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回眸那一瞬 -【夢幻兩晉】《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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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33 PM

第十四章:宿敵初逢

    建康城已經近在咫尺,衛階的心裏卻始終有著一種不詳的預感,衛嚾衛恒相繼離世,衛階一番悲痛之後,對于天書參悟的反而變得通透了許多,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二少爺,帳外有員俾將求見!”小松推開帳門,對著獨自在帳內沈思的衛階說到。

    “讓他進來!”此前他曾讓劉牢之在軍中給他找一個精明得力的斥候,供他差遣,應該是此人到了。

    “末將劉裕,見過二公子!”推門而入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中等身材,面相普通確是一臉精明,尤其是一雙眼睛,不時閃過攝人的精芒。

    “你叫劉裕?”衛階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臉上卻是不露痕跡地問到。

    “正是末將,前來聽候二公子差遣!”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劉裕的表現讓衛階心中贊歎,不愧是劉裕。

    “不必客氣,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衛階的表現得恰如其分,平易近人中又不失身份。

    進帳之後,劉裕的表情就未曾有過變化,一直都是一板一眼,嚴陣以待的感覺,此刻見衛階絲毫沒有門閥子弟的架子,才顯得略為放松一些。

    “公子有事,盡管吩咐!”

    “建康城越近,我這心裏就越是忐忑,不知道劉裕大哥能否替我解惑?”

    有意無意間,衛階就套上了近乎,順帶著還想試探一下劉裕的深淺。

    劉裕聞言眼中精芒一閃而逝,心中對于衛階又高看了幾分,他斥候出身,對于危險的敏銳和直覺,冠絕全軍。衛家大軍拔營回建康的時候,雖然留有部分精銳斷後,但是以他對慕容垂的了解,慕容垂是絕對不會讓衛家軍輕輕松松安抵建康的!

    日前他就已經將他心中的擔憂報告了劉牢之,劉牢之對于他的直覺一向頗為倚重,只是這一次卻覺得他是在杞人憂天,先不說這裏已是大晉後方,慕容垂敢不敢孤軍深入,就算他敢以輕騎尾隨,也是不可能避過後軍的眼線的。

    讓劉裕意外的是,毫無從軍打仗經驗的衛家二公子,竟然有著和他一樣的預感,當下斟酌片刻才開口問到:“公子在擔心慕容垂?”

    衛階微微一笑,心中連聲贊歎劉裕了得,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劉大哥果然不負軍中第一斥候之名,我正是在擔心身後有慕容垂奇兵尾隨,伺機而動,如果慕容垂真的有此一招,如今這淝水之畔就是他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劉裕沒有接話,只是深有同感地點頭附和,他還在意外眼前這個貴公子會有此等眼光和見識。

    “我們周圍一定有慕容垂的探子,這個人能尾隨隱匿這麼久都能不被發現,一定非常了得,有勞劉大哥把他找出來,要生擒!”

    雖然是在猜測和分析,實際上衛階心中篤定衛家軍周圍一定有前秦的斥候,慕容垂,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劉裕定不負公子所托,就算他是一只蒼蠅,我也要將他生擒活捉,送到公子面前!”劉裕挺身行了個軍禮,就要出帳前往搜尋。

    “建康方向,劉大哥也不可遺漏,順便探查一番。”就在劉裕出帥帳的同時,衛階輕描淡寫的聲音傳入耳簾,不由得讓他身形一頓,重重點首後走出帥帳。

    “難道慕容垂會在前面等我們?”小松不解地問到。

    “也許吧,誰知道呢!慕容垂善用奇兵,就算在前面等我們也不足為奇,而且,對我們有興趣的,也許不只是慕容垂的燕兵!”衛階看著劉裕離開的方向,心中安定不少,身旁有個真龍天子,想來自己的氣運也不會差!

    看著沈默下去的衛階,小松愈發覺得陌生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紈绔二少爺嗎?

    劉裕出了帥帳之後,將關于衛階能看透當前局勢的疑惑拋諸腦後,召開下屬全部的得力斥候,將任務分配完畢後,目送衆人離開視線,片刻之後,他自己則是裝扮一番,身形也隱入軍營周圍的樹林之中。

    衛家軍背山紮營,並在千米開外的視線開闊處設置明哨暗哨數處,正常情況下,已經沒有被襲營的可能,但是,正如衛階一樣,劉裕心中擔心的是慕容垂,如果他真的窺伺在側,那他什麼時候出現,從哪個方向出現,就連劉裕,也是心中完全無數。

    現在能做的,就是找到慕容垂安排在衛家軍營周圍的眼線,斷其視野,興許能度過此關。

    如果他是慕容垂,一定會已輕騎突襲,騎兵人數也一定不會太多,如若想將騎兵的優勢發揮到最大,以少勝多,那最大的可能就是…

    劉裕將眼神投向軍營背後廣袤的山林之中,經過一番精心裝扮,此時的劉裕像是和山林融為一體,就算是有心人近在咫尺,也難以將他輕易辨出!

    “慕容垂伏兵很有可能就藏在這大山深處之中,而他布下的斥候眼線一定也在這片大山之中,一方面便于藏匿,再則方便與大軍互通消息…”劉裕一邊心中暗自想著,一邊隱匿身形,向山中摸去。

    劉裕手下有金牌斥候二十四人,全部由他親手調教培養,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面,之前劉裕將他們分為三組,兩組在明,一組在暗,呈品字型在山中搜索。

    三組斥候任務明確,就是要打草驚蛇,這樣他這只真正的在後黃雀就能一舉擒敵。

    劉裕看著前方不時通過秘法傳回來的信號,知道前方的三組斥候都沒有任何收獲,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能被慕容垂委以此等重任的,定不是尋常之輩,只是經過這一暗兩明三組斥候前後搜索,再不尋常的對手也難免會心生懈怠,露出馬腳,到時候,他的機會就來了。

    劉裕不疾不徐地在山林間穿行,異常明亮的眼神不時掃向四周,不時停下腳步,露出思索的表情,迄今為止,對手尚未露出任何痕跡。

    “難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就在劉裕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上的一處樹枝微微的搖晃了一下,幅度很小,卻沒能逃過劉裕的眼睛。

    “果然是個高手!”劉裕看了一眼這顆大樹,心中贊歎,大樹上的樹葉並不十分茂盛,但是樹枝縱橫交錯,適當調整角度的話,一個精心裝扮的探子就能完全隱形其中。

    如果不是樹枝動了一下引起了劉裕的注意,劉裕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在經過這顆樹的時候發現它的異常,即便如此,劉裕還是破費了一番功夫才分辨出樹上的身形。

    這是一個略顯精瘦的漢子,身材高大,典型的北方胡人的體型,只是看不清面容,劉裕既已找到目標,也就不再隱匿身形,施施然站起身來。

    “朋友,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劉裕並不擔心還有其他秦軍探子,他相信如此厲害的對手,一個就已經非常難得,而且就算還有,也會知難而退,既然已經有人敗露,就意味著慕容垂奇襲的算盤落空了!

    片刻之後,大樹之上才有個身形顯現出來,落地以後,也不答話,從身後拔出一把短刀就朝著劉裕攻了過來。

    劉裕冷哼一聲,他沒有喚人幫忙,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生擒眼前這個對手,劉裕,不僅是衛家軍軍中最出色的斥候,個人武力,也足以排進前三!

    一把通體黝黑,看著就顯沈重的厚背刀瞬間被劉裕操在手中,對著短刀就磕了上去。

    “噹”的一聲脆響,讓劉裕略感意外的是,對方手中的短刀並沒有應聲脫手飛出,而是順勢轉身一繞,朝著他的後背又紮了下去。

    “有兩下子!”劉裕頓時來了和對方分個高下的興趣,對手難求啊!

    樹叢中,簌簌之聲由遠即近,轉眼之後十幾道身影出現在二人周圍,將二人環繞在中間,正是劉裕手下那兩組在明的斥候!

    劉裕架住短刀的手腕一松,對方已經停了下來,瞥了一眼四周,對著劉裕沈聲說到:“在下北魏拓拔矽,閣下好手段,不知高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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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35 PM

第十五章:各懷鬼胎

    “在下拓拔矽,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劉裕將手上的厚背刀拋給手下接住,對著拓拔矽拱手說到:“在下劉裕,請吧!”

    夜幕逐漸籠罩著這片大地,此時衛家軍營地背後深山之中,一支人數大約在五千左右的精騎無聲地隱藏其中,正是戰場神話慕容垂座下最為精銳的鐵騎。

    此時已是晚春初夏時分,山林之中已有不少蚊蟲活動,此地雖然隱匿騎兵衆多,但無論是士兵還是戰馬,都展現出訓練有素的一面,無聲地呆在原地,靜候命令!

    “主上,拓拔已經有幾個時辰沒有傳回來消息了,這與我們約定的時間已有出入!”聲音低沈,鏗鏘有力,單從說話便能判斷出此人是一員猛將,而他口中的主上正是慕容垂。

    “沒想到除了衛懽衛恒,衛家軍中還有不可小覷之輩,這一路尾隨而來,我們都沒有尋到絕對的機會,原本以為今夜會是個機會,看來還需要費一番功夫了!”慕容垂若有所思,輕聲說到。

    “主上的意思,拓拔遇到麻煩了?”

    慕容垂微微點頭,腦海中拓拔堅毅的面容還有那不時露出狠厲的雙眸一閃而過,心中竟沒來由的一陣輕松。

    “拓拔小兒如果真的栽在了這裏,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發出絲毫動靜!”

    衛階心中的震撼難以言明,也無人可以訴說,此刻帥帳之中,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後來北魏的開國皇帝,一個是劉宋開國皇帝,此二人,可以說是一生的宿敵。

    “請坐!”衛階示意劉裕給拓拔矽松綁,又示意拓拔矽坐下說話。

    “說說吧,慕容垂的伏兵是不是就藏在深山之中,他准備何時發動突襲?”

    “哼!”拓拔矽不屑地冷哼一聲,沒有答話,只是頗有深意地看了劉裕一眼。

    衛階不以為杵,只是微笑著示意所有人退下,片刻之後,偌大的帥帳之中就只剩下他和拓拔矽二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故意讓劉裕將軍發現你的吧,你想借我們的手,打擊慕容垂的銳氣,消耗他的力量!”

    衛階說得輕描淡寫,落到拓拔矽的耳中卻猶如雷霆,只見他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衛階,似是想要否認,卻半天未能說出半個字。

    “你不必否認,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只因為你是拓拔矽,不甘居于人下的拓拔矽!”如果說慕容垂無敵天下的話,那眼前的拓拔矽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並不是慕容垂能力有所不如,而是拓拔矽更擅于隱忍和投機,衛階語氣溫和平靜,微笑著繼續說到。

    “還未請教?”拓拔矽終于開口,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把衛階放在眼裏,他原本想見的是劉牢之,想看看劉牢之是不是一個有資格和他合作的人,如果不是,他也有辦法脫身,然後盡心幫助慕容垂吃下這塊肥肉。

    “在下衛階!”

    “原來是有著建康第一美男子之稱的衛公子,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原本以為衛公子只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卻不知公子原來還可以看透人心…”拓拔矽一臉恍然地說到。

    “明人不說暗話,公子所言不虛,在下確是有意讓你們拿住!”

    “那現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吧!”不經意間,衛階拉開了和拓拔矽之間的距離,一個安全的距離。

    想要對一個人有所了解,首先要聞其言,觀其行,包括衛階現在這個看似謹小慎微的小舉動,拓拔矽意識到這是一個有資格和自己合作的人!

    “不瞞公子,山林之中藏有慕容垂五千精騎,原本定于今夜借下坡之勢突襲衛家軍營,如今我既未回營報訊,今夜定當就此作罷!慕容垂若還要動手的話,就必然選在你們渡淝水之機!”

    衛階深以為然,微微點頭,並未接話,而是示意拓拔矽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衛家軍能借此機會,除去慕容垂!”

    衛階深深地看了一眼拓拔矽,心中暗歎:“始終還是年輕!雖然有雄心壯志,相比之下,不說慕容垂了,就是與劉裕相比,都還顯嫩了點!”

    “如果這麼容易被算計,就不是慕容垂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對你也必然有防範之心,不然也不會讓你這一族之主的繼承人來當探子!”

    “除掉慕容垂,並不現實,但是借此機會讓他吃點苦頭,泄泄他的銳氣倒是可以一試!”

    拓拔矽咬咬嘴唇,心中清楚衛階所言屬實,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說到:“那就交給公子安排了!”

    “不用灰心,只要有心,慕容垂總有一天會敗于你手!”衛階走上前去,親切地拍了拍拓拔矽的肩膀,無比自信地說到。

    拓拔矽似是有點不適應衛階的熱情,微一閃躲,又被衛階充滿鼓勵和自信的語氣感染,重重地嗯了一聲,眼神愈發地堅毅。

    眼前這個年輕的美男子,竟然給他一種慕容垂都沒有的高深莫測的感覺,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種莫名的信任!

    “公子,你應該殺了他!”看著消失在夜幕之中拓拔矽,劉裕眼中精光閃閃,此時他已經隱約意識到拓拔矽是有意讓自己發現的,此子心計遠甚常人,今日不除,日後定是大晉之患!

    衛階微微搖頭,拓拔矽並不是他的敵人,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如今,這一個又一個日後青史留名的大人物都和自己掛上勾,說不定他們都會成為自己玩轉曆史的棋子!

    “拓拔矽是個有野心的人,一天此人不死,北胡就沒有人能真正一統北方,對于我大晉,這是好事,這就是所謂的以胡制胡,而且…”說到這,衛階頓了一頓。

    “他永遠也不可能是大晉的禍患!”

    對于衛階前半句話,劉裕是衷心佩服,這衛家二公子的高瞻遠矚確是他所不及,只是這後半句…他為何如此篤定?

    他不知道的是,拓拔矽以後的對手再不是司馬家族的大晉皇朝,而是他劉裕的宋朝!

