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泊煙 -【掌心寵】《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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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11 AM

第一百零五章

顧素蘭一開口, 屋子里就安靜下來。

眾人臉上都是驚愕的表情。這麼多年,顧素蘭從未開口叫過顧行簡“五弟”。看來庄子上的日子不好過, 否則以顧素蘭的心氣, 怎麼會向顧行簡低頭。

顧行簡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既然你有話要說, 我們就出去說吧。”他率先走出去, 顧素蘭連忙跟在他的身后,兩個人便都到外面去了。

屋子里還是沒有人說話, 顧家萱小聲說道:“爹,我有些渴了。”

顧居敬立刻叫人拿了几個橘子過來, 分給眾人, 氣氛又恢復到剛開始的時候。

嬤嬤抱著顧家瑞站在夏初嵐的身邊, 顧家瑞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夏初嵐掰開的橘子,口水直往下流。夏初嵐伸手道:“瑞儿,讓嬸娘抱抱你。”

嬤嬤忙傾身將顧家瑞遞過去, 小聲提醒道:“夫人,公子有些重。”

胖嘟嘟的一個娃娃,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好東西,手臂都跟藕段拼接在一起似的。夏初嵐將顧家瑞抱坐在腿上,詢問秦蘿:“他能吃這個嗎?”她沒有生養過, 對這些毫無經驗。

秦蘿說:“咬一口可以,別吃多了。”

顧家瑞的牙齒還沒長齊,小小的一排牙齒跟筍尖似的。夏初嵐將一瓣橘子塞進他的嘴里,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大概是因為酸,整張小臉都皺在一起,扭頭不吃了。

夏初嵐把橘子拿出來,放進自己嘴里嚼著,好像是有點酸。她抱了一會儿,實在抱不動,就將孩子還給嬤嬤。

嬤嬤抱著顧家瑞,放在老夫人坐著的榻上,他自己很歡快地爬來爬去了。家里有個孩子才算真的熱鬧,一群大人圍看著顧家瑞,他的小腦袋亂轉,不知道是要看祖母還是看爹娘,還是看旁人。

這個時候便很容易忽略顧家萱。

夏初嵐看到顧家萱悶聲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低頭胡亂扯著腰上的絛帶。她本來是顧家唯一的孩子,現在大人的寵愛都被顧家瑞搶走了,她心中自是憤憤不平。

可她一個十几歲的大姑娘,難道真跟一個只有一歲多的小娃娃去爭去搶?何況以后還會有別的弟弟妹妹。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想好好呆在這個家中,便不能得罪秦蘿和顧家瑞。前者是爹爹的心頭肉,后者是祖母的心頭肉。

否則說不定真會像姑母一樣,有家都不能回。

秦蘿站在夏初嵐身邊說:“你趕緊也給五叔生几個。五叔很喜歡小孩子的,而且你家以后都不用請先生,五叔自己就能教,保准教一個比夏小公子更出色的小家伙出來。”

當著顧老夫人的面,夏初嵐只是應承了,等到陪秦蘿回房換衣服的時候,她才將顧行簡請過翰林醫官的事情說出來。

秦蘿看了看身后的侍女仆婦,將她拉到身邊,低聲道:“那翰林醫官怎麼說?”

夏初嵐說道:“他說沒有大礙,開了藥讓我每日調理。但我這身子,自己知道,估計不太容易懷孕。”

秦蘿安撫似地拍了拍夏初嵐的手:“懷孕這件事全憑天意。皇上年輕時被嚇壞了身子,膝下沒有子嗣,那莫貴妃不是照樣懷孕生子了?”秦蘿一說完就覺得這個例子不好,那個小皇子最終還是夭折了,便很快地說道,“你只是宮寒而已,好好調理就會沒事了。”

夏初嵐點了點頭。時下生孩子十分凶險,難產而亡的女子不計其數。她雖然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但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想想還是覺得很可怕。她看著秦蘿的肚子說道:“姐姐生頭胎的時候就不怕嗎?”

秦蘿笑道:“怎麼不怕?當時剛知道懷孕,心情也很復雜。生產的時候也是有驚無險地渡過去了。不過生了第一胎就好了,沒事的。”

她因為懷孕,雙腿有些浮腫,夏初嵐便扶著她在榻上坐下來。

秦蘿捶著腿說道:“我聽二爺說明年你要跟五叔去興元府辦差?那地方苦寒,又是兩國邊界,亂得很。五叔也真是,由著你胡來。”

夏初嵐沒想到顧行簡已經跟顧居敬說了,輕聲說道:“相爺說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才能回來,我不想跟他分開那麼久。剛好夏家在那邊的生意中斷了,我也想過去探一探情況。西北那邊的茶葉市場雖然不如南方發達,但因為長途跋涉過去的商家少,每年都能有不錯的收入。但當地銅錢急遽減少,我們的人在那里拿不到現錢,只能暫時中止生意了。”

秦蘿倒是聽顧居敬說過這件事。顧家原本也有生意在興元府一帶,最近也陸續停止了。沒想到跟顧行簡去辦的差事有關。她嫁人之前,也跟著爹和兄長四處走,嫁人之后就困在內宅里頭,哪里也去不得。心中頗有几分羨慕夏初嵐的自得。

顧二爺雖然寵他,但骨子里很傳統。認為女人便應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不像顧行簡,到底是讀書人,思想開明得很。

……

顧行簡站在廊下,負手看著庭院中的松柏。松柏四季常青,古木參天,夏季的時候能夠擋住炎日,冬日則有些陰森之感。顧素蘭看著顧行簡的側顏,瘦削冷厲的輪廓,薄薄的兩片淡色的嘴唇,其實是很薄情的長相。

從前她叫人打了他養的貓,他看自己的眼神,她至今還記得。那種陰狠的,仿佛要弄死她一樣的眼神。

“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我在庄子這几個月也反省過了,以后必定謹言慎行,不會再做那些事,給你和顧家惹麻煩。五弟,看在我們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顧素蘭放緩了語氣說道。

顧行簡沒有看她,而是捏著袖中的佛珠說道:“這里沒有旁人,你就不必擺出這副樣子了。你用清風院的小倌做遮掩,私底下在清風院見旁人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雖然還查不出你所見的人到底是誰,大概與我有關吧?之前你向二哥身邊的人打聽我這些年的積蓄藏在何處,后來又偷偷翻過我寄存在二哥那里的賬本。我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娘年事已高,像你這樣的人,早就死了。”

顧素蘭一驚,往后退了一步,手扶著廊柱,勉强才能夠站穩。她想開口辯解几句,可喉嚨如同被哽住,還有一種巨大的恐懼籠罩在她的心頭。

昨日那人雖然已經提醒過她,但她覺得顧行簡沒那麼容易聯想到她真正的目的。可她總是小看她這個弟弟,若沒有這點本事,如何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執掌中書大權。

顧行簡終于轉過頭看著她,步步逼近:“你就如此恨我?幫著外人算計我還不夠,連娘也算計。你可知道她是六十几歲的老人了,你那些招數用在她身上,不覺得連畜生都不如麼?”他在袖中一直轉著佛珠,才能竭力遏制住想要掐死這個女人的衝動。

他這個人其實很極端。小時候有個師兄欺負他,他一怒之下將那師兄的手打折了。平時不聲不響的一個人,被激怒的時候,力氣大得驚人。

后來方丈罰他跪在大雄寶殿,陪著他說了三天三夜的佛經,最后還將自己用了一生的佛珠套在他的手腕上,要他學會扼制心魔。每當他要犯殺戮或者破戒的時候,便會握著這串佛珠,想起住持方丈來。

那個慈祥的老人,后來死在金兵破城的時候。他是自焚而死的。

顧素蘭連連后退,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最后雙腿發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顧行簡握著佛珠的拳頭越發收緊,彎下腰,几乎要伸出手的時候,旁邊的草叢里發出很小的一個聲音:“五叔……”

顧行簡側頭看去,發現顧家萱貓在那里,渾身瑟瑟發抖,“您和姑母怎麼了?你們是在吵架嗎?您……好可怕……”她從來沒有看到清冷的五叔露出這麼猙獰的表情,整個人都嚇壞了。剛剛,他是想掐死姑母嗎?

顧行簡慢慢直起身子,又恢復到人前那種云淡風輕的樣子。

“你在這里做什麼?回屋去。”他淡淡地說道。

顧家萱看了地上的顧素蘭一眼:“祖母要我出來看看,你們說完話了沒有……她想讓姑母進去給她揉揉肩,說很久沒試過姑母的手藝了……”顧家萱說話磕磕絆絆的,眼睛都不敢看顧行簡。

顧素蘭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娘叫我,我這就去。”

她知道剛剛有一刻,顧行簡是真的想殺了她的。若顧家萱不在這里……她不敢再往下想,拉了顧家萱小跑著離開了。

吃飯的時候,氣氛變得有些古怪。顧素蘭和顧家萱低頭吃飯,顧行簡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與顧居敬談論興元府銅錢流失的事情。

顧居敬說:“眼看著普安郡王也去了那邊几個月了,怎麼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難怪前几日我跟朝官們喝酒,他們中大多數人都要支持恩平郡王。揚州的貪墨案雖然雷聲大雨點小,好歹是辦成了,恩平郡王還是有兩下子的。陸彥遠和李秉成是生死之交,李秉成的妹妹嫁入郡王府之后,英國公府也會支持恩平郡王了。”

夏初嵐聽到英國公府的時候,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在紹興陸彥遠劫了她的馬車之后,再也沒來找過她。他應當是放棄了吧?如今她已經是顧行簡的妻子,這點再也無法改變。可她心中還是不安,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如此輕易了結。

顧行簡察覺到夏初嵐的異樣,夾了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夏初嵐對他笑了笑,把關于陸彥遠的念頭全都趕走。顧行簡是何等眼力之人,她稍稍表現得不對,他都能看出來。

顧居敬原以為阿弟會跟他討論兩句關于郡王的事情。但他半晌都沒等到顧行簡的回應,討了個沒趣,轉而跟秦蘿說話了。

顧行簡倒不是不想跟他談,只不過顧素蘭在這里,他一個字也不想說。他雖然最后還是念著老夫人,沒能下狠手殺了她,但已經知道她跟外人串通的事情,絕不可能留她在這個家中。

顧素蘭自己也知道,顧行簡留她一命已經算仁慈,不敢再提別的要求。

用過午膳,顧素蘭扶顧老夫人回住處。老夫人招呼几個小輩也跟著一道過去,要分糕點給他們吃。人老了,就喜歡屋里孩子成群,熱熱鬧鬧的。

夏初嵐陪秦蘿回房,顧居敬則拉著顧行簡說道:“剛剛四娘跟你說什麼了?可是向你求情,要留下來?剛剛席上,我看她怪怪的,像是被嚇著了。”

顧行簡淡淡地說道:“她向我認錯。但昨日我去過清風院,抓了那里的小倌,知道她常約人在那里見面。阿兄,先前她詢問我的資產,還有翻動你的賬本,都不是偶然。她在幫外人抓我的把柄。”

顧居敬愣了一下,氣道:“這個女人是瘋了不成!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她這麼算計你,對她有什麼好處?不會還是為了孟知源的事情?”

顧行簡坐在椅子上不置可否。顧素蘭沒有讀過書,更沒什麼見識。要她識大体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做事恐怕根本不計后果,只知道順從自己的內心。

“她可有交代是什麼人指使她做這些事?她一個婦道人家,絕對沒有這樣的見識。”顧居敬又問道。

“我大概能猜到是誰,她說不說無所謂。只是你我都得提防著她,不能再讓她留在家中了,明日就將她送回庄子上。否則不僅是我有麻煩,整個顧家都會有麻煩。至于娘那邊,阿兄去說吧。”

顧居敬嘆了口氣,點頭應允了。一個顧素蘭跟整個顧家比,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她不知輕重,不念親情,幫著外人算計自己家人,他對她也沒什麼念想了。

“對了,剛才在飯桌上我問你兩位郡王的事,你不說也是防著她?”

“不全是。我要親自去興元府看看,才能做決定。”顧行簡也很想知道普安郡王這几個月究竟在干什麼。沒有人面對皇位會無動于衷。他當真不想跟趙玖爭上一爭的話,當初為何要答應去興元府辦差?

他還記得普安郡王年少時性子也十分活潑,最喜歡的書是《呂氏春秋》,總會問許多關于治國的問題,推崇理學。

后來有一次,他跟恩平郡王在御花園里玩,溺水差點死了。大概是那次受了驚嚇,之后人就變得遲鈍寡言了,漸漸不被皇帝所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13 AM

第一百零六章

在顧家吃過豐盛的晚飯, 顧老夫人給几個孩子分了壓歲的紅包,顧行簡便帶著夏初嵐和夏衍告辭, 回相府守歲了。沿途皆是熱鬧的景象, 夏衍從馬車的窗上往外看,道中有一群打扮成將軍和道士的人, 戴著面具, 手執兵器,似正在游行。

他們所到之處, 燈火亮如白晝,爆竹和銅鼓齊響, 百姓爭相觀看。

大街上吵雜擁擠, 顧行簡吩咐崇明從小巷抄近路走。

“姐夫, 剛剛他們在街上干什麼?為什麼要穿成那樣?”夏衍好奇地問道。

顧行簡說道:“今夜宮內舉行驅儺儀式,這些都是各部司當值的官員裝扮的,從禁中一路跳到東華門外的龍池灣, 埋崇之后散去。寓意將瘟神疾病驅除出宮城。每年除夕皆是如此。”

“相爺以前也扮過麼?”夏初嵐想象不出顧行簡裝扮成這樣跳大神是什麼場景,想想就覺得有些好笑。

顧行簡含笑看了她一眼:“前几年扮過。皇上會賞賜參加驅儺儀式的官員屠蘇酒和利市錢, 很多官員以此為榮。而且要在都城的五品官以上,才有資格參加。”

夏衍覺得有趣,又跟夏初嵐討論了一會儿驅挪儀式, 相府也就到了。

除夕按制圍爐守歲,徹夜不眠。以前顧行簡都是早早睡了,因為元日還有大朝會,今年卻陪著夏初嵐姐弟倆守歲。外面爆竹聲喧天, 也沒辦法說話,只能下棋。夏初嵐本來坐在顧行簡身邊看著他們下,后來顧行簡大概覺得她跟夏衍比較實力相當,就把位置讓出來給她。

她做事一貫雷厲風行,不喜歡下棋這樣彎彎繞繞的事情,實在太費思量了。

好在沒下几盤,南伯就來招呼夏衍去院中放爆竹。今年相府熱鬧多了,不僅有夏衍,還有陳江流,南伯就備了爆竹給男孩子們玩。有雙響的,還有連香的。

夏初嵐卻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

“你在家中不守歲的麼?還未子時便困了。”顧行簡拿了裘衣來給她披上。屋中擺放著火盆,但她還是手腳冰涼,他又把她抱進懷里。

“家里兄弟姐妹多,少我一個大人也發現不了。放爆竹,玩博戲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睡覺來得舒服。”她說著,惡作劇似的將手伸進他的衣領里取暖。

顧行簡呼吸一滯,按住她的手,低聲道:“別淘氣。”

“相爺,明日還有大朝會,您不去休息嗎?我陪衍儿就好了。”夏初嵐仰頭說道。

“沒關系。外面這麼吵,躺在床上也睡不著。相府里難得這麼熱鬧。”他覺得懷里抱著一團毛茸茸的,就像抱著一只小兔子。屋外爆竹聲震天,聲音遠遠近近傳來,家家戶戶都在燃放,辭舊迎新。屋內卻很安靜,燈火將榻上相擁的兩個影子投照在青石地面上,溫情脈脈。

夏初嵐看到顧行簡鬢角有一根白發,不禁抬手摸了摸,目光微凝。她的心中酸澀,這個人雖然已經不年輕了,但也正是風華鼎盛的年紀。這樣年年歲歲為國操勞,竟然華發早生。她忽然有些害怕,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怎麼了?”顧行簡摸著她的后腦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這個時候,真像個孩子了。

夏初嵐坐直了,然后平靜地說道:“沒事,您有根白發,我幫您拔掉。”那根霜白在滿頭青絲中異常明顯,她覺得刺眼。

顧行簡點頭,夏初嵐便跪在他身后,松了他的發帶,讓頭發垂落下來,然后仔細挑出那根白發,輕輕地連根拔起。她又在他的頭發里翻找,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白發,見只有這一根,稍稍松了口氣。

顧行簡將白發接過去,看了一會儿,淡淡笑道:“我老了。”

夏初嵐從背后抱著他,靠在他瘦削卻堅實的背上:“胡說,一點都不老。您一定會長命百歲,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顧行簡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臂上,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人無法預知自己的壽數,他終究是自私地將這個丫頭占為己有了,卻不知能不能護她一生一世。如果他先一步離開人世,縱然憑借她的本事立世不難,可那些恨他入骨的政敵,又怎肯輕易放過她?也許蕭家才是一個好的依靠。至少蕭儉和蕭昱都不是等閑之人。

“嵐嵐,過來。”顧行簡拉著夏初嵐的手臂,將她攬到身前,“之前你讓我查的玉佩,秘書閣那邊已經有消息了。錢朴查到前朝的起居注,發現那是世宗皇帝親手所刻的麒麟玉佩,乃是蕭家之物。你可能與蕭家有些關聯。”

夏初嵐怔住,下意識地否定道:“我問過娘,她說並不認識崇義公府的人……”

顧行簡握著她越發冰涼的手,輕柔地說道:“你有可能不是她的孩子。你的相貌特征與她毫無相似之處,就從未懷疑過嗎?雖然孩子也有不像父母的,但總能從眉梢眼角中找到些許相似的特征。我很早以前就覺得,你的容貌氣質,並不像是夏家之人。我已經讓崇明追查十七年前崇義公府和夏家到底發生了何事,也許很快就會有結果。”

夏初嵐沒想到原主的身世居然這般離奇,她只覺得仿佛聽了一個關于別人的故事。她不是夏家的女儿?那崇義公府可是前朝的皇族啊。她應該不可能跟崇義公夫人有關系,那位夫人跟她之間生疏客套,並不像是母親。而崇義公夫人口中跟她很像的倩娘,才有可能便是原主的生母。

倩娘是誰呢?杜氏分明知道一切,卻不肯說出真相。到底十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顧行簡看她神思恍惚,知道這個結果她可能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他應該挑個更好的時機說,有些心急了。

“嵐嵐,無論發生何事,都有我在。”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夏初嵐抓著他的袖子:“您也只是懷疑,有可能這些都不是真的……對不對?也許是我爹救了什麼人,然后那人為了報恩,才把玉佩給他的……”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設想有點可笑,只不過夏家生養了她十七年,她保留了原主的記憶,不可能無動于衷。一想到杜氏三叔和夏衍可能都不是她的親人,她就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像是突然間,變成了無根的浮萍。

“好了,別再想了。一切等崇明將事情調查清楚了再說。”顧行簡摸著她的頭發,見她面色沒有絲毫緩和,便低頭吻她的嘴唇。這些日子他很忙碌,晚上到家,她基本上已經睡著了,便沒有打擾她休息。他以為修身養性几日,對她的渴求減輕些了。可是一碰到,還是如同天雷勾動地火。

夏初嵐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他抱回了旁邊的屋子里,裘衣和褙子,裙子全都掉落在地上。這屋子里沒有擺放火盆,不如隔壁的屋子暖和,連燈燭都沒有點。

她被放躺在床上,他覆上來,將她壓在身下。她全部的溫暖都來自她身上的這個男人。

“好冷……”她雙臂勾著他的脖子,身体不由自主地貼纏了上去,滾燙的皮膚相互摩擦著。男人哪里經得起她如此,原本還想慢慢等她濕潤一些,可下身已經不受控制地進去了。

她難受地悶哼了一聲,手指几乎掐入了他后背的皮肉里。很快,她沒有辦法再分心去想旁的事,只能跟著他沉沒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里面。外面迎接元日的鐘聲和爆竹聲,仿佛都遠去了。

子時,夏衍拉著陳江流跑到屋子前,陳江流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公子,相爺不讓我來這里,我還是走吧……”

夏衍說道:“沒關系,往常這個時候姐姐都會給我壓歲錢。我幫你討一份,姐夫不會怪罪的。”他將陳江流拉進屋子里,可他沒看到夏初嵐和顧行簡。屋中的燈火還亮著,棋盤也是他走時候的模樣。夏衍摸了摸頭:“奇怪,人呢?”

趙嬤嬤和思安過來,要把屋子里的燈火熄了。

夏衍走過去問道:“思安,姐姐和姐夫呢?”

