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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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8:58 AM

卷一 第四十五章 下聘

  第二日沈澤下朝回來,走路都帶笑,惹得府邸裡不論男女老少,都滿臉通紅的。

  沒辦法,大人笑起來實在是太好看了呀!

  「耀兒,秦昭可是秦相唯一一個嫡出的孫女兒,你可要重視起來。日後有了秦相和為父相助,你何愁不青雲直上。」

  沈耀點了點頭,「父親所言甚是。兒子一定好好用心。」

  沈澤想了想,又說道:「我在南街有一個古玩鋪子,就給你了罷,挑些好的,給秦昭送過去。明日,為父就去相府下聘禮。」

  一旁的沈瑜緊了緊手,心中滿是恨意,為什麼沈耀會好?為什麼他一好,就能金榜題名,還娶到秦相的孫女兒。

  比起一手遮天的相爺,清水衙門國子監真的是算不上事兒了。

  他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娘總是讓他和沈耀爭,可是沈耀才華橫溢,又是嫡子,他拿什麼爭?

  沈耀哪裡看不穿他的心思,只是不說破,和沈澤又談論了幾件朝事,就直接去了尋梅院。

  十八娘坐在小桌面前,正和沈琴沈庭吃著點心喝茶,看到沈耀過來,高興的招了招手。

  「一大早聽到喜鵲在叫,原來哥哥雙喜臨門啊!」十八娘將印著紅色雙喜的奶糕往沈耀身旁一推,調笑道。

  「你與秦昭要好,可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沈耀問著,耳朵都紅了。

  「秦昭姐姐可厲害了,你不用擔心她被武歸害了。秦姐姐生得貌美如花,與大兄那是一等一的般配。」

  沈耀一聽,鬆了一口氣。若是秦相的孫女兒,在這府裡有了什麼損失,他可是不好交代了。厲害就好,不但能護住自己,還能護住弟弟妹妹。

  「對了,今天叫大家來,是要把母親的嫁妝交給大兄保管。之前在范陽,都是我守著的。我挪用了其中的五百兩做生意,後來又還了一千兩進去了。因著大家都在長安,我便自作主張,將范陽的產業賣掉了,在長安置了產。嫁妝清單和賬冊都在這裡,大兄收著吧。」

  這女人的嫁妝,本來就是留給子女的,便是沈澤,也沒有資格拿一分一毫。

  如今沈耀已經好了,就應該由他來掌管,不然在外行走,手中無銀,始終太拘束了。

  沈耀翻了翻,也沒有推脫,他將要向秦昭下聘,雖然沈澤會準備,但是自己手裡有的才是好的。

  「十八,大兄也不客氣了。阿娘產業很多,如今你們都長大了,大兄今日就在這裡分一分。當作你們的私產。」

  沈耀拿出紙筆,盤算了一番。方才開口說道:「這個酒樓和糧食鋪子,給阿庭,他朋友兄弟多,最是合適。」

  沈庭要拒絕,在長安城裡的酒樓,那可是日進斗金,他是次子,何況外祖父已經幫他置了很多產了。

  沈耀卻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這個銀樓還有胭脂鋪子,給琴娘當嫁妝。」

  「這個繡樓和點心鋪子,給十八當嫁妝。莊子宅子每人一處。另外銀子,每人一萬兩。剩下的,我就厚著臉皮拿了。首飾盒字畫古董什麼的,大家按照喜歡的挑選就好。」

  「大兄,你是長子,這些都是你的,怎麼可以這麼分呢。你都沒有剩下多少了。」十八娘皺了皺眉,本來就應該是長子繼承大部分,沈耀卻分給大家這麼多。

  沈耀卻是搖了搖頭,「錢以後還能掙,只是有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頭,我們兄妹四人,歷經了千辛萬苦,才有今日。日後各自為家,很可能會生嫌隙,有什麼話都攤開了說,不要做出什麼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們明白了嗎?」

  沈庭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怎麼可能呀,我們感情好著呢。」

  「為什麼不可能呢?牙齒還能咬著舌頭呢,我們三個做兄姐的,還不是曾經把小十八一個人扔在范陽,不管不問嗎?不要以為她有祖父祖母疼愛,當年祖母恨極了我們的娘,覺得她是莽夫之女,斷送了父親的前程,十八要在她的面前得臉,還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難。」

  十八娘見說到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耀見大家不說話,又接著說道:「要怪的主要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我曾經高高在上,接受不了自己殘廢的事實,沒有幫娘照顧好你們。」

  「阿庭性格魯直,容易得罪人,要小心被小人背後捅刀子。外祖父那邊的事情十分複雜,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夠扛下來的,不要輕舉妄動。」

  「琴娘性格溫順,但是切記自己是世家嫡女,有哥哥們和家族撐腰,沒有什麼好怕的。遇事多想一些,讓十八幫你把這些大家族裡彎彎繞繞的關係理順了,就好了。」

  「十八,別的大兄不擔心。就是你小小年紀,為別人思考得太多,哥哥姐姐們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大人物,或許還比不上你,但是也可以讓你依靠。慧極必傷,如果要犧牲你為代價,大兄寧願不報仇,也希望你能一世平安喜樂。」

  十八娘眼睛紅紅的,眼淚像是豆子一樣往下掉,這都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她一個人為自己謀劃,為家人謀劃。

  終於她十八娘,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若是她能多活幾年,就好了。

  「大兄說的是,十八和琴姐,以後就靠兄長們了。對了,我看阿娘的嫁妝裡,有一套上好的祖母綠的頭面,世所罕見,大兄看要不要給秦姐姐當聘禮。」

  十八娘說著,東珠就已經將這頭面首飾端了上來,這是一整套完整無暇的祖母綠,在屋子裡都能感受到它的流光溢彩。它的原石打磨得極其光滑,配飾卻很簡單,完全展現出一種原始而高貴的美感。

  即使這麼多年沒有見天日了,它還是美得耀眼。

  十八娘見了那麼多好物,看到這套頭面,還是忍不住讚歎。

  「這麼好的東西,不如給你和琴娘壓箱底吧。」

  十八娘和沈琴同時搖了搖頭,她們已經得到的夠多了。

  「大兄,秦姐姐畢竟是相爺的孫女,她的一舉一動,京中貴女們的眼睛都看著呢。聘禮出彩些,也顯得我們的重視,娘在天之靈,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沈耀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第二日,沈澤便帶著滿滿的聘禮去秦相府裡,為沈耀求娶秦昭。

  因著沈耀年紀已經不小了,兩人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年底。那套祖母綠的首飾,轟動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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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01 AM

卷一 第四十六章 求娶十八

  沈耀與秦昭的事情定下來之後,十八娘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騰出手來,幫沈琴準備嫁妝。

  雖然她還沒有說人家,但是世家貴女的嫁妝,通常從她們簪花之後就開始準備了,現在都已經有些晚了。

  「阿姐,你也莫光顧著繡嫁妝,眼睛還要不要了,以後自然有丫鬟婆子來做的。快點歇歇,給大哥送些糕點去。」

  十八娘拉著沈琴站起來,她本來已經弱不經風了,還這樣老窩在屋子裡,氣血不暢。

  沈琴點了點頭,沈耀去了兵部,雖然只是個小吏,但要學的東西不少,經常挑燈夜讀。

  小廚房裡新燉了冰糖燕窩粥,姐妹倆挑著燈籠去了沈耀那裡。才一進門,就愣住了。

  沈耀的房中有人,還不止一個。

  「不知大兄今日會客,冒然過來,我們姐妹失禮了。」十八娘沖著眾人行禮,又示意西屏將帶來的粥和點心放在桌子上。

  這屋子裡正坐著今科的榜眼張問天,以及探花郎李謙之,三人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

  這晚上看,張問天顯得更加的黑了。便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坐在那裡,簡直像個鬼影一樣……

  誰知道他一看到西屏,就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這位姐姐,不知道哪位小娘,是當日在馬車上救我母親的女子?」

  他這話說得有些唐突,但是卻很張問天。

  沈琴一臉的茫然。

  張問天明白過來,走到十八娘面前鞠了一躬,「多謝小娘仗義相助。今日我沒有帶那麼多銀子,明日一定送上門來。」

  他說著,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袖,顯得有些局促,臉也有些紅,只是因為太紅,根本就看不出來。

  「既是大兄的好友,不必如此客氣。你母親可好些了?」

  張問天點了點頭,「已經好多了。大夫說,若不是送醫及時,我娘可能就沒救了。所以小娘對我有救命之恩。」

  沈耀和李謙之都很好奇,就讓張問天把當日的事情再說了一遍。

  十八娘見他們聊得歡,忍不住開口問道:「不知道張大人如今在哪裡高就?」

  張問天聽到這話,挺了挺胸膛,「御史台!這次沒有告倒朝華夫人,小生繼續在收集證據,不信告不倒這個禍國妖姬。」

  李謙之有些好奇,「問天兄與朝華夫人可有深仇大恨?」

  張問天滿臉驚訝,「禍國妖姬人人得而誅之,需要什麼仇恨?朝華夫人於我大楚,就是那雞湯裡的一顆老鼠屎,臭不可聞。她擾亂了三綱五常,還不當誅?只可恨,陛下也被這顆屎糊住了雙眼!」

  ……兄台,你可真敢說!但是,說得真好!

  張問天說完,又想到這裡還有女子在,不要意思的低下了頭,「小生出生鄉野,說話粗魯,驚著小娘了。」

  十八娘與沈琴不好多留,便借機告辭了。

  第二日,這張問天果不其然的又來了,帶的不止是二十兩銀子,還有他自己的生辰八字一張。

  沈耀臉黑黑的坐在上面,下首就是十八娘。

  張問天今日穿了紅袍,像個新郎官似的,可惜襯托得他越發的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所以沈耀兄,我今兒是來求娶十八娘的。」

  十八娘簡直想笑噴了,可是看到一旁兩個男人嚴肅的樣子,她又只好忍住了。

  沈耀簡直要氣炸了,不是說張問天不好,他滿腹經綸,前途也一片大好。但是沈十八娘是什麼人?這個臭小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憑著一份恩情,想要空手套白狼,套走一個世家女,哪裡有這等好事?