    為了防範秦軍南下,淝水之上的橋梁早在數年前便已被盡數破壞,而不久前衛家軍北上搭建的臨時浮橋也沒有留下,如今要渡淝水,只能再次搭建浮橋。

    所幸的是,大軍經過一夜安心休整,狀態好了許多,加上渡過淝水後只需數日便可抵達建康,全軍上下也是賣力至極,短短幾個時辰後,便可以有秩序地渡河了。

    “都准備妥當了嗎?”看著浮橋上有條不紊過河的士兵戰馬,衛階對著身邊的劉牢之輕聲問到。

    “回公子,准備好了,現在就希望是慕容垂親自來了,保證能給他一個驚喜!”劉牢之看了一眼河畔不遠處山林的方向,信心滿滿地說到。

    “轟隆隆…”

    二人話音未落,山林中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猶如山崩,只見漫山遍野的騎兵從山林中衝出,陽光之下,刀刃反射的寒芒讓人心生戰栗。

    只是戰馬剛奔出林子,便陷入了混亂之中,有的被絆馬索絆倒,有的則是掉進了陷馬坑之中,饒是慕容垂的騎兵行列之間留了數十米衝刺的距離,這一瞬間也損失了數百精騎。

    而隨著戰馬撲到在地,樹林邊緣為數不少的大樹也跟著被拉倒在地,擋在了尚在林中未曾衝出的騎兵身前。

    “放箭!”

    隨著劉牢之一聲令下,一排排火箭射向樹林邊緣倒在地上的大樹之上,只見騰的一聲,串連在一起的大樹,遇火即燃,最終化為一條長長的火龍,將慕容垂麾下的騎兵和正在渡河的衛家軍分割在兩片天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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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37 PM

第十六章:建康異變

    “主上,衛家軍果然有所防備,如你所料,拓拔果然和衛家軍有勾結!”

    淝水之西,大火彌漫,濃煙滾滾,廣闊的河面之上,衛家軍正有條不紊地向江左撤退,而淝水之東,離河畔不足千米之處的一處山坡之後,已有千余精騎在此埋伏!

    說話的正是慕容垂最得力的副將宗侯,人稱小呂布,箭術尤為了得。

    “那倒未必…”慕容垂微微搖頭,宗侯是他的親信,對他心中對拓拔矽的顧忌略知一二,只是這他並沒有輕易附和宗侯的觀點,在他看來,能看出淝水西畔伏兵,只是等閑之事,如果拓拔矽與晉軍勾結,能看出的絕不止于此,興許他現在已經深陷重圍了!

    “主上,什麼時候開始突襲?”宗侯猶如獵人盯著獵物般看著河畔魚貫而上的晉軍士兵,握著鐵弓的手臂不由緊了緊,它已經饑渴難耐了!

    “如果衛家軍今日被我等盡滅于此,天王大人會否大加褒獎?”慕容垂不答反問,目光灼灼地看著宗侯。

    “那是自然,晉軍之中,衛家軍已是難得的精銳,今日被主上擊潰剿滅,來日大軍南下,必定勢如破竹,一舉攻克建康,實現南北大一統!”宗侯兩眼放光,聲音刻意壓低,卻掩飾不了他興奮的心情。

    “若苻秦真的一統南北,到時候我北燕還如何取而代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只怕我慕容垂窮畢生之力,也無法實現自己的宏願!”慕容垂不無感歎地說到。

    “那主上的意思?”

    “任由他們離開,他們將是我未來對付苻秦最有用的棋子!”

    慕容垂的話讓宗侯有點難以消化,既然主上如此打算,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張,疑兵在前,伏兵在後?

    “如今我北燕內亂頻頻,遭苻秦壓制,早晚需要我慕容垂挺身而出,一正北燕威名。

    “只是現如今苻秦勢大,正面抗衡,絕非明智之舉,好在苻堅雄心勃勃,一心要入主中原,與南晉之間,一戰難免,屆時無論誰勝誰敗,都將是我北燕雄起的機會!”

    隨著慕容垂將心中所想娓娓道來,宗侯原本有點迷茫的眼神逐漸變亮,對慕容垂的敬畏之心也攀升到頂點!

    “主上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末將佩服!”

    宗侯並非蠢材,慕容垂的用心他已是心知肚明,從一開始,慕容垂就想放衛家軍回建康,所以才會用拓拔矽做探子,如今枕戈于此,也只是在應對苻堅的眼線!

    慕容垂不再說話,看著已經陸續上岸的衛家軍結好陣勢,心中卻始終有個疑問:“何以拓拔矽沒有借這個機會算計自己?”

    衛階是最後一批撤退的,此時剛踏上浮橋,跟著他身邊的除了小松和衛家親兵,還有劉裕,至于劉牢之,在撤退開始後便去統籌大局了。

    “有沒有覺得不對勁?”衛階蹙眉問到,對象自然是劉裕。

    “我沒發現慕容垂!”劉裕同樣是雙眉緊皺,如果拓拔矽所言屬實,慕容垂親至的話,以他的性格,一定會身先士卒的,然而以劉裕的目力,並沒有發現慕容垂的蹤影。

    “你的意思?”衛階有點膽寒地看了看河對面,難道慕容垂已經在河對岸等著他們了?真是如此的話,他們就只有引頸待戮一途了。

    劉裕微微點頭後又搖了搖頭,他也不能確定,如果慕容垂在河對面,在渡河部隊過去一半的時候就應該已經發動突襲了!

    衛階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在腦中將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好好地捋了一遍。

    “原來如此,好個慕容垂,好個拓拔矽,真是各懷鬼胎啊!”衛階猛地睜開雙眼,當下形勢已是了然于胸,一邊暗自感歎,一邊示意劉裕安心渡河。

    從始至終,慕容垂就沒想過真的要替苻堅賣命,他想做的只是那個得利的漁翁,他最顧忌的人是苻堅,而如今苻堅眼中最大的敵人則是偏安南方的晉王朝,晉越強,就越能削弱苻堅的力量,能為他慕容垂爭取的時間就越多!

    這也是慕容垂明知拓拔矽有異心還要派他來做探子的原因,能借衛家軍之手除去拓拔矽最好,如果不能,雙方勾結到一起,他也能借機放過衛家軍。

    而拓拔矽,也是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就真的能借機除去慕容垂,慕容垂的可怕之處,只怕沒人比他更了解,他一面向衛家軍示好,一面又只透露有限的訊息,既有了除去慕容垂的機會,又保留了替自己開脫的余地。

    一念通達萬般順,衛階既已想通這些,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只留下了迫切返回建康城的心思。

    又是三日過去,建康城終于近在眼前,衛家軍的兩位統帥終于回家了,衛家軍上下的情緒也在這一刻跌到谷底,更有受過大恩惠或是感情豐富的士兵已是難以抑制悲傷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就連天,也變得灰蒙蒙的,建康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然而衛家軍卻在家門口被攔了下來,朝廷有命,衛家軍有通敵嫌疑,暫不准入駐建康城,待調查核實,洗清嫌疑後,方可入城!

    城門之上一番喊話之後,便任由城門緊閉,再沒有人出面交代只言片語。

    活人能等,但死去的兩位將軍的遺體怎麼能等?雖有軍醫用專門的藥物保存,但時間已經過去一月有余,再不入土為安,怎麼對得起為國捐軀的兩位將軍?

    衛家軍上下沸騰了,從一開始的小規模衝突到後來有組織的衝擊城門,事態發展愈演愈烈,大有一副要演變成衛家軍攻城的態勢。

    建康的治安如今由司馬元顯的樂屬軍負責,面對怒氣衝衝的衛家軍,樂屬軍上下竟出奇地保持著一致的沈默,任由衛家軍鬧騰,只是不開城門!

    衛階心中感動,家裏那兩個老家夥算是沒有白活,帶出來的兵沒有一個慫貨,又盡是重情重義之人。

    只是這樣激烈的手段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正中某些人下懷,授人以柄,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必須要站出來了!

    “各位將軍,各位衛家軍的兄弟,請聽我衛階一言!”

    “你們中間,年長的,可以和我的爺爺,蘭陵公稱兄道弟,年少的,能和我衛階稱兄道弟!”

    “然而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少,各位應該都清楚衛家軍最崇高的信仰是什麼,那就是軍人的軍魂:忠義二字!”

    “如今我爺爺,我父親,都已為國捐軀,但是衛家軍的忠魂仍在,所謂忠義,忠字在前,義字在後,相信無論是我的爺爺,還是我的父親,都不想你們為了與他們二人之間的同袍之義,而喪失了衛家軍上下最重要的忠魂,對大晉的忠魂!”

    “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在這裏也替我的爺爺和父親謝謝諸位的高義,懇請各位,為了兩位衛將軍,為了我們衛家的世代忠名,也為了各位自己,稍安勿躁!”

    “我相信,朝廷一定是對我們衛家軍有什麼誤會,我也相信朝廷一定會很快調查清楚,還衛家軍,還諸位,也還我衛家一個公道!”

    “現在,請諸位原地休整,不可再妄生事端,以免錯上加錯,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衛階立于城門之前,一番言論,聲色並茂,極富感染力,情緒激昂的衛家軍上下得到安撫,逐漸冷靜下來,事態終于得到初步控制。

    而衛階自己,差點沒被自己惡心得吐出來,如若不是擔心這些沒有任何城府的軍士們中計而將事情鬧大,他是絕對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煽情的。

    司馬道子父子會出招刁難,這是衛階預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的堂而皇之,謝安怎會坐視不理?

    這建康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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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38 PM

第十七章:分道揚鑣

    此時的建康城,城外駐紮著群情洶湧的衛家軍,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攻城的架勢,而城內,衛家莊園已被隔離,同樣是氣氛詭異,風雨欲來,朝堂之上那些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都在翹首觀望,秦淮河畔那幽靜的謝家大院之中,尚未傳出半點風聲。

    “大伯,難道我們要坐視司馬道子對付衛家?那可是數萬大晉兒郎啊!”

    謝家大院內的一處小涼亭裏,聞名天下的謝安正和他的方外好友支遁大師心平氣和的下棋,對躬身立于一旁的謝琰說的話仿佛充耳未聞。

    支遁心中無奈,謝家子弟,除謝玄外竟無人能堪破謝安心中所想,如果謝玄在府上,定不會有此一問,當下對著謝琰說到:“你大伯與我下了一整夜的棋,尚未贏過一局,此時就是苻堅南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你且下去靜心等候吧!”

    看著一言不發,盯著棋盤苦苦思索的謝安,謝琰唯有暗歎一聲,無聲地退了出去。

    “唉!”謝琰退走之後,支遁一聲歎息,欲言又止。

    “大師不必歎氣,這是我謝家的命數,氣運如此罷了,我都早已看透,難道大師看不透?”倒是謝安,竟然丟下手中棋子,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微笑著說到。

    “我只是替你,替謝家覺得可惜罷了,原本謝家在你之後,尚有謝玄賢侄,奈何他的命格太過完美,只怕難有善終…”

    謝安微一搖頭,打斷了相交多年老友的話,人人都稱頌他的九品觀人之術,卻不知道此異能帶給他自己的困擾。

    壯志未酬,英年早逝,數年前謝安便贈予謝玄這八字批語,雖心有不甘,卻依然相信謝玄不僅能坦然接受,還會因而變得更有作為,事實證明,謝玄做的比他期待的還要好!

    “眼下的事?”支遁雖為出世之人,但卻心系普通民衆,是為真正得道之人。

    “朝堂之上,日漸汙穢,正好藉機肅清一番,司馬道子父子二人是時候受點教訓了,且讓他們折騰吧!”謝安重新執起棋子,仿佛又回到棋局之中,再次沈默下去。

    衛家軍駐紮城外,不覺中已過去三日時間,帥帳中的衛階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難道真的要兵逼城樓,將事情鬧大,才能將父親爺爺的遺體送進衛家祠堂?”

    “謝安究竟在想什麼?”衛階篤定謝安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可是為何遲遲沒有動作?

    “不管了!該鬧一鬧了!”

    打定主意的衛階再也坐不下去,帶著小松就來到了城門前,原本耐心就已經被消磨殆盡的軍士們看見衛階,便自發地全都圍了過來,這一幕也引起了城樓上駐軍的注意和警惕。

    “襄陽被困兩年有余,朱序一年多前便向朝廷請援,而我衛家軍,卻于襄陽城即將失守之時接到馳援的軍令!”

    “我不敢就此篤定說我衛家軍成了朝堂之上勾心鬥角的犧牲品,但是我衛家軍千裏馳援襄陽,惡戰連連,卻是事實!”

    “襄陽城破,完全是因為朱序投敵,與我衛家軍毫不相幹,而我父親衛恒將軍,為了挽回朝廷顔面,誅殺朱序,更是不惜涉險攻襲襄陽,最終以身殉國!”

    “我的爺爺衛懽,年逾古稀,依然千裏奔襲,沙場征戰,最終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自己也是勞累過度,撒手人寰!”

    “我衛家,衛家軍上下,對大晉,赤膽忠心,如今被冠以通敵罪名卻不得申訴的機會,樓上守城將軍聽著,我衛階要求見謝首輔,求見皇上!請他們還我衛家軍一個公道!”

    “一個時辰之內,若是得不到回應,我們衛家軍就強行進城,直接進宮面聖!”

    衛階對著城樓之上一番喊話,衛家軍上下紛紛聲援,一時間聲浪滔天,駭得城樓之上無人敢探身查看!

    衛階這也是沒辦法了,明知道司馬道子父子等的就是他失去耐心,事情鬧大後,司馬元顯的樂屬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們鎮壓消滅!

    三天,衛階只能給謝安三天時間,他能等,遺體不能等!如今既然謝安不作為,那他就只能來橫的了!

    很快,衛階喊話後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建康城城樓之上就出現了大批的樂屬軍,個個都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衛階,念你衛家三代為國盡忠,只要爾等放下武器,聽後處置,朝廷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若是執迷不悟,一意孤行,意欲武力對抗朝廷,必讓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何時,司馬元顯已立于城樓之上,此刻一臉正色地對著城牆外的衛階喊到。

    這個時候還要冠冕堂皇,衛階對于司馬道子父子的行事算是看透,當下冷眼說到:“我衛家軍從未想過武力對抗朝廷,只是也不想任由奸人擺布,我等只想面見皇上,請皇上為衛家軍做主!”

    “威脅朝廷,兵逼城樓,還不算武力對抗朝廷?”司馬元顯嘿嘿冷笑著。

    “我看你們是反意已絕,人來,傳令下去,但凡有近城牆十米者,殺無赦!”

    司馬元顯的命令更是激起樓下衛家軍的激憤,一個個摩拳擦掌,就要操家夥,攻上城樓。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城樓之上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衛噪,衛階的兄長。

    “叔寶,切不可魯莽,與朝廷為敵,只有死路一條,速速安撫軍心,靜候發落!”

    衛噪的出現讓衛階有點意外,說話更是讓衛階不由一怔,畢竟這已經不是衛家軍抵達建康第一天了,現在來說這些豈不是火上澆油?