思安看了趙嬤嬤一眼,想到剛剛關門的時候,屋中傳出來急促的喘息聲,連忙說道:“公子,相爺和姑娘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夏衍沒辦法,回頭對陳江流說道:“不巧,只能明天再幫你要了。”

陳江流反而松了口氣:“沒關系。小的怎麼好意思向夫人拿壓歲錢呢。這是抬舉小人了。”

“別這麼說。”夏衍老氣橫秋地拍了拍陳江流的肩膀,“走吧,我們繼續回去放爆竹,今夜反正不睡覺了!”他又拉著陳江流跑出去,趙嬤嬤搖了搖頭笑道:“好久沒看到公子這麼開心放松了。”

“公子才十二歲,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呢。”思安一邊把燈罩拿下來,一邊說,“以后姑娘給相爺添了小郎君和小娘子,咱們相府就更熱鬧了。就憑相爺對姑娘的寵愛,估計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前几日相爺晚歸,所以屋子里一直沒有動靜。這一閑下來,就又恢復新婚那會儿了。

看相爺平日的樣子,哪里能想到是這麼耽于情愛之人。

說到這件事,趙嬤嬤就有隱隱的擔憂。她比思安想得多,姑娘這每日里湯藥不斷,相爺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正常人哪有一直喝這些湯藥的?怕是那日翰林醫官給開的藥方,調理身子用的。但願姑娘能早點生下一儿半女,她這顆懸著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16 AM

第一百零七章

大朝會在元日是頭等重要的事情。這一日百官著冠冕朝服覲見, 儀鸞司備法駕,設黃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 用太常雅樂, 宮架,升堂奏歌。因為興師動眾, 耗費人員眾多, 因此大朝會每年只舉辦一兩次。

顧行簡起得比往常都早,南伯准備了顧行簡的朝服, 讓思安和趙嬤嬤送進來。這朝服只有在南郊祭祀,大朝會和為帝后慶壽時才穿, 十分隆重。進賢冠, 曲領方心袍, 玉佩環授,雙頭舄。思安端著托盤,小聲跟趙嬤嬤說:“我沒穿過這個, 您會嗎?”

趙嬤嬤搖了搖頭。夏家都是商人,哪個有做到這麼大的官。這些華麗的配飾, 她還是第一次見。

屋內點了盞燭燈,天還沒大亮,顧行簡已經起身了。他看了看床上正熟睡的人, 面龐白淨清透,睡顏平靜,低頭吻了吻她的臉側,然后走到床邊, 用鐵鉗將火盆里的炭塊撥了撥。

思安進來看見了,連忙小聲道:“奴婢來。”

“沒關系。你們把衣服放下便出去吧。”顧行簡吩咐道。以前是南伯和崇明幫忙的,但這里他們不方便進來,他又不喜歡旁的女子在他身上亂動,只能自己穿。

思安依言將托盤放在圓桌上,便和趙嬤嬤一起退出去了。

顧行簡抖開衣服自己穿了起來。

夏初嵐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記起他今日要早起去參加大朝會,連忙坐了起來。她自己的衣服找不到了,隨便套了件中衣,才覺得寬大,應該是他的。她看到屏風那邊隱約的人影,胡亂系了帶子,穿上鞋子便跑到他面前:“我來幫您穿。”

顧行簡看她穿著自己的中衣,嘴角含著笑意:“你會嗎?”

夏初嵐側頭看了看,只覺得比他平日穿得官服繁復多了:“沒關系,您教我。”

廢了一番工夫,才幫他把禮服穿戴好,最后戴上七梁冠,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百官的衣袍大都相同,只冠上的梁數和環授根據品級的高低略有不同。顧行簡的梁冠總共有七根梁,外面加貂蟬籠巾,乃是親王,宰相和三師三公才能使用的最高等級。

他將夏初嵐的雙手焐在胸前,若不是怕將身上的朝服弄出褶皺,對皇上不敬,他還想再抱一抱她。

“您快走吧,不然趕不上大朝會了。”夏初嵐輕聲道。

顧行簡低下頭,輕碰她的嘴唇,然后說:“今日無事,你再睡一會儿。晚上禁中設宴,我可能不會回來,不必等我。”

夏初嵐點了點頭,他就轉身出去了。

她又爬回床上,准備睡一個回籠覺。昨夜很晚才睡,今日又起早,的確是有些累。

……

禁中也早就已經開始准備。三茅鐘響之時,高宗已經起身,董昌帶著宮女和內侍魚貫而入,幫他更衣。他頭戴通天冠,身穿絳紗袍,先駕幸福寧殿上香。而后到天章閣祖宗神御殿,行酌獻之禮。神御殿供奉著歷代帝王的神像,高宗在里面呆了一會儿才出來。

董昌扶著他道:“官家,后宮諸位娘娘和几位郡王都已經在福寧殿等著了。貴妃娘娘身子不好,說是感染了風寒起不來,著宮人來說過了。”

高宗側頭看他:“前兩日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忽然感染了風寒?可叫潘時令過去看了?”

“已經宣了。”董昌躬身道。

高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乘上轎輦返回福寧殿。

皇后和恩平郡王站在一起說話,張賢妃看了看他們,想到還在興元府的普安郡王,暗自嘆了口氣。恩平郡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揚州的案子辦好了,還得到了皇上的嘉獎。興元府的案子卻像陷入了泥潭里,停滯不前。她聽說皇上已經派顧行簡二月過去興元府幫忙,到時候不管案子能不能辦成,普安郡王是討不到好處了。

皇后扶了扶趙玖的衣領說道:“夏家那丫頭接進府了嗎?”

“已經派人去接了,應該這兩日就能到都城。父皇新賜的府邸在裕民坊,離相府很近。母后說,這是什麼意思?”

皇后笑了笑:“這意思還不夠明白嗎?相爺是朝堂的股肱之臣,以后咱們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若不是他,揚州這案子也不會讓你舅舅全身而退。他的本事,你得多學學。”

“是,儿臣記住了。”趙玖恭敬地說道。

“皇上駕到!”這時,門口的禮官唱了一聲,眾人全都跪迎皇帝。

高宗坐在御榻上,接受眾人的恭賀。他讓董昌賞下金銀寶器,珠翠花朵,眾人一一上前謝恩。高宗想了想,將董昌叫到身邊:“給普安郡王也備一份賞賜,送到興元府去吧。”

董昌知道皇帝最是念情之人,南渡之時對他有恩的人,如今都得享高官厚祿。他與普安郡王怎麼說也是名義上的父子,雖然普安郡王這次辦案不利,但皇上還是念著他的。

內宮的敬賀結束之后,高宗又前往大慶殿。百官和諸國使臣,各州進獻官早已等待多時。等高宗升堂,百官由宰相帶領,大起居十六拜,致辭上壽。

然后使臣拜賀,各州進獻。等到禮畢,已經是晌午時分,早早進宮等待的百官皆飢腸轆轆。高宗于清燕殿設宴,官員按照等級依次入座。顧行簡的位置在很前面,在他之前的還有崇義公蕭儉和德高望重的老臣。

英國公陸世澤坐在顧行簡的下首,顧行簡與他見禮:“英國公,好久不見。”

陸世澤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以一禮。上次英國公能夠成功說服皇帝北征,都是因為主和派的顧行簡被停官。而后陸世澤雖有收服中原的雄心,但顧行簡復位,皇帝又不想繼續打仗,只能草草與金國議和。

陸世澤本就憋著一肚子火,今日看到金使和顧行簡親密交談,更不可能有好臉色。若不是顧行簡從中作梗,戰事不會草草結束,還要每年繼續向金國提供歲幣。而且兩人在朝堂上明爭暗斗,就差你死我活了,表面上沒必要還繼續裝作相安無事。

顧行簡笑了笑,也沒在意。英國公的性子如同那些言官諫臣,十分耿直。這麼多年同朝為官,早就習慣了。

莫懷琮的座位在陸世澤之下。他是副相,官位比顧行簡低,但他比顧行簡年長,又是貴妃的父親,所以雙方只是點頭致意,各懷心思。

而后文官武將依次入座。

陸彥遠今日也進宮朝賀,只不過他的位置在后一排,只能看到顧行簡和父親的后背。說起來前排清一色的都是老臣,只有顧行簡最年輕。雖然他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但從相貌上一點都不看出來,而且坐在一群或是白發蒼蒼,或是年過半百的高官里頭,十分顯眼。

陸彥遠沉默地接連飲了兩杯酒,目光盯著顧行簡的后背。跟顧行簡的不顯山露水相比,他顯然還是太嫩了。但他只要想到顧行簡與他心愛的女人朝夕相處,能夠與她同床共枕,心中的妒火就無法遏制地熊熊燃燒。

若不是顧行簡橫插一腳,她現在便是他的側夫人了!

可他能夠如何?顧行簡執政一日,他便不可能將她搶回來。眼下需靜靜等待時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18 AM

第一百零八章

席間, 莫凌薇的宮人來請莫懷琮去她的宮中。莫懷琮到高宗面前說了一聲,高宗很爽快地應允了。

父女相見乃是人倫, 他沒有阻止的道理。

莫懷琮跟著宮人往內宮中走。深宮寂寞, 一道高牆就把宮內宮外給阻隔了。皇帝已經算是仁厚,允許莫凌薇時常出宮走動, 像皇后和張賢妃這樣的老人, 基本上是不出宮門半步的。

莫凌薇躺在床上,想著剛才潘時令說的話, 一股難言的沮喪涌上心頭。她已經不年輕了,上次生產傷了身子。當初拼著性命將那個孩子生下來, 原以為可以看著他平安長大, 哪里想到他先天不足, 沒活几年就夭折了。現在她這個身体,加上皇帝的病症,恐怕很難再懷孕了。皇后和張賢妃早年都有領養郡王, 眼下也有個盼頭,而她呢?

難道一輩子這樣無依無靠地老死在宮中?

她的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錦緞面金絲褥子, 聽到小魚說:“娘娘,副相來了。”

莫懷琮不敢近前,只在花開富貴的單屏絹畫屏風那頭行禮:“娘娘傳喚臣來, 不知有何要事?”

莫凌薇撐起身子,咳嗽了兩聲:“父親快坐。小魚,把人都帶下去,你去門口守著。”

“是。”小魚依言照做。

莫懷琮關切地說道:“隆冬時節, 娘娘的身子也不好,這寢宮里頭還是太冷了些,多讓宮人燒些炭塊,好暖著身子。其他的事,順其自然,也別太强求了。”

莫凌薇知道莫懷琮指的是生子的事,她原本還存著兩分念頭,現下卻有些死心了,她試探地問道:“父親,不如我也在宗室里面領養一個郡王?”

莫懷琮搖頭道:“現在還領養什麼郡王?年紀大一點的,跟您沒有感情基礎,難道以后登位了就會奉養您?年紀小些的,又爭不過那些已經成年的。而且皇上就是想在普安和恩平郡王兩人當中選一個。眼下看來,恩平郡王的勝算很大。”

“父親是想扶植恩平郡王登位?万一,顧行簡也向他示好呢?”莫凌薇問道。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是恩平郡王得勢。顧行簡一向會揣摩聖意,不可能押一個失勢的人贏。那麼到時候,全都是從龍有功的大臣,朝堂上的格局不會改變。

莫懷琮笑了笑,說道:“您還是不太了解顧行簡這個人。對他來說,誰得勢誰失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當了皇帝,還能繼續支持他實施的那些治國策略。恩平郡王一貫主意大,而且他的很多政見跟顧行簡相左,依我看顧行簡未必會支持趙玖,所以才遲遲沒有表態。”

朝堂上的事,莫凌薇多少知道一些。皇帝處理政務,有時候也會叫她伺候筆墨。但后宮不得干政,她只能看,不能問。前陣子,揚州的折子送上來的時候,她就聽到皇帝說:“趙玖還是太嫩了些,辦一樁案子,几乎可以看出哪些朝官與他有關系。顧行簡幫了吳家一個大忙啊。”

因為跟顧行簡有關,她便暗暗記在心中。后來偷偷打聽,知道顧行簡去昌化縣查了便錢務,導致跟揚州貪墨案有關的很多線索都中斷了。他在皇帝面前托辭說是偶然,但皇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此舉跟趙玖和吳家有關,只不過皇帝也挑不出他的錯處來,這件事便放過了。

君臣之間,很多事心知肚明,但求一個平衡的關系。

“父親,您可知道昌化便錢務的事情?”

莫懷琮摸著胡子說道:“當然知道。我推測顧行簡拿昌化縣令魏瞻全家的性命交換了魏瞻手中的賬本。那賬本里面牽扯到很多朝官的公私往來,若真是給趙玖掘出來,得牽連多少人,得罪多少文武百官?但趙玖又不能不管這件事,他便轉接到顧行簡身上,讓顧行簡來處置。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了。”

“那個賬本,您可有牽涉其中?”莫凌薇試探地問道。

莫懷琮沒有回答,便表示默認了。為官多年,不可能手腳干淨。他原本授意顧素蘭回顧家,搜查這個賬本的下落。他總有種感覺,顧行簡會把這些重要的東西都交給顧居敬來保管。顧行簡有很多人盯著,顧居敬卻是個商人,人脈廣,地盤多,處理起來也比較方便。

可誰知道顧行簡忽然懷疑起顧素蘭,突擊清風院,抓了那里的小倌,險些將他暴露出來。所以剛才在席間,他看到顧行簡時,有絲不自然。

他搭上顧素蘭這根線,完全是個意外。這女人恨透了顧行簡,自然為他所用。但顧行簡警覺度很高,這些年其實並沒找到什麼能夠有力地打擊他的證據。無論如何,顧素蘭已經是枚棄子,再無任何用處了。

聊完事之后,莫懷琮從莫凌薇宮中出來,對著手呵了呵氣。南方的冬天濕冷,那種寒意是鑽到骨子里的。不像汴京的冬天,白雪覆蓋了整個開封府,雪落得厚時,能把整個鞋面埋進去。不知不覺二十年,仿佛離開了汴京,就再也沒過過真正的冬天。

隨從小跑過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番。莫懷琮一怔:“此事可當真?”

“千真万確。金國那邊還對外瞞著,只不過我們的人打聽到消息,立刻就傳回來了。”

莫懷琮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腳步輕快地回清燕殿了。

高宗只在清燕殿坐了會儿,便借口換衣服離開了。百官們沒了束縛,自由了許多。秘書監錢朴端著酒杯到顧行簡的案前:“相爺,下官敬您一杯。這可是好酒。”

錢朴這個人嗜酒如命,常常因為喝酒而誤事。顧行簡看他已經喝了不少,提醒道:“錢大人還是少喝些,否則晚上該回不去了。”

錢朴笑了笑:“無妨無妨,到時候央求皇上給下官一處過夜歇腳的地方即可。”

顧行簡看了看離几桌遠的蕭儉,他正跟忠義伯等人坐在一起,交談甚歡。顧行簡對錢朴說道:“我讓你查玉佩的事,你可記得千万別在令公面前提起。”

“下官曉得。”

原本顧行簡不提這件事,錢朴也想不起來了。但顧行簡特意說到,那塊玉佩的事情就印在他腦海里了。

禁中晚上繼續設宴,還有煙火的表演,高宗特意叫了街市上的小販進宮,販賣各種小食。錢朴酒興大增,喝得醉醺醺的,到了離宮的時候,已經走不動路了。

顧行簡扶著他,試探地問道:“錢大人可還記得玉佩的事?”

錢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記得,記得,絕對不能把麒麟玉佩的事情告訴令公。”

顧行簡四處看了看,正好蕭儉和蕭昱從前面經過,他高聲叫道:“令公留步。”

蕭儉回過頭,看到顧行簡架著錢朴,不由問道:“錢大人這是怎麼了?”

“錢大人嗜酒,一時喝多了。本來應該我送他回去,但天色已晚,怕家中夫人擔心。剛好錢大人住的地方離崇義公府不遠,令公可否幫忙?”顧行簡誠懇地問道。

蕭儉點了點頭,讓蕭昱過去將錢朴接過來,打趣道:“沒想到相爺也懼內。”

“我年長內子許多,自然該多讓著些,讓令公見笑了。如此多謝令公,我先告辭了。”顧行簡行禮,蕭儉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他便轉身走了。

蕭昱聞到錢朴身上全是酒氣,心想這個秘書監果然名不虛傳,是個大酒鬼。難怪滿身才華,卻屈居秘書監的位置。他問蕭昱:“住在裕民坊的人那麼多,相爺怎麼讓我們送錢大人?”

蕭儉不以為意:“大概是恰好遇到罷了。將他扶到馬車上去吧。”

他們出了宮門,蕭昱將錢朴扶上馬車安置好。蕭儉剛坐進去,一直不太清醒的錢朴打著酒嗝說道:“令公!下官見過令公!”

說著整個人趴在馬車上,一動也不動。

蕭儉搖了搖頭,吩咐外面的蕭昱先將馬車駛去錢朴家中。這時,錢朴忽然直起身子,醉醺醺地說道:“令公,有件事,相爺讓我千万別告訴你!”

蕭儉以為他是醉話,也沒在意。顧行簡不會不知道錢朴喝醉了酒,嘴上便沒有把門,怎麼可能把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錢朴見蕭儉沒有反應,繼續說道:“玉佩,蕭家的麒麟玉佩。”

蕭儉如遭雷擊,一把抓住錢朴的衣領,睜大眼睛問道:“你說什麼?”

錢朴打了個酒嗝,歪著頭說道:“相爺的夫人手中有塊玉佩,下官查到前朝的起居注,乃是蕭家的麒麟玉佩……相爺要下官別告訴您。”他說話口齒不清,說完之后就垂下頭呼呼大睡起來。

蕭儉又搖晃了他几下,見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這才松了手,任由他癱倒在一旁。錢朴是不會胡說的,前朝的起居注封存,只有秘書監才有查閱的權力。他剛才分明沒有聽錯,是麒麟玉佩。可他明明送給倩儿,怎麼會在顧行簡夫人的手上?聽說顧行簡的夫人很年輕,才十几歲……他的呼吸一滯,瞬間升起一個念頭。

莫非倩儿還活著?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几乎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顧行簡特意把錢朴推給他,便是告知他此事?還是這當中有什麼隱情。

他几乎有種立刻衝去相府,一問究竟的衝動。

可他冷靜下來想一想,若倩儿真的還活著,怎麼會十几年毫無音訊,又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出現?這中間還牽扯到顧行簡,他不得不小心應對。他仔細思量了片刻,決定先查一查這個宰相夫人的底細再說。

……

顧行簡回到相府,南伯說有金國的探子在等他,他便先去堂屋見了那個探子。探子稟告說:“相爺,完顏宗弼從流放地跑了,不知所蹤。金國皇帝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了。”

顧行簡絲毫不覺得意外。他早就告訴過完顏昌要斬草除根,否則后患無窮。完顏昌卻念著同為宗室,只判完顏宗弼流放。以完顏宗弼的性情、身手以及在金國的號召力,從流放地逃脫並不是難事。

不過完顏宗弼知道他跟完顏昌合謀的事,難保不會找他算賬。而他要去的興元府就在兩國的交界處,完顏宗弼很有可能會在那里下手。

“下去吧。”顧行簡擺了擺手,探子便告退了。

顧行簡負手沉思片刻,才慢慢走回住處。夏初嵐和趙嬤嬤正坐在燈下,手里拿著什麼東西。看到他進來,她連忙把東西放進笸籮里,起身迎過來:“您回來了?”

顧行簡點頭,趙嬤嬤便拿著東西退出去了。夏初嵐幫他把冠服脫下來,又擰了熱帕子遞過去:“今夜禁中燃放煙火,我也到街上去看了,很漂亮。”

每年煙火大都差不多,圖個熱鬧罷了。顧行簡當時忙著應付百官,倒也沒有認真欣賞。

他擦完臉,拉著她坐下:“興元府你還是別去了。我剛剛收到消息,上次兩國交戰時,金國的主將完顏宗弼從流放地逃脫了。我跟他之間有些舊恩怨,他可能會來找我的麻煩。”他盡量說得委婉些,免得嚇到她。

夏初嵐卻堅決地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我更要與您一起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21 AM

第一百零九章

顧行簡握著她的手說道:“嵐嵐, 完顏宗弼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英國公父子都險些敗在他的手下。我不想你涉險。”

夏初嵐回握住他的手說道:“我更不想您涉險。您想想看, 明知道此行危險, 我如何能夠放心您一個人前去?隔著千山万水,這樣的日子太難熬了。我一定不會添麻煩, 只要讓我陪在您身邊, 行嗎?”

顧行簡看著她懇切的目光,將她抱入懷中, 撫摸著她的臉側:“容我再想想。”如果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是不會貿然答應的。他這個人一貫思慮多, 何況是關系到她的。興元府畢竟還是在大宋境內, 完顏宗弼若敢在宋土上惹事, 他定會叫他后悔!