  何況,這個恩情還是他欠別人的,不是別人欠他的!

  「十八娘年紀尚小,我家中並無為其擇婿之意。問天兄請回吧。」

  「我能等,雖然我娘急著抱孫子,但如果是十八娘,我願意等。」

  「十八娘是我的麼妹,我願她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只有你們這些所謂的權貴,才會三妻四妾。我們農家,向來只有一妻。」張問天說著,鄙視的看了沈耀一眼。

  沈耀青筋爆爆,想打人。

  「這婚事吧,講究門當戶對,你明白的吧?」沈耀簡直想說,你去問我爹吧。沈澤那麼勢力,怎麼可能瞧得上張問天,可是他又不想將這事鬧得人盡皆知,給武氏可乘之機。

  張問天驚訝的看著沈耀:「沒想到沈兄竟然是如此勢利小人,算是小生看錯你了。不過十八娘能救我娘,就不是那起子嫌貧愛富之人,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十八娘終於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前幾天她還在和李子期比壞,今天就被張問天說成了一個天大的好人。

  「大兄,讓我和張大人說上兩句吧。」

  沈耀捧著手裡的杯子,心想著這張問天,是萬萬不能要的。

  「張大人可聽說過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十八娘摸了摸自己個手腕上的玉鐲子,笑著問道。

  張問天既然能中榜眼,自然是知道的:「晉惠帝執政遇饑荒,大臣說百姓們都沒有飯吃了,晉惠帝卻說,那為何不吃肉粥呢?」

  「是了,十八娘自幼錦衣玉食,與那晉惠帝一般無二,如此說,張大人應該明白了吧。若是娶了十八娘,張大人日日食肉糜,那世人豈不是要嘲笑張大人全靠妻族,自身不正,大人如何做言官?若是讓十八娘抱著肉糜卻不食,那張大人還覺得,是報了恩情嗎?」

  張問天看著十八娘的鐲子,比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都要好。她就這樣隨意的戴著,甚至重重的磕在桌子上,也不心疼。

  若說他對十八娘有什麼情誼,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張問天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十八娘的恩情了。

  「來日方長,張大人前途無量,若是日後十八娘遭了什麼難,還望張大人伸手相助。那十八娘,就感激不盡了。」

  張問天見十八娘這樣說了,也不強求。仍是開口道:「等到問天能讓小娘天天食肉糜,再登門求娶。若是小娘有難,問天在不違背天地良心的前提下,一定會出手相助。」

  說完又朝著沈耀說道:「沈耀兄,我還以為你與那些世家子弟有所不同,這才相交,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如此。哼,小生看錯你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完,就甩著袖子走掉了。

  沈耀苦笑道:「十八,我就說了一句門當戶對……與你的何不食肉糜有何不同?」

  十八娘看著張問天遠去的身影,笑道:「不同之處,可能就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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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06 AM

卷一 第四十七章 外祖

  沈耀皺了皺眉:「那位讓張問天去了御史台,不是懲戒是褒獎。是不是可以說,那位對朝華夫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放心。」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張問天連天都敢捅個窟窿,的確是一把利劍。」

  「而且那位除掉世家之心來存已久,科舉就是為了寒門取士,張問天正是寒門子弟。大兄與他,天生立場不同,不能為友,也無需掛懷。」

  十八娘用手蕩了蕩杯子裡的茶,垂眸說道。

  她不能嫁張問天,壓根兒不是什麼門戶之見。而是她若嫁了,以後世家寒門拔刀相向,她該助誰?

  所以新貴能嫁,寒門卻不能嫁。

  「那位苦於沒有朝華夫人的把柄,對她心存舊情,那麼若是我們把把柄送到他的手上呢?鐵證如山,天下皆知,不願殺,也得殺。」十八娘的聲音輕妙淡寫,卻自帶著一股氣勢。

  沈耀聞言若有所思。

  「十八說得對,不過咱們要從長計議,並且一擊必中。不然反而是打草驚蛇。」

  「嗯,大兄,十八有一計,你看可不可行……」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沈庭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大兄,十八,外祖回長安了。我們快去看他吧。」

  他滿頭大汗的,連衣衫都汗濕了。如今已經要進入夏初,長安的天開始熱起來了。

  魯國公被聖上召回,回長安述職,邊防之事,全交給了副將徐常春暫管。

  「阿兄先去換個衫,我去尋琴娘準備些禮物。外祖初回長安,定要進宮面聖,你這麼急吼吼的去了,能見著誰?」

  十八娘說著,站起身來,回了尋梅院。著人去通知沈琴,又開了庫房。

  「東珠南枝,幫我尋一些好的人參鹿茸之類的藥材,若是有虎骨最好。上次不是尋到了一副好的玉石棋子嗎,再帶上一些話本子。供我外祖消遣。」

  南枝嘴角抽了抽,沒見過拜見外祖,還帶話本子的。

  等她準備好東西,沈琴已經過來了,「我給外祖做了些衣帽鞋子什麼的,還讓小廚房做了些他愛吃的龍鬚酥。」

  十八娘胡亂的點了點頭,好吧,外祖父她也是沒有見過的。

  兄妹四人去了魯國公府,魯國公剛剛從宮裡頭回來,正坐在堂前生悶氣。

  這諾大的國公府裡,只有些殘疾了的老兵,和幾個洗衣服做飯的婆子。一眼望去,連一棵樹,一朵花都沒有。只有一個巨大的用青石板製成的演武場。

  「外祖,你看誰來看你了。」沈庭對這裡熟悉得不行,搶先就邁進門去。

  十八娘定眼一看,那老人虎背熊腰,毛髮豎立,臉因為整日裡風吹日曬的,全是一道道深深的紋路,古銅色。雖然是國公爺卻並沒有穿什麼綾羅綢緞,一身粗布麻衣。

  魯國公哼了一聲,罵道:「不就是你這個臭小子嗎,我這門口連隻臭蟲都沒有,除了你,還有誰登門。」

  這其實也不怪別人,魯國公一家子早在十多年一次大戰中全部死光了,女眷們剛烈的一起上了吊,老國公瞎了一隻眼,才從死人堆裡爬了回來。

  你說這一無婚嫁,二無喪事的,人家和你往來能幹點啥?

  「外祖,不孝孫兒/女,沈耀/沈琴/沈靜來看你了。」這話一出口,魯國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老淚縱橫。

  「耀兒,沒想道,外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站起來。這就是靜兒吧,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娘。反倒像沈澤那個討厭鬼。」

  ……

  她總算是知道,沈庭到底像誰了。

  行過禮之後,沈耀又和魯國公說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直逗得他喜笑顏開的。

  「也好,也好。聖上憐憫我年紀大了,讓我不要再去邊關了,還允諾了我擇一嗣子,繼承這魯國公的位置。我本來是萬般不情願的,現在看來,也好,可以在長安看著你們大婚,等著抱重孫子了。」

  魯國公口裡說著也好,卻滿臉的落寞。

  沈庭偷偷的看了十八娘一眼,又被她說中了,皇上果然奪了外祖父的兵權。

  「是挺好的。我特意的給外祖父準備了些話本子,你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看看,裡頭可都講的忠義之士的好故事呢。」

  魯國公果然有興趣,讓人搬到他的書房裡去了,和他的那些兵書擺在一起。

  都是好故事,忠義之士,最後沒有一個人落了好下場。

  若說看一本不覺得,本本都是,就讓人覺察出味道了。眼見改元了,魯國公一家就恰恰好戰死了,而且全家女子都不肯苟活,連年幼的小孫子都一起吊死,怎麼看,都是不自然的。

  若她是魯國公,恨不得砍掉趙義的腦袋,怎麼還能忠於大楚,俯首稱臣?

  所以即便前世的師傅說了,幸虧她不是男子,不然不是忠臣,反倒是個奸相。

  而魯國公,是一個正正直直的好人。

  「外祖,十八有一事相詢,這大楚若是發現了鐵礦山,可能私自開採鑄造?若是開了,罪當如何?」

  魯國公是武將,這等兵事相關,他最瞭解。

  「唉,說起來,當年就有這麼一個事兒。當年我們都隨著唐王起事,朝華夫人雖然年輕,卻機智近妖,她在晉陽大勢買山,就挖出了這麼一個鐵礦。尋了工匠,自行開採,造了私兵。」

  十八娘兩眼放光,「那後來呢?」

  「她在煉製武器上也很有天分,沒過多久,趙義率領的那支軍隊就全都用上了新武器,所向披靡!唐王發現不對,一派人調查,發現真相,當下就要處死朝華夫人。趙義苦苦求情,只說是新武器只是放在他的軍中檢驗,朝華徹底造好之後,便要送去唐王帳中。」

  「唐王信了。」

  「趙義是唐王義子,他說的話,自然可信。而且朝華當時是錢袋子,哪裡那麼容易被斬。這事就被掩蓋過去了。那私兵就是現在咱們用的唐炮。」

  「原來如此。」

  「十八你發現了新鐵礦?切莫要開採,需要上報朝廷,不然等同於叛國大罪。販賣私鹽,也是大忌。」魯國公怕十八娘犯錯,趕忙提醒道。

  十八娘笑著搖了搖頭,「鐵礦那麼難尋,哪裡是我這樣的閨中女子尋得到的。外祖且放寬心吧。」

  她說著,卻是沖著沈耀點了點頭。

  沈耀撇了撇嘴,又哄得魯國公哈哈大笑,完全忘記之前十八娘問的事兒了。

  幾人說著,只見一個穿得乾乾淨淨的僕婦走上前來說道:「將軍,飯食備好了,就在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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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10 AM