    “難道說大公子已和司馬道子父子坑壑一氣?不顧老將軍名節?”

    一時間衛家軍上下議論紛紛,衛階也是皺眉久久不語,對于衛噪,他認識不多,並不是很了解,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個場合出現,說這樣的話。

    “大哥明鑒!如今爺爺父親屍骨就在城樓之下,不得回家,想我母親此刻已是肝腸寸斷,時刻盼望他們回家,這個時候你還在說這些,恕小弟無法苟同,今日若不能送爺爺和父親的遺體進城,我衛階無顔苟活于世!”

    三日前衛階還能以大局計,暫且忍讓,如今已是忍無可忍,處在暴走邊緣,衛家軍上下也是以他馬首是瞻,只待他一聲令下,即刻攻城。

    “如果你執意與朝廷對抗,與琅邪王為敵,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弟弟,從此以後,你我分道揚鑣!”衛噪臉色陰沈沈冷聲說到。

    衛階聞言愕然,片刻之後哈哈大笑,面向衛家軍,朗聲說到:“今日你為自保,不惜與我衛階,與衛家軍劃清界限,所謂人各有志,強求不得,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你既不願與衛家同舟共濟,那便脫離衛家,不要再做衛家子孫!”

    “放肆!”衛噪紅著臉,想要反駁,卻遭來衛家軍如浪般的噓聲,只能默然不語。

    “嘿嘿,衛噪將軍明辨是非,乃我大晉真正之棟梁,爾等再不速速散去,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隨著司馬元顯語氣漸冷,城樓上弓箭手一個個彎弓搭箭,對准了城樓之下的衛家軍。

    衛階心中暗暗叫苦,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局面,當下也顧不得退縮,挺胸排衆而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報…皇上有命,宣衛家子弟衛階進宮面聖,親呈襄陽失守之事,衛懽衛恒兩位將軍遺體,即刻由樂屬軍護送至衛家祠堂,衛家軍其他人等,就地等候朝廷命令!”

    最後時刻,城門內傳來一陣尖細而又急促的喊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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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0 PM

第十八章:九品觀人

    衛階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他心中知道,這應該是謝安出手了。

    只是,是不是大人物出手都要挑在這種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

    古代人,都沒有心髒病的嗎?

    話雖如此,有驚無險渡過一關的衛階,跟著傳令的太監就向皇宮趕去,隨身陪同的,除了小松,就只有劉裕一人!

    “衛階公子真是好耐性,可讓首輔謝大人等苦了!”

    傳話的太監是位陳姓公公,此刻一張嘴,衛階便知道這個陳公公不僅是謝安的人,還是謝安的心腹,原來不覺間,他衛階,已經成了謝安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這讓衛階的心中生出不甘心的情緒,他一個擁有來自未來靈魂的人,竟然成了別人的棋子,這個久聞盛名,卻一直緣慳一面的謝安,真的如此了得?

    想到即將要見到的是當今明面上還是最大權力擁有者的孝武帝司馬曜,衛階的心中難免有些忐忑,當日與謝玄見面,他便已經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崇敬和興奮。

    恍惚間,一行人在陳公公的示意下停下了腳步,衛階甚至沒來得及欣賞宮內風光便被帶到了大殿之外!

    “衛階帶到!”

    “宣!”

    劉裕和小松留在了大殿之外,獨衛階一人入殿面聖,大殿之內只有寥寥數人,衛階步入大殿後,擡眼望去,端坐大殿之上的無疑就是大晉當今的皇帝司馬曜,不出二十的年紀,乍看之下,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少年!

    其他立于大殿兩側的,衛階只認識見過一面,立于大殿右側首位的司馬道子,其他幾人都不認識。

    下意識的,衛階就暗暗地瞥了一眼大殿左側首位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謝安,只是讓他意外的是,此人背對自己,看不清樣貌,卻是個實打實的矮胖子,難道聞名天下,又千古留名的謝安,竟然是個矮胖子?

    衛階暗暗咂舌,卻被一聲冷喝驚醒過來!

    “放肆,見著皇上,還不下跪?”在司馬道子不悅的目光中,站在他身後的一個文官打扮的人對著衛階低喝到。

    衛階沒想到這個司馬曜會如此年輕,當下有點不情願地跪下見禮,他雖然帶頭鬧事,又是衛家子弟,卻沒有任何官職在身,只能以平民的身份見駕。

    “平身吧,蘭陵公一生為大晉征戰無數,立下赫赫戰功,衛恒將軍也是我大晉的棟梁,日前琅邪王上奏,說衛家軍有通敵嫌疑,為建康城安危計,朕只能下令讓衛家軍暫駐城外,如今在大殿之上,你與琅邪王好生對質,朕就想知道,朕一直頗為依重的蘭陵王,是不是真的就是通敵賣國之徒!”司馬曜說得雲淡風輕,只是說話時的眼神飄忽不定,時而掠過司馬道子,時而落在衛階的身上,讓人難以摸透他心中所想。

    “聖上明鑒,日前元顯在淝水之濱安排探子,原本打算接應回朝的衛家軍,卻在淝水邊發現慕容垂的騎兵,當時衛家軍正在橫渡淝水,可謂刀俎上的魚肉,奇怪的是,慕容垂的騎兵在河對岸佯攻一番後便作罷,更像是為衛家軍掩護送行!”司馬道子首先發難,將樂屬軍斥候在淝水邊獲得的情報盡數說了出來。

    “更讓人奇怪的是,朱序固守襄陽兩年有余,為何會在衛家軍到達襄陽後城破投敵?襄陽城破之際,衛家軍似乎並未駐紮城內,對于進犯的秦軍可謂沒有做出絲毫抵抗,這又是為何?”

    “衆所周知,衛家兩位老將軍沙場之上,向來都是所向披靡,少逢敵手,如今更是背負朝廷的期冀趕赴襄陽,最終卻導致襄陽像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一般,拱手相讓于前秦!”

    “襄陽乃我大晉南方之屏障,其重要性無需多言,就衝襄陽失守一項罪責,就足以判衛家乃至衛家軍一個通敵賣國之罪!”

    司馬道子的話讓司馬曜眉頭逐漸擰起,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言論了,襄陽失守,他的內心也是極為憤怒,朱序投敵的消息傳回建康後,司馬曜足有三日都未曾邁出寢宮一步。

    “襄陽失守,衛家和衛家軍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司馬曜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衛階給打斷了…

    “皇上!”衛階向前一步,來到與司馬道子平行的地方。

    “請允許草民問琅邪王幾個問題!”

    司馬曜雖然神色間頗為不悅,但還是示意衛階可以發問。

    “襄陽軍情告急,並非今年之事,為何到了今日才著我衛家軍馳援襄陽?”

    “我爺爺和父親在接到軍令後,親率輕騎先行,星夜趕往襄陽後未曾休息片刻,便于秦軍惡戰數場,殲敵傷敵無數,這些琅邪王難道不知情嗎?”

    “朱序是否早有投敵之心,我等不得而知,當日朱序尚為襄陽主帥,我爺爺和父親對于他的決定,只能建議而沒有否決權,朱序投敵,實與我衛家軍無關,我衛家,衛家軍對大晉之忠心毋庸置疑!”

    “現如今我爺爺與父親相繼殉國,琅邪王還在質疑我等之忠心,實在是讓忠于大晉的將士心寒!”

    衛階一番話讓司馬曜的臉色趨于平緩,正欲表態之時,又聽司馬道子冷聲說到:“那你對于慕容垂設伏而後又不了了之之事又做何解釋?”

    司馬道子話音剛落,立于另一邊的矮胖文官也是悶聲說到:“琅邪王此言正是我心中疑慮,素聞鮮卑族慕容垂作風狠辣,既然機會在手,當不會空手而歸,為何會在有絕對機會的時候放任衛家軍安然回抵建康,要知道,衛家軍于我大晉,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衛階聞言心中叫苦,慕容垂的如意算盤,他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說出來卻未必有幾人相信,正在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大殿外傳來一陣清朗的人聲。

    “慕容垂狼子野心,若是你等都能看清他心中所想,他就不是那個戰場之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慕容垂了!”

    衛階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容與謝玄有幾分相似,身形挺拔,一身出塵氣質,文士打扮的的老者昂首向殿內走來。

    “謝安?”

    衛階頓時在心中有了判斷,此前那矮胖子一開口,他便知道此人一定不是謝安,謝安怎會與司馬道子坑壑一氣?

    “原來是謝首輔到了,快快賜座!”相對于司馬道子和那個矮胖子的一臉不自然,孝武帝司馬曜快步走下自己高高在上的龍椅,迎向殿外!

    衛階頓時心定,謝安到了!

    “謝首輔此言是要保衛家,保衛家軍嗎?”司馬道子嘿嘿冷笑著說到。

    襄陽城落入前秦之手,衛家乃至衛家軍有脫不了的幹系,此刻司馬道子巴不得謝安大包大攬將衛家軍扛到肩上!

    “我保不得嗎?”

    謝安正眼都不看司馬道子一眼,一句簡單的話後,便面向司馬曜,柔聲說到:“想必聖上還信得過老臣的九品觀人術吧?”

    司馬曜聞言趕忙恭聲到:“謝首輔不僅是我大晉棟梁,更是天下名士,您老的九品觀人之術不僅朕信得過,普天之下,也沒人信不過!”

    “既是如此,老臣便鬥膽直言幾句!”

    只見謝安趨步來到衛階身前,深邃的眼神在衛階全身上下打量,先是驚訝意外,然後是一副感歎的表情!

    “衛家二公子衛階之名,老夫早有耳聞,數年前便粗略觀之,今日再仔細打量一番,只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謝安近在咫尺,衛階原本就心中激動忐忑,聞言,更是心中一驚,這九品觀人之術,還真是有點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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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2 PM

第十九章:謝安風采

    謝安的一句“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讓衛階不由得心驚,雖然不懼身份曝光,但是對謝安口中九品觀人術的好奇卻是達到了頂點。

    只見謝安話音剛落,小太監已經遵照皇命擡來了一張太師椅,就擺在殿下正中的位置,與司馬曜的龍椅遙遙相對,司馬曜此時已經回到自己的龍椅之上,而謝安也是毫無顧忌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皇上,如今我大晉局勢稍有緩和,襄陽如此失守,確是有點出乎意料,依老臣看,此中當另有隱情,請給老臣時間查明,至于衛家以及衛家軍,老夫敢擔保他們對我大晉的忠心!”

    雖是一副恭敬的神態,謝安的語氣間卻是不容置疑,即便如此,司馬曜的臉上並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只是認真聽謝安說話。

    “謝首輔如此獨斷,難以令人信服,衛家軍有通敵之嫌,謝首輔還如此周全照應,很難讓人不覺得謝首輔別有用心!”司馬道子怎能容謝安一出場便震懾全場,當下打斷謝安的話,冷聲叫板。

    “聖上召喚,謝首輔都能遲遲不到,如今一露面便替衛家軍脫罪,又說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難道說謝首輔的官威,已經淩駕聖顔之上不成?”

    司馬道子話未說完,謝安倒沒什麼,倒是司馬曜臉色大變,沈聲說到:“琅邪王慎言!謝首輔年事已高,出門自不方便,冒犯龍顔一說,純屬無稽,切不可再胡亂言語!”

    司馬道子心中不悅,卻也只能隱而不發!

    謝安站了起來,先是對著司馬曜微一垂首,而後眼光掠過司馬道子還有左側的矮胖子,最後落在衛階的身上。

    司馬道子還好,毫不退縮地對上謝安的眼神後輕聲冷哼,別過臉去,那個矮胖子則是渾身不自然地扭了扭身體,刻意回避著謝安的眼神,坐立難安。

    “衛階從未有過領軍作戰的經曆,卻能在算無遺策的慕容垂手中屢屢占得先機,雖然最後棋差一著,未能識破慕容垂最後的一處伏兵,但已屬難得,當然,也令人難以置信!”

    “慕容垂設伏而不作為,是因何道理?對于此,國寶你怎麼看?”

    謝安的眼光再次落到矮胖子身上,卻只換來矮胖子一陣唯唯諾諾,不敢多發一言。

    衛階心中歎服,謝安就是謝安,一出場便震懾住所有人,就連當今皇帝也只有恭聽教誨的份!

    真是帶的一手好節奏啊!

    只是衛階的心中也有疑問,謝安如此高調,難道真的不擔心引起皇室猜忌?

    謝安又看向司馬道子,司馬道子冷哼一聲:“我又不是慕容垂,如何知曉?”

    “衛階,你怎麼看?”

    衛階知道謝安這是在給自己機會表現,其中也不乏試探他有幾斤幾兩。

    畢竟不是謝安,衛階還是很有分寸地先向司馬曜行禮,而後斟酌著說到:“依草民看,慕容垂不對衛家軍出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衛家軍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這個答案是衛階在心中思量再三才說出來的,既回答了問題的本質,又顯得他並沒有完全看透慕容垂的心思。

    換言之,這是一句無懈可擊的廢話!

    謝安搖頭失笑,這個後生有點意思,唱戲的台子都替他搭好了,上台客套了一句就下來了,這是要我謝安唱獨角戲啊!

    “年紀輕輕,能有此見地,已屬不易,慕容垂雄才大略,有經天緯地之才,這種人又豈會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

    “慕容垂此舉,是要留下衛家軍,作為來日苻秦南下的絆腳石,我大晉兵力越強,一則就越能消耗苻秦的力量,再則也能為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聖上明鑒,慕容垂此舉,也向我們透漏了一個極其重要的訊息,前秦大軍定會南下,而且時間也不會太久遠!”

    “依老臣判斷,五年之內,苻秦大軍,必會南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司馬曜聞言站了起來,一臉心驚,語帶倉惶地問到:“首輔此言可有依據?”

    衛階此時是打心眼裏佩服謝安,淝水之戰就發生在四年之後,而這四年也是謝家風流達到鼎盛的四年,淝水之戰後,隨著謝安謝玄相繼離世,謝家也就日落西山了!

    “通過慕容垂的動作,不難看出,苻堅已有南下之心,只是北胡種族林立,大軍調度需要時日,加上糧草淄重戰馬等等的准備,我們尚有五年左右的時間准備!”

    “這一戰,會是關乎國運之一戰,我大晉定要全力備戰!老臣提議,為了振奮軍心,讓城外衛家軍即刻返回城中軍營安頓休息,追封兩位殉國的將軍,並犒賞全軍!”

