的,你還是最聰明的,不要不開心。”
素珍有千言萬語想對這人說,到嘴邊卻成了這個,只怕他不開心。
李兆廷似也不意她會這樣說,微微一怔,目光亦變得有絲深傑。
“兆廷,你怎會來這裡找我,我們出宮找地方說話兒去。”
反是素珍警覺起來,左瞟右瞄,見此處似是一處廢置了的院落,才略略放心。
李兆廷輕輕按住她不安份的頭顱,“這是昔日舊殿,多住些宮女,如今修了新所,人都遷了過去,不會有什麼人過來,在外面要避開所有人耳目反不容易,你道連玉會全然信你,不會派人查你麼?”
“嗯,我知道的。兆廷,你怎麼會和權非同一起?”
素珍看他名次被奪,卻不像惱怒的樣子,將將放了心,一下想到重點,急忙問道。
李兆廷反問,“你和連玉又是怎麼回事?”
“我無意中救過他。”
李兆廷眸光瞬變,眸中那團墨色一下重了,素珍微微一驚,正想解釋,卻聽得他輕聲道:“權非同是我師兄,我們師出同門,我有責助他。”
原來,權非同是他師兄,是了,從他少年起,每到立秋,他便外出游學,到晚冬方歸。那是她所不曾參與的部份。
那部份也包括阿顧吧,她一直想知道阿顧的事,想知道阿顧是什麼人,但自不可能問連玉,否則還不給他打罵死。
遲疑了下,正正想問,卻聽得李兆廷微微沉聲道:“你切不可再留在上京,你是什麼身份,你是女子,一旦身份被拆穿,是彌天大禍,還有,莫忘了你是重犯遺孤,連玉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兆廷,我問你,你可知我爹爹以前的事情,朝廷說他是晉王黨羽,他以前是否曾在上京待過?”
“我……不知道。也許他真是,也許不是,誰知道。”
素珍突然想起,來京路上,客棧院裡他和小四說起馮家和爹爹時的冷漠,她抑住他對她關心的喜悅,又抑住心中突生的寒冷,壓低聲音問道:“你讓我離京,那我再問你一個事,你和權相是要……推翻連玉麼?”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素珍,離開這裡吧,和冷血尋一處隱世之所,好好生活。”
他的回答是,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沒說不是,素珍性敏,立時便明白幾分,低聲道:“我便只當你和權相是要這樣做,那也算是替我馮家報了仇,然後呢,成或不成,你事了之後,可會來尋我?”
似為她的不依不饒而厭煩,李兆廷伸手握住她雙肩,有些用力,眸光也漸次見暗。
最後他淡淡一笑,說,素珍,我會去找你,無論結局怎麼樣。
素珍笑道:“因為你愛我?”
聞言,李兆廷眉心一晃,微微成川。
素珍卻仍自抬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重復問道:“因為你愛我?”
這許多年來,也沒見他怎麼生氣,而今,握在她肩上的手那麼有力,疼的她心肝都打著顫兒。
那股熟悉的疾疼又糾在心口,素珍的聲音卻鎮定的連自己也害怕,“我原想,若你說愛我,我便離開京師,因為我家的事也是你的事,我可以交托給你,無論你成與不成,我都在山林裡等著你,一年也好,一輩子也好。可你不愛我,我沒有權利將自己的事變成你的事。兆廷,謝謝你,不愛我,但還是會為一紙婚書的責任,給我承諾。謝謝你,不愛我,爹爹死後,再不騙我,我知你當日有苦衷,如今一個謊,可以免卻許多麻煩,你卻不肯騙我。其實是我自己騙自己,你去客棧尋我那晚,還有昨晚,已清楚明白給了我答案,你不愛我,你愛的是阿顧。”
“阿顧的事誰的事都和你無關!馮素珍,我再問你一遍,你肯還是不肯?事了之後,我會去找你!你如今若不承,便再也沒有機會,我不會再管你!”
李兆廷胸膛微微顫動,黑眸明亮的駭人。
動怒的兆廷是有些可怕的,素珍心下一瑟,卻終是自己緩緩先放開了摟在他腰上的手。
“若你不肯應我要求,便暗地拜入權相門下,我替你引見,日後你若有什麼事,他可保你!”