夏初嵐也沒有步步緊逼,換了個話題:“其實您不用太擔心我。小時候爹常帶我和衍儿出海,海上風高浪急, 船毀人亡的事故也不少。爹說出海就是練膽子,長見識, 至于命數那都是老天爺決定的。”

“你爹是個了不得的人。”顧行簡由衷地說道。看夏柏盛養出來的這一雙儿女,就知道他不是等閑的父親。

夏初嵐笑道:“他對我十分溺愛,對衍儿倒是嚴厲。”現在想想, 這樣的區別對待或者不僅因為她是個女孩儿,還因為她不是夏家的女儿。所以原主那樣的性子,夏柏盛和杜氏也一直縱容著,沒有嚴加管教過。

“如何溺愛, 像我這樣麼?”顧行簡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干淨清澈,像是山間的流水。

夏初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了目光。這話說的,他們都不像是夫妻了……他對她可不就是溺愛麼?每天睡到自然醒,什麼事都不要她操心。自從嫁給他之后,她只要管吃管睡,好像許多年都沒有如此清閑過了。其實她是個閑不住的人,所以也想出去散散心。

“您別這樣看著我……”他的目光專注,她被他看得臉頰通紅,呼吸都亂了。

顧行簡看到她黑長濃密的睫毛,不由低下頭吻了吻。夏初嵐覺得很癢,便閉上了眼睛。他的吻繼而落在她的鼻尖上,嘴唇上,下巴上,脖頸上,仿佛雨點一般溫柔細密。

他將她抱在懷中,伸手解她的衣裳,整個人籠罩著她。這是個極端保護的姿態,也十分强勢。因為他的年長和權勢,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臣服的,弱小的。但她骨子里並不是個乖巧,願意伏低的女人。她將他反扑在榻上,抱著他的頭親吻他。

他被她吻著,含糊地問道:“丫頭,你想在上面?”

這個姿勢,好像會入得更深。他撫摸著她光潔的后背,伸手探了探,那處已經足夠容下他了。

但夏初嵐沒有仔細聽他的話,還在他臉上胡亂親吻著。直到他雙手扶著她的腰側往下一按,她輕叫出聲,整個人癱軟在他的身上。

快感如狂風巨浪一般將她拍下,她吃力地攀著他的手臂,看著他的眉眼,汗如雨下。最后腦海中仿佛只剩下今夜看過的煙火,一顆顆炸開。

完事之后,顧行簡抱著她去了淨房。她這個時候倒是老實了,任由他擦洗著。之后他將她抱回床上,然后自己去衣箱里找了套棉質的中衣和水紅色的抹胸出來。他捧著衣服到了床邊,將她扶抱起來,一件件地幫她穿上。

夏初嵐累得不想說話,靠在他懷里。這些衣裳他經常穿解,早就駕輕就熟了。他幫她穿抹胸的時候,看到她白皙的胸上有几個吻痕,不禁伸手摸了摸。剛剛那個姿勢,兩個人都有些興奮。而且她在上面,剛好將這一對蜜桃送到他嘴邊。

懷里的人馬上縮了一下,小手抓著他的衣襟。

他不會還要來吧?

“夫君……”夏初嵐無助地叫了一聲,“你剛剛明明答應我……”

顧行簡忍不住笑,大手摸著她的頭頂,安撫道:“放心,我不做什麼。剛才像只小狼一樣把我扑倒,還以為你有長進了,結果……”結果兩次就敗下陣來了。

夏初嵐被他說得臉頰發燙,伸手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了。她也不知道剛才怎麼就把他扑倒了,實在是有點不成体統。忘乎所以的時候,才最容易露出本性來。

顧行簡笑出聲,拉下她的手:“好,不說了。睡吧。”

他倒是由著她來。閨房樂趣罷了,沒有外人,也沒什麼以夫為尊的講究。

顧行簡的懷抱很安穩,夏初嵐入睡很快,不過一會儿,就松了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顧行簡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又將她抱得緊了一些,好像這樣才踏實。今日宮中設宴時,他能感受到背后坐著的陸彥遠一直在看他。他知道陸彥遠在想什麼。只不過想要在他手里搶人,得看陸彥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他抬手摸了摸懷中人的臉頰,細膩光滑的皮膚,觸手十分柔軟。她真是太漂亮了,連睡著的樣子,他都可以痴看很久。他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麼安全感。以前從不求什麼,因為不稀罕得到,得到了也不指望長久。可唯獨這個丫頭,近乎霸道地占據了他所有的感情寄托。他絕不能失去。

與其把她留在都城里,整日提心吊膽,還不如就帶在身邊親自看著,他才能放心。

他忽然想起從前給那只貓儿脖子上戴的鈴鐺。它走到哪里,那鈴鐺都在響,他一下子就能找到……他抓起她纖細的手腕看了看,隨即又打消了念頭。太孩子氣了,還是以后給他們的孩子打一對手鐲吧。

過年的這几日,相府有很多人來拜年,每日門前都車水馬龍的。還有很多夫人送了禮給夏初嵐,夏初嵐見南伯已經忙得團團轉轉了,就自己整理這些禮單。以前在夏家的時候,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也都是她打理的。

只不過商人間往來,送的都是生意,或者是優惠,比較俗氣。這些顯貴之家就不一樣了,送字畫的,送古玩的,送金銀玉器的,每一件拿出來,都很有名堂。夏初嵐做生意的時候,見過的好東西已經不少了,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民間的那些東西跟權貴手里的比起來,還是太一般了。

思安和六平正在把拜貼和禮物一一登記入冊,思安“咦”了一聲,看向夏初嵐:“這里有個盒子好像是恩平郡王府送來的。”

恩平郡王不會送禮給她,應該是夏初嬋送的。她已經悄無聲息地進了府,據說皇后娘娘還特意從宮里挑了兩個有經驗的嬤嬤照顧她。其實恩平郡王的新府邸離相府並不遠,但夏初嵐並不想去看她。她雖然如願以償地跟恩平郡王在一起了,但這件事說到底並不光彩。

夏初嵐叫思安把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尊玉觀音,懷中抱著一個嬰孩。原來是送子觀音。底下還壓著一張紙:“入府多日,甚是思念三姐,空暇時不妨過府,姐妹一聚。初嬋。”

送子觀音其實也是個好的寓意,希望她能早生貴子。夏初嵐看著觀音,猜測夏初嬋在王府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否則以她這個五妹的心氣,怎麼會主動請她去府上探望呢?但這條路是夏初嬋自己選的,當初存了攀高枝的心思,就應當知道要承擔怎樣的結果。

那些花團錦簇,看著無限風光的高門,哪個背后不是一個個心酸的故事。

“姑娘,我們送什麼回禮呢?”思安試探地問道。

“我再想想吧。”夏初嵐將送子觀音放回錦盒里。

隔壁的屋子里,几個戶部的官員向顧行簡送禮拜年。顧行簡讓南伯把禮物一一收下,謝過他們。官場上這些往來,還是必要的。他若不收,反而會讓官員們惶恐不安,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些官員本來就是到宰相面前混一個臉熟的,送禮之后就告辭了。只剩下一個官員站在屋中不走,似乎有話要講。

顧行簡抬眸,淡淡問道:“陳大人還有事?”

那姓陳的官員几步走到顧行簡的書桌前,低聲道:“下官還有個禮物在門外,剛才人多,不方便送進來。”

“陳大人方才不是已經送過禮了?我這里的規矩你知道,不收重禮。”顧行簡說道。

陳大人湊近了說:“相爺,不是重禮。就是個清風院新進的清倌,干淨得很,沒有伺候過人的,下官想送給您玩玩。要不,您先過目?”

清倌?顧行簡的眉頭微微皺起。他都已經娶妻了,這些官員怎麼還想著往他這里塞男寵?這是什麼風氣。他可從來沒有去過清風院那種地方。

陳大人以為宰相是不好意思收,低聲說道:“上回跟您回府,好像看到您府中有個俊俏的小郎君。官員養一兩個在府中,就當成姬妾一樣,也沒什麼。這個長相十分清秀,您不如換著來玩,也有新鮮感……”

顧行簡想起來了,上次夏初嵐在他屋里睡著了,他當著官員的面抱她回屋,讓他們誤會自己好男風了。他摸了摸額頭,對陳大人說道:“你誤會了。那小郎君正是內子,不過穿著男裝罷了。顧某沒有斷袖之癖,從頭到尾都只喜歡女子。還請陳大人將人帶回去吧。”

陳大人愣住,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這麼說,朝堂上傳了許久的顧相好男風,原來只是個誤會?這誤會可鬧大了。

南伯送那位還在怔忡的陳大人出去。顧行簡搖了搖頭,側頭對崇明說:“你去忠義伯夫人那里傳几句話。”

崇明以為是什麼要緊事,連忙低頭聽。等聽完之后,他的嘴角抽了抽。這大概是他執行過的最奇怪的任務了。

几日之后,官員們都聽自家夫人略帶酸味的口吻說起,顧相如何寵愛新娶的夫人,夫妻感情如何好,還叫自家夫君多學學顧相的溫柔体貼。枕邊風一吹,這下便沒有人再傳顧行簡好男風了。

崇義公府里,吳氏聽來拜年的宗族里的夫人說起顧行簡,也是滿口的羨慕:“您說這夏家姐妹,是不是命太好了?相爺那頭就不說了,老夫少妻的,自然格外寵愛,聽說就跟寵女儿似的,予取予求。近的就說吳均,算是咱們吳家這輩里頭最出色的了,明年春闈說不定能夠高中狀元的,卻被夏家三房早早定下來了,害我家女儿都沒有機會。”

吳氏喝茶淡笑道:“這都是夏家的造化,咱們羨慕不來的。”她腦海里又浮現夏初嵐的模樣。那相貌氣質,就跟當年的倩娘如出一轍。這樣的女人,天生就能降服最優秀的男人,沒什麼好奇怪的。

那宗婦又湊近了說道:“夫人,公子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沒想著娶妻?我這儿倒是有個人選……”

蕭昱的事情,吳氏向來是不大管的。她沒辦法生育,蕭昱生出來之后,便記在她的名下撫養,但一直是由嬤嬤和乳母帶大的,母子關系很淡。這件事只有少數几個人知道,外人都以為蕭昱是她親生的。

“他自己有主意,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好干涉他。”吳氏笑道。其實她是根本做不了蕭昱的主。

宗婦惋惜道:“都說您和令公開明呢,子女的婚事都由著他們自己做主。以清源縣主的條件,配蜀中那破落的鳳家,真是委屈了。”

吳氏不以為意。蕭碧靈不過是蕭儉醉酒之后,寵幸一個婢女生下的孩子。后來幫她請了縣主的名號,她才身價倍增的。

這個時候,侍女來叫吳氏,說是蕭儉請她去書房。

吳氏有些受寵若驚,但當著宗婦的面不敢表露出來。在尋常人家,丈夫叫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在她這里,卻太難得了。

半個時辰前,蕭儉收到了從泉州傳回來的急腳文書。他的人探訪了夏家以前的鄰居,沒有人見過李倩。但另外有一條重要的線索,便是十多年前,夏柏盛在外地做生意,后來接了杜氏過去。等兩人再回泉州的時候,杜氏已經抱著出生的夏初嵐了。

換言之,沒有人親眼見到杜氏生下孩子。那孩子身上又有麒麟玉佩……必定與倩儿有關系。他在書房里踱步,心緒起伏不定。那一年,他們跟著皇帝乘船南逃,他分明親眼看到她跳入海中,莫非她當時沒有死?或是被人所救,或在哪個村庄里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那她又是怎麼認識夏柏盛夫妻的?

這個叫夏初嵐的孩子莫非是他的骨肉?否則倩儿為何把麒麟玉佩留給她?既然留了玉佩,又為何不讓夏家的人直接來找他?這一連串的謎團折磨著他,他恨不得立刻找到夏初嵐的養母,問她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吳氏在門外叫了一聲,蕭儉讓她進來,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去過相府,見到顧相的夫人,覺得她如何?”

吳氏的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蕭儉怎麼突然問起夏初嵐來。難道他發現什麼了?她派去泉州的人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更沒有人見過倩娘。她以為這就是個巧合。而且私心里,她也不希望蕭儉知道這世上有個人跟倩娘長得很像。

畢竟夫妻多年,蕭儉一眼就看出了吳氏的異常,冷冷道:“你果然知道什麼,卻瞞著我。吳淑敏,你還是老樣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1:24 AM

第一百一十章

吳氏聽到蕭儉連名帶姓地叫她, 心往下一沉:“您是什麼意思?”

蕭儉坐在椅子上,用涼薄的目光看著她:“你早就知道去相府看過那個孩子, 當我不知道?那可能是倩儿的孩子, 你瞞著此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吳氏的手握著袖子邊沿, 艱澀地開口:“令公, 那個孩子只是長得與倩娘比較像。妾身派人去泉州查過,她有父有母, 與倩娘應當沒有關系……”

蕭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那孩子身上有我送給倩儿的麒麟玉佩, 你還敢說她跟倩儿沒有關系!”

吳氏完全不知道玉佩的事, 怔怔地看著蕭儉。

蕭儉冷冷笑道:“你裝出這副樣子給誰看?當年若不是你跟皇后兩個合謀, 欲將倩儿罪臣之女的身份告訴皇上,她怎麼會怕拖累我和昱儿,跳海自盡?最毒婦人心, 我知道真相的時候就想殺了你。可殺了你實在是太便宜你了。”

吳氏臉色慘白,身子縮了一下, 蕭儉是何時知道的!她努力鎮定,輕聲道:“令公,昱儿雖非我所生, 但這麼多年我虧待他了嗎?若不是我嫁給您,崇義公府也不會安安穩穩地度過這麼多年……至于倩娘的事,我也是為了蕭家好,她的身份……”吳氏說到后面, 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看到蕭儉的臉色變得非常冷厲。

蕭儉伸手指著她,怒道:“當年若不是你父以倩儿的事相要挾,你想進我家門,簡直是做夢!你乃天生石女,卻忝居崇義公府主母位置二十多年,若不是看在你不曾虧待我一雙儿女的份上,我早就將你趕出門了!你以為今日的吳家還是當年的吳家麼?你那兄弟這次本來難逃律法,虧得顧行簡保了他一命,否則吳家就是傾覆之禍!”

吳氏顫抖著聲音說道:“是你……是你讓致文差點出事……”

“不僅僅如此。這些年削除外戚的勢力,你父罷官,甚至當初送莫凌薇進宮,都有我暗中出的一份力。”蕭儉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說道,“你沒想到吧?我蕭儉從來不是任人宰割之輩。為復仇我可以等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你們吳家當初欠我的,我會一樣一樣還回去!”

他聲若雷霆,吳氏渾身發抖,几乎站不穩。她沒想到蕭儉竟然暗中做了這許多事,只為了給李倩報仇。

“你就不怕我將昱儿的真實身份告訴皇上?”她最后掙扎著說道。

蕭儉不怒反笑:“事到如今,你還想威脅我?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沒有昱儿也就沒有你了。而且昱儿是我的孩子,就算他是倩儿所生,但他姓蕭。反倒是你們吳家,欺上瞞下,貪贓枉法,內里腐爛至極。你若敢傷我孩儿一根毫毛,我就讓你全家陪葬!”

吳氏几乎跌坐在椅子上,怯怯地看著蕭儉。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她若敢做什麼,他一定會十倍百倍地還回來。他這麼多年,悉心培養蕭昱,几乎傾注了一生的心血,不就因為蕭昱是李倩生的儿子,是李倩留給他的念想。

她若敢毀掉,他不會放過她的。

其實成親之初,吳氏一直不知道李倩的存在。直到發現丈夫几乎夜夜不歸家,才疑心他在外面養了女人。蕭儉也的確是小心謹慎,吳氏使出渾身解數,跟蹤了他大半年,才終于發現那處隱蔽的別院。

她親眼看見對她冷若冰霜的丈夫,如何溫柔地推著那個女子蕩秋千,低頭親吻她,與她低聲談笑。而那個女子當時已經身懷六甲,小腹隆起,美貌非常。

她震驚憤怒之下,回家向父親哭訴。父親這才告訴她那個女子的身份。

當初李家謀逆,被判滿門抄斬。因為李倩的生母對老國公曾有恩,便央求他將尚在襁褓中的李倩救出。老國公憐李倩孤苦,本想將她養大些再送好人家寄養。但他卻突發疾病逝世,這個擔子就交到了蕭儉手上。

蕭儉不舍得將那個粉雕玉砌的女娃娃送走,一直將她養大,變成了自己的女人。礙于她的身份,他不能明媒正娶,更不能光明正大地與她在一起。

吳氏過府之后,一直沒有生育子嗣,按照律法是不能請封誥命的。她請了很多名醫都查不出病因,不得已之下,便將李倩生的儿子認到自己名下。可她始終無法容忍李倩的存在,終于在南逃的途中找到了機會,威脅李倩要將她的身份告發,命她主動離開。

那是個剛烈的女子,竟然跳入海中。他們都以為她死了。

片刻后,吳氏從蕭儉的書房出來。她抬頭看了看冬日的暖陽,今日天氣晴好,但她的手心是冰涼的。他們的這場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臉面。

但年輕時種下的因,早晚都得自食惡果。如今在他眼中,她怎麼做都是錯的。

她忽然想去都城外的仙云觀住一段時日了。

吳氏出去之后,蕭儉叫隨從進來,要他准備馬車。隨從問道:“令公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紹興一趟,帶三五個人即可,今日便出發。你順便找人告訴公子一聲。”

隨從不知他忽然要去紹興做什麼,不敢多問,連忙應是。

***

顧行簡出府去几個德高望重的老臣家中送節禮。他一不在家,夏初嵐就跟著趙嬤嬤學刺繡。不過是一朵池蓮,她自己畫的花樣,趙嬤嬤幫著繡了輪廓,可她老是繡不好。已經報廢了三個,她都快沒什麼耐性了。

“嬤嬤,我天生不是這塊料,還是不繡了。”她將繡繃放回桌上,沮喪地說道。

趙嬤嬤難得看她到這樣,不禁笑道:“姑娘,針線是個精細活,還是童子功,您想在這麼短的時間里突飛猛進是不可能的。相爺只要收到姑娘親手做的香囊,便會高興。不在乎做的好與壞。”

夏初嵐想想也是,只能又拿起繡繃繡起來。

這時,思安進來說道:“姑娘,紹興那邊來人了,說有要事求見。”

夏初嵐回道:“請他到隔壁的屋子里,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來的是夏家賬房的一個管事,他四處看了看,只覺得相府外面金碧輝煌,里面的擺設卻很簡朴。宰相月俸六百貫,絕對算得上富有,更何況顧家二爺的生意做得很大,不可能沒錢。可看相府里的家具,還不如一個縣官家里頭的氣派。

他倒有點搞不懂了。

管事正想著,見到夏初嵐過來,連忙行禮道:“小的見過三姑娘。給您帶了些紹興的特產來,問您新年安好。”說著奉上手中的禮盒。

夏初嵐讓思安收下,抬手道:“孫管事有心了,請坐吧。”

孫管事應好,暗暗覺得三姑娘真是越發明艷動人了,像那種被人精心呵護的花朵。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孫管事便表明來意:“這次過來,是二爺所托。蕭家忽然在紹興開了很多的店鋪,價格奇低,我們很多鋪子的生意一落千丈。二爺想不到法子,派小的來請示您該怎麼辦。”

夏初嵐愣道:“哪個蕭家?”

孫管事補充道:“就是原先少夫人的娘家。少夫人跟大公子和離之后,回家接管了生意。短短時間之內,開了很多跟夏家相似的店鋪,公然搶我們的生意,還把很多老主顧都帶走了。二爺派人去蕭家談,少夫人一律不見。”

夏初嵐沒想到蕭音還有這樣的本事,看來她就是衝著夏家來的?

可蕭家早已經沒落了,蕭音從哪里弄到這麼一大筆銀子?莫非又是從質庫借的?可她用接近成本或者低于成本的價格出售,明顯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這樣的事情持續多久了?”夏初嵐問道。

管事的想了想說道:“到今日,大概有半個月了。二爺的意思是我們要不要降價跟他們競爭?蕭家底子薄,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拖垮他們。”

夏初嵐搖了搖頭:“此舉不妥。你回去告訴二叔先靜觀其變,我們鋪子里的價格一律不降。”

“可是姑娘,這樣下去我們的鋪子里的生意會越來越少……”

夏初嵐擺手道:“我們賣東西的價格公道,這几年在紹興已經形成了口碑和招牌。如果蕭家賣的是跟我們一樣的東西,他們以那麼低的價格出售,自己也撐不了多久就會偃旗息鼓。反之如果蕭家的東西不如我們,便宜縱然能帶來一時的客人,久而久之,客人還是知道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所以不要貿然降價。”

孫管事的聽了之后連連點頭:“那小的這就回紹興告訴二爺。”

夏初嵐讓思安送孫管事出去,獨自沉思。

之前回夏家的時候,偶爾在花園里撞見蕭音,她也是神色淡淡的,好像誰也不願意搭理。夏初嵐以為她是沉浸在喪子之痛里頭,一時出不來。誰知道最后她會主動提出跟夏謙和離。

蕭音管事時就展露出几分天賦,學東西很快,算賬也是一把好手。

只不過蕭音想重振蕭家,恐怕沒那麼容易。

說起來夏家能有今日,也不能說完全是夏初嵐的功勞。夏家每一個人都出了力。當初遇難的船工家眷逼債,夏家要賠一大筆錢,夏初嵐也苦思不出對策。后來得到一個世伯的指點,又借了她不少錢,讓她與那些船工家眷談判,暫時解了燃眉之急。

夏家的資本就是海上貿易。夏柏盛出事,但夏家的船只大都還在。夏初嵐又在夏柏盛的几個朋友幫助下,重新恢復了海上的貿易。大概是老天眷顧,政策利好,夏家逐漸從困境中走出來,重獲生機。

想想她這一路走來,夏柏盛在世時的人脈和打下的基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所以蕭音想要復制她的經歷,几乎是不可能的。

現在她還有一個顧慮。若她當真不是夏家的女儿,勢必要把夏家當家的權力交出去。到時候,她就算有心相護,也沒有立場和資格了。

顧行簡進來,看到他的小妻子坐在榻上,正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都沒發現他。他坐到她身后,伸手攬著她的腰問道:“在想什麼?這麼認真。”

夏初嵐這才回過神來:“沒什麼,是夏家生意上的事。相爺,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興元府?”