    “依首輔之言!”司馬曜頓首說到,示意身旁小太監趕緊去城門處宣讀命令。

    “皇上三思啊!襄陽城破,衛家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有過不罰,還要追封犒賞,此舉恐難以服衆啊,皇上!”

    久未說話的司馬道子見勢不妙,趕忙上前,想要阻止司馬曜。

    “皇上,老臣還有要事請皇上定奪!”謝安再次開口,將司馬曜的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首輔請講!”

    “皇上,琅邪王欺君罔上,貽誤戰機,致使襄陽失守,兩位衛將軍殉國,衛家軍回歸,又不中途照應,差點致使衛家軍全軍覆沒,請聖上治罪!”

    謝安話音剛落,司馬道子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不知是否做賊心虛,指著謝安“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謝首輔,之前您不是說慕容垂無意衛家軍嗎?”

    司馬道子貽誤戰機,還借機想要鏟除衛家,司馬曜是心知肚明,奈何司馬道子有太後撐腰,私下見面自己還得叫聲兄長,可以說,司馬道子與謝安,兩邊他都不想得罪,如今他也只能避重就輕地如此問到。

    “慕容垂既然領命追擊衛家軍,就必然不能應付了事,苻堅並不是一個好敷衍的人,錯非衛階數次奪得先機,衛家軍此時已盡是忠魂!”

    “琅邪王貽誤戰機,隱瞞軍情,乃不爭的事實,望聖上明鑒!”

    謝安拜倒大殿之上,久久沒有起身,直到司馬曜近前攙扶,才慢慢站了起來。

    司馬曜把心一橫,看著司馬道子冷冷說到:“琅邪王可還有何話要說?”

    朝堂之上,謝安的話就是不爭的事實,無需考證,王國寶早已嚇得不敢吱聲,司馬道子也只是恨恨地看了謝安一眼,沈聲說到:“太後會為我做主的!”

    此話落在司馬曜的耳中,不禁讓他的面色再次一變,寒聲說到:“琅邪王隱瞞軍情,枉顧同袍生死,即日起削去琅邪王爵位,貶為廣陵刺史,沒朕的命令,不得擅返建康!”

    “樂屬軍統領司馬元顯玩忽職守,一並貶往廣陵,樂屬軍由謝首輔著人暫時統領!”

    “如今大晉究竟是姓司馬,還是姓謝?微臣不服,微臣要見太後!”

    “人來,拖下去,即刻遣往廣陵!”

    出了皇宮後,衛階原本想第一時間回家的,卻被謝安喊住同行,此刻謝府並不豪華的馬車內,衛階與他做夢都想要結識的謝安,面對面坐著。

    “老夫的九品觀人術,你可曾聽過?”謝安一臉和藹地輕聲問到,此時的謝安,相比大殿之上的盛氣淩人,判若兩人!

    衛階微微搖頭後又趕緊點頭,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到:“首輔大人之前在大殿之上的余威尚在,草民還未回過神來!”

    這些當然只是衛階的托詞罷了,雖然不了解謝安具體的性格,但是史書上記載的謝安不拘一格,他大抵上還是知道如何和這類人相處的,只是所為九品觀人術,他卻是沒聽過,想想以前的衛階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有了先搖頭,後又點頭的舉動。

    “俗人俗事,也就只能粗俗對待了!”謝安哈哈大笑著說到,轉而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

    “從面相來看,人分九品,而你,卻不在這九品之列,也就是說,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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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3 PM

第二十章: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當這句話被謝安一臉正色地說出口的時候,衛階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人!

    衛階的身體,魏傑的靈魂,他究竟是衛階,還是魏傑?實際上,衛階也好,魏傑也罷,都已經死了,現在坐在馬車裏的這個衛階,是人嗎?

    “首輔大人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不是人,我是什麼?”衛階眼睛微眯,同時在心中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謝安搖頭,沈默片刻之後才開口說到:“早年間,我在夢中得一異人授予這九品觀人之術,異人曾言,人生百態,皆逃不過這九品面相,而用之于你,卻是一臉朦朧,看不真切,九品之中,無一品能與之匹配!”

    “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故有之前你不是人如此一說,並無其他意思!”

    衛階默然,不知如何接話,正想著如何向謝安交待朱序的事,衛家莊園到了,想想索性下次再說,不然以後都沒借口去拜訪謝安了。

    衛階下車後,領著劉裕和小松就要進去,馬車又急趕兩步追了上來。

    “不知這位小哥姓甚名誰?”謝安掀開馬車側面小窗戶上的簾子,和聲問到。

    “末將衛家軍裨將劉裕!見過首輔謝大人!”劉裕挺直身軀,不卑不亢地說到。

    衛階心中了然,謝安定是看出劉裕面相不凡,只是有沒有看出劉裕有真龍之相就不得而知了。

    “很好,衛階,家中之事安排處理妥當後,來謝府尋我!”

    馬車漸行漸遠,衛階深吸一口氣,邁步朝衛家莊園走去,此前一直忙于平複衛家軍怒氣,抑或是刻意不願去想,他很少念及母親王氏的心情,此刻才覺得頭痛,不知如何面對。

    衛府內兩位將軍的靈堂已經設好,除了衛家的人在場外,劉牢之與一幹衛家軍的高級將領都在,此刻見衛階走了進來,全都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跪在靈柩前的王氏擡起頭來,滿是熱淚的雙眸落在衛階眼中,不由得又惹起一陣心酸,跪在王氏身後的衛噪則是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說到:“既然回來了,就趕緊披麻戴孝吧!”

    衛階也不答話,與衆將微微點首示意後便自己動手披上孝衣,跪在了衛噪旁邊,王氏微微顫抖地伸過冰冷的手掌,與衛階白皙的手掌握在一起。

    很早以前蘭陵王就曾留下遺訓,有朝一日若是戰死沙場,有幸得保全屍回家的話,後事一切從簡,衛家所有子弟都需遵照此遺訓!

    簡單地操辦了一場法事後,衛家父子二人的遺體在同一時間在衛家祠堂前的院子裏被火化,骨灰直接請進祠堂供奉起來,一切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在場的除卻衛家的人,就只有衛家軍中追隨兩位將軍多年的將士。

    “如今爺爺父親英靈已經請入祠堂,這裏就沒你的事了!你既已攀上首輔謝大人的高枝,往後就不要再踏入我衛家的大門了!”

    一切結束之後,衛階衛噪兄弟二人終于面對面坐到了一起,有些事,終歸還是要解決的!

    “衛噪,你弟弟年幼,難免有行差踏錯的時候,你這個做兄長的要多擔待,多提點才是…”一旁的王氏見情勢不對,連忙開口勸解到。

    “娘親,如今爺爺父親都已離世,我衛家再也經不起折騰,所謂人走茶涼,他們的余蔭還能庇佑我衛家嗎?他們的在天之靈還能在衛階闖禍後替他收拾殘局嗎?”衛噪冷眼轉身,看著自己的親娘,一字一句地說到。

    “我這是在替整個衛家著想!”

    襄陽之事,王氏還一無所知,衛階當日跟去襄陽,她沒能及時攔下,已是後悔萬分,現如今三人去,一人歸,夫君也從此與自己陰陽兩隔,原本就已六神無主,現在再聽衛噪所言,心中更是害怕家翁與夫君的去世與衛階有關,當下作聲不得!

    看著王氏左右為難,欲語還休,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衛階打心眼裏心酸,他沒有馬上理會衛噪的刁難,而是來到王氏面前,情真意切第說到:“娘親,我知道你最疼的是我,最擔心的也是我,今日若我真的脫離衛家,還希望娘親能對我不離不棄,同衛階一同離開!”

    之前衛噪在城樓上不合時宜地出現,已讓衛階心存疑慮,他與衛噪兩兄弟間雖然談不上特別和睦,但也並沒有過直接衝突,如果說有,那就是蘭陵公爵位的繼承權了!

    再則就是如今衛家的兩大頂梁柱已斷,再沒有人能替他們擋風遮雨,以前的衛階出了名的愛闖禍,他衛噪不想受他牽連,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劃分界限。

    看之前司馬元顯對待衛噪得態度,顯而易見,衛噪已經選擇現在司馬道子父子一邊了,原本還想提醒他兩句的衛階,此時見他竟是這樣一副嘴臉,索性由他去走這條黑路了!

    但是無論如何,王氏是一定要帶在自己身邊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著同是自己骨肉的兩兄弟反目,從此以後見面,即便不是仇人,也將會是路人,王氏是既傷心,又無奈!

    “蘭陵公的爵位是你的,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要娘親!”看著面無表情的衛噪,衛階懶得話多,直接挑明說到。

    “娘親?”

    衛噪的表情終于有所變化,皺眉對著王氏問到。

    “你弟弟年幼,你讓我如何放心讓他獨自離家在外?”王氏的臉上已看不見淚痕,只是聲音悲戚,聞者心酸。

    “我明白了!”衛噪聲音轉冷,再次回複面無表情的神態。

    “衛家在西大街尚有一處別苑,就作為娘親養老之處,娘親既然選擇與衛階一起脫離衛家,那就恕衛噪不孝了,您就當沒了我這個兒子,而我的娘親,也在今日,與我的父親,一同仙遊了!”

    “如今天色尚早,收拾收拾,離開衛家吧!從今以後,你二人不可再踏足衛家半步!”

    如果不是怕王氏再受到更大的刺激,衛階此時恨不得擊節高歌,想不到衛噪竟然是這種無情無義之人,活該以後跟著司馬道子父子一起倒黴!

    脫離了衛家,從衛家莊園出來的衛階和王氏兩個人只能步行去到西大街的別苑,衛階攙扶著王氏剛走出百來米的距離,身後就傳來呼喊之聲。

    “二少爺!”

    “夫人!”

    衛階愕然回頭,竟是小松和王氏的貼身婢女小娥兩人追了上來。

    “你們這是?”

    小松紅著眼說到:“我和小娥看見你和夫人離開衛家,心裏難受,忍不住就在院子裏哭了起來,被大少爺看見了,他說不忠心的狗養了也沒用,就把我們趕了出來!”

    衛階無語,向來對下人不錯的王氏剛剛稍有平複的心緒又激動起來,眼眶再次發紅,略顯虛弱地問到:“那你們以後有何打算?”

    小松和小娥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第說到:“我們想繼續留在夫人和二少爺身邊…”

    王氏有點為難地看了看二人,又看了一眼衛階,如今今非昔比,能不能養活自己都是問題,那還有閑錢雇傭下人?

    衛階眼中一亮,心中不由自主第盤算開來,小松也算是和他共過患難的,還是有感情基礎的,膽子雖然小了些,但人還算機靈,留在身邊,也無不可!

    至于小娥就更應該留下了,王氏原本身體就不是很好,如今又經過多重打擊,沒個貼身婢女在身邊照顧,還真是不行!

    至于以後的生計,衛階倒不擔心,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實際上,他已經當家很久了,雖然時代不同,但是只要肯吃苦,肯動腦子,賺錢的門路總歸是有的!

    “那便留下吧!養家糊口的事就交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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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3 PM

第二十一章:豪言養家

    “養家糊口的事就交給我了!”

    衛階剛一開口,就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詭異,環顧一看,王氏,小松還有小娥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當下心裏好笑,都忘記原本的衛階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少爺了,現在說要賺錢養家活口,還不得驚掉一地的下巴!

    “我是認真的!”衛階如是說到。

    兜裏向來不留銀兩的衛階此刻被衛噪逐出衛家,身上連半個子都沒有,他估摸著自己的母親王氏除了一些貼己的首飾,也不會從衛家帶出半個銅板,眼下雖然還有個別院棲身,但是母子二人的下頓飯都成了問題。

    一行四人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時間,才從衛家莊園走到西大街的別院前,衛階是對這別院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王氏一進別院便愣了一下,她記得這處別院以前是衛家的老宅,自從衛家搬到如今的莊園裏住下後,除了逢年過節會派嚇人來簡單打掃一下外,這裏就幾乎沒人來過。

    然而眼前的別院卻是出奇的幹淨,顯然是不久前才有人來此精心打掃過的,別院之中生活用品也是巨細無遺,一應俱全。

    “難道噪兒早就有了要把階兒逐出衛家的打算?”

    就在衛階沒心沒肺地打量新家,還不時滿意地點頭的時候,王氏的心中卻充滿了疑惑。

    生活用品不用愁了,但是吃飯的銀子卻還是沒有,小松和小娥這一對下人卻做出了讓衛階既意外又感動的舉動,二人將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貢獻了出來,交由王氏保管。

    雖然兩個人的積蓄加在一起也不過微不足道五百文錢,卻足以看出二人對主子的忠誠,衛階來到晉朝,與衛家人相處也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讓他感觸最深的便是衛家上下和睦一心,主子和藹,下人忠誠。

    當然,以前的衛階是不在此列的。

    王氏與小娥相擁淺聲哀歎,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王氏可以說是錦衣玉食,小娥起碼也是衣食無憂,現如今...

    五兩銀子能夠四個人吃幾天?

    衛階正想去安慰下王氏和小娥,他相信給自己幾天時間准備,賺點生活費還是不難的,院子裏的小松卻在朝他擠眉弄眼,招呼他過去。

    “怎麼了小松?”小松雖然還是自甘以下人的身份跟在他身邊,但是衛階心中卻已經視他為自己的小夥伴了!

    “少爺,你還記得健康五子中的那個諸葛少爺嗎?”小松把衛階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問道。

    “健康五子?諸葛少爺?”衛階雙眉微蹙,他哪會知道什麼健康五子,什麼毛少爺,當下也只能作出思考狀,並不停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我想不起來了!你不記得我腦袋受過傷嗎?有事趕緊說!”

    小松一臉恍然,看了一眼還在房內愁眉不展的夫人王氏,盡可能低放低聲音說到:“你以前不是有興趣和那個諸葛少爺一起做五石散的生意嗎?後來你腦袋受傷,又去了襄陽,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我們缺錢,何不聯系諸葛少爺再談一談?”

    “五石散?”衛階心中一驚,臉上卻是毫不變色,那不是和現代的毒·品是一路貨色,這以前的衛階到底是什麼腦子,怎麼會想著碰這種東西?

    就算是要撈偏門,衛階也從未想過做這種喪盡天良的缺德生意,當下皺眉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只不過以前我是衛家二少爺,人家願意和我搭夥,現在我一沒錢,二沒勢,那個什麼諸葛少爺憑啥還要分我一杯羹!”