李兆廷心口依舊起伏微烈,眸光卻慢慢恢復一貫素淡。
“不,我拒絕。以後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辦,兆廷,你不必管我,我們之間,也再無責任可言,我只求……你多保重。”
說一個字,便是一行眼淚,簌簌掉到衣襟上,素珍仍舊緊緊盯著眼前男子,李兆廷亦是緊盯著她,至此,卻冷了所有目中光影。
“隨你。”
那是他與她的最後二字,隨後,他頭也不回拂袖離去。
他們終於斷的干淨,自此,只剩下她一個痴戀,他那裡,連責任也不必。
這好。
他可以好好的去辦他的事。
好好經營他真正在意的感情。
痴痴看著那挺拔的背影消失殆盡,堵塞在喉處那口氣血一湧,再也抑制不住,終於嘔咳了出來,落了半身。
素珍扶著門框,讓自己站直,亦慢慢踱出這房子。
連玉這人厲害,若她暗中投靠權相,當細作,教連玉察覺,便麻煩了,再說,留在連玉身邊,他有什麼對付權非同的手段,她還可設法斡旋,絕不教他害了兆廷。
*
看她那一臉淚花的模樣,他竟還想對她說幾句軟話,他還真是瘋了!
李兆廷快步走得半程,自嘲一笑,眼梢驀地峻沉下去。
想起什麼,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她送他的玉笛。
他原來有支很中意的玉笛,後來損破了,她知道後問她爹要零花錢她爹不肯給,她便拉了她哥哥和冷血不知道跑到哪個深山野礦去,一去數月,回來的時候帶給他這玉笛子,說是她親手淘的玉石,親手做的。
回來那天她身上髒污,本便不漂亮,那時更像個小瘋子。
她是聰明,今日教他亦微微一驚,但總是這般瘋瘋癲癲膽大妄為,不懂事,若非……若非她待他確是一片真心,他……
為讓她安全離去,他甚至違背自己心意,說到時會回去找她,這不啻於承諾,不管他將來的正妻是誰,他都承她一個名份,對她愛護照顧!
馮素珍……他微微一閉眼,將玉笛擲了出去。
*
這是一個極大的庭院,四下舊舍錯落,魚池,假山……素珍走出去站定一看,前方遠遠有個拱門,方才便是從那拱門進來,穿過它,應便能回到新殿那邊了。
她正想離去,卻聽得一陣哭聲嚶嚶傳來,她一怔,只見不遠處一個魚池子旁,有人坐在岩石上,正哭的傷心。
那人一身紅衣,頭梳雙髻,髻上翠羅珠絡,華貴美妍。
是……連欣?
這小祖宗好端端的在這裡撒什麼野?她的宮娥丫頭呢?
她本想繞路而行,恍惚間又想起紅綃,那是自她幼年便買回來的丫頭,專門服侍她,最愛穿一身紅衣,梳雙髻兒,要多嬌美有多嬌美,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雖明知是這女孩的哥哥害死她雙親,她一聲低嘆,終忍不住心生憐意,走了過去,半蹲到她面前,柔聲道:“小美人,你怎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6 玉笛誰人更把吹
哭成兔子眼的女孩兒猛地抬頭來,一看是她,呆了呆,隨之目光一凶,怒吼道:“李懷素,你給本宮滾,誰要你貓哭老鼠假慈悲,都是你害的!”
你道這連欣為何在這裡大哭?卻是方才去找孝安太後,說起素珍的事,被孝安批評了一頓,讓她聽她哥哥的話,她一氣之下,說得一句“你怎麼不幫我,連玉哥哥還不是你親生呢”,孝安太後當場大怒,若非紅姑拉著,便要給她一記耳光。
連欣也不過是氣話,心裡是很愛自家兄長的,但看母親如此,不由得又害怕又傷心,便跑了出來,新殿人多,她怕被人笑話,便溜到這裡來了。又不讓一眾丫頭跟,她那些丫頭怕她的很,遂也不敢跟了。
哪知這丫頭也是禍不單行,走著走著竟磕著地上一枚石頭還是棍子的什麼東西,摔了個狗啃泥。
膝蓋磕到地上利石,褲子被勾破,血流了一大灘兒,鞋子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這下又疼又氣又傷心,找了顆石頭一屁股坐下便大哭起來,只覺得自己是那世上最可憐的人。此時看到素珍,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又見他盯著自己沒穿鞋的腳丫子看,雖說還穿著羅襪,仍是又羞又怒,哪能不大發脾氣?
素珍看她膝上傷口不輕,便想替她裹傷或是將她扶出去,還沒碰到她,她已氣急敗壞,連聲嘶吼,“李懷素,你滾,立刻給本宮滾!”