卷一 第四十八章 失寵王爺

  魯國公一聽,站起身來,豪邁的說道:「快快,我們一起去吃飯吧。今兒你們來,我特意讓人殺雞宰羊的。」

  這偏廳裡,不過是一張巨大的榆木桌子,就是原木的顏色,只是擦得乾乾淨淨的。

  牆上掛著的,也不是什麼名畫,是幾隻雞,歪歪扭扭的在上頭,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習作。

  看十八娘看著有趣,魯國公笑道:「這還是阿庭小時候畫的,才那麼豆大點的孩子,能畫成這樣就不錯了。你看這小雞還翹著尾巴呢。」

  沈庭一聽,傻愣愣的笑了,「外祖快別說了,你不知道,琴娘畫的畫,都名動長安了,連蝴蝶都辨不出真假。我這麼個醜畫,你快撤掉,別掛在牆上了,惹人笑話。」

  魯國公一聽,樂了,「那琴娘在外祖這裡小住一段時間,幫外祖畫個像吧,我如今年紀也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這魯國公府裡空曠曠的,畫個大的掛著,能辟邪!」

  沈琴聽得心酸,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吃過飯就畫。」

  十八娘坐了下來,那雞湯燉得極好,黃澄澄的,裡頭擱了幾顆紅棗,上頭飄著幾片嫩綠的小蔥,頗有農趣。

  再看那羊,是做的烤全羊,廚娘刀法極好,已經將羊片好了,只需一片片的夾下來。

  「外祖,這裡是你頤養天年的長安城,再也不是西域邊關了。您為趙家忙碌了大半輩子,現在該為魯家考慮了。我們的娘沒有了,爹又不是個東西,一家子都等著被人欺負呢,您若不好好的,給我們撐腰,那我們指不定被人賣了,嫁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呢。」

  十八娘一邊說著,一邊拿勺子給魯國公舀了一大碗湯,細細的將上頭的油膩給去掉了。

  魯國公長年生活在邊關,全靠毅力支撐著,如今讓他卸甲歸田,他怎麼習慣得了?不給他尋點兒事情做,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舊傷發作,油盡燈枯了。

  他的頭髮,依然都要全白了。

  魯國公一愣,罵道:「你個小娃子,把我的油全扔了,那還喝個什麼湯喲。你爹不是個東西,那也是我這個當岳丈的說的,你個小女娃,瞎說什麼呢。」

  說話間十八娘又給他挑了一碗羊肉,多瘦少肥,「你可保重了身體,這些大油少吃一些,大兄年底就要娶秦相國的孫女,秦昭了,還等著你教重孫子武功呢。」

  魯國公來勁了,一巴掌拍在沈耀的背上,「好小子,一來長安,就聽說你中狀元了,現在可好,都要娶妻了。等你娶了妻,給阿庭也張羅一個,要會武功的。」

  他看了看沈庭,突然說道:「我想讓阿庭姓魯,繼承魯國公的爵位,你們看怎麼樣?」

  他這話一出,四兄妹都愣住了。

  就連沈庭也呆愣愣的,手裡夾著的一根大羊腿,都掉了下來,險些掉進了雞湯裡。

  十八娘皺了皺眉,「沈氏宗族不會答應的。」

  沈耀也搖了搖頭,「皇上也未必想要您的繼承人這麼大了。阿庭在軍中頗有威望,他若是改姓魯了,那烈火流雲還是魯家軍,皇上又何必讓您卸甲歸田呢。你看,現在皇上都讓阿庭在長安閒逛呢。」

  就是防著這一招。

  魯國公有些洩氣,擺了擺手,「不管皇上是好還是不好。我忠於的不過是大楚的百姓罷了。」

  「之前庭哥哥說他的第一個孩子要姓魯,其實也未嘗不可以,出生之後,直接不上沈氏家譜,這樣比改家譜容易多了。只是怕嫂嫂,不一定會樂意。」

  雖然說有爵位可以繼承,但是到底在宗法上,就不是她的孩子了。所以沈庭這婚事,可真是難為。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英俊少年,只見他鼻樑高挺,鳳眼入鬢,唇紅齒白,頗有英氣。他身著藍色錦袍,腰間懸掛著一個明黃色絲絛掛著的龍紋玉佩。

  這是一個皇子。他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容姿出眾,身後也沒有跟著幾個隨從,想必就是燕美人的兒子,五皇子趙理了。

  「魯公,我來了,今日咱們還學刀法嗎?」他表現得極其熟念,看到十八娘兄妹愣了愣,紅了一張臉,「魯公,我不知道有小娘今日會來,理唐突了。」

  魯國公拍了拍腦門,「哎呀,忘記叫人和你說了,今兒我外孫和外孫女兒來看我,你用膳了嗎?」

  趙理行了個大禮,恭敬的說道:「小子已經用過了。魯公先吃飯,我且去演武場自行練習。」

  等他一走,十八娘皺了皺眉,魯國公自身難保,怎麼還和皇子扯上關係了,趙理雖不得寵,但是天子只有五個兒子,誰說他就笑不到最後了?

  退一萬步,如果他是個炮灰,那就更慘了,害人害己。

  「趙理怎麼和外祖這麼熟悉?」沈耀問出了十八娘最想問的問題。

  魯國公還沒有開口說話,沈庭就嚷嚷道:「別看阿理年紀小,功夫好著呢。去年陛下讓他給大軍送糧草,那小子不但沒有被胡人嚇跑,反倒很是驍勇呢。之後陛下就讓他留在外祖身邊,當個小兵,這次也一同回來了。」

  都說五皇子不得皇寵,太子都沒有沾手軍事,怎麼陛下反倒是派他去了呢?還是悄悄的,長安的人,壓根兒不知道這事。這到底有什麼用意?

  「外祖,這皇子可不是好接觸的,您可得小心了,別當了別人的刀。」

  魯國公擺了擺手,「我這是奉旨帶兵,沒事的。」

  見他這樣說了,十八娘不好再多言。太子背後有隴西李氏,雖然不牢固;二皇子,三皇子外祖家是太原王氏;四皇子外祖家是清河崔氏,只有五皇子什麼都沒有,所以,天子是在給他積攢勢力麼?

  看來是打算讓他軍功起家了。

  沈庭吃完了飯,將碗筷一扔,抹了抹嘴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不好好說話,七彎八繞的,不就是怕阿理借我們的勢力去謀那個位置麼?想太多了,阿理可是說要練好武功當遊俠呢。那個位置別人稀罕,阿理才不稀罕呢。」

  說完,他就朝著演武場跑了出去。

  沈耀和十八娘對視一眼,更加發愁了。這個趙理既然是皇子,又怎麼可能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他不想爭,也有人會推著他去爭。也只有沈耀,相信他想當什麼遊俠了。

  十八娘兄妹在魯國公府小住了幾日,趙理幾乎每天都來,來了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只在演武場練刀法,好像他真的是個武癡一樣。

  終於到了沈耀和十八娘覺得最合適的日子,她拿出幾枚銅錢,起了一卦,大吉!

  十八娘對沈耀說道:「哥哥,今日我們回府去吧,今晚去水榭吹笛,月光正好,定能一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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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15 AM

卷一 第四十九章 美男計

  這夜恰是月朗星稀,沈耀坐在水榭之中,拿著橫笛,吹著小曲,微風輕拂著他的髮絲,讓他的整個人都變得極其的飄逸。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美。

  孔景嫻站在窗口,望著窗外,心中頗不是滋味。這麼美好的男子,曾經是定給她的夫婿。

  她扭過頭去,看著躺在床上的沈瑜,最近沈耀風頭太甚,沈瑜卻在同僚面前丟了臉面,越發多的出門與那些狐朋狗友們飲酒,每日喝到醉醺醺的才回來,一身的胭脂氣。

  窗裡窗外,天壤之別。

  「景娘,嬌姨娘說她腹痛,又鬧起來了,想吃冰鎮酥酪。」孔景嫻身邊的小丫鬟,有些緊張地說道。

  孔景嫻皺了皺眉:「這一個個的都會作妖。都腹痛了,又怎麼吃冰鎮的?萬一墮了胎,怪誰?為她請醫。」

  這後院裡的三個姨娘,一個比一個厲害,嬌姨娘是沈瑜同僚送的青樓女子,顏色極好,說氣話來,嬌滴滴的讓人起雞皮疙瘩;貴姨娘是沈瑜同窗的妹妹,她是良妾,知書達理;紅姨娘是當年沈瑜身邊的大丫鬟,武氏給她開了臉,當了姨娘。

  這三個,都有孕了,偏偏她哪一個都懲治不得。

  前些日子,武氏領著她去喜宴,她落座後看了一圈,卻也沒有發現相熟的閨中密友,開口一問,才知道,這堆兒全是庶子媳婦兒。

  偏她一個嫡女,嫁了庶子,哪裡還有臉吃得下飯去。

  她心中煩悶,轉過身去,猛的一腳踹到了床杆上。

  沈瑜哼哼唧唧的翻了一個身,又睡死了過去。

  「小楷,替公子更衣,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過來。」說完,她甩了甩袖子,摔門而去。

  她原本只是隨意的走走,不知道怎地,就跟著笛聲的吸引,走到這水榭來了。

  「孔姑娘,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阿瑜也算是青年才俊,就是愛玩鬧了些,委屈你了。」沈耀的聲音極其動聽,像是飄渺虛無的笛音。

  孔景嫻心中委屈,聽到這話,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

  「我不怪你,你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嫁了沈瑜。你多好,可以娶年輕貌美的秦昭。」

  沈耀笑了笑,不接秦昭的話題,卻是說道:「你也莫與阿瑜賭氣,到底已經是兩夫妻了。得想辦法,收收他的心才是,不然你在這內宅裡的日子就難過了。小時候你就是這樣,看起來一身硬脾氣,實際上愛哭鼻子。」