“大概這個月月底吧。”顧行簡回道。他已經在安排各項事宜,確保万無一失。他這趟過去,以微服私訪為主,肯定不能大張旗鼓。所以要改變身份,用化名。

夏初嵐想了想,月底便還有一段日子。剛好紹興那邊的事也會有結果了。

“上元節您有事嗎?”她又問道。上元節就是正月十五,又名元夕,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

顧行簡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你想讓我陪你去街上逛一逛?”

夏初嵐點了點頭,期待地問道:“可以嗎?”

他其實不太想讓她去人多的地方。前几次出門,沿途都有男子緊盯著她看,她的長相實在是太招人了。但他又不想掃了她的興,便點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可以,但你要穿男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7:52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可三嬸送了一只鬧蛾扑花給我, 要我上元夜戴出去呢。”夏初嵐說完爬下榻,“我拿給您看。”

她去妝台那里翻找了一個錦盒過來, 獻寶似地打開給顧行簡看。

那鬧蛾的確十分精致, 由一簇簇六瓣花朵的小金花組成,點綴珠片, 上有一只大花蛾飛于花叢之中, 其下有三叉簪腳,華貴璀璨。顧行簡拿起來看了看:“三叔三嬸倒是待你好, 這件首飾可不便宜。”

夏初嵐嘆了口氣:“三叔一直覺得住在您送我的院子里,虧欠了我們, 才讓三嬸送來這麼重的節禮。其實一家人不用算得這麼清楚……”她話未說完, 又有些失落。三叔可能根本就不是她的三叔, 夏衍和杜氏,也許都不是她的親人。

顧行簡觀她的神色,將鬧蛾放回盒子里, 拉著她的手說道:“嵐嵐,不管你是不是夏家所出, 你們之間都有十几年的親情。我相信三叔他們會待你如故。”

他竟能看穿她的心事。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背上,好像這樣才能踏實些。

這几日她將這件事壓在心底,刻意不去想, 但事關她的身世,不可能不在乎。崇義公府離她那麼遙遠,崇義公一家都那麼陌生,若當真是她的家人, 她也不知以后要如何與他們相處。而且身份的改變,還會帶來一連串的改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但願這一切是場夢就好了。”

顧行簡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世上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就想攀上崇義公府。你倒好,送到你手上的,你卻不想要。再耐心等一段日子,就會有結果了。”

那日錢朴醉酒,想必將玉佩的事情告訴了蕭儉,蕭儉不會不查。若玉佩的主人跟蕭儉只是普通的關系,此刻蕭儉必定已經登相府的門拜訪了。但對方毫無動靜,只能說明玉佩的主人跟他關系匪淺,他需小心查實之后,才會來相府。

“嵐嵐,上元節你便戴著這鬧蛾出去吧,不用換男裝了。”顧行簡回頭說道。

說起上元節,夏初嵐就輕松些了,問他都城燈會的事。顧行簡道:“鳳凰山下,天街南北,清河坊,官巷口,眾安橋等地最熱鬧。舞隊還會在街上表演,扮成仙人童子,多的時候有上百支隊伍,十分熱鬧。你到時候跟在我身邊,否則人潮會把你擠丟了。”

“您每年都會去街上看花燈嗎?是不是每年的花樣都不重復?”夏初嵐又問道。

“我已經很多年沒去看過了,倒是沒注意這些。往年上元節都拉著官員們議事,所以元日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們都不太想看見我。到了元夕,鬧肚子的也不少。”顧行簡打趣道。

夏初嵐忍不住笑,小聲說:“誰讓您在節日里還拉著他們議事了。一年到頭只有過節這會儿才休務呢……”

“所以今年托夫人的福,我就放過他們了。” 顧行簡從善如流。

……

過了几日,蕭儉的馬車停在了紹興夏家的門口。他此行沒有驚動任何人,當地的官府也不知道。他扶著隨從下了馬車,站在門口看了會儿,才讓人上前去叫門。

夏家的家門正對著大街,來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將目光停留在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猜測他的來頭。天潢貴胄,總是自帶氣勢。

夏家來應門的人聽到對方報出的名號,愣了半天,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您說是崇義公?”

蕭儉的隨從應道:“正是。崇義公特地從都城趕來,因為一些舊事,想見長房夫人。你去長房通報一聲,不用驚動其他人。”

應門的人不敢怠慢,連忙跑到石麟院去通報了。

杜氏正在讀夏衍從太學寄來的信。他將過年時林林總總的事情都寫在了信上,足足有十張紙,字里行間都對顧行簡贊不絕口,三五句就不離這個姐夫。

杜氏嘴角帶笑,好像夏衍就在她面前說話一樣。這孩子以前懂事歸懂事,人前卻有些內向,看信上說在太學交了不少新朋友,雖然課業繁重,但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快樂。看來當初讓他去考太學是對了。

“夫人還沒看完呢?該喝藥了。”楊嬤嬤將藥碗端過來,吹了吹才喂到杜氏嘴邊,“李大夫前兩日說,您這身子骨越來越好了,再喝一兩個月可以先把藥停了試試。”

杜氏也沒想到自己能撐下來。當初夏柏盛在海上出事的消息傳來,她几乎立刻就想陪著他去死。要不是念在還有一雙儿女,還有夏柏盛留下的家業,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現在嵐儿嫁給一個疼愛她的夫君,衍儿入了太學,她也真是沒什麼牽掛了。

“你可去松華院那邊打聽了?蕭家的事情,二爺准備怎麼解決?”杜氏問楊嬤嬤。

“二爺已經派人去都城問姑娘的意思了。最近蕭家逼得實在太緊,聽說我們家鋪子的生意一落千丈,好几個店面已經關門歇業了。”楊嬤嬤將打聽到的事情如實說來。

杜氏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喝了,拿帕子擦著嘴角:“想當初阿音在夏家的時候,並不起眼。如今竟然有這樣的本事,還要二爺派人去求她。夏家被她逼到這般地步,恐怕要嵐儿親自回來才能解決了。”

“可不是。誰能想到素日里悶聲不吭的少夫人竟然有這樣的魄力……”

楊嬤嬤話還沒完,就被進來的思香打斷了:“夫人,門外來了個人要見您。”

杜氏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沒有與什麼人往來,聽到有人來找,十分意外。再聽到思香說那人的身份,几乎一下子站了起來。崇義公蕭儉!她愣了片刻,緩緩閉上眼睛。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

“將人請到石麟院的堂屋里,我換身衣服就過去。”杜氏平靜地說道。

蕭儉跟著夏家的下人走進府邸里。這府邸雖然比不過顯貴公卿之家,但也比普通百姓家里好太多了。看來這麼多年,夏初嵐並沒有吃過什麼苦。他心中稍稍安定,到了石麟院的堂屋,看到壁上掛著字畫,都是前朝名家所書。

他派人查過夏柏盛,雖是商戶出身,平日卻愛買書看書,還收集了不少字畫古玩。夏家年輕的兩個男子,一個要考科舉,一個已經入了太學。

蕭儉停在一幅字前,凝神片刻。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轉過頭去,見一名穿著真紅褙子,裹著裘衣的嫻靜婦人走進來。

杜氏看到眼前穿著玄衣的高大男子,器宇軒昂,氣勢不凡,連忙垂下目光行禮:“民婦見過崇義公。”

“夫人快請起。”蕭儉抬手,“我貿然到府上拜訪,情非得已。但我確有要事想詢問夫人,還望夫人不吝告知。”

杜氏讓堂上的下人都出去,要楊嬤嬤在外面守著,然后才淡淡地說道:“您是想問嵐儿的事吧?”既然蕭儉人都已經在這里,必定明察暗訪過,有了几分把握。她這個時候再隱瞞,便沒什麼必要了。

蕭儉也不跟她繞彎子,說道:“既然夫人知道我的來意,我就實話實說了。這塊玉佩,乃是我蕭家的傳家之寶。而畫上的女子,本是我的妻子。”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了過去。杜氏展開,看到畫上正是和夏初嵐十分像的啞娘,還有她臨終前放在夏初嵐身上的玉佩。

杜氏合上紙說道:“恕我冒昧,您應當是有妻子的吧?還是當今皇后的妹妹。”夏初嵐問過崇義公府的事情以后,杜氏也派人打聽過,多少知道一些。

蕭儉面容凝重:“其中的內情十分復雜。我就想知道,她是否還在世?”

杜氏遺憾地搖了搖頭:“她生嵐儿的時候難產,撐著一口氣將她生下來,之后就離世了。”

蕭儉抬手按著額頭,心中苦澀難當。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能再見她一面。可終究是妄想。

他平復了一下心緒才說道:“夫人能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杜氏點了點頭,慢慢道來。

當年夏柏盛看到了海上貿易的商機,嘗試著乘船出海。可船到了海上沒多久便被巨浪打翻了。夏柏盛趴在浮木上飄到一個小漁村,被一個貌美的村婦所救。那個村婦就是啞娘。啞娘不會說話,悉心照顧夏柏盛,直到他康復。

夏柏盛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想用重金報答她的恩情,可是啞娘分文不取。

后來夏柏盛又在附近的城池籌備新的商船,抽空去探望啞娘,這才發現啞娘已經懷有身孕。村民們說啞娘也是從海上救回來的,並不知道她的來歷。漁村的條件實在太艱苦,啞娘的身体又不好,夏柏盛便做主將她接到城里,還去夏家將杜氏接來照顧她。

生產的時候果然十分凶險,啞娘拼盡全力才將孩子生下來。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便將隨身的玉佩塞進了襁褓里,托夏柏盛夫婦照顧孩子。夏柏盛問她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她想了想,在夏柏盛的手心寫下“嵐”字,然后便離世了。

夏家嫡出的孩子取名按照輩分,這一輩的女孩是要在名字里加個“初”字,所以夏柏盛就將孩子取名為夏初嵐。

蕭儉聽完,久久沒有說話。依照杜氏描述的時間推斷,夏初嵐確是他的親生女儿無疑。他這個做爹的,十七年了,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儿流落在民間。

杜氏說道:“我看啞娘讀書識字,氣質溫婉高貴,不像是漁村出身的。但她從來沒有跟我們說起自己的過去。我跟夫君猜想,她大概不願提起吧。她是天生不會說話嗎?”

“她原本會說話……無論如何,你和夏先生幫我撫養女儿十七年,視若己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以后夏家只要用得著我蕭家的地方,盡管開口。”蕭儉說道。

杜氏擺手道:“啞娘救我夫在先,我們做的這些不算什麼。而且嵐儿她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歡樂。這些年一個人撐起夏家,更是不易。說起來,是我們夏家欠她更多,所以談不上大恩大德。只是令公,有几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夫人但說無妨。”

杜氏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們小門小戶的,沒有什麼見識,說得不好,還請您海涵。我雖不知道當年啞娘跟您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在我們面前從未提過崇義公府半個字,也沒有說出嵐儿真正的身世,大概也想讓她做一個平凡普通的孩子吧。若您要將嵐儿認回去,請看在啞娘的份上,一定要護好她,別讓她受到傷害。而我依舊還會當她是我的女儿,夏家也永遠是她的家。”

蕭儉起身,朝著杜氏深深一拜。杜氏連忙起身道:“您這是作何?万万使不得。”

“夫人的胸襟氣度,令蕭某感佩。倩儿母女能遇到你們夫妻,是她們的福氣。今日叨擾你許久,我該告辭了。”

杜氏行禮相送,蕭儉要她留步,然后出門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楊嬤嬤來扶杜氏回房,悄聲問道:“夫人,剛剛那人是三姑娘的親生父親?那樣的相貌氣度,不是等閑之人呢。”

“蕭家本是皇族,當然不凡。”杜氏嘆息道,“這件事暫且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免得橫生枝節。”

“老身曉得了。”

蕭儉坐在馬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夏夫人說得沒有錯。倩儿跳入海中奇跡生還,卻只想在偏僻的漁村終老,也不讓孩子來找他這個生父,應該是不願再跟過去的一切有牽連了。

她的性子溫柔順從,從來不會反抗。從小時候,他要她讀書寫字,到長大后他占有她,她一直都順著他的意思。

但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到底快樂不快樂。

應當是不快樂的吧。他能給她所有的愛,卻不能給她正妻的名分,她無法過著光明正大的生活,連辛苦產下的孩子,都要被抱走。他不在別院的那些日夜,她一個人該是怎樣的寂寞難熬。

他是如此自私,以愛的名義剝奪了她的自由。如果時光能夠倒轉,他一定會放她走,將這份愛深埋在心底。

可她終究是把玉佩留給了他們的女儿,還將她取名為“嵐”。他的表字是青嵐,很少人知道,因為能直呼他表字的人几乎沒有。只在她年少的時候跟她提過一次,她卻記下來了。

她還是想給他們父女之間,留下一絲牽連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7:59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為了上元燈節, 臨安從冬至以后就開始准備了。各地也都進獻了花燈參展。其中最有名的是蘇燈,用五色琉璃制成。福州進獻的燈則是白玉所做, 玉壺冰心, 也十分別致。

各地競相進獻奇巧花燈,許多花燈因十分龐大, 無法直接運送, 便請了能工巧匠在都城里組裝。

南渡之初,因為國家動蕩, 上元燈節一度停止。直到最近几年,政局穩定, 才開始恢復。按例從正月十四一直開放到正月十六夜。

到了正月十四的黃昏, 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上了形制各異的燈籠, 以增添節日的氣氛。

相府里,夏初嵐坐在妝台前,准備出門的行頭。思安幫她梳發, 頭頂盤髻,戴上鬧蛾, 其余的長發垂下。她穿著一襲白裙,猶如蟾宮仙子。夏初嵐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對思安道:“這樣不妥吧?還是梳一個婦人的發髻……”

趙嬤嬤看了一眼說:“姑娘這樣打扮好看。”

思安點頭附和道:“上元夜出去看花燈, 年輕姑娘都是這樣打扮的。”

正好顧行簡端著茶碗走進來,看到坐在銅鏡前的妻子,愣了下神。夏初嵐回頭征詢他的意思:“相爺,這樣可以嗎?”

顧行簡將茶碗放在旁邊的榻上, 徑自走到她面前。遠山如黛,秋水為瞳,白皙的皮膚宛如剛出水的芙蓉,當真漂亮。他微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提筆蘸了胭脂,在她眉心畫了朵蓮花。

他的手指微熱,目光專注,夏初嵐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片刻后,他擱筆說道:“好了。”

這嫣紅的花鈿猶如點睛之筆,襯得她的容色更添几分艷麗之感,也似在他心頭點了一顆朱砂。

思安和趙嬤嬤紛紛驚嘆,果然只有男人最懂女人的美。

顧行簡湊過去在夏初嵐耳邊說了一句話。夏初嵐臉頰發燙,輕輕用手推開他,然后轉身對思安說:“今夜人多,你帶趙嬤嬤去街上的時候小心一些。記得看好身上的錢財。”

“姑娘放心,南伯帶著我們呢。您和相爺好好玩。”思安說著,對夏初嵐眨了眨眼睛。

夏初嵐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顧行簡帶著夏初嵐出府乘坐馬車。今日是六平駕馬,崇明提前跟顧行簡告假,估計是帶著陳江流去街上玩了。馬車駛出裕民坊,很快就到了朝天門附近,那里已經是一片燈的海洋。

朝天門正中擺放了一個琉璃燈山,前后設玉柵欄,裝飾花卉。高五丈,上面人物皆用機關活動,四壁彩繪各色故事,一龍一鳳盤旋著蜿蜒而上,口中噴水,十分壯觀。此乃禁中所建,吸引了許多百姓駐足圍觀。

御街兩側各拉出一條隔離帶,里面放著走馬燈,皮影燈,龍鳳燈,神仙燈等琳琅滿目的品種,光華流轉。

百戲藝人在其間表演,各自賣力地吆喝,歌聲四起,燈火煌煌。

臨安百姓皆身穿羅綺新衣,稚齡小童手中提著花燈,行人摩肩接踵,往來不絕。

夏初嵐被這人山人海的場面所震撼,緊緊地抓著顧行簡的手,一不小心真的會被人群擠散。

顧行簡索性將她攬在懷中,一路護著前行。好不容易拐進了一條巷子里,人才沒有那麼多。夏初嵐看到顧行簡的額頭上出了層汗,拿出帕子幫他擦:“早知道這麼多人,我們就不來了。這哪里是看花燈,簡直是看人。”

顧行簡笑著看她:“你不是就喜歡這樣的熱鬧麼?”

其實她就想跟他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去哪里都好。

“走一走,看一看了!猜燈謎拿花燈了!”這時他們身后有人喊道。

夏初嵐回過頭,看到是一個擺滿花燈的小店,因為不在御街上,生意比較冷清,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觀看。但擺放出來的花燈看上去做工精良,尤其是臨街架子上的一盞琉璃做的兔儿燈,光潔無暇,十分好看。她不由地走過去問道:“店家,那盞兔儿燈怎樣才能拿到?”

那店家看到是一個十分貌美的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再看那姑娘身后寸步不離地跟著一名高挑清瘦的男子,暗嘆原來是個有主的,十分惋惜,嘴上仍說道:“姑娘好眼力,這兔儿燈乃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只需連續答對十五個燈謎就可以拿走,一個燈謎十文錢。”

夏初嵐在紹興的時候也猜過燈謎,並不是十分擅長,便回頭看著顧行簡。他那麼有學問,猜對十五個燈謎應該不是難事。

顧行簡看出她目光里的渴求之意,說道:“夫人想要我答題?”

夏初嵐點了點頭,拉著顧行簡的手說道:“可以嗎?”她的口氣帶著討好之意,在外人看來就是在向夫君撒嬌了。旁邊的男子紛紛羨慕起顧行簡來。若是有這麼美的娘子向他們撒嬌,別說是兔儿燈,就是天上的月亮都給摘下來。

顧行簡還未說話,旁邊插進來一個聲音:“店家,這個燈我要了。”

夏初嵐側頭看去,只見蕭碧靈和鳳子鳴也來了這里。鳳子鳴先看到夏初嵐的,原本只是目光停駐了一下,卻被蕭碧靈發現了,拉著他也要過來。他先向顧行簡行禮,不太敢看夏初嵐。他初見她時,便覺得她太素淡了,若是好好打扮,必定更加出眾。她今夜雖然打扮仍顯素雅,但妙在眉心的那朵紅蓮,將她五官里的艷麗都帶了出來。

說是國色天姿也不為過了。

蕭碧靈早就發現鳳子鳴在偷看夏初嵐,心中憤憤不平。一個商戶女攀上高門罷了,不過就是仗著有几分姿色,迷惑了一個比她大那麼多的男人。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說閑話,有什麼了不起?她也不怕顧行簡,她可是皇上親封的縣主,背后是整個崇義公府,難道顧行簡還能把她如何?

“店家,這個燈你開個價吧,多少錢我都要了。”蕭碧靈豪氣地說道。

鳳子鳴小聲道:“碧靈,既然是老師先看中了,我再給你找別盞……”

“為何要別盞?就要這盞。”蕭碧靈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店家看了夏初嵐一眼,才對蕭碧靈說道:“這位姑娘,我這花燈是猜燈謎來換的,否則多少錢也不賣。既然兩位姑娘都看中了這盞花燈,不如就一起猜燈謎吧?誰先連續答對十五個燈謎,這兔儿燈就是誰的。”

夏初嵐本來不想跟蕭碧靈爭,剛想拉著顧行簡離開,顧行簡卻已經吩咐六平過去交錢了。

蕭碧靈自然不甘落后,也讓侍女交了錢,然后對鳳子鳴說道:“鳳哥哥,你一定要幫我把花燈贏回來。”

鳳子鳴簡直哭笑不得。蕭碧靈到底知不知道顧行簡是誰?當今世上,敢跟顧行簡在才思上一較高低的人,恐怕還沒出現呢。何況哪有學生跟老師爭東西的道理?他想婉拒蕭碧靈,那邊顧行簡淡淡地說道:“士卿不用拘禮,不過是玩玩而已。”

那店家趁機吆喝,竟然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圍觀。這條巷子本來就臨著御街,人們聽說有兩個男人為了各自心愛的女子要猜燈謎一較高低,便都趕來看熱鬧了。

張詠攜著夫人剛好在附近閑逛,遠遠地看到小店前站滿人,也湊過來看。當發現顧行簡時,他十分震驚。這家伙出了名的不愛張揚,竟然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人比試?