此時,連欣幾個宮女正好戰戰兢兢的從拱門走進來,素珍眼尖看到,便起來離去了。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給本宮找鞋子,回去將你們打死!”
這些隨身小宮女平日被她打的不少,立下一股腦的散開給這公主找鞋子去,末了,其中一人驚恐的指著前方一座二三人高的碩大假山道:“公主,大事不好了,您的鞋子……鞋子卡在上面了。”
一眾宮女愣在那裡,連欣也傻眼了,摔個跤也能將鞋子踢到那種地方,這還真是個技術活。
她大叫一聲,幾個小宮女嚇得連忙往山上爬去。
奈何都是嬌弱的主,還沒爬兩下,便抱著那嶙峋石頭,瑟瑟發抖,畏高不敢再動,鞋子依舊高掛。
連欣半站起來,一時也忘了腳上有傷,連連跺起來,待到想起自己的天殘腳,疼痛已一波波襲來,哇的一聲,終於哭的一發不可收拾。
淚眼朦朧當口,一抹白影一躍而上,那只紅繡鞋兒已教其抄進手裡,那人隨之一個旋身,又已輕輕回到地上。
她呆呆看著,只見這人一身白袍前襟半紅,唇上亦是半瓣殷紅,此時,微微蹙了眉頭,一手緊握著她的鞋子,一手往嘴角揾過,似是受了傷還是發了什麼病。
隨後,他快步走回她身邊,低聲道:“鞋子拿到了,莫哭了。”
不是那個去而復返的李懷素是誰!
他朝她一笑,唇紅齒白,目光幾許清穎,眉間一蘊寵溺,連欣心頭猛地一跳,直到被他攙扶著坐下,才恍然回過神來,要踢他一腳或什麼。
可是,可是,沒這個機會了。
他蹲下身子,竟一手抓住她腳踝,讓她踏踩到他袍上,然後輕輕替她套上繡鞋。
連欣只覺得有股熱氣騰的一下衝到兩頰,這一腳便宛如酥軟了一般,再也踢不出去。
連著發燙的還有那腳丫子。
她愣愣看著他,只聽得他啞聲笑道:“會有點疼,你乖乖的忍一下,我先替你做個簡單包扎,一會她們扶你回去,你再宣太醫看。”
“外袍髒了,”他說著皺眉看看自己的衣袍,微一沉吟,一掀衣擺,撕了一幅內衫出來,很快將她膝上傷口包扎好。
連欣仍舊愣愣看著他干淨潔白的手,直至他有些搖擺不穩的站起來,摸摸她的頭,爾後安靜離去。
“公主,李懷素他欺負了你,我們去告訴太後娘娘和皇上,讓他們教訓他!”
“對,姓李的這回死定了!”
幾個宮女似乎也愣到一處去了,此時才驚咋的炸開了鍋。
連欣恍如初醒,俏臉一擺,狠狠看了她們一看,沉聲道:“誰敢在母後和皇兄面前亂嚼舌根子,本宮殺了她,你們是什麼東西,有這資格對付李懷素麼,李懷素這壞人……這壞人本宮親自對付他!”
“你們一幫廢物,還不趕緊替本宮將方才那冒犯了本宮的東西找出來,石頭還是樹枝棍子什麼,本宮要將它碎了!”
眾宮女聞言傻眼,但縱管心裡叫苦連天,還是各自趴在地上花草坳中尋找起來,不一會,便撿了一堆石頭樹枝出來,有人甚至尋了一支玉笛子出來。
連欣也不管這許多,要將這些東西一並帶回寢宮,碎掉撤氣。
這回到寢宮,卻見孝安、連玉、連捷和連琴都過了來。
原是連玉等人去給孝安請安,聽說了連欣和孝安吵鬧的事,孝安從沒對連欣說過什麼重話,兩廂擔心,遂都過了來。
孝安看到連欣那鬼模樣,眼圈一紅,心肝寶貝兒的叫著將她納在懷裡哄慰起來。連捷連琴則對著那堆被小妹帶回來凌遲的石頭棍子悶笑起來。
連玉神色淡淡,直到視線落到夾壓在一堆石子棍木中的一段翠瑩,眸光方動,走過去將那東西抽了出來。
“六哥,怎麼了?”連捷連琴微有些驚奇。
連玉握住手中東西,卻是看向連欣,“這玉笛子做的極好,欣兒,送給六哥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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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一國案:大巡游
素珍並無太多喜悅,思考著明天下朝以後便到衙門查閱卷宗,也思考著冷血等人即將到六扇門應考的事,聽說此次的主考是晁晃。
這時,卻聞一聲凄厲“大人,李大人,求求你,替我申冤……”
“求你們,讓我過去,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求你們了……”
素珍被這數聲驚醒過來,只見一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沾滿鮮血的女子從人群裡子疾奔出來,卻教兵部隨行保護的官兵橫阻住。
“大膽瘋婦,竟敢驚擾各位大人質駕。”
司嵐風目光微動,前面一個副將立下明他之意,一聲大喝,讓兵士將她趕走。
哪知,那女子卻死活不肯走開,有官兵以刀柄拍打她的頭,她卻仍嘶叫著哭喊著向他們這邊而來。
素珍心下一沉,一招跟在她馬側的幾個男子,追命只等她一聲令下,此時和鐵手低嘯一聲,箭一般便要向前方而去。
這時,她前方的李兆廷卻一勒馬韁,轉身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目光冷,但暗含警示廓。
為什麼?