  孔景嫻的心像融化的冬雪,若說她當年沒有滿心歡喜的期待著沈耀,那也是假的。

  這麼好的男子,怎麼可能不愛他。

  「只可惜我已經長大了。哭鼻子也不會有人來哄了。我對這家裡一無所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先前我以為他看中了我的家世,嫁進來才知道,原來朝華夫人都是他的靠山了,孔家也拿他沒有辦法。」

  「山不來就你,你不知道去就山嗎?你在內宅之中,不知道外頭的事。黃河沿岸的百姓給朝華夫人送了萬民傘,聖上大喜,要給朝華夫人封王呢,我也是在想著怎麼寫這個請封的摺子,才睡不著,來這裡吹笛的。」

  沈耀見孔景嫻若有所思,又接著苦口婆心的說道:「朝華夫人勢大,沈瑜也會水漲船高,你將脾氣收收,多退讓一些。阿瑜本性還是很好的,會成為你的良人。你天生聰慧,又是孔家嫡女,不要小瞧了自己,你有很多能夠幫到阿瑜的地方,不像那些妾室,不過是玩物而已。」

  孔景嫻神色莫名的看著沈耀,過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你們兄妹不是和婆母不對付嗎?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沈耀歎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終究是我耽誤了你,這也算是我對你的一點愧疚吧。況且不管十八和武夫人怎麼鬥,阿瑜都是我的親兄弟,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

  孔景嫻點了點頭。

  沈耀說著從孔景嫻身邊擦肩而過,「我且回去繼續寫摺子了,你也早些回去罷。」

  沈耀擺著仙人姿態慢慢的走出了孔景嫻的視線,終於鬆了一口氣,快步的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十八娘從一旁的假山上跳了下來,捂住嘴笑得花枝亂顫,「大兄,你可真會說話。下次不讓你出馬了,不然秦姐姐要和我急了。」

  沈耀給了她一個爆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若是以後出了什麼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害了孔姑娘。」

  十八娘沒有接話,只是認真的看著沈耀的眼睛,說道:「哥哥,若是她是個好的,自然不會跟沈瑜說聖上要你寫摺子的事情,因為這可是皇上給你安排的活兒,若是被人搶了,你討得到什麼好?」

  「她若是沒有說,那你今天的話,不過是一陣風一樣,過了就過了;她若是說了,借機想在沈瑜面前得臉,讓他搶了皇上交代給你的差事,那她不仁不義的,出了什麼事,自然是後果自負。」

  十八娘說著,像是一根定海神針一般,站在哪裡。

  沈耀什麼都好,聰明又多謀,就是心太軟。而在世家裡,心軟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十八,我知道了。」十八娘知道的,他又何嘗不知?「走罷,李謙之得了些好的君山銀針,也讓你嘗嘗大兄煮的茶。」

  十八娘轉了轉眼珠子,問道:「李謙之我聽過,好似在青山書院裡,他就有如玉君子的美稱,不爭不搶的。大兄和他關係不錯?」

  沈耀點了點頭:「我們是同年,他又是趙郡李氏的,倒是談得來。他品性不錯,就是胸無大志,這次科舉,也就是無趣才來考一考,已經讓家裡頭幫謀外放了。」

  無趣一考就考上探花?李謙之要不是真的淡泊名利,要不就是心機深沉,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而且還謀外放了!十八娘搖了搖頭,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另一邊的孔景嫻,回到了屋子裡,沈瑜正躺在床上呼呼的大睡。

  丫頭已經幫他清理乾淨了,睡著的他看起來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人。

  孔景嫻坐在梳粧檯前,著看鏡子裡的自己,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髮髻,已經是婦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走到床前,將手伸向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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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18 AM

卷一 第五十章 朝華王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趙義坐在金鸞寶座上,一旁的太監總管鄭喜高聲唱道。

  大楚的朝會,有兩個不同。

  這第一,就是萬綠叢中一點紅,朝華夫人每日也是要站班議事的。她站在最前頭,位同秦相。

  這第二,就是御史台烏拉拉的站了一堆,每一個御史都能直接上達天聽,他們本來就是靠嘴炮生存的。不讓他上朝,不讓他說話?不好意思,他們敢指著皇帝的鼻子罵!

  罵了也不聽?那激動人心的來了,以死明志,血濺大柱子,刷刷的在史書上寫下,無道昏君,不聽諫言。

  所以張問天雖然還只是個小吏,卻也昂首挺胸的站在這裡。

  「臣有事啟奏。」張問天站出身來,不等趙義開口,就自顧自的說起來。

  「臣聽說山陽縣百姓給朝華夫人送了萬民傘,感謝她開倉放糧。這明明是皇恩浩蕩,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卻將功勞全都攬了過去,如此一來,萬民只知朝華夫人,不知有皇上!臣懇請皇上,治其罪!」

  張問天說話擲地有聲,一雙眼睛牢牢的釘著朝華夫人。

  朝華夫人卻是動也沒動,懶得看他。

  這個張愣子,揪著朝華夫人不放了,有事沒事就參她一本,鬧得趙義也很是頭疼。

  「張愛卿,萬民感念朝華夫人種出了土豆紅薯和玉米,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這是本朝大幸。朝華是朕的臣子,萬民感謝她,就是感謝朕,你所聽到的內容偏頗了,你可明白?」

  張問天一聽,也不羞惱,點了點頭,說道:「臣明白了,臣回去再聽聽,然後再奏。」

  沈澤看著這個愣頭青,無語的撇了撇嘴,你丫根本就不明白!還好這人不是自己的兒子,以後也要沈耀少和他來往,遲早要出事。

  他正感概著,突然就感覺到身後有人站了出來,朗聲說道:「臣有事啟奏。」

  這聲音略熟悉。沈澤扭頭一看,驚出一身冷汗,這上奏之人竟然是沈瑜。

  沈瑜要上奏什麼?竟然也沒有提前問他?沈澤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胡言亂語。

  這時趙義卻頗有興味的開口了:「哦!這是沈愛卿之子沈瑜吧,若朕沒有記錯的話,是個探花郎,說起來沈愛卿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兩個兒子,一個是探花,一個是狀元。」

  沈澤也很自豪,對著趙義拱了拱手,「皇上說笑了。兒子大了不聽話,臣也不知道他們成天在想著什麼。」

  「探花郎有什麼要奏的?」趙義轉了轉自己手上戴著的墨玉扳指,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朝華夫人仁義有德,扶持天子於危難之時,又造唐炮唐刀壯我軍威;推行科舉取士,廣納人才;大興農事,種出紅薯玉米和土豆,解決萬民溫飽;更廣開商路,揚我大楚國威。夫人才德兼備,不輸男子,實乃皇上臂膀,肱骨之臣,叩請皇上,封朝華夫人為王!」

  他這話一出,滿朝文武都驚呆了!

  說起來,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要給朝華夫人封王了,改元之後,趙義大封群臣。

  李子期的父親就是那時候封了鎮平王的,那時候也有人說要封朝華為王,最後不只怎麼地,不了了之了。

  朝華夫人也驚訝的轉過身來,看著沈瑜,沈瑜看著她的眼神,微微一笑。

  「皇上,臣已是一品夫人,無需封王。」朝華夫人微微躬身,說道。

  朝堂上一下子像是炸開了鍋一樣,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

  沈耀站在兵部那群人的最後面,沒有說話,神情莫名。

  「不知道沈愛卿怎麼看?」趙義看著沈澤,依舊不停的轉著手裡的玉扳指。

  沈澤脊背發涼,對著沈瑜就是一通呵斥:「黃口小兒,莫要妄言。一切自有陛下定奪。」

  沈瑜兩腿一顫,跪倒在地。

  又有幾個平時與朝華夫人親近之人,跪下奏道:「臣等奏請陛下封朝華夫人為王。」

  那些牆頭草們一看形勢大好,也跟著跪下道:「臣等附議。」

  趙義看著跪下去的烏拉拉的一群人,沒有說話。

  張問天橫眉怒對,一跳三尺高,指著沈瑜的鼻子就開罵:「無恥小兒,這麼殷勤,莫非是某人的入幕之賓?朝華夫人未立新功,豈能無緣無故封王?堂堂七尺男兒,跪舔女子,還有沒有廉恥!這等奸佞小人,我等不屑與你同朝!」

  沈瑜被他罵得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險些癱倒在地。

  不是說,皇上明示沈耀讓他上奏為朝華夫人請封嗎?他如今所作所為,應該正合聖心才對,怎地皇上還不發話呢?

  說著,張問天又一下子蹦到趙義跟前,跪地痛哭:「皇上,朝華夫人養男寵,包戲子,天天酒池肉林,一年消耗比皇宮內苑還多,這是顛倒倫常,對百姓不仁!」

  「身為女子,霍亂朝綱,對皇上法令指手畫腳,這是藐視天子,對皇上不忠!妲己褒姒之流,豈配為王?」

  朝中那些原本就看不慣女子上朝的老臣,一一個個的痛哭流涕,一時之間,這大殿之上竟然像個菜市場一樣了。

  甚至有那脾氣爆的,挽了袖子,就上前幹架!

  趙義看著亂糟糟的臣子,擺了擺手,半晌才開口說道:「封朝華夫人為朝華王,不傳襲。退朝。」

  沈瑜大喜,成了,真的成了!他得意的看了沈耀一眼,朝朝華夫人那兒奔去。

  卻是沒有看到,沈澤看著他重重的的歎了口氣,又轉過頭去看了看沈耀,開口說道:「耀兒,我們回去罷。」

  沈耀點了點頭,跟著沈澤一起,打馬回府。

  朝華夫人封王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長安城,一時之間成為了最讓人熱議的話題。

  沈耀回到府裡,哪兒也沒有去,直接去了十八娘的尋梅院,「十八,成了。」

  十八娘笑著點了點頭,孔景嫻無路可退,急著翻身,怎麼可能不抓住這個大好機會!她向來就不是什麼有情有義的人。

  看似繁華似景,不過是烈火烹油,下一秒就要焚燒自身。

  皇上封朝華夫人為王,才是再也不把她當成女子,而是對手。君不見,新朝盛世,最容易死的就是異姓王!