張夫人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張詠擺了擺手,看到顧行簡旁邊那兩個……鳳士卿和清源縣主?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這個清源縣主一貫驕縱,大概欺負到了某人心尖尖上的人,某人這才坐不住了。

那位店家想必也是個讀書人,出的燈謎並不尋常,甚至有的題還比較刁鑽。圍觀的人看了燈謎的題目之后,抓耳饒腮,都想不出答案。但顧行簡几乎是掃了一眼就寫下答案。

那店家湊近了看看,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道:“這位先生,好字啊!”

顧行簡神色淡然,繼續答下一題。這些奉承話聽過太多,他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夏初嵐站在顧行簡的身邊,聽到別人誇他,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比誇她自己還要高興。燈火映照在男人的臉上,他握筆寫字的模樣,認真而又專注,那手骨指節實在是太好看了。

顧行簡難得被她這樣盯著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同時答題的鳳子鳴速度也很快,只不過跟顧行簡相比,還是稍遜一籌。他知道自己贏不過老師,老師特意放下身段與他一爭,不過是因為看不慣蕭碧靈的跋扈,想要挫一挫她的銳氣。

這是一場必輸的比試。

蕭碧靈看到顧行簡快答完十五題了,鳳子鳴還在第十題停滯不前,不由地開口催他。鳳子鳴沒有理她,心口窩著一團火。若不是看在蕭碧靈身后的崇義公府份上,他早就拂袖離去了。何必在這里自取其辱。

這時,顧行簡擱筆,已經全部答完。

那店家沒想到他能答得這麼快,便將他寫的東西拿起來看。等對完一遍答案之后,他難以置信地看了顧行簡兩眼,暗暗猜測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有誤麼?”顧行簡問道。

“沒有,全都正確。”店家悻悻地說道。他原本打的算盤是兩人都不能答對十五題,兔儿燈不用交出去,而他又能延攬客人。哪里知道今日碰到行家里手了。正常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十五題全都答對呢?

鳳子鳴雖然也全對,因為耗時比較多,兔儿燈自然歸夏初嵐了。

夏初嵐從店家手里接過燈,十分高興。蕭碧靈卻覺得顏面盡失,也不理鳳子鳴,自己氣呼呼地走了。

鳳子鳴向顧行簡行禮,訕訕地離去。他剛才掃了一眼老師抽的題目,比他的難多了,但老師卻答得又快又好。說來他只比自己年長十几歲,卻如巍峨高山,浩瀚江海一般,難測高低深淺。

顧行簡牽著夏初嵐從人堆里出來,看她對那兔儿燈愛不釋手,像個孩子一樣。其實不過是盞普通的琉璃燈,她要是喜歡,他能找到做得更好更精致的送給她。

“這盞燈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顧行簡不解地問道。

因為是兔子的啊。夏初嵐在心里說道。但她面上只笑了笑,將兔儿燈舉高些:“您不覺得很可愛嗎?”

顧行簡抬手摸了下她的頭,她說可愛便可愛吧。

兩個人正說話,前面有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顧行簡抬頭一看,是張詠和他的夫人,拱手一禮。張夫人倒是好久沒看見了。

張詠說道:“剛才我遠遠看見你,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今日難得遇上了,我請賢伉儷到旁邊的茶樓里喝一壺茶吧?”

顧行簡側頭詢問夏初嵐的意思。夏初嵐點頭了,他才答應。

張詠暗自嘆了口氣,從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家伙是個妻奴呢?

張夫人是第一次見夏初嵐。她原本沉浸在喪女之痛中,宴飲交游一律都取消了,所以宮中的梅花宴也沒參加。眼看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些,才跟著張詠出來逛燈會。她早耳聞顧相的夫人年輕貌美,今日終于得見佳人,與顧相真是男才女貌,十分登對。

張詠和顧行簡一起在前面走,喬氏則親昵地挽著夏初嵐跟在后面。她對夏初嵐說:“顧相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呢,身邊從來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他向來不愛熱鬧,從前可沒見他主動陪誰逛燈會。他對你啊,是真的好。”

夏初嵐看了看前面的男人高挑的背影,只覺得心里甜甜的。

茶樓里頭這時候也是人滿為患,幸好張詠是這里的老主顧了,掌櫃在二樓給他們留了一個雅座。

等他們上了樓,看到二樓正對樓梯的地方坐著一男一女,正是陸彥遠和莫秀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09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陸彥遠原本心不在焉地看向別處, 對莫秀庭的問話一律不答。若不是母親硬逼著他陪莫秀庭出來看花燈,增進夫妻感情, 他怎麼會在這里浪費時間。他跟莫秀庭之間能有什麼感情?

政治聯姻, 多是各取所需罷了。

“夫君,這家茶樓的茶很有名氣, 你無論如何要嘗一嘗。”莫秀庭從茶博士的托盤里將茶碗拿下來, 放在陸彥遠的面前。

陸彥遠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什麼樣的好茶沒嘗過, 自然也沒覺得這茶如何。最艱苦的日子應該就是當初跑去泉州散心的時候,身上沒帶什麼錢, 后來窮到連玉簪子都要拿去質庫抵押。幸好被夏初嵐看見, 二話不說就借給他銀子。

他嘴角帶著些許笑意回憶。

他們初次見面, 他是個落魄公子,她是富家千金,一見傾心, 倒像是戲本里寫的那些故事一樣。只不過剛開始的時候,誰也想不到他們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承諾過對她好的, 但終究是食言了。

莫秀庭自顧地說道:“夫君沒嘗出來這茶里有股桂花的香氣嗎?據說煮茶用的是鳳凰山上的泉水,味道特別清冽。”

陸彥遠不置可否,他對這里的茶一點興趣都沒有, 急于想走。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几乎是立刻站了起來。

顧行簡和張詠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陸彥遠,兩個人皆停住了腳步。后面的夏初嵐和張夫人自然也停了下來。

二樓座無虛席, 他們跟陸彥遠之間不過隔著几張桌子的距離。只不過陸彥遠突兀地站起來,吸引了旁人的目光。有認識他們的人,小聲地議論起來。

陸彥遠不理會那些人,拱手道:“難得碰到兩位大人,不如坐下來一道。”

顧行簡不假思索地拒絕:“不巧,我們有事要到雅間里談,世子請自便。”

陸彥遠面色一僵,旁邊議論的聲音更大了。張詠當然知道陸彥遠跟夏初嵐之間的事,連忙補充道:“世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們真的有些公事要討論,就不打擾您跟夫人的雅興了。”

陸彥遠的目光始終落在夏初嵐的身上,不加掩飾。今夜的她分外好看,應該說嫁做人婦之后,眉梢眼角的稚氣全都脫去,多了几分成熟的風韻。但只要想到讓她蛻變至此的人是顧行簡,陸彥遠的手就不由地握緊成拳,暗恨頻生。

為什麼站在她身邊的人不能是他?

夏初嵐下意識地往顧行簡身邊靠了靠,不喜歡陸彥遠的眼神。顧行簡不動聲色地將她擋在身后,看向陸彥遠的目光里含有几分警告的意味。要不是此處人多,他定會讓潛藏的暗衛動手,將這礙眼的人驅逐。

但陸彥遠畢竟是英國公世子,身份尊貴,身邊肯定也有人跟著。真要動起手來,兩邊都不好看。

兩個人的目光對峙了一陣,陸彥遠先敗下陣來。連父親都忌憚几分的人,他又能從他手里討到什麼好處?他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敘吧。”

顧行簡點了下頭,不由分說地攬著夏初嵐先進了雅間。陸彥遠看到他們夫妻之間十分親密,夏初嵐懷里抱著一盞琉璃燈,抬頭跟顧行簡說什麼,臉上帶著笑意。顧行簡邊聽邊點頭,好像還伸手點了下她的鼻尖,她的笑意更濃了。

陸彥遠至今都記得,以前她說喜歡他時的模樣,含羞帶怯的,猶如未綻的花朵。只不過現在她看顧行簡的目光里多了崇拜,迷戀和依賴。顧行簡應該待她很好吧?給了她名正言順的名分和地位。

莫秀庭看到人都走了,陸彥遠還盯著他們雅間的門,生氣地將筷子按在桌子上,發出一聲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怕明日都城里頭流言四起?

“你做什麼?”陸彥遠皺眉問道。

“夫君看夠了嗎?我覺得這里茶也沒那麼好喝,我們回去吧。”莫秀庭起身道。

原本陸彥遠也不想呆在這個茶樓里,可現在他忽然想坐在這里多品一會儿茶,便對莫秀庭說道:“我再坐會儿,讓定北送你回去。”

莫秀庭忍不住譏諷道:“你坐在這里又能如何?她不會再看你一眼。當時你傷重昏迷,我跟母親一起去求她,她都不肯來見你。你們之間再無可能了。你不知道都城里都在傳,顧行簡對她有多好嗎?簡直是捧在手心里疼寵著。換了是你,你也做不到他那樣。”

陸彥遠的臉色沉下來,叫來定北。莫秀庭憤然轉身離去。

雅間里,張夫人跟夏初嵐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吃茶點閑聊家常。張夫人的堂兄是原來兼管市舶司的轉運使,從他那里聽到了一點關于夏柏青的事。

“我聽堂兄說你三叔這個人很有原則。有一日他手下的人借了他十文買早點,后來大概把這件事忘了,但你三叔還向他討要了。按理說,你們夏家乃是紹興的首富,不至于連十文錢都缺吧?”張夫人沒有惡意,只是當趣事一樣說起。

夏初嵐認真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三叔連跟我都算得很清楚。別說是十文,一文他都不會放過的。我三嬸還常說,要是讓我三叔管家里的賬,估計得把她們娘儿倆餓死。”

張夫人也笑起來,覺得這一家人很有趣。

張詠和顧行簡坐在圓桌上品茶。張詠說道:“那位好歹是英國公世子,差點被你弄得下不來台。知珩,你以前也不這樣的。”

顧行簡晃了晃手中的茶碗:“人都是有底線的。他不顧英國公府的臉面,我自然也不用留情。”

張詠知道陸彥遠肯定有什麼地方得罪顧行簡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過問別人家的私事,便換了話題:“我聽說皇上准備叫普安郡王從興元府回來。明年春天不是要給他和恩平郡王選妃麼?恩平郡王已經定了李家的姑娘,普安郡王據說是選了蔣家宗族里的姑娘。”

張詠管進奏院和通進銀台司,很多文書都是最先到達他手中,入內內侍省的動靜也了若指掌,知道的自然比旁人都多。所以門下給事中這個位置,就相當于整個朝堂的耳目,顧行簡是必然要握在手中的。

李家和蔣家可謂是旗鼓相當,皇帝的意思就是普安郡王還沒有出局。

張詠繼續說道:“可今早進奏院收到興元府的文書,普安郡王拒不回都城。說要等興元府的事情妥善解決了才肯回來。恰好今日到十六休務,文書還沒呈上去。估計皇上看了,非得發怒不可。這普安郡王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

“等我二月到了興元府就知道了。”

趙琅要是在這個時候回都城才是真的不妙。皇上向來最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那道詔書也不過是試探之一罷了。

“你剛剛說要帶夫人一起出去辦差?”張詠看了夏初嵐一眼,“邊關苦寒,夫人看上去這麼嬌貴,万一受不住那苦,你不心疼?”

顧行簡也看向夏初嵐那邊:“她執意要跟我一起去,怎麼說也不肯聽,我也拿她沒辦法。我想這一趟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把她一個人留在都城到底是不放心。到時候讓她扮成隨從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想必也不會有危險。”

張詠“嘶”了一聲,帶著几分調笑的口吻說道:“沒想到這天底下也有你顧知珩搞不定的事和人。”

顧行簡也笑了笑,然后說道:“我離開都城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情,你得盯著些。尤其是莫懷琮那一伙人。近年,莫懷琮年紀大了,行事越發詭譎。上次我從魏瞻手里查抄的暗賬雖還沒細看,但我覺得有些人要坐不住了。”

張詠點頭:“對了,那賬本你打算如何處置?”

“我既然答應了皇后要將吳致文保住,那麼賬本上牽涉到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追究了。我收著賬本,就是為了防止落入他人手中,成為把柄。除此之外,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張詠覺得顧行簡最近有些變化。好像話多了點,變得有人情味和煙火氣了。不知道是不是成親的緣故,人也不像從前那麼冷淡了。看來娶妻是娶對了。

他們在茶館里坐了一個時辰,外面街上的熱鬧卻經久不絕。臨安百姓重視上元節,視之為一年之始,這几夜都要通宵游玩。顧行簡正跟張詠閑談,看到夏初嵐偷偷打了個哈欠,便對張詠說道:“天色不早,我們要回去了。”

張詠送他們從雅間出來,陸彥遠居然還坐在外面沒有走。跟來時的座無虛席相比,此刻已經有了几個空位,莫秀庭也離開了。

陸彥遠又看向夏初嵐,似乎欲言又止。有時候將一個人深埋在心底反倒不覺得什麼。只有見到了,才知道自別離,思念未停蹄。

夏初嵐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茶館是對所有人開放的,他想走想留都是他的自由,她也不能指責。此處人多眼雜,顧行簡牽著夏初嵐下樓,沒有理他。

陸彥遠欲起身,張詠走到他的桌子旁邊,按著他的肩膀,用閑談的口氣說道:“世子,你這又是何苦呢?”

……

回去的馬車上,顧行簡一直沒有說話。

夏初嵐試探地拉了拉他的手指:“您在生氣嗎?我真不知道陸彥遠為何如此……上次他攔了馬車之后,我當真沒見過他了。”

顧行簡看向她:“他還未將你放下。嵐嵐,我也是男人,我會嫉妒。”

夏初嵐俯身趴在他的手心里說:“您嫉妒什麼?以前的事我都忘了。我在這里,就在您的身邊,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旁人。晚上您幫我猜燈謎的時候,我就在想,能嫁給您真好。還有這雙手,握筆的時候真是好看……”

她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掌心里,很癢。顧行簡呼吸一滯,將她拉了起來,抱在懷中。她今夜很美,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的焦點。而只有他能將她攬入懷中。

“嵐嵐,這雙手不僅能握筆……”他貼著她的耳畔說道。

夏初嵐不解地看著他,但很快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把頭埋在他的懷里,雙手緊緊地抓著他后背上的衣服,才能抑制几乎要衝口而出的吟叫。

手指能准確地找到她最敏感的那處,用力地點按。她咬向他的嘴唇,渾身蜷在一起,拼命搖頭,眼睛里彌漫出一層迷人的水霧,眉間的紅蓮更加妖嬈。

此刻馬車顛簸了一下,她終于叫出聲,脫力般地倒在他的懷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胸膛。六平還在外面,行走的馬車隨時經過鬧市,這樣的刺激是前所未有的。

顧行簡低頭親吻她的頭發,近來她的表現越來越好了。

等馬車到了相府,顧行簡將她抱下來,大步走回竹居。她的裙子底下早就濕成一片,他直接就能進去。他們之間已經磨合得越來越好,很快就有了第一次的高潮。

趙嬤嬤和思安聽到動靜,知道是兩人回來了,連忙過來想要伺候。可見那大門緊閉,里頭連燈火都沒有點,就雙雙心照不宣地回到了住處。趙嬤嬤幫著思安整理夏初嵐去興元府的行裝,嘆氣道:“可惜我年紀大了,不然也想跟著你們到處走。”

“我們這趟是去辦差,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而且興元府可不比都城……您還是在都城里享福吧。”思安笑著說道,“沒准回來的時候,姑娘就有身子了呢。”

趙嬤嬤知道尋常夫妻按照這樣的頻率,半年肯定也就懷上了。可夏初嵐的身子,趙嬤嬤最清楚了,恐怕沒那麼容易。她叮囑道:“你跟六平可得小心照顧姑娘。千万別讓她受寒了,翰林醫官開的方子也都帶在身上。”

“您放心吧。相爺自己就會看病呢,難道還能虧待我們姑娘不成?不過您說,崇義公忽然來我們府上做什麼?”

她們晚間回府的時候,門房那邊說崇義公府的人來稟報,明日崇義公會登門拜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16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早晨的陽光從帳外灑進來。夏初嵐抬手, 想要舒展一下筋骨,這才發現自己背靠在男人懷里, 他的手橫抱在她胸前, 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壓在她的身側。

她看了看昨夜曾在她身体里肆掠的手指,忽然很想咬一口。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學的這些, 學習能力倒是很驚人, 不過一個多月,已經能弄得她瀕臨崩潰了。

昨夜她哭著求饒, 快感就像狂風暴雨一樣,她几乎都承受不住。最后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后面發生什麼她都不知道了。

眼下身上穿著松松垮垮的中衣, 里面連抹胸都沒穿。

顧行簡早就發現她醒了, 眼睛一直盯著他的手。

“在看什麼?”他低頭埋在她的發間,輕聲問道。很少在晨間親眼看著她醒來,小小的一團, 貓在他懷里,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夏初嵐沒想到他醒了, 連忙移開目光,小聲道:“您今日沒去打拳?”

“休息一日,陪你。”顧行簡說著, 手伸進她的中衣里,握住那團渾圓,在她脖頸間親吻起來。

他的呼吸逐漸粗重滾燙,夏初嵐扭了下身子, 抓著他的手臂,急促地說道:“夫君,一會儿思安和趙嬤嬤就要進來了……”

顧行簡將她轉過來,忽然問道:“你們在一起時,你叫他什麼?”

她想了想才知道他問的是陸彥遠。昨夜要的那麼凶,肯定也是受了陸彥遠的刺激。他果然很介意陸彥遠的存在。她不想說,其實也不是她叫的。但在他的變相逼問之下,她還是乖乖交代了。

她叫他陸郎,愛人之間最親密的稱呼……顧行簡的目光沉了沉,捏著她的下巴:“嵐嵐,你也叫我一聲。”

夏初嵐抬眸看他,他的神情十分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莫不是連這個也要吃醋?她別開頭,顧行簡卻把她摟得更緊,几乎貼壓在他的胸膛上。她雙手抵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我,我快喘不上氣了。”

他低頭吻她,一直磨著她叫,將她的中衣都扯開了。最后她聽到思安和趙嬤嬤進來的聲音,匆忙叫了一聲:“顧郎!”

顧行簡只覺得心頭一陣酥麻,仿佛一下年輕了十几歲。她叫夫君時還有几分敬畏之意,這聲“顧郎”完全就是把他放在平等的地位上了。而且聲音嬌嬌軟軟的,十分悅耳。

“嵐嵐,再叫一聲。”顧行簡捧著她的臉哄道。

夏初嵐可不打算聽他的。真要這麼叫,牙齒都要酸掉了。

剛好思安在帳外試探地問道:“相爺,姑娘,你們起了嗎?”

夏初嵐連忙推開顧行簡,自己坐了起來,胡亂拉好中衣,一溜煙地跳下床去了。

顧行簡滿懷都是她的香氣,笑著搖了搖頭。

思安給夏初嵐梳頭發的時候才說了崇義公要來拜訪的事情。夏初嵐帶耳墜的手頓了一下:“他可有說是為了何事而來?”

“並沒有說。”思安搖頭道,“昨夜本來要告訴姑娘,但看到您跟相爺已經歇下了,奴婢跟趙嬤嬤就沒來打擾。”

顧行簡穿戴得比較快,已經坐在榻上看書,聞言慢慢地翻過一頁。看來崇義公已經把事情都調查清楚了。

……

蕭儉回到都城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本來要即刻到相府登門拜訪,但是忽然生了几分近鄉情怯的心思。他一晚上都沒有睡著,早上就叫人將蕭昱叫過來。

蕭昱抱拳行禮:“父親前兩日去紹興了?可是那邊有什麼事?”他第一個想到的是鳳子鳴,但鳳子鳴這兩日在都城,跟蕭碧靈在一起。

蕭儉搖了搖頭,看著豐神俊朗的儿子,與他年輕時几乎一樣。但棱角更加俊美,有几分她母親的神韻在里頭。

蕭昱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吳氏的親生骨肉,生母另有其人。但蕭儉為了防止他亂想,也沒說得很清楚。

蕭儉嘆息了一聲,才說道:“你今日跟我去相府一趟,你妹妹在那里。”

蕭昱聞言愣住。妹妹?什麼妹妹?