素珍一怔,微一咬牙,抬手止住追命鐵手,也是這一瞬,那女子被打的跌到地上,她已是頭破血流,濃稠一面,髒污半身,卻仍不肯放手,只死死攀著其中一名官兵的腿腳,要向他們爬過來。
“阿素,我們要見死不救嗎,你這是怎麼了?”
追命大急,半紅了眼睛看著她。
眼看又有官兵舉起刀鞘向她頭身打去,四名少年皆都看著她。
她陡然想起,與無情銀兩那天,曾對他們說,他日若成,莫忘善待百姓傑。
素珍再不遲疑,一看鐵手,鐵手嗖的一下,凌空躍了過去,舉劍往眾官兵齊下的刀把一隔,將它們都蕩開,伸手將地上那女子一挾,轉瞬已落回素珍馬前。
人群裡立時爆的一聲好字,又有人驚道:“這女人豈不是前幾天那個……”
素珍並沒聽到,只凝眉看向地上女子艱難的從懷裡掏出那張被她護在貼身汗衫裡的破爛紙張,“大人,整個京師沒有一位大人肯接民女一紙狀紙。民女求求大人,接下這紙書狀,三天了,民女去過每一道衙門,都是打個半死,民女已無路可途,但民女不忿,青天白日,我不能讓冤魂含冤,縱使將我打死,我也要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她緩緩抬頭,血污的臉上寫盡哀痛和破敗,民女葉莫愁……狀告……狀告大魏鎮南世子,奸污……民女,殺害我母親等三條人命。”
這聲音,這黑漆皺苦的容顏,這一身的血臭——素珍渾身一震,定在馬背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用苦澀的聲音輕聲問道:“莫愁,你看看我是誰。”
地上女子聞言,亦是一震,杏眼大睜,滿目駭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馬上男子。
“謝公子呢?”
素珍低聲問道。
“他麼,他麼……”莫愁喃喃而道,驀地一聲長笑,目光回落,定定看著自己腕上金鐲……
*
在素珍將葉莫愁從大街帶回府中一個時辰後,她接到連玉的聖旨,宣她立即進宮。
青龍和白虎前來接的人。
當青龍報告連玉李提刑到,替她推開御書房的門,她吃了一驚。
御書房此刻勘比朝堂,黑壓壓坐了一室的人。
魏成輝、嚴韃、權非同、李兆廷、司嵐風、霍長安、晁晃、蕭越、高朝義、連捷、連琴、還有多個她不認識的青中年人,想是京畿重臣和幾部尚書,總之,在朝堂上站前幾列的官員大都來了。
這裡儼然就是一個小朝堂。
人人臉色凝重。
看她進來,本來宛似激烈交談的聲音頓時淡下來,都看向她,神色各自。
但很明顯,皆不是好情緒。
如此壓抑氣氛下,素珍的心也沉到底,幾不敢抬眼去看房子正中,書桌之後那個黑袍男子。
她深深吸了口氣,連忙跪下,“微臣李懷素叩見皇上。”
只聞冷冷一笑,一聲脆響,一個茶杯摔碎在她膝邊,滾燙的茶水便順流進她的褲袍上,疼得她幾乎彈跳而起。
“皇上息怒。”
隨著一聲微焦,有人走過來便要將碎瓷撿起。
這聲音——素珍微微一震,偷瞟一眼,卻是一身男裝隨侍打扮的阿顧。
她怎麼竟也在這裡?