    一邊說著,衛階一邊好奇這個諸葛少爺的身份,想必在建康也不是無名之輩,還有那建康五子的名頭,聽著也甚是響亮,不知道都是哪些人。

    衛階一說完,小松便耷拉下了腦袋,是啊,如今沒錢沒勢,人家憑什麼還想著和你一起撈好處,看來自己的兩百文錢是收不回來了,以後的日子只怕也是要做牛做馬了,難道真的指望眼前的這位少爺去賺錢?

    “後悔了?”衛階看到小松失落的模樣,笑著問道。

    “倒不是後悔,就是發愁,以後的生活可咋過,我和小娥都只會服侍主子,要說賺錢,那就是兩眼一抹黑了!”小松歎氣說到,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已經完全不再害怕衛階了。

    “有我呢!放心吧!”衛階拍了拍小松的肩膀,還想再安慰幾句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道人聲。

    “叔寶兄弟在家嗎?袁湛求見!”

    衛階一怔,轉眼他的弱冠之禮已經過去快三個月時間,當日一別,兩位頗有幾分惺惺相惜的少年才俊就再也沒見過了,沒想到他才被逐出衛家,袁湛就上門了。

    “原來是士深兄,別來無恙,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衛階迎出門去,微笑著說到。

    “當日一別之後,叔寶兄弟的金玉良言始終縈繞心間,沒過幾日我便去府上尋你,沒曾想你竟然會跟隨大軍馳援襄陽,真是令袁湛既意外,又倍感佩服!”袁湛親熱地走上前來,語帶興奮地說到。

    “當時也是一時衝動,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士深兄太擡舉了,不知道士深兄今日來此,是否只是敘舊?”如今衛階已經變成徹頭徹尾的平民一個,感覺中袁湛雖然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但是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

    “前幾日便知道衛家軍回來,卻被擋于城門之外的消息,心中便甚是擔憂,今日得到你回府的消息,便匆忙趕了過去,沒曾想...”

    袁湛輕歎了一口氣,有一點他心裏非常清楚,所謂名士,所謂清高,那都是一個人站到一定的高度,或者有著一定的背景,才有資格去論及的,如今衛階淪為平民,一身才華不知道會不會就此埋沒!

    “士深兄不是來看笑話或者來落井下石的,衛階就感激不盡了!”衛階心中溫暖,他終究沒有看錯人,這個袁湛始終還是那個耿直熱忱之人,當下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到。

    “叔寶兄弟如此說話簡直就是在侮辱我袁湛!”袁湛頓時不悅,拂袖轉身,就要往別院外走去。

    “玩笑之言,士深兄別放在心上,是衛階在苦中作樂罷了!”衛階趕忙將他拉住,失笑說到。

    “士深兄要是知道我的晚飯都要小松來接濟的話,只怕就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了!”

    袁湛一愣,沒想到衛階的情況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當下有點為難,半晌後才開口說到:“若是叔寶兄弟想我接濟一二,只怕為兄有心無力!”

    “不說這些了,不知士深兄如今與謝府可有走近些?”衛階趕忙轉移話題,真不該和這個老實人聊這種事!

    “一直未曾有機會拜見首輔謝大人!”袁湛有點失落地微微搖頭說道,眼神略顯迷茫,似是想起了謝鍾靈!

    “想來當日謝大統領只是客套之言,可笑我竟然當真了!”

    “那也不盡然,謝統領忙于軍務,無暇分身,首輔謝大人更是肩負朝堂重擔,再等等吧,相信我,只要能和謝家攀上關系,來日定會飛黃騰達,一展抱負!”看著這個耿直的漢子一臉的失落,衛階于心不忍,安慰著說到。

    “希望吧!”說到謝家,想到謝鍾靈,袁湛顯然情緒不高,再沒了第一次聽衛階說的時候那種鬥志昂揚的感覺。

    衛階心中一動,轉而問道:“不知士深兄對建康五子可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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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5 PM

第二十二章:建康雙絕

    “健康五子?”袁湛聞言愕然看向衛階,還有比你衛階對這五人更了解的嗎?

    衛階一看袁湛神色,頓時明白其中緣由,指著自己的腦袋說到:“想必我與謝鯤發生衝突之事你也有所耳聞,自那之後,很多人和事我都記不得了!”

    “是啊是啊,我家少爺現在像是換了一個人!”小松適時地在旁邊神助攻了一把。

    “原來如此!”袁湛倒是沒有起半分疑心,回過神來。

    “一群紈绔子弟,終日只懂得風花雪月,醉生夢死,建康五子的名號也只是附庸風雅,自封的而已,以後叔寶兄弟還是和他們保持距離的好!”

    言語間,袁湛對這所謂的建康五子平日所作所為很是不屑,如今心喜衛階,一番好言相勸是免不了的。

    “你且說來聽聽!”衛階心中好奇,敢自稱建康五子,只怕在建康城內還是有點分量的,以後少不得需要打交道,所謂知己知彼,提前刺探點軍情還是有必要的。

    袁湛見衛階堅持,只能微微搖頭,勉強說到:“對這五人我也不甚了解,他們分別是檀道濟,毛修之,朱齡石,還有郗僧施!”

    “五個人除檀道濟外都有個共同特點,都是喬寓士族子弟,在建康城內頗有幾分名氣!”

    “平日間這五人都以王弘馬首是瞻,此六人進出形影不離,是如今建康城內年青一代的代表!”

    “王弘又是誰?”建康五子還沒弄明白誰跟誰,袁湛嘴裏又多出一個王弘,衛階忽然覺得有點頭疼,這建康城內魚龍混雜,如今再沒有衛家庇護,不由得心中又多了幾分擔憂。

    “王弘你不知道,他的曾祖王導你一定知道!”袁湛笑著說到,說到王導的時候,眼神之中有分不屑一閃而過。

    “王導的曾孫?”衛階大訝,王導他能不知道嗎?東晉初年,那可是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毫不誇張地說,當初王導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如今的謝安差。

    衛階默然點頭,且不說這建康五子本身有什麼來頭,單是與王導曾孫較好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在建康城內橫行了。

    “這些喬寓士族仗著有司馬氏撐腰,不僅看不起寒門子弟,就是本地士族也完全不放在眼內,如今建康城內可以說是烏煙瘴氣,怨聲載道!”袁湛不知想起什麼,歎氣說道。

    衛階就更是沒話說了,他雖然對兩晉期間的曆史有所了解,但是對于這種士族間爭鬥的細節卻知之不多,袁湛的話也只能是聽在耳中,記在心裏!

    這一切問題的解決還得靠謝安,想起謝安朝堂之上震懾一切的風采,衛階要交好謝家的念頭瞬間火熱起來,恨不得下一刻就去烏衣巷拜訪謝府!

    “士深兄可還有別的事?”

    袁湛還以為衛階情緒低落,想要逐客了,當下不好意思地作揖到:“今日本不該來叨擾叔寶兄弟,隔幾日我再來拜訪!”

    “別介,要是沒事的話,你我同去謝府拜訪如何?就現在!”衛階拉住袁湛,一臉熱切地說到,烏衣巷深,不借機拉這傻小子一起去,讓他自己去的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能搭上謝家這個大靠山!

    “當真?”想到有可能一會就能見到謝鍾靈,袁湛不由大喜,他性格耿直木訥,沒人相陪的話,只怕烏衣巷口守衛那一關他都過不去!

    小松也想著能跟去烏衣巷見識一下,卻被衛階給留了下來,西大街的別院雖然不大,但是家中只有王氏和小娥兩個女人卻也不妥,衛階和母親王氏交代一番後便隨袁湛一同前往烏衣巷。

    此時也是黃昏時分,天色漸晚,秦淮河上已是燈火輝煌,舟影綽綽,想必建康城內的文人雅士已經開始了他們醉生夢死的夜生活,衛階本想著先隨便找一個吃飯的地方先治治肚子,但是自己囊中羞澀,袁湛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只好作罷!

    建康城被秦淮河一分為二,秦淮河之上,從石頭城至清溪之間,總共建有浮橋二十四座,而其中最大最出名的,當屬被世人稱為大航的朱雀橋了,而烏衣巷,就在秦淮河南岸,離朱雀橋不遠的地方。

    “淮月樓?”

    還餓著肚子的衛階雖然已經無心欣賞秦淮河上的風光,但是沿途中的一處燈火通明的高大閣樓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建康城內與秦淮樓並稱的兩大風月場所的另一處,只不過相比秦淮樓,這裏要庸俗得多,也更為建康城內的公子少爺們喜歡,秦淮樓裏沒有的豔俗表演,建康高門為之瘋狂的五石散,在這裏,只要有錢,都能享受得到!”

    袁湛的聲音傳了過來,夾雜在淮月樓中傳出的琴聲歌聲中,顯得有些縹緲,衛階心中苦笑,不會以為我見到青樓就走不動路吧,其實我是聞到了裏面酒肉的香味!

    “秦淮樓中有個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不知道這淮月樓有誰?”說到秦淮樓,衛階不由得想起煙濛濛隱在屏風之後那道神秘的倩影,隨口問到。

    “蘇巧兒,建康城內最擅清談的一位奇女子,相貌相當平凡,卻每每能在清談之時展現出無上魅力,煙濛濛的琴音,蘇巧兒的清談,人稱建康雙絕!”袁湛從未踏足秦淮樓淮月樓這等風月場所,平日裏也不願與那些個高門子弟往來,他說的這些事建康城內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建康雙絕嗎?有機會定要去見識一番!”衛階暗自想到,沒有宣之于口,免得對面這位大哥又要好生教育他一番了。

    “我們走吧,朱雀橋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吧!”

    二人剛要轉身離開,就見對面有五六個少年郎被一群人簇擁著就朝淮月樓走來,袁湛眉頭一皺,拉著衛階急走幾步,想要避讓過去。

    “咿,那不是衛階衛叔寶嗎?”

    有個少年眼尖,竟在人群之中一下子把衛階給認了出來,當下排衆而出,邊走邊喊:“叔寶兄請留步!”

    衛階轉身一看,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衣著華麗,一絲不苟的發髻下五官端正清秀,只是臉色略顯發白,自己卻並不認識,當下甩給袁湛一個詢問的眼神。

    “諸葛長民!”沒能擺脫這班人,袁湛也只能無奈地停下腳步,對著衛階小聲說到。

    衛階恍然,原來這小子就是之前拉自己一起要搞五石散的諸葛長民,當下轉過身來,不冷不熱地說到:“原來是諸葛兄弟,又出來快活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明日愁來明日愁!”諸葛長民一邊念著不倫不類的詩,一邊不顧衛階不冷不熱的表情,徑自熱情地挽起他的胳膊,就朝著同伴走去。

    “今日是休元兄十八歲的生辰,在淮月樓擺酒慶賀,叔寶兄弟何不一同前往?”

    說完這些,諸葛長民又附耳小聲說到:“酒宴後蘇巧兒會舉辦一次清談聚會,不可錯過啊!”

    說話間衛階就被拉到了人群之中,袁湛沒人理會,卻也不願意拋下衛階獨自離去,咬了咬牙也跟了上來。

    衛階由著諸葛長民挽著自己往前走,心中卻是奇怪:“這小子這麼熱情,難道還不知道我已經被逐出衛家了?”

    一群人足有二十余人,外圍十幾個勁裝大漢顯然是護衛一類的人,衛階一眼掃過,除去諸葛長民,人群中還有五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建康五子應該都在,而其中那個為首的很有可能就是王導的曾孫王弘,只是不知道諸葛長民口中的休元兄是誰。

    除去諸葛長民外,其他人看見衛階並不是很熱情,只是面無表情,客套地招呼了一聲,倒是那個疑似王弘的人還算是顯得有幾分風度。

    “叔寶兄多月未見,精神了不少,只是讓休元意外的是,叔寶兄竟然和士深兄結伴同遊秦淮河,真是建康城一樁奇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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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5 PM

第二十三章:清談規矩

    “叔寶兄竟然和士深兄結伴同遊,真是奇聞!”

    疑似王弘的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齒,顔值相比衛階謝鯤也只是稍遜半分,此刻開口說話,聲音也是清澈明亮。

    “年紀相仿,惺惺相惜,結伴同遊,何來奇聞一說?”衛階尚未說話,在他身後的袁湛就悶聲說道。

    “哈哈,士深兄向來以清高雅士自居,叔寶兄則是建康城內第一紈绔名號的有力爭奪者,你二人能惺惺相惜,還不是奇聞?”

    衛階此時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王弘,他說話的時候,身邊五人都在微笑傾聽,沒有人插嘴半句,心中對于這些公子哥的人生觀世界觀也是有了個大概的認識,王弘口中說出第一紈绔的時候,竟然沒有半分鄙視不屑之意,反之還有點洋洋自得的味道。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就請賞臉一起吧?士深兄和叔寶兄不會不給我王弘這個面子吧?”王弘說完後,徑直朝淮月樓裏走去。

    建康五子也緊跟著王弘的腳步走了進去,諸葛長民落後一步,拉著衛階就朝閣樓裏走去,袁湛只能無奈跟上,不管是從衛階的角度考慮,還是從自己的家族角度考慮,王弘這頓酒他是喝定了,沒想到謝家沒去成,倒是破了他絕不涉足風雨場所的規矩。

    衛階此時早已肚餓難忍,有免費大餐吃那是求之不得,搞不好還能見識一下建康雙絕的另一絕,也算是不枉此行,至于想要去烏衣巷拜訪謝安又未能成行,只能歎一聲好事多磨了!

    比之秦淮樓,淮月樓確如袁湛所說,庸俗了很多,也熱鬧了很多,單單是門口之處輝煌的燈火,比之冷清素雅的秦淮樓就熱鬧萬分。

    踏進閣樓之後,衛階和袁湛二人都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大廳很大,正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舞台,大舞台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又各有一個小舞台,正中的大舞台之上有數十個舞女正在翩翩起舞,四方的小舞台上又各有一個姿色上乘,身形優雅的少女在獨舞。

    舞台周邊,各式各樣的酒桌,案幾,應有盡有,且都是座無虛席!

    “這個王弘好大的排場,過個生日弄這麼大動靜?”衛階暗暗咂舌,這比自己弱冠之禮的場面可大多了!

    “雅間已經安排好,諸位公子樓上請!”眼見著王弘等人走進了閣樓,一個衣著暴露,身段絕佳的少女扭著小蠻腰,迎了上來,媚笑著說到。

    王弘視若未見,帶頭朝樓上走去,衆人趕忙跟上,諸葛長民在經過婢女身邊的時候,在她的胸前帶了一把,低聲笑著說到:“櫻桃妹子啥時候讓哥哥見識一下你的小櫻桃啊!”