“你母親當年離開的時候,肚子里已經懷了你的妹妹。她在夏家長大,正是夏家的三姑娘夏初嵐。”蕭儉說道。

蕭昱倒退了一步,腦海中浮現夏初嵐的模樣。那姑娘他雖只有几面之緣,但印象深刻,竟然是他的妹妹?他知道父親不是草率之人,會這麼說一定是調查清楚了。

很快他就鎮定下來,不過是多個妹妹,要他接受這個並不難。可崇義公府到底不是尋常人家,后續還有許多問題。父親要怎麼對外說這個妹妹的來歷呢?而且夏初嵐嫁給了顧行簡,他們蕭家從立場上來說與顧行簡並不是一致的。顧行簡忠于皇室,若跟前朝的皇族扯上關系,恐怕會失去皇帝的信任。

蕭昱能想到的,蕭儉自然也能想到。但即便如此,顧行簡還是讓錢朴告訴了他玉佩的事,他對顧行簡又高看了几分。若不是真心為夏初嵐好,顧行簡不會放棄自己的立場,幫她找回真正的家人。

蕭儉雙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苦笑道:“我們暫時也別想太多。我雖然想把她認回來,但她未必肯認我這個父親。這十几年來,我一日未盡父親的義務,更沒有看著她長大嫁人。這個時候去認親,只怕……”

“父親不必擔心。就算她一時想不通,但我們是骨肉至親,她早晚會想明白的。只是您剛才說母親懷著她離開,那母親……”蕭昱帶著几分期待問道。

蕭儉站起來,在多寶閣那里按下了密室的開關,然后負手對蕭昱說道:“你母親生下你妹妹就過世了。跟我進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蕭昱沒想到父親的書房里居然還有個密室,暗暗吃了一驚,跟在他的身后進去了。

等到父子倆再從密室出來,蕭昱面色凝重,沉默不語。

蕭儉將密室的門關上,說道:“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母親,讓她們母女流落在外。我親自去夏家看過,收養你妹妹的夫婦是十分和善的人,對你母親和你妹妹很好。這些年,她應當過得不差。”

但蕭儉也明白,夏家終究是商戶,商為最次,比不得崇義公府顯貴。三年前,英國公夫婦就是因為她商戶女的身份,不讓她嫁給陸彥遠,險些害她丟了性命。若他們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只怕巴結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她?

蕭昱剛才看到了生母的畫像,的確與夏初嵐長得十分相似。有這幅畫像,几乎不用再找另外的憑證來確定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想到母親坎坷的身世,還有流落在民間的妹妹,他心中五味雜陳。原本蕭碧靈的清源縣主之位應該是夏初嵐的,享受這榮華富貴的人也應該是她。

只能說造化弄人。

這麼多年,蕭昱雖然知道吳氏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心中對她還是存著几分尊敬。可今日知道真相之后,他對吳氏只剩下冰冷的敵意。

“您為何不早點告訴我?”蕭昱握著拳頭說道。

“吳氏的父親在世時,吳家的權勢很大。我這些年也是費盡思量,才一點點地削弱他們的勢力。你小的時候,我怕你知道真相,不懂得掩藏情緒,那對你絕非好事。等你長大之后,我想找機會告訴你,又怕你陷于復仇的情緒之中。”蕭儉按著蕭昱的肩膀,“你生母到底是罪臣之后,她的身份是不能公之于眾的。當年她若不是為了保護你,也不會狠心地跳海。你別辜負她的一番心意。”

蕭昱已經過了衝動無知的年紀,這些年蕭儉一直在悉心培養他,他又在皇城司任職,輕重他還是能夠分得清的。他點了點頭,對蕭儉說:“父親准備何時去相府?”

“就現在吧。”蕭儉深吸了口氣。不管結果如何,他總要去面對。

……

夏初嵐隱隱猜到了崇義公今日的來意,只怕與她的玉佩和身世有關。顧行簡看到她坐著發呆,握了握她的手,十分冰涼。

“放松些,其實未必是壞事。”他安慰道,“人總要知道自己的根在何處。他們若是你的親人,你的身份就不同往日了。”

“可我什麼准備都沒有。見到他們要說什麼呢?”夏初嵐低聲道。她總有種自己要冒認別人身份的錯覺。她並不是真的夏初嵐了,只是占著這軀殼而已。

但這世間也只有她這個夏初嵐了。

顧行簡摸了摸她的頭頂:“隨自己的心意就行了。你只需知道,這世上沒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不願做的事。”

夏初嵐靠在他的懷里,心中稍稍安定。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這時,思安走進來說道:“崇義公和公子已經在堂屋等著了,說要見姑娘。”她很奇怪崇義公父子要見的怎麼不是相爺呢?找姑娘能有什麼事……

夏初嵐認命般地站起來,顧行簡道:“我陪你過去,在耳房里等你。”

夏初嵐點了點頭,有他在身邊,多少能安心一點。

堂屋里,南伯殷勤地給蕭儉父子上了茶,問他們有什麼吩咐。蕭儉一向深居簡出,等閑人見不到,南伯自然小心伺候著。蕭儉道:“你去忙吧,有事我們會叫你。”

南伯應是,恭敬地退下去了。

父子倆坐在椅子上等夏初嵐,從未覺得時間這麼難熬過。恐怕這天底下能讓崇義公父子這麼耐心等待的,也只有夏初嵐一個了。等到門口出現她的身影,他們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蕭儉是第一次見夏初嵐,愣在原地,心潮起伏不定。這張臉,跟他心愛的女人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若不是年紀相差太多,他几乎以為是他的倩儿站在那里。他在來的路上就聽蕭昱說母女倆長得很像,一眼就可以認出來。果真如此。

夏初嵐也是初次見蕭儉,原來傳說中的崇義公長得這般高大英俊,完全不遜于蕭昱。但她並不像蕭儉表現得那麼激動,而是淡淡地行禮問道:“不知令公和蕭大人找我何事?”

“你坐下,我們慢慢說話。”蕭儉抬手道,口氣卻帶著几分小心翼翼。這是他跟倩儿的女儿,他若早知道她的存在,一定會把他擁有的一切都給她。可現在兩個人很陌生,他盡量不嚇到她。

蕭昱看了父親一眼。這麼多年,父親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從來沒見過他用這樣的口氣跟人說話。

夏初嵐依言坐下,蕭儉和蕭昱也分別入座,兩個人都看著她。蕭儉說道:“想必相爺也告訴你了,你身上的麒麟玉佩乃是蕭家之物。”

“那是我爹留給我的,我並不知道來歷。”

蕭儉艱澀地開口:“我前几日去過紹興,問過你的養母,她將一切都告訴我了。你是我的親生女儿,昱儿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雖然夏初嵐已經有准備,但這些話從蕭儉口里說出來,帶來的震撼還是不小。她竟然是崇義公的女儿?蕭昱還是她的親哥哥?只在別人口中聽過的崇義公府竟然是她的家?

夏初嵐笑了笑,客套地說道:“令公,我活了十几年,只知道父親是泉州商人夏柏盛,母親是杜氏,夏家養我長大。我不能憑您几句話,就將我十几年的人生全盤推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20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蕭儉嘆了一聲:“我知道要你現在接受可能有些困難。但你只需知道, 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姓蕭, 你身后是整個崇義公府。”

這就是要給她撐腰的意思?

夏初嵐沒說話。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 偶爾夜里霜重,凝結在枝頭, 白天還剩下一些晶瑩的霜体。堂屋這里的格子窗為了防風, 關得嚴實,但還留了一扇, 冷風從外頭灌進來,她攏了攏肩上裹的裘衣, 看著窗外涼涼地說道:“我娘是為什麼離開崇義公府的?”

她沒有用敬語, 口氣也十分冷淡。若崇義公不是這個身体的生父, 憑他的地位,她會很尊敬他。但他既為人夫,為人父, 卻未能照顧好自己的妻女。原主在夏家的十四年確實不曾受過什麼委屈,可終究因為身份的問題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繼而香消玉殞了。

她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蕭儉怕夏初嵐受到更大的刺激,也沒把李倩的身份說清楚,只大概說了是南逃的途中, 李倩跳海未亡,后來又救了夏柏盛,托他照顧自己的女儿。

“有些事,我還是從你養母那里知道的, 當時我和你娘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倘若知道,她不會那麼做,我更不會讓你們流落在外。”蕭儉抬頭看著屋頂的藻井,“你怪我這個做爹的也是應該的。我打聽了你這十几年的生活,也知道你受到的委屈。我會慢慢補償你。”

補償,要怎麼補償?人都已經不在了。

夏初嵐心里升起一陣悲涼之感,崇義公府的確是個很大的靠山,但是他們在她被英國公府所拒的時候沒有出現,在夏家几乎要傾覆的時候沒有出現,這几年她掙扎求存的時候也沒有出現。如今她有顧行簡,夏家也站穩了腳跟,她什麼都不要。

屋子里安靜了一會儿,誰都沒有說話,蕭儉從未如此難熬過。

夏初嵐站起來說道:“你們回去吧。我什麼都不要,也不想回蕭家,就當我不知道此事。”說完,人已經往外走。

蕭儉張了張口,頹然地坐回椅子上,看著她離去的方向。

她的性子一點都不像她的娘,倒是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到底是親父女。想到這里,他便沒有那麼沮喪了。無妨,只要知道她的存在,他以后一定會盡力照顧她的。

至于別的事,她想怎麼樣都好。

蕭昱原本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此時才起身追出去,拉著夏初嵐的手臂說道:“你就這麼不想接受自己的身世嗎?你以為父親心中不內疚自責?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問我你的事。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他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

夏初嵐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大聲說道:“因為他內疚自責,我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你是崇義公府的長子,錦衣玉食,可我呢?沒錯,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好。但我是商戶出身,因此受盡人的非議和白眼。若不是他的疏忽和不負責任,我不用面對這些。”

蕭昱怔怔地看著她,她說話的聲音很冷靜,眼睛卻通紅,仿佛要哭出來似的。

“你別哭……”他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夏初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不是別人的事,就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從記憶里排山倒海而來。這几年,好多次因為撐不住而强行內斂的情緒,仿佛都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她是崇義公之女,她本來不用承受這些。雖然這几年的努力可以視作報答夏家的養育之恩,可她沒辦法將記憶里的恐懼,掙扎還有瀕死的絕望都視若不見。

要她坦然地接受這一切,認下忽然冒出來的親人,至少她現在還做不到。

蕭昱從懷中拿出帕子,想幫她擦眼淚。可帕子抓在手里,又不敢伸過去。她心里是很委屈的吧?

那時候她嫁給顧行簡時都城里滿是流言蜚語,還有她跟英國公府之間的恩怨,現在看起來,都像是笑話一樣。蕭昱沉默了片刻才說:“不是父親不負責任,母親之所以那樣,有別的原因。這里面的內情很復雜,一時半會儿說不清。父親真的很想認你……至少你不要這樣對他。”

夏初嵐不想跟他多說,轉身就走,蕭昱又拉住她。

他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蕭碧靈並不是他的親妹妹。那日父母的爭吵他無意中聽到,后來蕭儉索性就告訴他,蕭碧靈與他並非同母的兄妹。但他也只有這一個妹妹,一直禮讓有加。

現在親生的妹妹就在眼前,那種血緣的牽連,讓他想親近她。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這樣拉著她,不讓她走。總覺得放了手,心里就會空落落的。

夏初嵐被他抓得有些疼,往回收手,蕭昱卻不肯放。

“蕭大人還請自重!”這個時候,顧行簡走過來,一把將夏初嵐護進懷里。他原本在耳房里看書,聽到外面的爭執就過來了。看到蕭昱拉扯他的妻子,自然不悅。

夏初嵐將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道:“相爺,我想離開這里。”他身上的味道有股鎮定人心的力量。

她的聲音帶著几分哀求,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星點水珠。剛剛她哭了?

顧行簡目光一沉,輕拍著她的背。若早知道見崇義公父子會讓她如此難受,他肯定不會讓他們見面了。

“內子身体不適,我先帶她回去。”顧行簡冷冷地說完,將夏初嵐打橫抱了起來,徑自離開了。

臨走時,他給了蕭昱一個眼神,似乎還要話說。蕭昱便轉身回堂屋了。

回竹居的路上,夏初嵐靠在顧行簡的懷里,手揪著他的衣襟。

顧行簡低頭吻她的發頂:“沒事了嵐嵐,有我在。”

“崇義公說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您早就知道這件事嗎?”她抬眸問顧行簡,情緒已經好多了。

“猜到了一些,但不確定。”顧行簡其實已經將事情猜了八九不離十。崇義公府將秘密保護得很好,几乎滴水不漏。但顧行簡還是能探查到一些零星的消息,從而推測出夏初嵐的生母應該是崇義公的女人。

夏初嵐悶聲道:“您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顧行簡依言將她放在地上,她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濕漉漉的,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顧行簡搖了搖頭:“平日你將情緒收得太好了。有時候我都覺得,你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發泄出來也好,積在心里久了會生病。”

“我不想認他們,現在的一切,我不想改變。”夏初嵐說道。她並不稀罕什麼顯赫的身世,尊貴的身份。她知道蕭家是前朝的皇族,當今皇上不可能不忌憚。皇上跟顧行簡君臣之間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信任,不能因為她的身世而毀壞。

他的抱負,他的施政都要以皇帝的支持為前提才有可能實現。

對于她來說,顧行簡比認親重要。

顧行簡尚且不知道她想得這麼遠,只當她是一時接受不了,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等送她回竹居安頓之后,顧行簡又返回堂屋。

“昱儿,你去門外守著。”蕭儉知道他有話說,吩咐蕭昱。夏初嵐不在這里,他便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崇義公。從身份上來說,他是壓著顧行簡的。但他現在看顧行簡,感覺也完全變了。以前這是他隱藏的敵人,現在是他女儿的丈夫。無論蕭家要做什麼,都不得不將他考慮在內了。

顧行簡說道:“相府很安全,令公不必如此。”

“還是小心些好。”蕭儉做事向來謹慎,給蕭昱使了個眼色,蕭昱便出去了。認親的事沒什麼不能讓別人聽到的,而且他剛才跟夏初嵐說話時也有所保留。可接下來的談話,估計是絕不能外傳的。

蕭儉說道:“有件事我想先問問你。你應該知道皇上對我蕭家的忌憚,為何還故意讓錢朴透露消息給我?不僅僅是因為嵐儿吧?”

顧行簡笑了一下,姜果然是老的辣。跟聰明人說話,不用繞彎子。

“這就是我要說的話。揚州的貪墨案,令公也牽扯在其中吧?您是只想對付吳家,還是要對付整個趙宋皇室?”

他問得很直接。蕭儉怔住,隨即帶著几分冷硬的口氣說道:“若我要對付皇室,你將如何?趙家奪我蕭家江山,我拿回來不對?”

顧行簡轉著手里的佛珠,平靜地說道:“當年太祖黃袍加身,從年幼的恭帝手中奪取了江山,蕭家因此失去了皇族的身份。的確,江山是由周太祖和周世宗一手打下來的,世宗若沒有病死在收復燕云十六州的途中,太祖也許永遠只是他忠心的部下和兄弟。可當年恭帝那麼年幼,若沒有太祖,他恐怕也守不住這万里江山,更別提一統天下。”

蕭儉知道顧行簡肯定會為趙宋皇室說話。若是在從前,以他們各自的立場,不可能有這樣的交談。但他們現在的身份是翁婿,並不是敵人。他也不用防著顧行簡。

蕭儉向后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趙家統治天下數百年,雖在施政上有過失,丟了半壁江山,可仍有許多的大臣和百姓擁護。南渡這二十年,政局剛剛穩定,金人還在北方虎視眈眈。我此時若有所為,不僅這二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連這最后的半片江山也會失去,更別提收復中原了。所以你無需多慮,我不過是想削弱吳家的勢力,同時平衡各方的勢力暗中保護蕭家而已。”

“令公深明大義。”顧行簡拱手道。

蕭儉擺了擺手:“你是聰明人,應該只是想親口聽到我說這些,好確定嵐儿不會受蕭家的牽連。經過這數百年,蕭家不過是頂著前朝皇室的名號,在朝堂和民間早就沒有什麼影響力了,不會不自量力。但看看眼下,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似乎也都不是繼承皇位的合適人選。”

普安郡王的表現平平。至于恩平郡王,心思太活絡了。對于顧行簡來說,恩平郡王若是登上皇位,將會無法掌握他的心思。

“普安郡王到底如何,等我從興元府回來,再做評判。”他這人信奉眼見為實。

蕭儉點頭,又問道:“關于認親一事,嵐儿對你怎麼說?”

“恐怕她一時接受不了。令公,恕我直言,此事不能操之過急。” 顧行簡如實說道。

蕭儉嘆了口氣。這個他早有准備,原本也沒打算今日就會有結果。生恩不如養恩大,她肯定也放不下夏家那些人。他起身告辭,說道:“二月你去興元府辦差,要留她一人在都城里?”

顧行簡也起身道:“我會帶她同去。”

蕭儉皺眉,好像不怎麼認同。邊關苦寒之地,一個姑娘家去那樣的地方,豈非辛苦?但此刻他也沒資格說什麼,只負手往外走。罷了,憑顧行簡的本事,應當能保護好她。

顧行簡直送他們到門外,看著他們上馬車走了,才轉身回府。

因著夏初嵐的關系,蕭儉才能對他放下防備,開誠布公。今日的談話,終于讓他心中的大石落地。若蕭家有不臣之心,他還真的不知下一步該如何。

等蕭儉父子回到崇義公府,迎面撞上要出門的蕭碧靈。蕭儉問道:“你去哪儿?”

“父親,我可不可以去紹興一趟?”蕭碧靈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原本打算偷偷離家,沒想到恰好被父兄撞上了,只能象征性地征詢他們的意思。

“鳳子鳴不是來都城了?”蕭儉一邊往府里走,一邊說道。

“鳳哥哥本來是要多呆几日的。可紹興那邊忽然來了急腳文書,有緊急的事,要他馬上回去。我問他什麼事,他也不肯說。剛好這几日不上課,您就讓我去吧?就當做散散心了。”蕭碧靈挽著蕭儉的手臂,撒嬌道。

蕭儉自然沒有同意,還讓下人將蕭碧靈送回了住處。蕭昱跟在他后面說道:“父親,碧靈一向任性妄為,恐怕還是會找機會偷偷溜出去。”

蕭碧靈平日就老往外跑,蕭儉也沒想管住她。只是留了個心眼說道:“你去查一下紹興究竟發生了何事,要鳳子鳴親自回去處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24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初嵐並沒有把蕭家父子的事放在心上。她覺得她現在的生活很好, 她並不想去融入那個家庭,面對崇義公夫人還有蕭碧靈。而且她就算進崇義公府, 肯定不能算做嫡出的, 還得被蕭碧靈壓著一頭。

她沒有想到蕭昱竟然是她的親哥哥。她一直以為蕭昱是崇義公夫人所生,這麼說崇義公夫人只生了蕭碧靈?

她搖了搖頭, 把腦海里關于蕭家的念頭都甩去。人便是這樣, 一旦知道某些事與自己有牽連,就會不自覺地在意。是不是與她有什麼關系呢?

榻上的案几放著夏家這個季度收上來的賬本, 她正仔細對著賬目,忽然聽到思安跑進來說道:“姑娘, 六福來了!”

六福是夏謙的小廝, 怎麼跑到都城來了?夏初嵐合上賬本, 讓思安將人叫進來。六福風塵仆仆的,連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嘴唇干澀, 一見到夏初嵐就跪在地上:“三姑娘,不好了!夏家出事了!”

“你有話慢慢說。”夏初嵐抬手讓他起來, 又叫思安遞了杯水過去。

六福一口灌下,拿手背一抹嘴巴,說道:“前几日少夫人忽然回府來, 說要清點奩產。她嫁過來的時候,本來就沒有帶多少的奩產,但公子還是讓她去含英院收拾了。可收拾到一半,他們忽然就爭吵起來, 屋子里一片狼藉。少夫人臨走的時候說要讓大公子身敗名裂。后來府學就收到了一封舉報大公子的信,說他……”六福頓了一下,怯怯地看了夏初嵐一眼。

夏初嵐沒見到蕭音竟變得如此,皺眉說道:“有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說大公子有悖人倫,思慕自己的親妹妹。”六福低下頭,聲音越發小了。

思安喃喃地重復了一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你快說清楚。”

“少夫人好像在大公子的書房里,搜出了大公子畫的三姑娘的小像,數量還不少……還有……”六福實在不敢說還搜出了一件夏初嵐不穿的小衣。

在場的几人皆是震驚,思安捂著嘴巴,下意識地看向夏初嵐。

夏初嵐的臉色也不好看。她從來都不知道夏謙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她原本以為夏謙對她與旁人不同,有時眼神里的親切都是因為夏家要靠她當家,他是巴結討好之意。沒想到他……他們可是堂兄妹啊!