“誰讓你去撿那東西。”
連玉如霜一聲在耳邊響起,素珍只見俯身撿瓷的潔白手指微微一抖,在瓷上拉出一道口子,來人看她一眼,很快起來,默默退回連玉身旁。
素珍抬頭的時候,正看到連玉眼角夾寒帶冽掃過阿顧的手,而後緩緩看向她。
她心下苦笑,這下罪過更大了。
半晌,連玉不叫起。
她自也不敢起。
膝上熱水燙過褲膝,也慢慢成了冷水。
沒有人出聲。
少頃,第二個茶杯擲碎在她膝下,她疼的低嘶一聲,卻仍只端端正正跪著。這當口,竟不期然想起那天連玉一句“狀元郎,可願從此替朕開路護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8 第一國案:思無邪,血染紗燈公子今何在
素珍並無太多喜悅,思考著明天下朝以後便到衙門查閱卷宗,也思考著冷血等人即將到六扇門應考的事,聽說此次的主考是晁晃。
這時,卻聞一聲凄厲“大人,李大人,求求你,替我申冤……”
“求你們,讓我過去,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求你們了……”
素珍被這數聲驚醒過來,只見一個披頭散發、衣衫襤褸沾滿鮮血的女子從人群裡子疾奔出來,卻教兵部隨行保護的官兵橫阻住。
“大膽瘋婦,竟敢驚擾各位大人質駕。”
司嵐風目光微動,前面一個副將立下明他之意,一聲大喝,讓兵士將她趕走。
哪知,那女子卻死活不肯走開,有官兵以刀柄拍打她的頭,她卻仍嘶叫著哭喊著向他們這邊而來。
素珍心下一沉,一招跟在她馬側的幾個男子,追命只等她一聲令下,此時和鐵手低嘯一聲,箭一般便要向前方而去。
這時,她前方的李兆廷卻一勒馬韁,轉身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目光冷,但暗含警示刻。
為什麼?
素珍一怔,微一咬牙,抬手止住追命鐵手,也是這一瞬,那女子被打的跌到地上,她已是頭破血流,濃稠一面,髒污半身,卻仍不肯放手,只死死攀著其中一名官兵的腿腳,要向他們爬過來。
“阿素,我們要見死不救嗎,你這是怎麼了?”
追命大急,半紅了眼睛看著她。
眼看又有官兵舉起刀鞘向她頭身打去,四名少年皆都看著她。
她陡然想起,與無情銀兩那天,曾對他們說,他日若成,莫忘善待百姓噱。
素珍再不遲疑,一看鐵手,鐵手嗖的一下,凌空躍了過去,舉劍往眾官兵齊下的刀把一隔,將它們都蕩開,伸手將地上那女子一挾,轉瞬已落回素珍馬前。
人群裡立時爆的一聲好字,又有人驚道:“這女人豈不是前幾天那個……”
素珍並沒聽到,只凝眉看向地上女子艱難的從懷裡掏出那張被她護在貼身汗衫裡的破爛紙張,“大人,整個京師沒有一位大人肯接民女一紙狀紙。民女求求大人,接下這紙書狀,三天了,民女去過每一道衙門,都是打個半死,民女已無路可途,但民女不忿,青天白日,我不能讓冤魂含冤,縱使將我打死,我也要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她緩緩抬頭,血污的臉上寫盡哀痛和破敗,民女葉莫愁……狀告……狀告大魏鎮南世子,奸污……民女,殺害我母親等三條人命。”
這聲音,這黑漆皺苦的容顏,這一身的血臭——素珍渾身一震,定在馬背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用苦澀的聲音輕聲問道:“莫愁,你看看我是誰。”
地上女子聞言,亦是一震,杏眼大睜,滿目駭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馬上男子。
“謝公子呢?”