  一品夫人,說到底不過是地位特殊的後宮罷了,而異姓王,絕對是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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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23 AM

卷一 第五十一章 武則天

  朝華夫人封了王,是天大的榮耀,自然要大宴賓客。

  這幾日,武氏走路都帶風,腰也不疼了,頭也不痛了!拉著孔景嫻開了私庫,選了一大株紅彤彤的南海珊瑚,作為賀禮。又花大價錢為沈玉購置了一條繡滿孔雀翎的襦裙,簡直看花人眼。

  遍尋長安,卻無一頭面可配。沈玉一開始的滿心歡喜,全變成了懊惱之色。

  十八娘笑著進屋,沈玉這屋子,當真算得上是「金屋」了,無論是細軟插屏,還是一水兒的紅木雕花箱籠,都無一不顯得華貴。

  這裡也有一個博古架子,上面與沈琴屋子裡截然不同,放著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瓷瓶,並且個個都是真的。

  十八娘讓南枝放下託盤,笑道:「玉娘,聽聞你尋不到合適的首飾配衣衫,我偶得了一支孔雀簪,恰是無衫可配。這就與你拿過來了。」

  沈玉驚喜的站了起來,「姐姐莫要誆我!」

  說完她直直的掀開託盤上的絲帕,只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支簪子。

  簡直就是一隻活生生的孔雀!眼睛是一顆紅豔欲滴的寶石,孔雀身上的毛,清晰看見,也不知道是怎麼將這翠羽一根根的黏上去的。

  沈玉拿著插在自己的頭上,果然是絕配!

  「姐姐對不起,以前是玉娘年幼無知,一氣之下做出了很多錯事,還望姐姐見諒。這支簪子當真要送我嗎?」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以前犯過的錯,比你還多呢。好妹妹,聽說你和榮陽公主一起長大的,比親姐妹還親。她的母親朝華王真的太厲害了,我長在范陽,有很多故事都沒有聽過。今天妹妹能讓榮陽公主再講講嗎?」

  沈玉一聽,挺了挺胸膛,她說十八娘怎麼可能來求和,原來是想借著她巴結上朝華夫人,這些天因為這事兒來給她送禮的不知凡幾。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得意非凡:「這還不容易,保證你聽個夠。」

  十八娘見她要換衣衫,連忙告辭,拉著沈琴去馬車裡等著了。

  沈琴一臉肉疼的看著十八娘:「妹妹做甚把那麼好的東西送給沈玉了。」

  「這算不得什麼,這個髮簪,可是很有用處呢。」十八娘俏皮的笑了笑,撚起一塊奶糕,塞進了沈琴的嘴裡。

  「父親可去了王府?」十八娘掀開馬車簾子,輕聲問門房。

  門房搖了搖頭,「大人沒有去賀朝華夫人,不,朝華王。去秦相家下棋了。」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看到武氏帶著沈玉和孔景嫻上了馬車,便跟在她的後臺,一起去了新出爐的朝華王府。

  與桃花會那日相比,今天來的人更多,車水馬龍,整個園子裡男女老少都穿著華麗的錦袍,滿臉帶笑。

  十八娘剛進園子,果然看到秦昭已經在這裡等著她了。

  「要不是收到你的信,我就在蹲家裡繡嫁妝,不出來了。你哥哥沒有來吧?」秦昭說到最後,臉上帶了紅暈。

  「有事尋你幫忙呢,一會告訴你,哥哥和父親都沒有來。」

  秦昭點了點頭,「我家裡除了我,別人也都沒有來。」

  姑嫂三人很快就在人群中尋到了榮陽公主,她還是滿身金光燦燦的,華麗異常,周圍圍滿了小娘。

  秦昭一來,很快就有小娘給讓出了空位。

  「哎呀,秦姐姐,還以為你不會來的。你能來就太好了,她們都可沒有意思了,想不出什麼玩樂的新點子。」榮陽小步跑上前來,挽住了秦昭的胳膊,嬌嗔道。

  秦昭刮了刮她的鼻子,「我還以為你是見著我高興呢,原來是想著讓我當令主,玩遊戲呀!還正好,我這裡有一個新的令,你肯定都沒有玩過。」

  榮陽一聽,眼睛都亮了,拉著親近的小娘們坐了一個大長桌。還有一些地位不夠的,都站在背後看熱鬧。

  秦昭敲了敲手裡的小花鼓,說道:「今天我們不作詩也不寫詞,來說故事,每人要說一個自己見過的最厲害的小娘的故事。」說完也不容大家多想,就敲起了鼓,坐在她身旁的榮陽一聽,將手裡的花傳了下去。

  鼓聲一停,傳到了沈玉手中,沈玉一張嘴,把朝華夫人從頭至尾的誇了一番,逗得大家都樂了。

  秦昭搖了搖頭,「玉娘慣會偷懶,你說的這個在坐的誰人不知。下一個可不能說了。」

  鼓聲又一次響起,這一次到了大將軍徐常春的女兒徐竇,小姑娘也不扭捏,直接開口說道:「解憂公主三嫁烏孫王,抑制匈奴,是我輩楷模。雖為弱女子,亦能安天下。」

  ……

  接下來又有好幾個貴女接了花,這名女人沒有幾個,很快就讓大家說得沒有了。

  這一次,花到了十八娘手上,只見她站起身來,鞠了一躬,「姐姐妹妹們都是好才學,我尋思來尋思去,這比王爺公主太后,女將才女孝女,都被你們給說完了,哪裡有更厲害的了!我輸了,認罰!」

  這下子大家都興奮起來了,拍著桌子笑道:「沈十八,要罰三杯!三杯!」

  十八娘豪氣的說道:「來。」說完一連乾了三杯,一滴不剩。

  秦昭也撫掌大笑,說道:「接下來的可要注意了。若是誰能說出更厲害的,我秦昭罰酒三杯,若是說不出來,罪同沈十八。榮陽,這擊鼓傳花你可是一次都沒有贏過我,這次要是說不出來,那得雙倍的罰,而且,以後你得叫我秦先生,哈哈。」

  徐竇哈哈大笑:「秦姐姐,你拿十八娘作妖,也不怕得罪了小姑子。」

  她這話說得惱人,秦昭站起身來,追著她假意要去擰她的嘴,一時之間,眾人鬧得更歡了,把一旁的小娘都吸引了過來。

  花落到了榮陽公主手上。

  只見她得意洋洋的站了起來,說道:「秦姐姐,這次你罰酒罰定了。我要說的是女皇武則天。她文治武功不輸男子,令萬民俯首稱臣!」

  十八娘看了看秦昭,勾起了嘴角。榮陽公主,說得真好。

  原本只想著誘著她說出一個犯上作亂的,譬如呂后之流,沒想到榮陽竟然這麼大的野心,直接說到女皇去了。雖然這武則天壓根兒沒有聽過,但是她是從榮陽口裡說出來的呀,最妙的是,她姓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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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27 AM

卷一 第五十二章 有螞蟻

  秦昭聽她說完,大笑起來,「哈哈,榮陽你輸了。請問這女皇武則天,是何朝何代哪裡人?我們怎麼都沒有聽說過,是你怕輸隨便編出來的吧?」

  其他人也連忙附和道:「就是就是,榮陽,你不能拿話本子裡的人來說吶。就沒有聽說過有女皇帝的。你從哪裡聽來的。」

  榮陽公主徹底愣住了。作為一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去的高中生,說起歷史上的名女人,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武則天。

  可是她竟然忘記了,如今這是大楚,不是大唐。因著她的穿越娘,歷史拐了一個彎,李世民早就灰飛煙滅了,而武則天,怕是還沒有出生呢。

  難怪大家都不知道武則天。這下子就尷尬了。榮陽站在原地,想著要怎麼圓回去才好,就聽秦昭開口說道。

  「好啦,我們再說榮陽就要惱了。今兒咱們可是來給朝華王道賀的。這樣吧,這六杯酒,榮陽三杯,我三杯,算是個平手啦!我先乾為盡。」秦昭說著,端起桌上的酒,一骨碌就連飲三杯。

  這下子大家都叫起好來,貴女們本就是來玩鬧的,何況榮陽是主家,秦昭都搭好梯子了,她們不下臺還等甚?

  榮陽感激的看了秦昭一眼,也不扭捏,一飲而盡。

  眾人正調笑著,突然徐竇大聲的尖叫起來,對著沈玉大喊:「你你你,快跳到河裡去!」

  沈玉不明所以,歪著頭,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她。

  正在這時候,坐在她身旁的貴女也嚇得跳了起來,大喊:「螞蟻,好多螞蟻,你的頭上好多螞蟻!」

  沈玉嚇傻了,伸出手一摸頭,再看自己手上,大聲尖叫起來!瘋狂的拆自己的頭髮。

  她這一抖動,大家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頭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全是螞蟻了。

  大家四處逃散,驚慌失措起來。

  十八娘趕忙走過去,一腳踩在那個孔雀頭簪上,然後快步的走到沈玉跟前,焦急的說道:「玉娘,別怕,快用水沖。」

  她的話音剛落,徐竇已經拿著個大瓷盆,從附近的荷塘裡舀了一大盆水,直直的澆在沈玉的頭上。

  螞蟻沖下來不少,可是還有一些在上頭沒有下來。

  十八娘沉聲說道:「玉娘你今兒是不是用多了頭油,怎麼吸引了這麼多的螞蟻。這水不夠,榮陽你讓府裡的人幫幫忙。玉娘是女兒家,別在這裡把衣服給弄濕了。」

  榮陽一聽,是了。急急忙忙的轉過頭去,問身後的婆子,「嬤嬤,快用一個圍子,把玉娘圍起來,然後你們用水潑,給她洗頭髮,快快快。玉娘你別害怕。」

  沈玉哪裡有不害怕的,頭上的那些螞蟻本來是聞到香甜之氣順著衣衫爬上來的。

  大楚貴女愛穿長裙,臂上掛紗,若是沈玉穿的淺色裙子,有螞蟻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可偏她今天穿了一條孔雀花紋裙,顏色深不說,還很花哨,不仔細看,哪裡看得出來,這才讓螞蟻上了頭。