    笑罵聲中,一行人走進了樓上已經准備好的雅間。

    “今天只是好友聚會,無關緊要的人我都沒有相邀,可以說,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王弘的至交好友!”

    坐下之後,王弘率先開口,神色語氣竟然一改之前淮月樓外的輕佻,給人一種頗為正氣的感覺。

    “休元兄客氣了,我等一定以休元兄馬首是瞻!”建康五子紛紛表態附和。

    “士深兄與叔寶兄雖只是適逢其會,也無需拘謹,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開心,玩得盡興,今天的重頭戲並非這頓酒宴,而是酒宴之後有著請談奇女之城的蘇巧兒的清談聚會,屆時,二位可不要缺席!”

    “尤其是衛階兄,當日在秦淮樓舌戰謝鯤,引得美人側目,如今在建康城可是早就傳開了!”

    “休元兄過獎了,那日只是謝鯤心有羈絆,僥幸占得上風而已,算不得數!”此時衛階已經知道,大廳之中的那些客人只是尋常客人,並非王弘請來的,心中不由得對王弘改觀了幾分。

    寒暄中,酒菜陸續上席,腹中空空的衛階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吃相,渾然沒有留意到席間諸人一個個吃得像是一個大家閨秀,還不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看他。

    就連一直在其他人面前替衛階鼓吹的諸葛長民的臉色都有點尷尬起來,眼下衛階的吃相和街上的乞丐區別並不大。

    “叔寶兄吃飽了嗎?”

    看著放下碗筷的衛階,王弘微笑著問到,袁湛都是一臉尷尬,諸葛長民的神色則是尷尬之中還帶著一分鄙夷,建康五子其余四人中有兩人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鄙夷神色。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真是好久沒有吃喝得這麼暢快了!”衛階將面前碗中的黃酒一飲而盡,痛快地說到。

    “想必三個月的軍營生活,叔寶兄吃了不少苦!”像是替衛階開脫般,王弘輕描淡寫地說到,簡單的一句話,倒是讓在座幾人對于衛階的吃相,釋然不少。

    “菜倒是尋常,與平時並無二致,酒確是好酒,是會稽的特産女兒紅!”

    衛階看似埋頭大吃大喝,對于周邊一切不聞不顧,實則在座衆人的神色都被他看在眼中,這個王弘,很不簡單,他表面看上去的這樣一副紈绔子弟模樣,應該是他的僞裝,只是他為何要僞裝成這樣,還要與諸葛長民等所謂的建康五子這種人為伍?

    “還是休元兄心細,軍營就是那些大老粗呆的地方,哪裏適合我們這些文人雅士!”諸葛長民頓時哈哈笑著接話說到。

    “王公子,巧兒小姐讓我來詢問一聲,各位公子是否用完膳了?”沒等衛階開口,門外就傳來了婢女櫻桃的聲音。

    “勞煩櫻桃姑娘轉告,請巧兒小姐稍等,我等休息片刻,即刻過來!”也許是因為櫻桃在替蘇巧兒傳話,王弘言語間也顯得頗為客氣。

    “王弘是否能保存顔面,就看諸位仁兄的了!”櫻桃走後,王弘站起身來,對著席間各人抱拳行禮,呵呵笑著說到。

    “休元兄放心!我們有六個人,難道還懼她一個女子?”諸葛長民身邊一個身形稍顯臃腫的少年悶聲說到,只是說話間卻將衛階和袁湛排除在外了。

    “就是就是,我們還有叔寶兄弟幫手,定不會輸給一個娘們!”諸葛長民也是一臉不以為然地說到。

    “粗俗!巧兒姑娘怎可以用一個娘們來形容?”王弘不悅地呵斥道,換來諸葛長民一陣訕笑。

    衛階和袁湛四目相對,不明所以,不就是蘇巧兒的請談聚會嗎?怎麼弄得跟龍潭虎穴似的,旁人對于他二人都是愛理不理,又不好直接問王弘,衛階只能捅了捅坐在自己身邊的諸葛長民,小聲問到:“究竟什麼情況?”

    諸葛長民微微一愣,失笑說到:“都說叔寶兄弟情迷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眼中再無第二個女子,如今看來,傳言不僅是真的,事實情況,還猶有過之啊!”

    “叔寶兄弟難道連巧兒姑娘清談聚會的規矩都沒聽說過嗎?”

    “規矩?聚會清談還要規矩?”衛階一臉愕然,不是大家有話就說,暢所欲言嗎?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說頭?

    看著一臉茫然的衛階和袁湛,席間衆人都微笑搖頭,一個是情癡,一個是木瓜!

    “一般來說,巧兒姑娘的請談聚會一個月舉辦一次,報名時間就是聚會結束後的下一個月,每一次聚會只從中選拔十人,聚會中,十人可單獨與巧兒姑娘辯談,也可十人一起與巧兒姑娘辯談,若是巧兒姑娘贏了,輸的人不僅要替大廳中所有人買單,還要脫掉上衣,在大廳中間的大舞台上走一圈!”諸葛長民最為話多,在衆人還在失笑搖頭的時候,就搶先開口向衛階和袁湛解釋到。

    “今天休元兄生日,巧兒姑娘賞臉,應了我等的額外約戰!”

    “那要是巧兒姑娘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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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6 PM

第二十四章:淮月奇女

    “那要是巧兒姑娘輸了呢?”

    這麼奇葩的規矩讓衛階不禁覺得有點好笑,替大廳客人買單倒沒什麼,被選上參加聚會的十人只怕非富即貴,掏點錢應該都還掏得起,但是脫光上衣去舞台走秀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建康名門子弟最在乎的是什麼?還不是那張臉!

    “巧兒姑娘從未輸過!”諸葛長民長歎一聲,搖頭說到。

    “那萬一要是有人贏了巧兒姑娘呢?”衛階饒有興趣地問到,既然能開出這麼奇葩的條件,上門挑戰者還絡繹不絕,想必這青樓奇女子開出的條件也是無比誘人。

    “任君采摘,滿足勝利者一切條件!”

    “好吧!”

    衛階頓時閉嘴,奇女子就是奇女子,這是何等自信?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秦淮樓的煙濛濛,都說他情迷煙濛濛,事實上他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煙濛濛是琴音動人,且周身三米範圍不得有男子靠近,給人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聖感。

    可是這個蘇巧兒,則是另辟蹊徑,以清談會友,勝者不僅可以一親芳澤,還可以提出任何條件,給人無限的遐想和可能。

    建康雙絕,果然各有特色,名不虛傳!

    衛階頓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赴會見一見行徑如此奇特的女子,而袁湛,在聽完蘇巧兒請談聚會的規矩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苦著臉坐在一邊,他是真的有苦自知了。

    袁湛不是沒有少年心性,只是家教甚嚴,自幼對自己的要求又特別高,這才造就了如今這個既木訥,又耿直的袁湛,他也想去見識一下建康雙絕的風采,但是要是輸了,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他都承受不起!

    “錢肯定不用你我擔心,真要輸了,也就是光著上身去下面走一圈,沒啥大不了的,頂多到時候我替你擋著點!”衛階一看就知道袁湛在擔心什麼,附耳小聲說到。

    開什麼玩笑,不就是光著膀子在台上走一圈嗎?大男人的,怕什麼,魂穿之前的那個年代,還沒到夏天,差不多光著膀子的女人都能隨處可見了!

    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袁湛重重點頭,雙頰微紅。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王弘率先走出雅間,清澈的嗓子倒也唱出了幾分雄壯的意味。

    “諸位公子上面請!”

    兜兜轉轉間,在王弘的帶領下,衛階來到了應該是淮月樓裏最為隱秘,也最為清雅的一處閣樓前,婢女櫻桃已經等在這裏。

    衛階和袁湛進閣樓的時候,王弘和建康五子都已經各自坐到案幾前,嚴陣以待,二人相繼找個位置坐好後,跟在衆人身後走上閣樓的櫻桃退了出去。

    “巧兒本不想答應弘公子和諸位公子的約戰的,畢竟今天是弘公子的生日,大家開心痛飲一番也就罷了,真的要弘公子再去樓下走一圈,巧兒于心何忍?”

    人未到,聲先至,如涓涓細流,沁人心扉,說話的一定就是淮月樓奇女子蘇巧兒了,衛階循聲望去,昏黃的燈光中,一道纖纖細影從閣樓最裏面的小房間中走了出來。

    “額?”

    蘇巧兒竟是巧笑倩兮地直接走到了諸人身前,待看清面容打扮後,衛階卻是不由的一怔,蘇巧兒的聲音沒話說,只是這副容貌和打扮卻讓倍感意外。

    面龐五官還算精致,素顔示人,沒有半分修飾,小巧的鼻子上點綴著幾點雀斑,顯得格外惹眼,頭發隨意紮起,給人一種極為慵懶的感覺,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裹繞的也不是名貴的綾羅綢緞,只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布料制成的青色素衫。

    “整個一鄰家清新小妹的感覺!”衛階不禁在心中感歎,也終于明白為何秦淮樓有個煙濛濛,而淮月樓還能與之並稱建康兩大青樓了。

    “巧兒姑娘言之過早了吧,今天我等就打破姑娘不敗的神話,而巧兒姑娘你也就是休元兄最好的生日禮物!”說話的人是檀道濟,此前酒席之上,衛階就已將建康五子盡數分清,此時才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言辭頗為犀利。

    “若諸位公子真能勝過巧兒,那是巧兒的幸事,求之不得!”

    蘇巧兒的目光轉到衛階身上,不由眼前一亮,喜滋滋地問到:“這位公子定是衛階衛公子吧,怎麼沒去秦淮樓糾纏我煙姐姐,倒來了我淮月樓!巧兒真是意外得緊!”

    “哪裏有花香,哪裏就有我這個想要摘花的狂蜂,有何意外可言?”衛階笑嘻嘻地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言語逗趣一番,也無不可。

    “你這樣說,不怕我煙姐姐聽到了會給你扣分?”蘇巧兒旁若無人地坐到衛階身邊,一雙大眼睛像是會說話般盯著衛階說到。

    “若是旁的庸脂俗粉,我定會像巧兒姑娘一般擔心,如今衛階來的是淮月樓,會的是名震秦淮的蘇巧兒,我想你煙姐姐只會更加肯定我的品位,想來就算是給我加分,也不是沒有可能!”衛階絲毫不讓地與蘇巧兒四目相對,不疾不徐地說到。

    “巧兒有預感,今天巧兒可能真的要輸呢!”

    蘇巧兒嘟起小嘴,一副小女兒情態,站了起來,朝著自己專屬的案幾走去,自言自語般嘟囔著。

    “哈哈,知道厲害就好,今天我等有叔寶兄相助,巧兒姑娘可要小心應對了!”見衛階辭鋒如此犀利,逼得蘇巧兒都好似落了下風,王弘心中大喜,哈哈笑著說到。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倒是希望衛公子能用一張巧嘴,讓巧兒甘願認輸,只是不知道諸位公子是要單獨與巧兒辯談呢,還是一起呢?”說話間蘇巧兒已經在自己的案幾前坐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在座諸位都是建康城內有名的清談大家,衛階公子日前更是當著我煙姐姐的面將謝鯤說得無地自容,巧兒真的很期待與諸位一戰呢!”

    “巧兒姑娘,你看這樣如何?”

    檀道濟看了一眼王弘,見後者點頭示意後接著說到:“我們與衛公子也是適逢其會,要是聯合在一起與姑娘辯談,日後難免遭人話柄,不若今日辯談就改成三方辯談,我們六人一組,巧兒姑娘自己獨辯,衛公子則與袁公子一組!”

    衛階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檀道濟,這是一個在史書上都有位置的人,果然夠自信,夠霸氣,在這些公子哥眼裏,蘇巧兒那就是建康城內清談第一人,他們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抱團就是欺負人的。

    而衛階,以前雖然結巴,但是學識才情那也是人所共知的,現在說話不再有任何障礙,自然也是不可忽視的清談高手,檀道濟此舉顯然是要和蘇巧兒還有衛階一分高下!

    “之前聚會,檀公子還有毛公子都未曾參加,想必今天是有備而來,就依檀公子所言,我們今天就分三組辯談,衛公子意下如何?”目的達成,蘇巧兒不動聲色地將問題拋給衛階。

    “無所謂,大家開心就好!”衛階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卻被袁湛在後面拉了一把,示意他謹慎一點,衛階給了他一個“請你放心!”的眼神。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輸了就裸奔的後果了,大廳內還有數百的客人等著土豪來買單呢,可不得謹慎點嗎?此刻袁湛的腸子都悔青了,真要是輸了的話,他家那三代人都擠在一起的那座破院子給賣了估計都付不起!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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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48 PM


第二十五章:未來命運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蘇巧兒眼睛轉到衛階處,狡黠一笑,說到:“巧兒本想和大家討論一下我大晉未來的國運,一則大家都是建康高門子弟,尤其是王弘公子,更是出身顯赫,擔心你們放不開;再則今日衛階公子恰巧也來了,我們今天便討論下衛階公子未來的命運如何?

    聞言衆皆愕然,衛階心中一跳,袁湛則是面露不喜之色,以二人的才智都能猜到蘇巧兒已經得知衛階被逐出衛家了。

    奇怪的是,就連王弘和建康五子都沒收到消息,這個蘇巧兒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快就知道了?要知道,衛階被逐出衛家,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數個時辰時間而已,衛噪也並沒有刻意去散播這個消息。

    果不其然,只見蘇巧兒抿嘴一笑,朱唇輕啓:“難道大家還不知道衛階公子已經被他大哥衛噪逐出衛家了麼?如今的衛階公子已經只是一介寒士了!”

    “竟有此事?”

    王弘與建康五子都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衛階,諸葛長民更是驚呼出聲。

    衛階只好無奈地點頭說到:“巧兒姑娘消息靈通,在下佩服!”

    這可真是沒想到,雖然衛嚾衛恒都已去世,衛家再無之前風光,但好歹余蔭尚在,高門上下多少還是會給衛家一點薄面的,如今衛階被逐出衛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開始吧!誰先來?”蘇巧兒環顧一周,輕咳一聲說道。

    衛階自不會上來就開口評價自己未來的命運,而王弘與建康五子尚在震驚之中,只見袁湛一反常態站了起來,語句鏗鏘地說到:“巧兒姑娘這是在挑撥高門與寒士只見的關系,難道說我叔寶兄弟如今變成一介寒士,以後就不能一展抱負了不成?”