素珍低聲問道。
“他麼,他麼……”莫愁喃喃而道,驀地一聲長笑,目光回落,定定看著自己腕上金鐲……
*
在素珍將葉莫愁從大街帶回府中一個時辰後,她接到連玉的聖旨,宣她立即進宮。
青龍和白虎前來接的人。
當青龍報告連玉李提刑到,替她推開御書房的門,她吃了一驚。
御書房此刻勘比朝堂,黑壓壓坐了一室的人。
魏成輝、嚴韃、權非同、李兆廷、司嵐風、霍長安、晁晃、蕭越、高朝義、連捷、連琴、還有多個她不認識的青中年人,想是京畿重臣和幾部尚書,總之,在朝堂上站前幾列的官員大都來了。
這裡儼然就是一個小朝堂。
人人臉色凝重。
看她進來,本來宛似激烈交談的聲音頓時淡下來,都看向她,神色各自。
但很明顯,皆不是好情緒。
如此壓抑氣氛下,素珍的心也沉到底,幾不敢抬眼去看房子正中,書桌之後那個黑袍男子。
她深深吸了口氣,連忙跪下,“微臣李懷素叩見皇上。”
只聞冷冷一笑,一聲脆響,一個茶杯摔碎在她膝邊,滾燙的茶水便順流進她的褲袍上,疼得她幾乎彈跳而起。
“皇上息怒。”
隨著一聲微焦,有人走過來便要將碎瓷撿起。
這聲音——素珍微微一震,偷瞟一眼,卻是一身男裝隨侍打扮的阿顧。
她怎麼竟也在這裡?
“誰讓你去撿那東西。”
連玉如霜一聲在耳邊響起,素珍只見俯身撿瓷的潔白手指微微一抖,在瓷上拉出一道口子,來人看她一眼,很快起來,默默退回連玉身旁。
素珍抬頭的時候,正看到連玉眼角夾寒帶冽掃過阿顧的手,而後緩緩看向她。
她心下苦笑,這下罪過更大了。
半晌,連玉不叫起。
她自也不敢起。
膝上熱水燙過褲膝,也慢慢成了冷水。
沒有人出聲。
少頃,第二個茶杯擲碎在她膝下,她疼的低嘶一聲,卻仍只端端正正跪著。這當口,竟不期然想起那天連玉一句“狀元郎,可願從此替朕開路護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69 第一國案:撲朔
在萬民之前接下莫愁這案子的時候,素珍就有這個省悟——可現下丟臉丟到姥姥家,李兆廷在,阿顧也在,好吧,所有人能都在,驚嚇疼痛過後,她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對連玉是恨上加恨,這時候,又聽得這人淡淡道:“嗯,現下人總算是到齊了,這件事,誰先來說說。”
素珍一凜,忙豎起耳朵,只聽得權非同輕聲道:“皇上,案子是李大人接下,何不由李大人先來。”
阿三你個魂淡!素珍磨牙,可連玉這話問得藝術啊,說,該說什麼?談怎麼審理、破案,還是該自我檢討,這宗實是國案,是自己傻才接下來。
“權相,還是顧大人先說罷,若非當初翰林院提議巡游,便不會發生這種事。”
連捷救了她。
這位七王爺忽而向座中一人發問。
一個長相清臒的中年官員站起,他臉相明睿,此時卻是誠惶一笑,“微臣該死,只是……委實沒有想到竟會出這亂子,皇上要責要罰,微臣領受。”
素珍心道,是呀,老頭你確實該死,你們翰林院為啥要提這巡游個議。
她稍稍抬頭,卻見阿顧目光微動,看了顧學士一眼,又聽得連玉道:“翰林院亦是一番心思,出發之點是好。何大人,你是最先接報此案的,便由你這京兆尹開始吧,也好讓朕和眾卿一覽此案來龍去脈。”
素珍不知阿顧與方才那顧大人的關系,其他人卻是看在眼裡,心下各自打起小九九。
你道為何?
卻是這位阿顧原是權非同的未婚妻,翰林院主事顧南光的女兒,閨名雙城。方才教連捷責問的顧大人正是顧南光,連玉卻制止了。
本來進來時,看到顧雙城在此侍茶研墨已是詫異,雖說雙城已被太後收為義女,又素有文名,但這始終是御書房,難道皇上對她……此番留她在此,是有意一看眾臣意見,這位姑娘早晚是要封妃的?
許多人不動聲色想著,包括權非同眾多門屬,權非同臉上亦依舊笑意微微。
那位被皇帝點名的京兆尹何大人何賽目光一掠權非同,起身苦笑道:“皇上明鑒,微臣經查得知,大魏鎮南王世子裴奉機此次奉命帶領大魏商隊到我大周進行貨易,余暇時到一家名喚桂香樓的風月場所狎.妓為樂。那莫愁便是彼處頭牌姑.娘。事發當晚,桂香樓老鴇嫵.娘和兩名姑娘被殺,死在嫵.娘私人宅院裡。”
“人人皆知,此前,莫愁相好謝生曾和這嫵.娘有過激.烈爭吵,此非他所為難道是那過來尋歡作樂的奉機世子?”