  螞蟻眼見著要死了,也夠狠的,盯了沈玉滿頭滿臉包,一下子紅腫起來。

  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沖了好久,終於把沈玉頭上的螞蟻給全部沖了下來。這時候的沈玉,簡直就像是一個落湯雞,哪裡還像剛來的時候,那副驕傲孔雀的樣子。

  榮陽拿了自己的衣衫,給她換了,又拿了個頭簾,給她遮住了臉。沈玉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的去摸頭。

  十八娘心中暗笑,沈玉這輩子,怕是都對螞蟻有陰影了,更別說用頭油了。

  這時候,武氏終於得了信,跑了過來,抱著沈玉就喊:「我的兒啊!」

  朝華王也過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衣著華貴的美人。

  十八娘悄悄一看,心下有所猜測,這時秦昭在她耳旁悄悄說道,「是安南王妃,朝華王的妹妹。」

  果不其然。

  沈玉一看親娘,姨母都過來了,哪裡還忍得住,哇哇大哭起來,她伸出手來,指著十八娘說道:「娘,就是她,送了我一個孔雀髮簪,我說她這麼那麼好心,原來這髮簪是有問題的!」

  武氏一下子神情嚴厲起來,朝華王也抬眼看著十八娘,像是看一隻螻蟻。

  十八娘苦笑道:「看來我這送禮,還送出問題了。玉娘得了這條孔雀裙,卻沒有首飾相配,恰好我那有一支簪子,沒有裙子相配,便贈給了她。若是不信,自可派人查驗,是否有問題。只是這今後,怕是沒有人敢送禮給玉妹妹了。」

  朝華王的手指了指,她身後有一個婆子,立馬走了上去,撿起了地上的孔雀簪。

  這簪子適才大家都見過了,不少人都讚揚了一番,也聽沈玉炫耀過。

  那婆子三兩下,就將好好的簪子給拆開了,拿鼻子聞了聞,的的確確是一個好簪子,頗有重量,上頭也並沒有抹上什麼招螞蟻的東西。她沖著朝華王搖了搖頭。

  這下子,沈玉也啞口無言了。

  十八娘無奈的歎了口氣,站在她對面的徐竇卻忍不住開口道:「你看吧,玉娘,人家十八娘好好的送你簪子,你還倒打一耙。剛才大家給你潑水沖頭,還是十八娘提醒大家,讓人把你圍起來呢,不然你還不被人看光了!她既救了你,又怎會害你,吃飽了沒事幹嗎?」

  秦昭也開口道:「是呀,玉娘,先頭你進來,我就聞到了,你頭上抹了很多桂花蜜的頭油吧,這頭油抹多了雖然好看,但是卻是是惹蟲蟻吶。」

  秦昭在長安城的貴女裡,極其有號召力,不一會兒,就有聽沈玉炫耀過今日的裙子和髮簪的人附和起來,「是很重的香氣,我也聞到了。」

  武氏氣了個倒仰。可是她們說得沒有錯,沈玉的確是抹了很多頭油,這下子比被十八娘陷害,還要丟臉。

  全長安城的人都得知道了,她武歸的女兒,為了豔壓群芳,抹了一頭的蜜,然後惹來了一窩螞蟻……

  真的是又虛榮,又愚蠢!

  武氏也沒有臉繼續待下去了,匆匆的拉著沈玉告辭了。

  十八娘見狀,也小聲說道:「我先回去了,玉娘鬧成這個樣子,父親又要怪我了。」

  眾人想起沈澤獨寵武歸一事,同情的安慰了她一會,約好下次再一起玩,就放她回去了。

  十八娘拉著沈琴上了馬車,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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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32 AM

卷一 第五十三章 風雲起

  沈琴也笑了起來,那場景真的是太逗了,沈玉今兒當真是丟了天大的臉面,連帶著朝華夫人的宴會,也被她攪和了。

  「十八娘,你的那個孔雀簪子真的沒有問題嗎?好好的一個簪子被拆掉了,真可惜。」

  十八娘搖了搖頭,「姐姐,那簪子有瑕疵,裡頭放了一顆烏沉石。這下你明白,沈玉為什麼要抹那麼多頭油了吧。」

  沈琴眼睛一亮,原來如此。

  這烏沉石表面上看起來就是一顆平凡無奇的小石頭,跟黑炭似的,實際上卻老沉老沉的。有那起子奸商,在過秤的時候,偷偷放一顆烏沉石,稱完後又拿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宰人一大筆。

  「那孔雀簪有機關,肚子是中空的,只要用力一按那紅寶石眼睛,肚子就會打開,烏沉石就掉出來了。先頭裡人多,我踩了一腳,秦姐姐跟在後臺把烏沉石撿走了。」

  十八娘笑著解釋道。沈玉年紀尚小,本來只要戴著珍珠明鐺就很好看了,偏她要出風頭,恨不得把最好的戴在頭上。

  這孔雀簪如此重,插上去不一會兒就弄散了頭髮,要掉下來,她只好抹了頭油,將頭髮固得緊緊的,方才戴住。

  更何況,十八娘怕頭油不夠分量,將這烏沉石用蜂蜜花粉蒸了,甜得發膩,才塞進去。

  至於僕婦拆開發現孔雀肚子是中空的?那更是一點都不怕了,因為很多大的髮簪,本來就是中空或者鏤空的,不然戴上一天,還不把脖子給扭了。

  沈琴見十八娘沒有露出什麼馬腳,這才放了心,戳著她的額頭說道:「你就是太膽子大了,雖然解氣,可是若火燒到了你自己頭上,那可就不好了。」

  十八娘笑了笑,若真出了事,她自然也有應對的法子。

  馬車經過南街的時候,窗外飄來烤紅薯的香味。十八娘對西屏說道,「你去幫我買些烤紅薯,然後看看有沒有出新鮮的藕,想吃了。」

  西屏點點頭,下了馬車。

  沈琴笑道:「你這個好吃鬼,促狹鬼。」

  今天沖沈琴的水,就是荷塘裡的泥水,十八娘吃什麼不好,偏要吃藕,簡直就是在嘲諷沈琴。

  十八娘沒有說話,西屏下馬車,可是要去幹一件大事情呢!

  果不其然,那西屏下了馬車,不去買烤紅薯,也不去買藕,轉身去了一個小巷子,又進了一個暗門。不一會兒,從裡頭走出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小乞丐,臉黑得像鍋底子一樣,穿得破破爛爛的,扔在乞丐堆裡,都讓人認不出來。

  只見她走到了一堆小乞丐裡頭,笑道:「你們猜我今兒得了什麼好東西了!」

  小乞丐們正在那裡捉著蝨子,無聊得很,其中一人問道:「饅頭?」

  西屏搖了搖頭,神秘的說道:「一整隻燒雞!」

  她說著還抹了抹自己泛著油光的嘴,看大家不信,急了,從兜裡舀出一個爪子說道:「瞅見沒,瞅見沒,我沒有騙你們吧。今兒朝華王宴客,可讓我走了大運吶。」

  小乞丐搖了搖頭,「吹吧你,朝華王再好,那不也是狗眼看人低的,還能給你雞吃。你莫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了吧。」

  「說到邊兒了。我看見一個老和尚,去了朝華王府……」她欲言又止,一旁的乞丐來了興趣:「怎麼著,朝華王葷素不忌,連大師都收了?」

  「呸呸呸!那是高僧高僧,給榮陽公主算命的。朝華王親自來迎接的,那老和尚卻不進門,只看了一眼,轉身就走。朝華王就問了,我兒命如何?那高僧說,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不敢說。」

  「別賣關子了,快說呀!」小乞丐們急了。

  西屏壓低聲音,說道:「朝華王硬要他說,老和尚拗不過,就說了,貴不可言,武氏女主天下!朝華王什麼表情我沒瞅見。等老和尚走了,我剛準備走,你說怎地,那個小側門開了,一個婆子說主家有喜,就塞給我一隻燒雞吶。」

  小乞丐恍然大悟:「原來榮陽公主姓武啊!那她爹不是皇上,是個姓武的呀!」

  一群乞丐好像知道了什麼天大秘密,都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其中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回過神來,好奇的問道:「武氏女主天下是什麼,是說榮陽公主要當皇后嗎?」

  西屏搖了搖頭,「我又沒有讀過書,哪裡就知道這些狗不不通的話了,就這一句,還是跟那老和尚學的呢。不說咯,吃飽喝足睡覺去咯。」

  說完,她站起身來,七彎八拐的,繞著長安城兜了個大圈子,感覺沒有人跟蹤,就又回到暗巷裡,換了衣服。一個清清爽爽的大家丫頭又出門了,先去買了烤紅薯,又去了爹娘那,拖了好大一車藕,都是從十八娘莊子上拖過來的,一早就等著了。

  等西屏回府之後。

  那街頭的小乞丐們已經把這新奇事傳開了,有人來打聽,這話是從哪裡傳來的啊!