    蘇巧兒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那袁湛公子的意思是衛階公子來日定會東山再起?”

    “那是自然,以叔寶兄弟的才情遠識,來日成就,只怕更在其祖父蘭陵公之上,所以在我袁湛眼裏,他是否衛家子弟,都不要緊!”袁湛悶聲說到。

    “那倒未必,巧兒認同衛階公子的才識,但是衛階公子畢竟剛過弱冠之年,與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並無本質上的差別,怕只怕衛階公子尚未功成名就,便湮沒在建康城內各方勢力的傾軋之中。”

    蘇巧兒的意思很明顯,有才識遠見固然重要,怕就怕衛階身後沒了靠山,而又恃才傲物,最終會變成了權勢爭奪的炮灰。

    在聽到今天辯談的論題是自己的時候,衛階變意識到一個問題,面前這個鄰家小妹般的蘇巧兒,來頭絕對不小,他很有可能成了某一方勢力借機實現某個陰謀的棋子,當下靜下心來,閉目假寐,似在傾聽衆人辯談,實則在靜心思考。

    如今建康城內,算上皇帝司馬曜的話,有三股勢力最為勢大,另兩股分別是謝王兩家領銜的朝堂勢力,太後在背後支撐的司馬道子父子一夥,蘇巧兒是謝王兩家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以烏衣巷的作風,只怕王弘每次來淮月樓都是偷偷摸摸的。

    其他兩方就不好說了,都有可能,衛階甚至想到了遠在荊州的桓氏一族,也極有可能,蘇巧兒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在座各位有誰不是滿腹經綸,又有誰人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休元兄導相之後,如今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掛個閑職,再想我建康五子,各個都自認才品學識,不居于任何人之下,然則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流連青樓,難以一展抱負,時局如此,非人之禍也!”就在衛階愁眉苦思的時候,郗僧施輕拍案幾,感歎般說到。

    “依在下看,衛叔寶即便未被逐出家門,日後想有所成也並非易事,畢竟,衛家的頂梁已經坍塌!”

    郗僧施言下之意衛階的未來,命運堪輿。即便尚在衛家,也是前途渺茫,沒有指望,更何況現在已經被逐出衛家,徹底淪為一介寒士,可以說沒有半分指望!

    “惠脫公子此番論點是否代表在座諸位?”

    惠脫是郗僧施的字,蘇巧兒聽完郗僧施的話,看著與衛階袁湛涇渭分明,分席而坐的王弘等人,微笑問到。

    王弘等人面面相覷,諸葛長民一言不發,似是默認,朱齡石也沒有任何表示,檀道濟與毛修之二人相顧一眼,都是微微搖頭,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惠脫所言,說的是如今建康城內的現狀,並無不妥之處,不過王弘心底對于叔寶兄還是有著些許期待!”王弘見衆人都不開口,知道建康五子向來都是同進退,當下也不勉強,站起來說到。

    “我與叔寶兄非第一次見面,此番相見,叔寶兄一改往日紈绔之風,變得猶若深潭,讓人看不清深淺,故王弘保留意見,往後咱們就且行且看,此次辯談我認輸退出!”

    衛階愕然,這個王弘眼光還真有他獨到之處,在別人眼裏,對于衛階來說,衛家就是最大的靠山,最為倚重的憑仗,只有衛階自己知道,衛家于他而言,不說可有可無,作用還真的沒那麼重要,連當個跳板的資格都沒有,現階段他的目標,是烏衣巷中的謝家!

    “巧兒姑娘這個辯題實在是難以辯明,更是難為了在座的諸位公子,無論什麼觀點,都免不了有假意奉承,或是落井下石的嫌疑,巧兒姑娘此舉有挑撥的嫌疑哦!”

    衛階斟酌再三,終于開口出招,蘇巧兒此舉,用心叵測,他先是點名辯題的難辨之處,給王弘以及建康五子留下台階,再將矛頭和注意力引向蘇巧兒。

    “衛階公子言重了,何為清談?那就是暢所欲言,無所顧忌,在這片小閣樓之中,蘇巧兒都敢說大晉明日就會分崩離析!”蘇巧兒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第微笑應對。

    “公子一日高門變寒士,身份的轉換與衝突,不正是當下建康城內乃至大晉最真實的寫照嗎?以公子未來命運作辯題,就是要大家借公子的境遇來談一談對高門寒士之爭未來的看法!”

    衛階差點無言以對,暗呼厲害,蘇巧兒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勢,當下微一聳肩,示意其他人繼續。

    “巧兒姑娘巧思,倒是我等愚笨了!”王弘拱手說到。

    檀道濟歎氣不言,建康五子中只有他出身寒門,他本是京口人士,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兄嫂來到建康,因為天資聰穎而在建康城內少年成名,與其他四人並稱建康五子,同進同出,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掩蓋其寒門出身,五人中平日裏數他最為寡言。

    不管建康五子是否貌合神離,平日裏終究還是算是相處和睦,蘇巧兒此言一出,顧及到檀道濟的出身,幾人都是沈默了下去,再沒人說話,閣樓內一時間變得異常沈悶。

    “巧兒覺得,三歲定老,一個人的氣質才情,從小就得培養,寒門子弟于年少時多缺少良好的教育,這也導致他們在成年後,無論是人品,還是見識,都無法與高門子弟相提並論!”蘇巧兒見衆人都沈默下去,自顧說到。

    “學識才情也許後天還能養成,但骨子裏的氣質終究還是缺乏,這就好比照貓畫虎,畫得再逼真,最多也只能做到神似,而非真正的獸王!”

    “借用市井一言,只見過豬跑的,始終不如吃過豬肉的明白了解肉的美味!”

    說到這裏,蘇巧兒頓了一下,對著檀道濟淺然一笑說到:“巧兒並非針對道濟公子,道濟公子是寒門中的異類,建康城內,人所皆知!”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55 PM

第二十五章:未來命運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蘇巧兒眼睛轉到衛階處,狡黠一笑,說到:“巧兒本想和大家討論一下我大晉未來的國運,一則大家都是建康高門子弟,尤其是王弘公子,更是出身顯赫,擔心你們放不開;再則今日衛階公子恰巧也來了,我們今天便討論下衛階公子未來的命運如何?

    聞言衆皆愕然,衛階心中一跳,袁湛則是面露不喜之色,以二人的才智都能猜到蘇巧兒已經得知衛階被逐出衛家了。

    奇怪的是,就連王弘和建康五子都沒收到消息,這個蘇巧兒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快就知道了?要知道,衛階被逐出衛家,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數個時辰時間而已,衛噪也並沒有刻意去散播這個消息。

    果不其然,只見蘇巧兒抿嘴一笑,朱唇輕啓:“難道大家還不知道衛階公子已經被他大哥衛噪逐出衛家了麼?如今的衛階公子已經只是一介寒士了!”

    “竟有此事?”

    王弘與建康五子都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衛階,諸葛長民更是驚呼出聲。

    衛階只好無奈地點頭說到:“巧兒姑娘消息靈通,在下佩服!”

    這可真是沒想到,雖然衛嚾衛恒都已去世,衛家再無之前風光,但好歹余蔭尚在,高門上下多少還是會給衛家一點薄面的,如今衛階被逐出衛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開始吧!誰先來?”蘇巧兒環顧一周,輕咳一聲說道。

    衛階自不會上來就開口評價自己未來的命運,而王弘與建康五子尚在震驚之中,只見袁湛一反常態站了起來,語句鏗鏘地說到:“巧兒姑娘這是在挑撥高門與寒士只見的關系,難道說我叔寶兄弟如今變成一介寒士,以後就不能一展抱負了不成?”

    蘇巧兒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那袁湛公子的意思是衛階公子來日定會東山再起?”

    “那是自然,以叔寶兄弟的才情遠識,來日成就,只怕更在其祖父蘭陵公之上,所以在我袁湛眼裏,他是否衛家子弟,都不要緊!”袁湛悶聲說到。

    “那倒未必,巧兒認同衛階公子的才識,但是衛階公子畢竟剛過弱冠之年,與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並無本質上的差別,怕只怕衛階公子尚未功成名就,便湮沒在建康城內各方勢力的傾軋之中。”

    蘇巧兒的意思很明顯,有才識遠見固然重要,怕就怕衛階身後沒了靠山,而又恃才傲物,最終會變成了權勢爭奪的炮灰。

    在聽到今天辯談的論題是自己的時候,衛階變意識到一個問題,面前這個鄰家小妹般的蘇巧兒,來頭絕對不小,他很有可能成了某一方勢力借機實現某個陰謀的棋子,當下靜下心來,閉目假寐,似在傾聽衆人辯談,實則在靜心思考。

    如今建康城內,算上皇帝司馬曜的話,有三股勢力最為勢大,另兩股分別是謝王兩家領銜的朝堂勢力,太後在背後支撐的司馬道子父子一夥,蘇巧兒是謝王兩家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以烏衣巷的作風,只怕王弘每次來淮月樓都是偷偷摸摸的。

    其他兩方就不好說了,都有可能,衛階甚至想到了遠在荊州的桓氏一族,也極有可能,蘇巧兒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在座各位有誰不是滿腹經綸,又有誰人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休元兄導相之後,如今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掛個閑職,再想我建康五子,各個都自認才品學識,不居于任何人之下,然則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流連青樓,難以一展抱負,時局如此,非人之禍也!”就在衛階愁眉苦思的時候,郗僧施輕拍案幾,感歎般說到。

    “依在下看,衛叔寶即便未被逐出家門,日後想有所成也並非易事,畢竟,衛家的頂梁已經坍塌!”

    郗僧施言下之意衛階的未來,命運堪輿。即便尚在衛家,也是前途渺茫,沒有指望,更何況現在已經被逐出衛家,徹底淪為一介寒士,可以說沒有半分指望!

    “惠脫公子此番論點是否代表在座諸位?”

    惠脫是郗僧施的字,蘇巧兒聽完郗僧施的話,看著與衛階袁湛涇渭分明,分席而坐的王弘等人,微笑問到。

    王弘等人面面相覷,諸葛長民一言不發,似是默認,朱齡石也沒有任何表示,檀道濟與毛修之二人相顧一眼,都是微微搖頭,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惠脫所言,說的是如今建康城內的現狀,並無不妥之處,不過王弘心底對于叔寶兄還是有著些許期待!”王弘見衆人都不開口,知道建康五子向來都是同進退,當下也不勉強,站起來說到。

    “我與叔寶兄非第一次見面,此番相見,叔寶兄一改往日紈绔之風,變得猶若深潭,讓人看不清深淺,故王弘保留意見,往後咱們就且行且看,此次辯談我認輸退出!”

    衛階愕然,這個王弘眼光還真有他獨到之處,在別人眼裏,對于衛階來說,衛家就是最大的靠山,最為倚重的憑仗,只有衛階自己知道,衛家于他而言,不說可有可無,作用還真的沒那麼重要,連當個跳板的資格都沒有,現階段他的目標,是烏衣巷中的謝家!

    “巧兒姑娘這個辯題實在是難以辯明,更是難為了在座的諸位公子,無論什麼觀點,都免不了有假意奉承,或是落井下石的嫌疑,巧兒姑娘此舉有挑撥的嫌疑哦!”

    衛階斟酌再三,終于開口出招,蘇巧兒此舉,用心叵測,他先是點名辯題的難辨之處,給王弘以及建康五子留下台階,再將矛頭和注意力引向蘇巧兒。

    “衛階公子言重了,何為清談?那就是暢所欲言,無所顧忌,在這片小閣樓之中,蘇巧兒都敢說大晉明日就會分崩離析!”蘇巧兒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第微笑應對。

    “公子一日高門變寒士,身份的轉換與衝突,不正是當下建康城內乃至大晉最真實的寫照嗎?以公子未來命運作辯題,就是要大家借公子的境遇來談一談對高門寒士之爭未來的看法!”

    衛階差點無言以對,暗呼厲害,蘇巧兒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勢,當下微一聳肩,示意其他人繼續。

    “巧兒姑娘巧思,倒是我等愚笨了!”王弘拱手說到。

    檀道濟歎氣不言,建康五子中只有他出身寒門,他本是京口人士,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兄嫂來到建康,因為天資聰穎而在建康城內少年成名,與其他四人並稱建康五子,同進同出,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掩蓋其寒門出身,五人中平日裏數他最為寡言。

    不管建康五子是否貌合神離,平日裏終究還是算是相處和睦,蘇巧兒此言一出,顧及到檀道濟的出身,幾人都是沈默了下去,再沒人說話,閣樓內一時間變得異常沈悶。

    “巧兒覺得,三歲定老,一個人的氣質才情,從小就得培養,寒門子弟于年少時多缺少良好的教育,這也導致他們在成年後,無論是人品,還是見識,都無法與高門子弟相提並論!”蘇巧兒見衆人都沈默下去,自顧說到。

    “學識才情也許後天還能養成,但骨子裏的氣質終究還是缺乏,這就好比照貓畫虎,畫得再逼真,最多也只能做到神似,而非真正的獸王!”

    “借用市井一言,只見過豬跑的,始終不如吃過豬肉的明白了解肉的美味!”

    說到這裏,蘇巧兒頓了一下,對著檀道濟淺然一笑說到:“巧兒並非針對道濟公子,道濟公子是寒門中的異類,建康城內,人所皆知!”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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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56 PM

第二十六章:鋒芒畢露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

    一道悶聲響起,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王弘以及建康五子早已被蘇巧兒一番話說得毫無招架之力,並非他們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被蘇巧兒占了先機。

    只見袁湛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面色微紅,在衆人期待的眼光中半晌才接著說到:“巧兒姑娘之前所言與我叔寶兄弟沒有半分關系,叔寶兄弟自幼聰穎,在建康城內那是首屈一指的,巧兒姑娘此言豈不是自相矛盾?”

    這個袁湛,從頭到尾就沒把什麼高門寒門之爭聽在耳裏,只是一心找機會替衛階辯白,此言一出,衆人不禁搖頭,這都哪跟哪!

    “袁湛公子稍安勿躁,巧兒剛說的只是一個方面!”蘇巧兒輕移蓮步,來到袁湛面前,示意他坐下。

    “幼年時得到好的熏陶,這只是一個士子能闖出一番成就的前提,而最重要的是什麼呢?是機會!”

    蘇巧兒語調輕緩,聲音悅耳動聽,又擅于引導帶領節奏,閣樓裏的人,包括衛階都聽得入神,沒人再出聲打斷。

    “朝堂之上,官衙之中,職位有限,然則天下士子卻猶如過江之鯽一般,仿似無窮,機會也就成了決定命運的最關鍵因素!”