“那謝生祖傳玉鐲為嫵.娘所取,遂趁夜潛進嫵.娘府中奪鐲,教嫵.娘和同住的兩名姑.娘發現,雙方爭持下,一時惡念,謝生竟將人殺了。
那莫愁卻說,殺人者並非謝生,此案另有內情,又說奉機世子殺人並奸.污她時,那謝生早已驚得落荒而逃,莫愁本便一妓.女,何來奸.污之說?一切豈非是為情郎脫罪?”
“月黑露重,謝生連殺三人,血都染紅了屋中紗燈屏風,委實罪大惡極,是以微臣將謝生交刑部,等候抄斬,又打了莫愁數板,以懲其誣告之罪,才將她放了。”
連玉目光慵慵淡淡在眾人臉上轉過,“然後呢,李懷素告假數天,在他接手前,應還有人接過這莫愁的狀書吧?”
刑部尚書蕭越連忙站起,稟道:“其後那莫愁確實又到了微臣府衙,再犯擾亂之罪,臣責了她棍棒,趕她離去。”
連玉聽罷,沒有出聲,只是勾唇一笑,眸光略有些深暗,連琴看向眾人,冷冷笑道:“噢,刑部放了人,此事到此便完了?”
此時,素珍看得分明,正是李兆廷起來答的話,“後來這莫愁姑.娘找上了吏部衙門。因何大人已判案,證據在堂,且這並不屬吏部管轄範圍,當時下官和高大人都在,也沒有驚動夏尚書,仍將她送出去了。”
旁高朝義頷首,吏部尚書夏藝達則沒說什麼,笑了笑,似表示正是如此。
沒想到,接下來站起來的竟是司嵐風。他一看連玉和連捷,恭謹回道:“那女子又輾轉來到兵部,微臣和太師一商量,立即將此事上報嚴權二相。”
太師……素珍聽到此處,卻微有絲疑惑,為何司嵐風要和魏成輝商量?
卻原來魏無煙之父魏太師,曾被先帝指派為眾皇子幼年之師,他執掌兵部,本便是兵部尚書,太師一銜,乃連玉納魏無煙為妃後,為示對這帝師和國丈身份之恩寵,賜下此封號。
魏成輝一聲輕嘆,道:“臣稍作思量,只將此女仍轉押刑部,並和蕭尚書商量,最後以多次滋擾朝廷府台之罪將之拘下,等候兩位相國說法再說。”
“太師考慮周全。”嚴韃眉頭一皺,看向連玉,道:“皇上,待到得老臣此處,老臣知事態不輕,立刻稟報皇上。”
“可惜,這時刑部又出狀況,”慕容景候微微冷笑出聲,“聽說那莫愁誘.惑了牢頭,那牢頭竟將她偷帶出去歡好,其間被她襲擊逃脫。”
“是,此次確乃臣手下不力!”蕭越一驚,立下跪下向連玉請罪,“皇上,臣已將那牢頭下獄問罪。”
至此,素珍愈聽愈驚,這中間竟輾轉過如此多官員,這些陳述之中,處處都透著有種難言的古怪,但她卻又無論如何說不上在哪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70 第一國案:抽刀斷水水更流
連玉忽而按桌而起,眾人一驚,卻見天子並沒看這蕭越,仍是微微笑著看向權非同,“京兆尹何大人是京中父母官,受權相督管,刑吏二部亦為權相所轄。稽觨事關大魏世子,連續三處,竟無人向權相彙報麼?還是說,權相實已早接報告?那為何早將莫愁收監,亦不報於朕,直至後來鬧到兵部,兵部報嚴相,嚴相才報到朕眼前來!”
連玉公然問罪於權非同!
眾人俱都一驚,不知權非同將會如何回答……若說何賽、蕭越和李兆廷等人曾向他報告,他卻沒報上去,無疑是直接衝撞連玉權威,若說手下人不曾報,則連玉未必不借此打擊這些部門。
顧雙城的事,權非同已是退,此次再退,手下人怎麼看?
聞言,素珍亦尋得些端倪,心房激.跳,對了,碰上此等事,這裡的都是人精,莫愁既敢告,若何大人不能還謝生清白,她必定會再尋門路,本來何大人該先拘下莫愁,然後一級一級上報,然而,從何大人開始,竟無人拘下莫愁,到魏成輝將人押到刑部拘禁,刑部又出了亂子,讓人逃脫了,直至此案到達她手中!