這件事傳出去了,夏謙的確會身敗名裂,與之相應的,夏家的名聲也會大受影響。

“因為此事,大公子可能要被取消今年春闈的資格。二老爺和二夫人一怒之下,帶著人去蕭家理論,雙方起了爭執。二夫人失手把少夫人的弟弟推倒,撞破了頭,人到現在還昏迷著。蕭家現在要告二夫人故意傷人呢,就等著知府大人回去處置。大公子要幫二夫人頂罪,老夫人氣暈了,二姑娘動了胎氣……總之現在家里全亂套了!”六福一口氣說道。

夏初嵐的手抓著小几的邊沿,二叔二嬸如此沉不住氣!蕭家現在一門心思要扳倒夏家,正愁沒有把柄握在手上。傷人豈是開玩笑的!蕭音的手段,几時變得這般……

她轉頭吩咐思安:“思安,你馬上收拾東西,再叫六平准備快馬。我們立刻回紹興。”

思安本來已經轉身去了,又回頭道:“可是姑娘,相爺不在……我們這樣走了會不會不好?”按理說出嫁從夫,沒有夫君的同意,女子是不能隨意回娘家的。

夏初嵐卻顧不得許多,她下榻道:“十万火急,等不到他回來了。六福,你把事情告訴四姑娘和三叔了嗎?”

六福連忙搖了搖頭。他哪里還能想得到這些,日夜不休地趕到都城,就是為了給夏初嵐報信。他覺得這世上沒有三姑娘解決不了的事情,夏家現在就靠她了。

夏初嵐立刻去寫信,寫好了,叫來相府兩個當值的護衛去送信。

護衛走到門房,其中一個卻鬧肚子疼。陳江流剛好從外面進來,手里挎著菜籃子,便跟他們打招呼:“兩位大哥這是要去哪里?”

府中的下人都跟陳江流混得很熟了,他常拿好吃的孝敬他們。護衛自然地說道:“我們奉夫人之命,要去夏三老爺和恩平郡王府上送信。看夫人的樣子似乎很著急,可我這肚子突然……”

陳江流想了想,說道:“恩平郡王府就在附近,要不我幫你去送吧?你替我把這籃子菜交給廚娘就行了。”

那護衛問道:“你,你行嗎?這信要交到夫人的妹妹手上。”

“放心,我一定會辦妥的。”陳江流笑著說。他的笑容干淨純潔,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

上元節府中的下人多數都回去了,當值的就那麼几個,一時半會儿也找不到別的人選。護衛的肚子實在是疼得厲害,就接過菜籃子,把信托付給陳江流之后,馬上跑去上茅廁了。

陳江流將信送到恩平郡王府。皇帝新賜的這座府邸,府門高大雄偉,光圍牆就看不到頭。

王府的護衛聽說陳江流是相府來的,不敢怠慢,立刻進去通報。

趙玖的幕僚高益前來領陳江流。但他們不是去夏初嬋的住處,而是趙玖的書房。

陳江流見到一身錦衣的趙玖,跪下行禮:“小的見過殿下。”

趙玖正在多寶閣前把玩一件官員送的白瓷杯盞,乃是汴京的官窯所出,色澤溫潤飽滿,線條簡約,已經算是孤品了。這多寶閣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古玩,多是官員孝敬的。

趙玖想想前几年自己的破敗,再想想如今的風頭,心中感慨無限。他頭也不抬地說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

陳江流說:“沒有,小的只是來送信的。”他說著將懷里的信掏出來遞過去。

趙玖在梅花宴上見過夏初嵐寫的字,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記憶力卻驚人地好,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讀完信,勾了勾嘴角:“她將此事告訴夏初嬋,是想讓夏初嬋來找我幫忙?她未免也太高估她妹妹在我這里的價值了。”

陳江流面無表情地看著地面。夫人若想找人幫忙,也只會找相爺,可她連相爺都沒有驚動,寫信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但陳江流什麼都沒有說。

趙玖將信撕成碎片,頭也不回地說道:“回去告訴她信已經送到了。你在相府也有一段時日了,還是沒辦法取得顧行簡的信任?”

陳江流搖了搖頭。顧行簡的警覺性實在太高了,他根本接近不了。就算整個相府的人都相信他陳江流不過是個天真無辜的孩子,顧行簡也不會相信。他看著他的目光,總帶著一種審視和懷疑。但連陳江流也不知道顧行簡為何還將他留下來。

“顧行簡即將去興元府,你得想辦法跟著他同去。只有通過他,我才能知道普安郡王到底在干什麼。你明白麼?”

陳江流笑了笑:“殿下應該知道,若沒有您的幫忙,光憑我一人,是沒辦法跟著他去興元府的。”

趙玖斜看向他:“陳江流,你現在跟我講條件?”

陳江流不說話。但他的神情倔强,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當初就是他這樣不卑不亢的樣子吸引了趙玖的目光。一無所有的人才豁得出去。

趙玖擺了擺手說道:“若沒有別的事,你先回去吧。”

陳江流依言退出去,沒把蕭儉父子登門的事情告訴趙玖。他本來要說的,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他走后,高益對趙玖說道:“殿下為何選這個人?屬下看他似乎沒那麼容易掌控。”

“容易掌控的人,能瞞得過顧行簡?你太小看他了。而且我們只是要一雙眼睛,也無需他做什麼。”趙玖輕笑一聲,將那白瓷杯盞放回多寶閣上,“你倒是幫我想想,陳江流如何才能取得顧行簡的信任,跟去興元府?”

“屬下這里倒有個主意……”高益附在趙玖的耳邊說了一番。

……

思安動作很快,收拾了兩個行囊,示意夏初嵐可以走了。

南伯在旁邊說道:“夫人要這麼著急離開嗎?不等相爺回來……”

今日宮中設宴,顧行簡恐怕一時半會儿回不來。夏初嵐對南伯說:“我在屋中留了信給他。夏家真的出了很緊急的事情,我必須得回去。”

南伯心中雖然覺得不妥,但相爺那麼疼愛夫人,應該也不會說什麼,何況是夏家出了事,夫人難免著急。他一面叮囑夏初嵐路上多加小心,一面親自送她出府。

六平已經備好了馬車,扶著她們上馬。六福則坐他來時的那輛,兩輛馬車一起離開了相府。

南伯眼見著馬車都看不到了,這才打手叫了個護衛過來,要他去宮門前送信。

那護衛騎著馬到了麗正門前,剛好看到顧行簡並三三兩兩的官員從里面出來。有官員追上來,要請顧行簡再去喝茶,顧行簡擺了擺手拒絕了。家里還有個人在等他。

今日內宮中設宴,不過是上元節游春的慣例,每年都有。皇帝賜大臣花,按照等級和親疏分為几品,若是到了三月,牡丹開放的時節,則賜千瓣牡丹為最上品。現在還沒到春天,賜的是滴粉縷金花。這種人造花也十分珍巧,粉色鑲嵌著金邊的花朵,栩栩如生,是由官辦的制花作坊文思院進造的,只有親王和宰臣才能戴。

顧行簡手中握著那花,嬌嫩美艷,倒覺得跟妻子很般配。送給她會高興麼?

“相爺。”來傳信的護衛小跑著上去,將顧行簡請到無人的地方,“小的奉南伯的命令前來傳信,夫人回紹興了。”

顧行簡的臉色立刻就沉下來。那種歸心似箭像被人當頭澆了一桶冷水。

那護衛立刻覺得后背陣陣發涼,硬著頭皮說道:“夏家今日來人報信,似乎出了很大的事。看夫人的樣子十分著急,帶著思安和六平回去了。”

顧行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丫頭,別人家的女人遇事都是等自己的男人拿主意,等男人給她撐腰。她倒好,遇事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去處置,絲毫不需要他。究竟在她心里,是他這個做丈夫的沒有用,還是

她至少應該跟他商量一下,好歹告訴他到底是什麼事,他也好幫著出主意,搭把手。可她就這樣丟下他走了。

有時候,這種不被需要的感覺……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顧行簡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這三日是休務的,沒有人當值,只有打掃的小廝在幫大人們整理書架和書桌。

顧行簡走進去,打掃的小廝嚇了一跳:“相,相爺?今日可是上元節,您怎麼來了?”往年顧行簡雖然也在辦公,可今年新婚燕爾的,理應多陪陪夫人。而且是相爺親口說的這几日休務,百官都松了口氣,怎麼又跑回來了?

顧行簡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看了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書。若是徹夜不睡,應該能把這些文書看完,這樣他就可以爭取几天的時間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27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鳳子鳴趕回紹興時, 書吏已經在官衙恭候許久。

他簡單地向鳳子鳴闡述了一下事情發生的經過,然后說道:“這夏蕭兩家本是姻親, 鬧到如今的局面, 在紹興當地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蕭家要去司理院投訴狀,被下官攔住了。”

鳳子鳴說:“你可有問過蕭家, 有無和解的可能?”

書吏搖了搖頭:“下官勸也勸過了, 嘴巴都快說干,但蕭家態度很堅決, 非要告夏家。夏家二夫人失手傷人倒也罷了,到時候州府立案, 一層層往上申報。這可是相爺的外家, 必定很多人關注。那夏公子的事就要鬧大了。您說相爺保不保他這位大舅子?”

鳳子鳴眉頭緊鎖。他是想護夏家的, 夏家怎麼說也算是他的親戚。可是他任紹興的父母官,又不能徇私枉法。他對書吏說道:“明日你將兩家人都約到府衙來,我再跟他們談一談。”

書吏想說這麼做恐怕沒用, 但他也知道大人跟夏家的關系,多少想幫一幫, 便應下了。

而此時的夏家,大門緊閉,門口連只鳥儿都沒有, 十分冷清。

松華院內,夏柏茂在堂屋里來回走動,只覺得心口仿佛有團火在燒。蕭家是故意報復他們的。他們明明只是想上門討個公道,那十几歲的少年自己撞過來, 然后就躺在地上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訛詐呢?

這時,侍女陪著李大夫進來,夏柏茂連忙問道:“李大夫,怎麼樣?”

李大夫摸著山羊胡說道:“公子跪了兩日,膝蓋有些勞損,加上未進食才會暈厥。喂些溫熱的湯粥,緩一緩就沒事了。至于老夫人年紀大了,完全是急怒攻心,可不能再叫她受刺激了,否則會有風痹的危險。”

夏柏茂一一記下,對李大夫說道:“有勞了。”

李大夫又道:“您別怪我多嘴。夏家和我是多年的交情了,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二爺可得顧著自己的身体。急也不是辦法,三姑娘怎麼說也是相爺的夫人,夏家背后還有相爺撐腰呢。”

“唉,家丑讓你見笑了。我讓他們送你出去。”夏柏茂抬手道。

李大夫拱了拱手,就跟著侍女離開了。

夏柏茂坐在堂屋里,靜靜回憶夏謙說的話。夏謙說他對夏初嵐的確有些念頭,但知道兩人是親兄妹,從未敢有非分之想。但蕭音還在夏家時就發現了端倪,當時他是以自己名下的田產庄園為交換,才堵住了她的嘴。

后來兩個人和離,他以為這件事就算了,哪知道蕭音會趁機揭發出來,還拼命要將事情鬧大。他是要參加科舉的人,考生的品行直接影響到參加考試的資格,這跟斷了他的前程沒什麼兩樣。

夏謙解釋的時候,夏柏茂在氣頭上不肯聽。后來夏謙跪暈了,夏柏茂才冷靜地想了想,發現整件事其實就是蕭家的陰謀。蕭音從知道夏謙的秘密開始,就著手計划了。他說怎麼蕭家一下子有錢了,估計是拿了夏謙的田產和庄園去質庫里頭抵押。那些都還是夏謙的名字,質庫當然會借很多錢給蕭音,到時候還不上也是夏家的事,與她無關。

小廝來傳話:“老爺,鳳知府已經回來了,要您和蕭家的人明日都去府衙一趟。”

夏柏茂心中稍定,那鳳子鳴怎麼算也是半個夏家人,沒有幫著蕭家的道理。他打算到時再好言勸勸蕭音,不要把事情鬧大,否則爭個魚死網破的,對兩邊都沒有好處。

“老爺,不好了,二姑娘怕是要生了!”夏初熒身邊的侍女跑進來,著急地說道。

本來是二月里的日子,現在忽然早產了?夏柏茂忽然又緊張起來。好在穩婆這些都是早就備好的,就安置在夏家附近,他連忙叫人去喊,自己則去往夏初熒的住處。

夏初熒疼了有一陣了,她沒生過孩子,自然万分緊張,手抓扯著床帳,滿臉都是汗水,痛叫不止。

屋中的侍女和仆婦都亂做一團,互相碰撞,全是雜響。韓氏走進來喝了一聲:“慌什麼!”她們這才鎮定下來,按照韓氏的吩咐行事了。

一直到了晚上,夏初熒才平安地生下一個女嬰。穩婆抱著皺巴巴的孩子出來報喜,夏柏茂高興地抱著小外孫女,差人趕緊去北院告訴老夫人。家里添了孩子,總歸是件大喜事。

韓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還看不出眉眼。她趕緊進去看女儿了。

夏初熒剛生產完,十分虛弱,看到韓氏和穩婆抱著孩子進來,連忙伸手道:“快讓我看看。”

穩婆便把孩子放在她的身邊,小東西紅紅皺皺的,閉著小眼睛。

夏初熒低頭親了親孩子的臉龐,忽然就落淚。韓氏坐在床邊,拿帕子給她擦:“做了娘,你還哭什麼!”

夏初熒想到孩子出生就沒有爹,不禁悲從中來。她很快收起情緒,問韓氏:“娘,大哥沒事吧?”

一提到夏謙,韓氏就生氣:“你提他干什麼?夏家的名聲都要被他敗壞干淨了。居然生出那種齷齪的心思?我是早沒發現,我若發現了,也不會叫蕭音那個小賤人抓住了把柄。”

夏初熒沉默了一下,當時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時,他們都很震驚,祖母更是直接氣暈了過去。誰能想到大哥竟藏著那樣的心思呢?他平日不苟言笑,大多時候都在含英院埋頭苦讀,也沒覺得他對夏初嵐如何特別。但他親口承認了,他的確是思慕夏初嵐。

他以為拿了田庄那些就能堵住蕭音的口,卻沒想到那一切僅僅是個開始。

夏初熒其實知道蕭音的心情。蕭音這麼做完全是在報復夏家。想想她在夏家委曲求全,低到塵埃里去,到頭來發現這一切都是場笑話,曾經的愛就全變成恨了。

就像夏初熒當初滿心喜歡裴永昭,知道裴永昭做的那些齷蹉事和可恥的心思之后,無論裴永昭上門多少次,她都不想原諒他。

蕭音跟她還不太一樣。她在夏家有爹娘護著,就算沒有裴永昭也可以活得很好。蕭家本來可是北方的大戶,蕭音應該是錦衣玉食的嬌女,可是南渡以后她家道中落,要仰人鼻息。這種落差和壓抑也許早就存在她心底了。

“你好好休息,別想這麼多。你爹已經派人去都城找三丫頭了,等她回來應該會有對策。”韓氏說道。

夏初熒遲疑地說:“可大哥對她有那種心思,她跟大伯母不會介意嗎?”

“我去石麟院跟你大伯母解釋過這件事了,她也沒說什麼。現在是蕭家擺明了要針對我們夏家,正是我們舉家合力,一致對外的時候。除非三丫頭想看著蕭家整死夏家,否則她不會不管的。嬋儿的事,她還不是幫了忙?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啊。”

夏初熒點了點頭。她真的有些累了,沒力氣再說話,一邊拍著孩子一邊睡著了。

第二日,夏柏茂起了個大早,韓氏伺候他穿衣服,然后說道:“老爺,到了官府,您千万別著急,有事情慢慢說。”

夏柏茂如今與蕭家勢如水火:“我今日就讓知府派人去蕭家驗傷,看看那忽然衝出來的小兔崽子到底死了沒有!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誣陷你,卑鄙可恥!”

韓氏撫了撫他的胸口,柔聲安慰。她以前做了不少錯事,但夏柏茂一直都是護著她的。娘和大嫂也都沒有因為韓家的事而怪罪她。她非鐵石心腸,也知道投桃報李的道理。不管這回夏家將要面對什麼困難,她都不會退縮,會跟著夏柏茂一起承擔的。

夏柏茂坐著轎子去了官衙,天色還早,但蕭家的人早就到了。蕭音垂首站在堂上,蕭家的當家,如今氣勢也不一樣了。兔毛的裘衣裹著,里面是縷金繡百花的綠褙子和同色的八幅裙。人果然有了憑仗才能夠挺直腰板,她原本普通的姿色也變得有光彩許多。

鳳子鳴穿著官袍坐在公堂上,看著堂上站的人,緩緩說道:“你們兩家的事情本官都聽說了。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然有緣結親,何必要弄到對簿公堂的地步?”

夏柏茂立刻說道:“大人,小民是想私了的,可是蕭家非說小民的內子傷人,咬著不放。您是不是派個人去蕭家驗傷?看看到底像不像他們說的那麼嚴重。”

蕭音聞言笑了笑:“我弟弟撞破了頭,當場見血,如今人還在床上躺著,大人盡管派人去驗傷。但民女也希望大人能夠秉公處置,別因為跟夏家的關系,還有夏家有個做宰相的女婿,就偏私袒護。否則民女就告到提刑司,登聞鼓院,這天底下總有說理的地方。”

“蕭音,你別欺人太甚!”夏柏茂一聽她要把事情鬧大,就有些急了。

蕭音淡淡地說道:“是你們夏家欺人太甚了。”

鳳子鳴看到他們這般劍拔弩張的樣子,還是勸解了一番,最后自然毫無成效,便先讓兩家人各自回去了。等出了府衙的大門,夏柏茂掙扎了一番,還是追上蕭音說道:“蕭音,到底怎麼樣,你才肯放過大郎,放過夏家?你要多少銀子,直接說吧。”

蕭音回頭看他:“夏老爺覺得我現在缺銀子嗎?”

現在蕭家的布庄,首飾鋪,茶行生意都很好,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那你想要什麼?”夏柏茂皺眉道。

“我想要夏家在紹興的生意,想要你們回泉州去,別再讓我看見。這些你能做到嗎?”蕭音毫不客氣地說道。

夏柏茂看著眼前這張曾經朝夕相對的臉,明明很熟悉,此刻卻透著几分捉摸不透的陌生。蕭音也沒有等他回話,徑自坐上轎子走了。

這還是正月里,街上熱熱鬧鬧的,集會一個連著一個,充滿過年的氣氛。轎子沒那麼穩,有些晃悠。蕭音閉上眼睛坐著,聽到街邊孩子的歡笑聲飛快地掠過去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手指不自覺地攥緊。

這回,她不僅要讓夏謙身敗名裂,還要把她的痛苦全都還給夏家的人。其實如果單單是夏初嵐的事,蕭音還不至于這麼恨夏家。夏謙不喜歡她,當初是他們蕭家硬要攀夏家這門親的。

她如此恨蕭家另有原因。

前段時日,以前蕭父的一個老友派人找到她,將當年蕭父寫給夏柏盛的一封信交到了她手上。

原來汴京被破以前,蕭父就想離開,寫信向夏柏盛告知想將資產南遷,先托他代為保管,等舉家搬遷之后再做謀划。夏柏盛假仁假義地答應,還主動派了很老舊的貨船來運送。時局緊迫,蕭父也顧不得許多,就將大半家財裝上了貨船南下。可途中貨船遭了事故,損毀過半。原本以為是天災人禍,造化弄人,夏柏盛卻在那之后忽然開始發家。

簫父的老友還找到了當年夏柏盛抵押在質庫的憑票,上面所列的東西,分明是她蕭家之物!

她相信是夏柏盛借沉船之名,侵吞了蕭家的家產,然后暗中變賣成他做生意的本金,夏家才有今日。

她怎麼能不恨?她從小就羨慕夏初嵐被夏柏盛夫妻養得像個公主一樣。夏初嵐有錦衣華服,她只有粗布衫裙。她時常安慰自己,這都是命,怨不得誰。可到頭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命!

夏家這群卑鄙無恥的小人,總會遭到報應的。

兩日后,紹興下了一場小雪。那雪像鹽粒一樣,落在地上就化掉了。只是下過雪之后,天氣變得陰寒,賣炭的生意特別地好。蕭音寫好訴狀,正要出門去司理院送,卻看到門前站著夏初嵐。

天分明是陰沉沉的,但她站在那里,便仿佛帶著一道光亮。蕭音從前只覺得她好看,現在是好看得驚人了。身上還有雍容華貴的氣質,不愧是宰相夫人。

夏初嵐說:“我想跟你談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30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蕭音淡淡地別過頭去:“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

夏初嵐上前几步說道:“蕭音, 如果你僅僅只是因為恨他,應當不會如此針對夏家。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其中是否有誤會?”

“什麼誤會?夏家的二老爺和二夫人上門找我們家理論的時候, 一點都沒有客氣。是夏謙對不起我在先,他們打傷我弟弟在后, 這里面能有什麼誤會?”