    “高門相對于寒門,最大的優勢就是掌控著朝堂,掌控著朝堂之下全天下的官衙,可以說,這些有數的機會,天生就是給高門子弟准備的,而且即便是高門子弟,想要獲得這種機會,也是難上加難,更遑論寒門子弟了!”

    “當然,寒門子弟也並非沒有出路,最佳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從軍,用軍功去證明自己,這其中的難度就無需巧兒多說了!”

    “回到衛階公子這裏,衛階公子無論人品學識,人皆稱頌,但是如今身後沒了衛家,也就基本上斷了仕途,不說機會全無,也是相當渺茫了!”

    蘇巧兒看著還在入神聽她清談的衆人,滿意地微微笑,轉身朝自己的案幾走去,不敗之名,又豈是你們這般只知風花雪月的少年郎能打破的?

    “巧兒姑娘說完了嗎?”看著蘇巧兒施施然坐下後,衛階站起身來,微笑著說到。

    “衛階公子還有話說?不妨直言!”蘇巧兒不由稍微一愣她之前那一番話可以說是占盡先機,破綻難尋,難道這個衛階還不垂手認輸?當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每每清談,蘇巧兒並非完全勝在詞鋒之上,把握機會,占據先機,然後引導全局,讓別人無話可說,才是她的制勝之道!

    “當然!既然是辯談會,怎能讓巧兒姑娘獨自辛苦?”衛階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就走到閣樓中間。

    “巧兒姑娘之前所言,句句真理,如果讓衛階反駁的話,無從駁起,因為巧兒姑娘說的是當今時勢,大環境之下,個人的力量確是微不足道!”

    “衛階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巧兒姑娘,休元公子祖上的祖上,是否高門?”

    “烏衣巷中的謝家,其祖上的祖上,又是否高門?”

    “且不說謝王兩家,我衛家也並非世代高門,也僅僅是在我爺爺那一輩的時候才跟隨朝廷,遷之建康,祖上亦是寒門!”

    “再說道濟兄,雖說出身寒門,但是誰又敢說道濟兄的祖上就一定是寒門,就未曾有過高門一般的輝煌?”

    “何為才情學識?何為識?遠見也!若要論及遠見,又豈能局限于當下時局,又豈能拘泥于這前後數代數十年時間?”

    “巧兒姑娘你還是暫且休息,聽衛階說完!”衛階侃侃而談,見蘇巧兒想要打斷自己,微笑著制止到,他是看破蘇巧兒的套路,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到高門寒門之爭,正如巧兒姑娘所言,也許數年內,乃至數十年內,如今的高門還會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但是之後呢?”

    “如今我大晉處于內憂外患之中,北有匈奴,鮮卑,羯,氐,羌五胡虎視眈眈,前秦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南下;內有江浙孫恩,盧循,徐道覆作亂為患!”

    “所謂時勢造英雄,在這種內憂外患,更大的環境之中,寒門子弟從軍者衆,可以預見的是,不久的將來,會有大批寒門子弟因軍功卓絕而受朝廷冊封!”

    “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敢問巧兒姑娘,屆時寒門子弟兵權在手,高門寒門之爭,孰高孰低?”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衛階可以大膽斷言,我大晉說了算的再不是朝堂之上的高門,而是兵權在握的寒門!”

    衛階最後的一句話猶如雷霆般落在衆人的心口之上,閣樓的幾人,包括蘇巧兒在內,盡皆變色,卻沒人出言反駁。

    如何反駁?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如今亂世,筆杆子怎麼鬥得過槍杆子?

    “巧兒姑娘可還有話說?諸位可還有話說?”

    衛階負手而立,氣勢逼人,一時間鋒芒畢露,衆人看著面前這張完美無瑕,略顯蒼白的臉龐,不由得都在心中升起一種感覺:“衛家將衛階逐出門戶,很有可能是一著最大的敗筆!”

    “說得好!”

    袁湛一聲暴喝,仿似此前壓在心中的憋屈盡數得到宣泄,率先鼓起掌來,王弘,檀道濟也緊跟著鼓掌叫好,連帶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其他人也跟著鼓掌。

    “公子見識不凡,高瞻遠矚,巧兒仿似在公子身上看到了安公的影子,令人歎服,巧兒收回之前說的話,此刻方覺得在座的只有王弘公子和袁湛公子眼光獨到,能識得真英雄,真名士!”蘇巧兒見大勢已去,也灑脫一笑,不再妄圖辯駁。

    “巧兒姑娘這句話正說到我心上,我王弘識人無數,叔寶兄此前指點江山的氣勢,除了安公,還真是無人可以比擬!”王弘也是站起身來,走到衛階身邊,親熱地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著說到。

    看著這個從烏衣巷中走出來的高門子弟,衛階心生好感之余又有所保留,這個王弘眼光獨到卻心機頗深,交往需謹慎。

    “哈哈,巧兒姑娘這是認輸了嗎?”只見諸葛長民興奮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蘇巧兒身邊,一臉熱切地說到。

    “巧兒輸的心服口服,今日就任憑衛階公子處置,衛階公子還可以提任何其他要求!”蘇巧兒舉袖掩面,羞赧一笑,如此神態不由得讓樓內諸人都是眼前一亮,此種風情,別有一番風味!

    雖然與自己沒半分關系,諸葛長民還是興奮得哇哇大叫起來,好似接下來要和蘇巧兒共度春宵的是他諸葛長民。

    “今日辯談,實難說與巧兒姑娘分出高低,就作打和論吧,皆大歡喜如何?”衛階微笑著說到,這個蘇巧兒來曆不明,他可不敢隨便招惹。

    “衛階公子莫非看不上巧兒?”蘇巧兒幽怨地瞥了一眼衛階,無聲地坐回案幾之後。

    “當然不是,巧兒姑娘莫誤會,衛階只是不想與所有建康城內的士子為敵!”衛階哈哈笑著說到。

    “如果巧兒姑娘願意,倒是可以替衛階釋疑一二!”

    “好吧,既然公子執意不肯垂憐巧兒,巧兒自不勉強,畢竟巧兒比起公子心中的煙姐姐,差距何止十萬八千裏,公子有何疑問不妨直言!”

    “敢問姑娘何以這麼快就知道在下被逐出衛家?”衛階目光灼灼地盯著蘇巧兒,語氣平靜地問到。

    王弘等人也都看向蘇巧兒,他們也在好奇,蘇巧兒的消息怎會比他們還要靈通!

    “淮月樓是什麼地方?風月場所,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什麼樣的消息傳不來?公子是個明白人,應當懂得!”蘇巧兒俯身撥了一下案幾上油燈的燈芯,擡首說到。

    “原來如此!”衛階能感覺到蘇巧兒那一瞬間眼神的閃爍,知道她說的有不實之處,也不說破,只是起身告辭。

    “時辰已晚,家中無人,在下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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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7-8-17 04:57 PM

第二十七章:夜遇穆之

    “時辰已晚,家中無人,在下告辭了!”

    衛階起身告辭,袁湛自然跟他一起離開,王弘等人一夜都只充當陪客,也沒了呆下去的興致,也順勢起身告辭。

    “公子兄長衛噪將會出任新任樂屬軍統領,公子可否知曉?”就在衛階經過蘇巧兒身邊的時候,蘇巧兒壓低聲音說到。

    “日後若有迷茫之處,還望公子莫把巧兒視作外人,能來淮月樓與巧兒一訴衷腸!”

    衛階腳下一頓,微一點首後,便走出閣樓,卻見諸葛長民正等在閣樓下。

    “叔寶兄弟,剛剛沒看見我給你使眼色嗎?”

    諸葛長民一邊比之前更加熱情地挽起了衛階的手臂,一邊埋怨地問到,似是一點都不在意衛階如今的身份已是寒士。

    “你給我使眼色了嗎?我沒看到啊!”衛階故作愕然地反問到,之前他在拒絕和蘇巧兒共度春宵的時候,就已經留意到這個二世祖不停地給自己使眼色,只是不想理會,裝作沒看見罷了。

    “叔寶兄弟,你還記得不久前和你說過的五石散的事嗎?”諸葛長民回頭看了一眼袁湛,確認他已經刻意回避後,對著衛階低聲說到。

    “記得,怎麼了?”

    “你難道不知道整個建康的五石散都掌控在這淮月樓的手上嗎?而蘇巧兒就是淮月樓的老板!”諸葛長民不滿地說到。

    “咱們要想插手五石散的生意,剛才就是最好的機會!”

    衛階心中明白,再過幾年,建康城內的所有高門子弟都會臣服在五石散的淫威之下,掌控了五石散的生産和經營,就等于掌控了整個建康的高門,但是讓他去經營五石散的生意,卻是萬萬不肯的!

    “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隨軍出征,親眼見識到前秦將士的強悍,正面交鋒,我大晉將士難攖其鋒,五石散是什麼東西?它只會消磨大晉軍民的意志,如果我們在建康城內大做五石散的生意,等于間接幫助前秦大軍攻打大晉!”衛階不想再和諸葛長民糾纏這個問題,索性挑明了說。

    諸葛長民愕然看著衛階,心中卻罵開了:“裝什麼正經,別忘了,以前要搞五石散的也是你!”

    想想五石散帶來的豐厚收益,諸葛長民又耐著性子說到:“咱們不做,還是有其他人做,何必讓油水進了別人的口袋?”

    “別人是別人,人要先自律,再說了,退一萬步講,你覺得蘇巧兒真的能兌現諾言,和咱們分五石散這麼一大杯羮?”衛階有點不耐煩地甩開諸葛長民的胳膊,沈聲說道。

    “五石散的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嘿嘿,好,很好!你沒興趣了是吧,我再想別的辦法,哼!”諸葛長民見衛階決心已定,當下不再糾纏,拂袖氣呼呼地走了。

    “說得好,也做得對!我沒看錯你,叔寶兄弟!”袁湛快步上前,對著衛階就豎起了大拇指!

    “耳朵很好使嘛,你怎麼不留在淮月樓?就算無膽上馬,隔牆聽聽那一把浪聲也好啊!”此時二人已經走到了淮月樓外,袁湛明顯一直跟在後面豎著耳朵偷聽,衛階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當下調侃著說到。

    “你…”袁湛當即有點氣急,卻被衛階接下來的話問得忘記了發作。

    “你怎麼看蘇巧兒?臨走的時候她告訴我,我大哥衛噪即將統領樂屬軍,你覺得她告訴我這些是想說什麼?”

    “你大哥衛噪出任樂屬軍統領?那是好事啊!”袁湛不解地看向衛階,蘇巧兒難道不是只是想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嗎?

    “這一天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如今看來,雖然司馬道子父子被皇上貶到了揚州,但是其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忽視,樂屬軍終歸還是被他留住了!”衛階一臉鄭重地說到。

    “有一件事還沒告訴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大哥衛噪,已經投向司馬道子那一邊了!”

    “什麼?”袁湛大驚之後又沈默下去,這也正常,否則何以這麼快就把衛階給逐出了衛家,這應該也是向司馬道子父子表忠心的一個手段吧。

    “荊州和揚州,是建康城的兩大門戶,司馬道子名義上是被貶了,實則還是實權派,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卷土重來!”衛階雖然知道司馬道子父子最終還是會站上曆史舞台,但是還是希望那個時間可以晚一點。

    對于司馬道子父子,袁湛心中是極為不喜的,只不過他為人木訥,不知道如何表達,當下只能一臉憂色地聽衛階分析。

    “走吧!”

    “去哪?”袁湛愕然地看向往朱雀橋方向走去的衛階。

    “烏衣巷謝家!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衛階一把拽住袁湛,拉起就走。

    此時已是亥時,秦淮河上依舊燈火通明,只是過往的船只稀疏了不少,偶爾還能看見有文士裝扮之人立于橋頭,放聲高歌,唱的盡是些傷春悲秋之調,聽者唏噓。

    “我們還是來日再來拜訪吧?這個時辰,只怕安公都已經就寢了!”被衛階拖著急行的袁湛來到朱雀橋上後,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

    “大概也就九點多點吧?就睡了?”衛階愕然停下,想想還真有可能,畢竟謝安年紀大了。

    “我心存疑問,需要求解安公,我們去碰碰運氣吧!”

    “叔寶兄弟,你聽我說,這個時辰烏衣巷只怕早就戒嚴了,非謝王子弟或是皇室中人,根本進不了烏衣巷,咱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再弄出什麼事端,惹得安公不高興了!”

    眼見袁湛驢脾氣又犯了,就是不往前走,衛階輕嗤一聲說到:“安公怎會是如此拘泥之人?你怕的是另有其人吧?”

    “明日我們再來,如何?今日本就沒送拜帖,已是冒犯,再半夜前往,更是不敬了!”

    就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朱雀橋下一艘舫舟緩緩駛來,一個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布衣寒士的年輕人立于橋頭之上,正含笑看著橋上的二人。

    “兩位兄台可是有什麼爭執?在下京口劉穆之,願為二位調解一二!”

    說話間,這個叫劉穆之的就讓船夫將船靠在岸邊,快速地就爬上了朱雀橋,身手還頗為利索。

    “在下劉穆之,字道和,不知二位在此為何爭執?”

    劉穆之躬身行禮,文士範十足,衛階和袁湛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爭執了嗎?沒有吧!只是討論了幾句而已,這人是真熱心,還是愛管閑事啊?

    “在下袁湛袁士深,見過劉兄!”袁湛首先行禮,不管人家因何而來,咱也不能失禮。

    “衛階衛叔寶!”衛階只覺得劉穆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只好現行見禮。

    “穆之世居京口,今日方抵建康,秦淮風光慕名已久,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番,不曾想如此深夜時分還能遇見兩位兄台,真是緣分啊!”這個劉穆之談吐不凡,舉止優雅,一身布衣隨風謔謔,面對衛階袁湛這兩個看上去就是高門公子的人,絲毫不露怯色。

    “穆之見二位兄台氣宇軒昂,又在橋上爭執,便不請自來,望能調解一二,還望二位莫嫌穆之唐突!”

    劉穆之初到建康,顯然未曾聽過衛階和袁湛的名頭,只是一心想要替二人調解糾紛,衛階摸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說到:“夜晚風涼,我們下橋再說吧!”

    “劉穆之,劉穆之!”

    衛階眼中一亮,心中不由得不感歎緣分使然,對于自己將要在曆史中扮演的角色更加迷茫了!

    “竟然會夜遇劉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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