權非同一笑,拈袍而起,光潔下頜輕輕仰起,“啟稟皇上,他們確曾向臣報備過此事。只是,臣……以為不必向皇上報告,當初,祖法既賦予相國監管之職,要的便是為天子分憂。若事無大小,皆要皇上定奪,那還要臣來做什麼?再說監管,那莫愁也並無犯什麼大事,這麼做,百姓會以為皇上要……殺人滅口呢。當然,後來,兵部不拘也將人拘了,這轉至刑部,刑部丟了人,確是失職了,臣必定嚴懲。”
一句“兵部不拘也將人拘了”,魏成輝微微一笑,但無反駁他。蕭越聞言立刻跪下,朗聲道:“下官願受處罰。”
連玉眸光微暗,卻始終按住桌面,聽權非同再說廓。
“皇上,堂堂魏世子教一名妓女所告,本已一審定案,如今大周官員竟再次接下那風塵女子的狀書,屆時鎮南王聞說,必定大怒,魏亦勢必舉國震驚,臣已與世子見面,如皇上先前所想,大魏對我大周糧油價格將升,臣正准備為此事斡旋,但只怕這談判難為呀,莫愁一案,還擺在眼前呢。”權非同眸中光芒如星,淡淡笑著看向連玉,“是以,剩下的事,便全仗我皇了。皇上說怎麼解決,咱們便如何配合,務必穩住糧價,亦務必還良民一個公道。”
連玉亦勾唇再笑,聲息如峻,眉眼都微微攏起,此時,顧雙城快步走到他面前,奉上新茶,不動聲色將二人視線稍稍隔開。
權非同眯眸看著顧雙城背影。
連著素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權非同此次不退且進,這位權傾天下的相國袖手甩出漂亮一著。
他與魏國有私.交,手捏魏對周糧油價格,雖說未必能壓下多少,但效果必定比別的大臣去談要好。連玉此時如何能斥罰其手下。
莫愁一案,誰看不明白,那裴奉機必定犯下大事,否則一名風塵女豈敢去狀告一國世子傑。
本來,球你踢我避,事情仍在暗處,便如星星火苗,只需被人一撲,即熄。
此時,卻偏偏出了個大巡游,李懷素當眾接下國案,天下皆知。
若以國為重,則只能維持何賽原判,然天下有識之士會怎麼看待此事?哪怕許多人都想,莫愁乃.妓,那謝生也不過一介酸腐,相比一國貿易之大,死不足惜,然大周子民被活活冤死,這是家國顏面哪!一個君王,若無法維持國尊……
然而,若果真拿到證據定裴奉機死罪,則貿易必斷。
素珍突然覺得膝處痛楚不過等閑,顧雙城已走開,她定睛看向書桌案後那個男人。
所有人都看著他。
許多人和她一樣,暗暗看看權非同,又看看這位天子,心想,天子之位,當真牢固?
從扣下顧雙城開始,到科舉考試以退為進拿下一局,連玉既霸道又不動聲色,漸漸顯出他作為帝王的氣勢,然而,權非同二退之後,竟一步進逼,正式向連玉宣戰。
這局,連玉敗跡已呈。
“權相言之有理。”連玉一笑,沉默的坐回椅中,良久,才緩緩看向群臣,“對於莫愁案怎麼判,諸卿,可有說法?”
“末將記得,李大人曾說過,君制以策,我等執以策。皇上此番怎麼說,我等便怎麼做。皇上若因此與大魏兵帛相見,末將必定身先士卒,為皇上征討。”
“臣等恭聽皇上訓示。”
隨著晁晃話語一落,眾人紛紛跪下,只有嚴韃、魏成輝、連捷等寥寥幾人仍站著。
這應和多是權非同的人,亦不乏觀望派,但此等大事,說什麼都不對,說多錯多,一跪便好。
間或,會有人向她看來,目光帶譏含誚,素珍眯眸看著晁晃,那眼梢微吊的青年。
霍長安安靜站著,眼底似笑非笑,卻不置可否。
連玉坐在椅上,沒有說話。也許說,他無話能說。
權非同略略一挑眼尾,道:“臣有事要辦,先行告退。”
連玉聞言,方扯扯鼻翼,笑道:“好。”
他讓眾臣也下去,眾人相繼起來。
“木大哥且留步,小弟有話想和大哥說。”
眼看權非同攜李兆廷等一干人輕聲談論著什麼便要出屋,仍跪在地上的素珍突然出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