  小乞丐們你看我我看你,唾了那人一口,「咱們哥們長得跟一個媽生的似的,幾年都沒洗臉了,鬼知道是誰咯。反正就事兒是真的,錯不了。」

  那人一腳往後跳,愣哼了一聲,嚴厲的說道:「你最好沒說謊,黑羽衛辦事,小心你的腦袋。」

  明明沒有掛黑羽啊,竟然也是黑羽衛?小乞丐嚇得直哆嗦,拔腿就跑掉了。

  張問天轉身就回了府,提筆就來:朝華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十八娘在尋梅院裡,喝著甜甜的藕湯,這新藕就是好,帶著一股子的清香,吃在口裡,又十分的軟糯。

  「給各方都送點去,別忘記給我的好妹妹沈玉多送點兒帶泥的。阿姐多吃些,蓮藕補氣血,最合適你吃了。我一會讓廚娘做些藕盒,再做些糖藕,沒事的時候可以吃著玩了,對了,藕粉也不錯。」

  沈琴心裡高興,也多喝了一些。

  十八娘拿著勺子,輕輕的攪動著碗裡的湯。

  李子期都知道,武歸就是朝華的親妹妹。那麼和朝華一起打天下的趙義呢,自然也是知道的。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武氏女,主天下,貴不可言。

  這武氏女,根本就不是榮陽公主,而是朝華。

  想來,今日榮陽所說的一代女皇武則天的故事,已經傳到趙義的耳朵裡了吧,因為擔心朝臣們不關心小娘的遊戲,她可是讓沈玉大鬧了一場呢。

  榮陽性子單純,不諳世事,又是從哪裡聽來武則天的事情呢?是誰在她的耳旁叨叨著女子也能做皇帝呢?

  這事兒,就會成為趙義心中的一根刺,讓他日不能忘,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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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49 AM

卷一 第五十四章 短命之妻

  十八娘一覺好眠,第二日一大早,就坐上馬車去了長安城附近的胭脂河。

  這河的上游多是青樓楚館,花娘和小倌裡在河中洗面,紅紅的胭脂染紅了河面,所以渾稱胭脂河,連先頭的名字,都無人記得了。

  胭脂河夜裡燈火通明,滿河的畫舫順著歌姬的妙聲,全是一派風流景象。而在這清晨,卻是不著人影。河邊停著一條烏篷小船。十八娘看了看,帶著西屏,輕輕一躍,便上了船。

  自從那夜在屋頂上飲酒之後,十八娘便接受了李子期這個不知所圖的新幫手,這是他們約定後的第一次會面,互通有無。

  李子期穿著一件黑色長袍,長長的微捲頭髮用一根髮繩束著垂在腦後。他靜靜地坐在那裡,正看著手中的匕首。

  「事情辦得何如了?」十八娘也不寒暄,徑直的坐在他的對面,輕聲問道。

  李子期抬眼,看著十八,藍色的眼眸微縮,瞬間後又恢復了平靜。

  「我聽說張問天要求娶你。」他沒有回答十八娘的話,反而是肯定的問道。

  十八娘一愣,對黑羽衛又提高了十分警惕,仔細的思量著府中到底誰是李子期的眼線,才讓他什麼都知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問天只是感恩我救了他娘,並非真心求娶。李世子莫非認識張問天?」

  不然幹嘛給狗取了這麼一個人名兒,莫非還真是巧合了?

  「趙義想讓他當寒門首領,怎能不識?而且這個人是扳倒朝華的關鍵。你當他為何要像瘋狗一樣死咬著不放,揣摩聖心而已。」李子期語氣裡滿是濃濃的鄙視,看來他真的很討厭張問天。

  十八娘垂眸,當真讓人難以想像,張問天竟然還有這樣的造化。寒門之士何其之多,偏他入了趙義的眼。

  「你那邊的事情辦好了嗎?趙義是不是很喜歡女主天下的故事?」她今兒來見李子期,可不是來與他河上泛舟的。

  李子期深深地看了沈十八一眼,點了點頭。

  「昨日封王,已經有人將他當作賀禮,送進去了。那座山裡真的有鐵礦嗎?」

  十八娘點了點頭,「先頭裡挖出來了,又讓人合上了,不敢動。如今正好,可以讓人開始造兵甲了,唐炮的圖紙,你有吧?讓他把產業掛朝華的名字。」

  「好。這事急不得,她身上有很多破綻。」李子期將手裡的匕首放回刀鞘裡,沉聲說道。

  「若是我時日還多,也會徐徐圖之。可惜了。」可惜我不知道哪一日就要死了。

  船裡的氣氛一下子沉默起來。李子期低著頭,沒有說話。

  十八娘又開口道:「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圖謀什麼?」

  「我想娶你為妻。」李子期聲音悶悶的。

  十八娘聽到這話,一下子驚慌失措的打翻了桌子上的熱茶,茶水順著桌沿流了下來。站在船倉外的西屏快速的走了進來,將桌子擦乾淨了,又退了出去。

  「理由呢?莫不是你對我一見鍾情?」十八娘玩著手裡的杯子,眼裡滿是嘲諷。

  當初王六郎也是這麼說的,卿卿,我想娶你為妻,我對你一見鍾情。

  說到底,還是要娶別人。男子總是如此巧言令色。她以為李子期是尋她做盟友,沒想到也是被色相所迷惑。

  李子期卻是搖了搖頭:「你和我一樣狠毒,我怎麼會對你一見鍾情?我喜歡的是單純如白紙一樣的姑娘。」

  他說話的時候,緊緊的握住了匕首,垂著眸,不敢抬眼看沈十八娘。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臉有些紅,她實在是自作多情了。可是李子期莫名其妙的幫助她,不由得她不多想。

  她眼裡滿是興味的笑了笑,「既不心悅於我,為何又要娶我?」

  「你知道的,我是世子,只會娶門當戶對的姑娘。高門貴女哪裡有單純的。你卻不同,沒多久就要死的,到時候我遇到了喜歡的姑娘,可以娶來做填房。」李子期一字一頓的說著,他的每一個字,都讓沈十八娘聽得一清二楚。

  沈十八忍不住大笑出聲,「真是沒想到,這短命竟然還成了好處了。何必如此麻煩,你喜歡多少個,都抬回來當妾室寵愛著不就好了嗎?」

  李子期猛的一抬頭,看著十八娘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我喜歡的人,只會是我的妻子。」

  十八娘有些慌。

  「而且,你知道的吧,王府後院非常複雜,我需要你先去為她掃清障礙。」李子期又低下了頭,悶悶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十八突然有些羨慕李子期以後要娶的那個姑娘。明明還沒有影兒,就有人開始為她籌謀了。

  她有些遲疑,她命不久矣,也不相信這麼短的時間裡,能遇上什麼心儀之人,那麼李子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他長得很好看,也與她門當戶對。人人嫌惡的黑羽衛身份,她也並不在意,他還能夠幫她報仇。

  按說,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等你幫我報仇之後,我就應了你。」

  可是,她卻說不出口。總覺得,若是說了,好像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籌碼,把感情當作了一場交易。

  明明她當時拿著王六郎換崔閩的玉牌時,是毫不猶豫的。

  李子期見她不說話,慌忙開口道:「你不用急著回答。朝華還好好的,我答應你的事情,也還沒有做完。」

  沈十八長舒了一口氣。

  「我會好好考慮的。即便咱倆沒有那個緣分,我也會給你想出一個辦法,讓你能娶想娶的姑娘。」

  李子期一怔,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胭脂河上,已經有渡船出沒了,艄公唱著帶著方言的漁歌,清亮悠遠。又有那漁娘與他對歌,情意綿綿。

  「小娘,到岸了。」倉外傳來西屏的聲音。

  十八娘站起身來,「李世子,告辭了。」

  李子期沒有站起身來相送,只是抿了抿嘴,突然又說了句:「不要答應張問天。他又窮又黑又愛罵人,還愛哭。」

  十八娘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最近都好好的和她說話,她差點兒忘記他的不著四六了。

  「嗯,所以你是又富又白又懂禮,不愛哭麼?」十八娘調侃道。

  李子期卻像看傻子一樣,驚訝的說道:「我本來就是呀。」

  十八娘擺了擺手,提了提裙擺,輕輕一墊腳,又飛到岸上去了。

  上了馬車,又去首飾鋪子裡逛了一圈,給沈琴選了幾支釵,方才回到府裡。

  這才進門,就看到沈琴急急忙忙的站在二門那兒等她:「十八,你可回來了。方才宮裡來了口諭,皇上要召你進宮。」

  十八娘心中千回百轉,皇上召她進宮幹什麼?李子期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他為何適才不說?

  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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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09:58 AM

卷一 第五十五章 天子趙義

  「陛下很有威嚴,但意外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十八你別慌,應該沒事的。」沈琴急急忙忙的拉著十八娘往尋梅院走,進宮見聖人之前,得沐浴焚香更衣。

  十八娘腳步不停,口中卻問道:「姐姐你見過陛下?」

  沈琴有些懷念的說道:「嗯,那時候我還小呢,十五裡宮中夜宴,皇后指名讓父親帶我前去,就在那時見到了陛下。他說我長得像魯家人,就是身子單薄,還賞了我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呢。」

  沈琴的確和沈澤不是很像,大約是像了魯氏。

  「這麼說來,陛下倒是一個和善人。」十八娘一進屋子,南枝已經打點好一切了。

  她快速的沐浴更衣,輕聲的問道:「可打探過了,是只召了我一人,還是有其他家的小娘?」

  北流快步上前,幫十八娘梳了一個較為莊重的髮髻,回道:「秦家昭娘也去的。」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是朝華的事情,是她猜想的那個事兒了。

  馬車一路前行,到了宮門外,又換了宮中的軟轎。

  這還是十八娘初次進宮,但是上輩子大晉皇宮裡去得多了,也不覺得這些宮殿,有什麼新鮮的。

  抬著轎子的嬤嬤,看著她如此的鎮定,雙目向前,並不斜視。寬大的袖子中藏著一雙潔白如玉的皓腕,那手上戴著的碧綠色的鐲子,近乎深幽,襯托得她的手,皎皎如月。

  等下了轎,十八娘悄悄地塞了一個荷包在管事嬤嬤手中,笑道:「多謝嬤嬤引路了。」

  引路的嬤嬤圓圓的臉兒,笑眯眯的暗自掂了掂手中的重量,悄悄提醒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秦相家的小姐已經在裡頭了。」

  等她說完,鄭喜已經走過來了,對著十八娘說道:「沈小姐,皇上已經久等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抬眼看了一下,這裡是甘露殿,趙義的書房。

  等她進殿之後,一眼就看到上座上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他的眼睛狹長,鼻樑高挺,讓人看不出神色,留有長長的山羊鬚,這便是趙義了。

  「范陽沈氏十八娘,參見陛下。」十八娘說著,並無害怕神色,不卑不亢的,好似上頭坐著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長輩而已。

  趙義眯了眯眼,看著十八娘筆挺的脊樑,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半晌才開口說道:「起來罷,你坐到秦昭身邊就好,不用拘束,我與你爹娘都是舊識。」

  十八娘站起身來,也不推脫,直接坐到了秦昭身邊,沖著她點了點頭。

  秦昭今日打扮得格外的華貴,身上戴著的,正是沈耀才送去秦府不久的祖母綠首飾。十八娘心中歎了一口氣。

  趙義一看,驚訝的睜開了雙眼,「你竟然與沈愛卿長得如此之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十八娘已經習慣了,每個見過沈澤的人,再見她,都得這麼感歎一番!