蕭音的口氣十分凌厲, 與她從前判若兩人。在經歷了被誣陷,喪子, 和離這些事以后,她的性情有所改變也在情理之中。可她眼中的恨意卻實在是太强烈了。

夏初嵐搖頭道:“你這些話是說給官府聽的。我們之間明人不說暗話, 我聽說你在夏家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那件事, 他還以田庄和地產作為交換, 那你為何又忽然發難?蕭音,看在兩家曾經是世交,你曾是我嫂子的份上, 不如把話說清楚。至少要讓我們明白,你何至于如此?”

平心而論, 在夏家的時候,夏初嵐待蕭音不錯,還主動讓她管家。蕭音冷冷地說道:“不如你回去問問你娘, 當年你爹是如何發家的,又是如何奪我家的家財。等你問清楚了,就明白我今日為何會這麼做。”

夏初嵐聞言一愣。她早就猜到這當中有內情,沒想到竟然跟夏柏盛有關。夏柏盛拿走了蕭家的家財?她本能地覺得無法相信, 但還是說道:“我會將此事調查清楚,但你能否給我三日的時間?如果我到時候不能給你一個交代,你再交這訴狀也不遲。”

蕭音覺得夏初嵐這麼做只是在拖延時間,結果根本不會改變。但夏初嵐和杜氏是在那個冰冷的家中少數給過她善意和關懷的人,她沒辦法無動于衷。蕭音想了想說道:“那就給你三日。”

“多謝了。”夏初嵐由衷地說道。一個人再怎麼變化,秉性是不會改變的。蕭音本質上並不是那種狠厲之人。

蕭音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家門,吩咐下人把門關上。

剛才跟夏初嵐說話的時候,她的雙手一直在袖中發抖。對方是夏家的家主,又是宰相夫人,氣勢十足。而她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在强撐著。蕭家現在這般,她又是個棄婦,不自强自立,還能靠誰呢?總得有人去討回這個公道。

她叫了一個下人過來:“你去城中客舍的孫先生那里傳信,讓他跟世伯說,晚三日我再去司理院投訴狀。”

下人應是,連忙去辦了。

大門外,夏初嵐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轉身走進旁邊的巷子,思安和六平都在那里。他們等了會儿,果然有個下人從里面出來,夏初嵐立刻吩咐六平跟上去。

思安好奇地問道:“姑娘為何要讓六平跟蹤蕭家的下人?”

夏初嵐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蕭音只是一介婦人,沒什麼主意。就算她恨夏家,但若無人在背后指點,她也想不出這些招數。我剛剛勸她給我三日時間,計划有變,她一定會去通知幕后的人。我們先回夏家。”

思安連連點頭,心想不愧是姑娘,能想到這麼深的地方去。

等他們走了以后,蕭昱從角落里走出來,神情復雜。他是皇城司的人,隱匿行蹤易如反掌。剛剛聽夏初嵐分析問題頭頭是道,也頗有手段,根本不需要他幫忙。而且她身邊好像藏有不少暗衛,應該是顧行簡安排的。顧行簡對她真是保護得万分周全,連他這個親哥哥都挑不出錯來。

想想她若是從小養在崇義公府,只怕父親會万分溺愛她,難保不養成蕭碧靈那個樣子,根本不會受到顧行簡的青睞。

顧行簡喜歡的,就是她獨立堅强的性子吧。

隨從問道:“公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跟上剛才離開的蕭家下人。”蕭昱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隨從不知道公子堂堂一個皇城司的提舉,怎麼會跑到紹興來跟蹤一個姑娘,莫不是看上人家了?這位可是宰相夫人,公子不會還想從宰相手里搶人吧?

……

夏初嵐一回到夏家就去了石麟院,杜氏剛好在等她。

之前她回來,母女倆都來不及說上几句話,她又出門辦事了。杜氏讓堂上的下人都出去,叫楊嬤嬤在外面看著,然后才說道:“嵐儿,崇義公是否去找你了?”

夏初嵐點了點頭:“娘,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我不打算認親。當時我問您,您為何不肯說?”

杜氏嘆了口氣:“我擔心你生母是被人迫害才淪落在外的,我怕你追查自己的身世,又被那些人注意,所以才沒說。后來你生父親自找上門來,詢問我當年發生的事,我想有他護著你,也就不用怕了。”

夏初嵐嘲諷地說道:“當年有他在,我的生母還不是被逼著跳海了?”

杜氏本還想再開導她兩句,畢竟崇義公是她的親生父親。若有這層身份加持,她可能還會有個封號,以后就當真沒有人再敢輕視她了。她也不用再被夏家所累。

夏初嵐卻先一步說道:“娘,剛才我去找蕭音,她提到蕭家當年的事,還說爹搶了蕭家的家財,您可知道詳情?”

杜氏錯愕地搖了搖頭,然后說道:“我只知道蕭家當年曾拜托你爹將部分家產移到南方來。你爹還派了貨船過去幫忙,但途中遭逢事故,東西損失大半。你爹一直因此事而內疚,還將當時做生意好不容易積攢的一筆錢存進便錢務,把憑證捎去給蕭家的人,但蕭家也從未提過此事。原來蕭音是把當年的事算在我們家頭上,才處處針對的?可二十年過去了,她又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夏初嵐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能讓蕭音如此深信不疑,對方一定是拿出了讓人信服的證據來。此人到底是誰呢?與蕭音是什麼關系,目的又是什麼?

她最擔心的是,這件事看似針對夏家,實則對付的是顧行簡。因為在外人眼里,夏家如今是顧行簡的外家。他們抓不到他什麼把柄,就開始拿夏家做文章了。

她現在毫無頭緒。時間只有三日,如何能查到蕭音手中的證據到底是什麼,又能還原當年的真相?

“娘,我去書閣。”夏初嵐說完,起身出去了。

杜氏知道她又遇到難題了。以前每當有不解的事,她都會去書閣呆著。想想不過就是個十几歲的女孩子,哪有可能真的無堅不摧?

她也不想多提關于蕭家的事吧。

石麟院的書閣里掛著一幅夏柏盛的等身畫像,是專門找人畫的。畫像前有一個香案,上頭擺放著一鼎香爐,供著當季的水果和鮮花。夏初嵐點了香,跪在香案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進香爐里。

夏家的家業是夏柏盛一手打拼下來的,其實剛開始也遭遇了許多挫折,周圍也有很多人不解。但夏柏盛從來沒有退縮過,這才有了今日的夏家。夏初嵐想著,夏柏盛用性命換來的夏家,不能在他們手中斷送。就是靠著這個信念,她才能一次次地撐下來的。

她深信夏柏盛不是那樣卑鄙無恥的小人。他出事以后,還有那麼多叔伯願意暗中幫夏家。她的生母在短短時間內對他產生信任,將剛出生的孩子托付給他。顧二爺對他多年念念不忘,人到了紹興,還記得來夏家看看。

她的養父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男人。

等到晌午的時候,六平才回來。他說蕭家的下人去了城中的客舍,他暗中向掌櫃的打聽,只知道那人是從都城來的,姓孫,其余的就不清楚了。事關客人的隱私,掌櫃的也不可能隨便說出去。六平只能無功而返。

夏初嵐猜想那人肯定不會自己出面,這個姓孫的不過是個接頭人。六平幫忙出主意道:“姑娘,要不我們去問問鳳大人有沒有辦法吧?也許他能查出那人的底細。他是紹興的父母官,又是大娘子的繼子,也不會願意看到夏家出事的。”

若只是尋常生意場上的事,夏初嵐是不會去找鳳子鳴的。可她直覺這次的事情並不單純,恐怕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夠解決的,所以她便聽從六平的建議,前往府衙。

鳳子鳴正坐在官舍里看公文,其實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還在想夏家的事。這時書吏說夏初嵐來了,他把公文隨手放在一旁,叫書吏請夏初嵐進來。

“鳳大人,沒有打擾您吧?我有要事相告。”夏初嵐開門見山地說道。

鳳子鳴讓書吏到門外守著,請她坐下,又親自倒了杯水給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于私,她算是他的表妹。于公,她算是他的師母。鳳子鳴不敢不客氣。

夏初嵐謝過,喝了一口說道:“今日剛剛回來。我去找了蕭音,才知道這里頭還牽扯當年我爹跟蕭家的一樁舊案。有人告訴蕭音,說當年我爹侵吞了蕭家的家產,還給她出謀划策,要將夏家徹底打垮。城中的客舍里住著一個從都城來的人,應該與此事有關。”

鳳子鳴原以為這案子不過是蕭音想要報復夏謙,沒想到又牽扯出另外一樁陳年往事。

他問道:“你有把握你爹是清白的?若繼續往下查,發現當年確實是他侵吞了蕭家的家產,那夏家的麻煩就更大了,傾家蕩產都有可能。”

夏初嵐堅定地說道:“我相信我爹的為人,他絕不會做此事。還請鳳大人幫忙查清真相,還我爹一個公道。”

或許蕭音知道真相,也能釋懷了。

鳳子鳴看著她,走近了些說道:“我可以調查此事,但你兄長的事,要如何平息?現在紹興乃至府學都知道他思慕你,有悖人倫,恐怕是仕途無望了。老師是否知道此事?”

夏初嵐搖了搖頭,覺得有几分尷尬。她當時著急離開都城,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此事實在難以啟齒。她要如何告訴顧行簡,她的兄長這麼久以來,藏有這樣的心思?

“鳳哥哥跟誰在里面,為何不讓我進去?”門外忽然傳來蕭碧靈的聲音。

夏初嵐和鳳子鳴對視了一眼,夏初嵐要站起來,鳳子鳴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著。

書吏好像正在跟蕭碧靈解釋,可下一刻門就被她大力推開了。

她闖進屋子,看到屋里只有鳳子鳴和夏初嵐兩個人,還離得很近,火冒三丈:“你們在屋里干什麼?枉我費盡心機從都城跑來紹興,就為了看看你遇到什麼難事了。你卻在這里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鳳子鳴揮手讓跟進來的書吏退出去,耐著性子對蕭碧靈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在說正事。這里是官舍,你不要胡鬧。”

蕭碧靈卻伸手指著夏初嵐道:“我親眼看見的,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為何不讓旁人在場?她可是有夫之婦,你就不知道避嫌嗎!”

“既然鳳大人有事,我改日再來拜訪。”夏初嵐起身說道。她只要想到蕭碧靈有可能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就不想留在此地,與她多做糾纏。蕭碧靈卻伸手不讓她走:“夏初嵐,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喜歡鳳哥哥,所以也追到紹興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小茅 發表於 2018-9-2 08:33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夏初嵐覺得蕭碧靈的想法很好笑。在她眼里鳳子鳴自然是千般好, 但並非這世上所有女人都要喜歡他。這姑娘天真無知,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幸好是生在富貴之家, 否則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虧。

蕭碧靈見夏初嵐不說話,十分不悅。從在夏家門外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開始, 她就不喜歡。大概是因為夏初嵐長得太過漂亮, 讓蕭碧靈有種危機感。而且她覺得夏初嵐從前就跟英國公世子不清不楚,后來又與鳳子鳴相看, 最后竟然嫁給了顧行簡。一個女人經歷了這麼多男人,想必狐媚人很有一套。

本來就是商戶出身, 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

鳳子鳴將蕭碧靈拉到身前, 嚴肅地說道:“你不知道內情, 在這里胡說八道什麼?夫人找我是談夏家和蕭家的事。”他原本因為蕭碧靈的身份,對她十分客氣,盡量縱容她。可現在發現如此縱容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她真的是被慣壞了。

而且婚約已定, 鳳子鳴就算是蕭碧靈的未婚夫君了。

“她若有事,自有她做宰相的夫君給她解決, 為何要跑來找你?難道你的官比宰相更大嗎?我看她一個人跑到紹興來,分明就是存有別的心思。你別忘了,她三年前就跟英國公世子私定終身了。三年后, 英國公世子還想要她做側夫人呢!”蕭碧靈帶著几分嘲諷說道。

夏初嵐淡淡地笑了笑:“我的事,縣主倒知道得很清楚。鳳大人是知府,免不得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縣主若是這樣都受不了,以后怎麼嫁給鳳大人為妻?”

蕭碧靈厲聲道:“你以為嫁給顧行簡, 有他護著,就可以這樣跟我說話?都城里都在傳你就是陸彥遠不要的破鞋,被顧行簡撿了,他還把你當寶呢!”

李婉晴那几個人天天在她耳邊說這些,她耳濡目染,自然脫口而出。

鳳子鳴覺得蕭碧靈真是叫崇義公夫婦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什麼話都敢說。這些話要是傳到老師耳朵里,那還得了……他恨不得將蕭碧靈的嘴捂住。

“蕭碧靈,你放肆!”門外傳來一聲怒喝,蕭昱從門外走了進來。

夏初嵐沒想到蕭昱也在紹興,照常向他行了禮。這些難聽話,她從前每日都要聽許多遍,甚至更難聽的也有,根本不覺得什麼。

“哥哥……”蕭碧靈心中卻覺得委屈。雖然哥哥從小到大都冷著張臉,但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話。今日居然因為一個外人凶她?她從小就被寵壞了,作為崇義公府唯一的女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不讓著她几分?她咬著牙說道:“哥哥,連你也護著她?”

蕭昱看了夏初嵐一眼,不知為何看到她被欺負,心里就很不舒服。明明兩個都是他的妹妹,但他心里明顯更偏袒夏初嵐一些。倒也不是一母同胞的緣故,而是夏初嵐自小流落在外,夏家有錢但到底比不得崇義公府,肯定要受些委屈。

但夏家卻將她養得這樣好,一個人便能撐起偌大的家業。反觀蕭碧靈卻什麼都不知道,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種市井婦人間碎嘴的話從你這個縣主的嘴里說出來,別人會以為我們崇義公府沒有教養!你都是從哪里學的這些!”蕭昱皺眉斥道。

蕭碧靈倔强地站著,她是崇義公唯一的女儿,皇上親封的縣主,在都城里都能橫著走,几時怕過什麼人?可沒想到現在連親哥哥都向著夏初嵐了。

她轉向鳳子鳴,想著鳳子鳴應當會站在她這邊。可鳳子鳴面色凝重,顯然也很不認同她剛才說的話。她見自己孤立無援,十分生氣,想要走出去,夏初嵐剛好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也沒多想,直接伸手將夏初嵐推開。她人不大,力氣卻不小。夏初嵐沒有准備,整個人跌在椅子上,額頭撞上了椅背突起的地方,“嘶”了一聲。

鳳子鳴和蕭昱連忙都過去查看。蕭碧靈愣了愣,看著自己的手,她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心里又覺得夏初嵐活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夏初嵐捂著額頭,只覺得腦袋嗡嗡地刺疼,伴有暈眩之感。這是實木的椅子,撞上去的瞬間,她淚花都要出來了。

男女授受不親,鳳子鳴不敢碰她,倒是蕭昱蹲下身子,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

鳳子鳴不由地看了蕭昱一眼。他這個准大舅子,平日里對誰都冷冰冰,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几時見他這麼屈尊降貴地關心一個人?就算夏初嵐是顧行簡的夫人,但蕭昱可不是會怕顧行簡的人。他暗自留了個心眼,叫人去找大夫來。

蕭昱將夏初嵐捂著頭的手小心拿下來,看到只是有些紅腫,沒有破皮見血,才松了口氣。

大夫很快就來處理傷口,夏初嵐對蕭昱說道:“我沒事。你去看看縣主,她那性子,別一氣之下闖出禍事來。”

蕭碧靈的性子蕭昱最清楚了,他吩咐大夫兩句,便起身出去了。

鳳子鳴更加驚訝,什麼時候蕭昱竟然對夏初嵐言聽計從了?他是心思活絡的人,立刻察覺出這里頭的不尋常,問夏初嵐道:“你跟蕭大人……”

夏初嵐當然不會跟鳳子鳴說蕭昱是她的親哥哥,只避重就輕地說道:“我們在都城的時候有些交情。我拜托大人的事,還請大人盡快查清,蕭音只給了三日的時間。”

鳳子鳴應了,等大夫包扎好,夏初嵐便告辭離開。

……

蕭碧靈其實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她回到驛站大發脾氣,將里面的東西摔得滿地都是。夏初嵐究竟給那兩個男人吃了什麼迷魂藥?怎麼都向著她!明明一個是她的親哥哥,一個是她的未婚夫。她想不明白,越想越生氣。

侍女仆婦們都站在門外,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她的霉頭。

蕭碧靈又摔了兩個花瓶,几乎要把屋里的瓷器都砸光了,這時門外傳來侍女怯怯的聲音:“公子。”

“你們都下去吧。”

蕭昱走進去,看到滿地狼藉,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來。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蕭碧靈,好像任由她摔。但他的目光中有一種威勢,蕭碧靈的手里正舉著一個硯台,也不敢再摔下去了。

“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蕭昱面無表情地說道。

蕭碧靈把硯台放下,慢吞吞地走到蕭昱面前:“她沒事吧?我剛剛不是故意推她的。我也沒想到她那麼不經推……哥哥為什麼要幫著她說話?就因為她是宰相夫人,你不敢得罪?”

“你可知道她是誰?”蕭昱平靜地問道。

蕭碧靈被他問得一怔,還能是誰?蕭昱繼續說道:“她是你姐姐,我的妹妹。她也姓蕭。”

“哥哥,你在亂說什麼……”蕭碧靈直覺他是在說笑,夏初嵐是她姐姐?這怎麼可能!可她看到蕭昱的表情嚴肅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便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

蕭昱等了一會儿才說:“父親親自查的,她身上還有我們蕭家的玉佩,只不過先前沒告訴你。這次我在紹興,也是奉了父親之命,來幫她的忙。我不管你有多不喜歡她,你都得記住,她總有一日要回蕭家。以后你再說她的不是,便是在說自己的姐姐。”

蕭碧靈倒退兩步,連連搖頭,扶著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穩:“不會的,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覺得怎麼也接受不了。

夏初嵐怎麼會是她的姐姐呢?她姓夏,她在泉州長大,她們根本不可能有關系啊!她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

蕭昱起身說道:“這件事在對外公布以前,你最好守口如瓶。以后行事,別再那麼任性妄為。”說完,他便轉身出去了,留蕭碧靈一個人在屋中。

以前他總覺得蕭碧靈還小,而且是個女孩子,家里嬌寵些沒關系。以后嫁個疼愛她的丈夫,一輩子衣食無憂,保持這樣的性子也無妨。可見到夏初嵐之后,他才越發覺得蕭碧靈不懂事。

夏初嵐為了夏家勞心勞力,蕭碧靈卻還在這個節骨眼雪上加霜。蕭昱索性就將實情告訴她了。

她也是時候學著去承擔一些事了。

……

夏初嵐回到夏家,覺得身心俱疲,直接回玉茗居休息。

這個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冬日天暗得早,廊下已經掛上了紅燈籠。因為在正月里,連院子里的石燈都點著,顯得很亮堂。

她推開房門進去,看到里面坐著個人,頓時嚇了一跳。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觸碰她的額頭:“這是怎麼了?”

夏初嵐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身熟悉的青衫,眉目疏朗,顴骨突出。不是顧行簡是誰?他怎麼會在這里?

顧行簡說道:“几日不見,你是不認識我了?這額頭上怎麼貼著紗布,可是受傷了?”

他的聲線帶著熟悉的清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夏初嵐伸手抱著他的腰,用力聞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就像倦鳥歸巢一般安心。明明只是几日不見,卻覺得好像過了許久。她的堅强總是一碰到他就會坍塌。

顧行簡索性將她抱了起來,然后坐在榻上,自己檢查她的傷口。她抓著他的手說:“沒事,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您怎麼來了?”以他的身份,應當是不能隨便離開都城的。因為皇帝和百官隨時都會找他。

提到這件事,顧行簡便板起臉:“夏家出了事,你為什麼不同我商量,就私自離府了?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他平日極為寵她,几乎百依百順,更不曾說過半句重話。有時夏初嵐會忘了很多夫妻間本應該有的條條框框。她當時著急回來,也沒想太多,此時帶著歉意說道:“是我錯了,您怎麼罰我都行。”

顧行簡看到她滿臉疲憊,本就心疼,哪里真舍得罰她,只輕咬了咬她的嘴唇。他上輩子一定是欠了這個丫頭的情債,這輩子來還了。否則也不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直追著她到了紹興。

“跟我說說夏謙和蕭音到底是怎麼回事?”顧行簡握著她冰涼的手說道。他之前去石麟院拜見杜氏,杜氏跟他說了一些,但有所保留。顧行簡是何等心思通透之人,几乎已經推斷出七八分,只等夏初嵐來證實。

夏初嵐便老實地將事情說了,一邊說一邊打量他越發陰沉的神色。說到夏謙的時候,本來要略過去,又覺得根本瞞不過他。

顧行簡本還想衝著夏家保一保夏謙,沒想到他竟然存著這樣的心思,敢覬覦他的妻子?至于蕭音背后的人,哪里用得著勞動蕭昱和鳳子鳴,他今日就能叫那個姓孫的人張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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