  「你姐姐是叫沈琴吧,和你娘很像,就是性子一點都不像;你性子很像,就是長得不像。」趙義坐在上首,好像真是一個親近的長輩似的,笑著說道。

  「這世界上哪裡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呀,即便是雙生子,也是不同的,正因為人走了就要喝下孟婆湯,進入輪回,這人命才顯得難能可貴。陛下您說呢?」十八娘緊了緊手,認真的說道。

  趙義一愣,神色莫名的看著十八娘,說道:「你說得極是。你說朕若收你入宮,世人將如何說朕?」

  秦昭一聽,花容失色,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的拽十八娘的裙角,示意她跪下求情。

  嘴裡大聲說道:「陛下萬萬不可。陛下適才還說,與十八的爹娘均是舊識。」

  十八娘卻是冷笑道:「陛下的確是萬萬不可。十八不才,長得一張與父親一模一樣的臉。皇上若讓臣女進宮,那世人怕是要說陛下荒淫無度,意圖染指臣公。那時候,天下還有哪位能人,敢為陛下效力呢?」

  趙義來了興味,「若是朕不在乎呢?」

  「陛下雄韜偉略,怎麼可能不在乎臣民,不在乎江山,只在乎區區一個小女子呢?臣女無朝華王美貌,不值得陛下如此。陛下還是莫要取笑臣女了。」十八娘的脊背挺得直直地,恨不得拔劍砍了對面那個糟老頭子。

  本姑娘連王六郎都不要,李子期都不嫁,要給你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色狼當小妾?滾!

  「噢,十八娘覺得如果是朝華王,就值得拿江山來換了嗎?」

  十八娘卻是笑了,「朝華王上馬安天下,下馬鑄金銀,陛下為她捨了江山,她自然會替陛下再掙回來一個。天下女子,也只有朝華王有如此本事了。世人提起朝華王,無一不稱讚有佳的。」

  她說著,眼中滿是憧憬,好似真的對朝華王,仰慕異常。

  趙義揮了揮手,「朕逗你玩兒呢。太后近日想抄一些佛經,聽聞閨閣女子之中,你與秦昭字寫得最好,你們去幫太后抄佛經吧。」

  秦昭鬆了一口氣,說道:「謝陛下,臣女遵旨,臣女們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拉著十八娘便出了甘露殿的大門。

  兩人站在大殿門口,對視一眼,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宮裡我常去,有我領著就行。」秦昭說著,沖著鄭喜揮了揮手,拉著十八娘就走了。

  「你沒有來的時候,皇上說我的這套頭面,是當年他送給你娘當嫁妝的。」秦昭看著四下無人,在十八娘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她是未過門的兒媳婦,不好說皇上對自己已經去世的婆婆有什麼不好的心思,但是這事兒得讓十八娘知道。

  十八娘卻是搖了搖頭。

  朝華為趙義生下榮陽,趙義卻心儀魯萍,而魯萍只一眼就看上了沈澤,沈澤卻不喜歡她,喜歡了武歸,那麼武歸呢?

  表面上看,似乎是這樣的。可是魯萍會耽於情愛,趙義和朝華卻不會,如果趙義心儀魯萍,那又怎會滅魯氏滿門?又怎會任由她嫁給沈澤?

  別人也許會退讓,但是趙義不會!他是梟雄,是帝王。

  趙義魯萍和朝華之間,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嫂嫂,今兒這事,咱們得讓它爛到肚子裡,便是哥哥,也不能告訴,可以嗎?」

  十八娘看著秦昭的眼睛,秦昭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如有違諾,天打雷劈。」

  不一會兒,鄭喜就顛顛的追了上來,手中拿著一個託盤,笑道:「這是皇上給二位小娘的賞賜。」

  秦昭的是一套紅寶石頭面,十八娘的卻是一顆明珠。

  她突然想起之前沈琴說的話,「皇上人很和善,第一次見面就送了我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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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10:37 AM

卷一 第五十六章 誰要剁誰

  萬壽殿在太極宮較為偏遠的一角,是趙義生母林太后的清修之地。

  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一個人將兒子拉扯大,在趙義奪取江山之前,她一直窩在一個小山村裡務農。

  這後宮之事,全權交給崔皇后處理,她不戀慕權盞,連晨昏定省都省去了。

  秦昭因為與十八有了共同的秘密,兩人更加親近了幾分。

  她小聲提點道:「太后年輕時做多了繡活,眼睛不太好,所以抄佛經的時候,儘量寫得大一些,用楷體。」

  十八娘點點頭,她在范陽的時候,也慣常給老太太抄佛經,簡直了然於胸。

  走了好一陣子,才到萬壽殿,只是今日這兒並不清淨,反而擠滿了人。

  太后躺在一張土炕上,背靠著大大的錦枕,看起來有些沒有精神。一群衣著華貴的女子,圍著她,噓寒問暖。

  十八娘仔細一看,那個坐得最近的繡著金鳳凰的青白色宮裝的,應該是崔皇后。她頭戴九鳳銜珠的金冠,生得極美,與崔閩略有幾分相似。不愧是親姐弟。

  而那個穿著桃紅色有些微胖的,大約是王貴妃,她容姿在這後宮中只算一般,卻偏有一身雍容華貴之氣,好像一枝盛開的牡丹。她的頭上也確實簪著一支牡丹簪。

  她挽著林太后的手,隱隱地竟有越過王皇后之意。

  而站在那兒,像是二八少女的便是才見面不久的朝華王了。她雖然站得最遠,可是太后的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秦昭和十八娘無奈的上前,給各人都行了禮。

  崔皇后一看,溫柔的笑道:「秦昭是常客了。十八還是第一次見,真是個好孩子。」說著,將手臂上的一個玉鐲子取了下來,套在了十八的手腕之上。

  王貴妃也不甘示弱,拔了一隻紅寶石步搖,插在了十八娘的頭上。

  「說起來,我們王沈兩家聯姻頗多,我家那侄兒王六郎,最近才定下了十八的姐姐呢。算起來,我也是你的長輩呢。」

  林太后沒有說話,只用眼睛上下仔細的打量著沈十八,見她並無局促之色,高興的說道:「這孩子長得好,和沈澤沈大人長得一模一樣的。」

  崔皇后和王貴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可不是,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長得這麼好看,也不知道會便宜哪家的小郎。」

  朝華王有些不耐,諷刺的勾了勾嘴角,「太后還病著呢,你們若是無事,就先回去,讓她老人家好好休息吧,這才是做人媳婦的孝道。」

  這還是十八娘第一次在朝華王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前兩次看到的她,都是得體的,優雅的樣子。

  崔皇后和王貴妃不以為意,顯然是她這副樣子見多了。但是她們已經知道想知道的事,多留也沒有什麼意思,便帶著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等她們一走,朝華王才輕輕地坐了下來,「說您什麼好。天氣是開始熱了,但也不能拿冰絲出來墊著,太寒涼了。」

  林太后有些懷念的說道:「我也沒想到。年輕的時候,我可是直接躺在水裡都沒事的呢。現在也老了,倒是你最好,這麼多年,還是以前的樣子。你叫她們莫要來了,天天鬥得跟烏雞眼似得,也不怕在孩子們面前鬧了笑話。」

  朝華王笑了笑,對著林太后說,「先頭與您說的話,還望您與皇上好好解釋一番。」

  林太后點了點頭,朝華王站起身來,看著沈十八,厲聲說道:「武夫人是我的親妹妹,我不希望看到她不開心。你小小年紀別把手伸得太長了。」

  沈十八娘驚訝的睜大眼睛,好似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那王爺您豈不是也姓武呀!」

  說完她又捂住了嘴,放開後憤慨地說道:「您這話十八不明白。我作為女兒怎會插手父親房中事呢,您雖是王爺,但不至於連大臣的家事都要過問吧?武夫人才娶了國子監孔大人的孫女兒,昨日還說要為琅哥哥求娶榮陽公主,怎可能不開心呢。」

  朝華王一愣,冷哼了一聲,「牙尖嘴利,那就別怪我把你的爪子給剁了。」

  說完,一甩袖子就走掉了。

  十八娘看著她的背影,滿臉驚恐,搖搖欲墜,她蒼白著臉,顫抖著喃喃自語道:「即便您是王爺,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剁臣女的手吧?」

  秦昭趕緊一把扶住了她。

  十八娘表面上看起來被嚇到了,心裡面卻冷笑不止,還不知道,誰會把誰的爪子給剁了呢。小瞧了她,可是要吃虧的!若她當真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可能要被她唬住了,可惜她並不是。

  太后搖了搖頭,和藹的說道:「是皇上要你們來幫我抄佛經的吧,難為你們了。皇上也真是,昭娘都要出嫁了,還不留你在府裡繡嫁妝,讓你進宮做什麼。」

  秦昭拉著十八娘走了過去,搖了搖太后的手,「娘娘,您是不是嫌棄昭娘又來蹭您這萬壽殿的點心啦!」

  林太后被她逗得合不攏嘴,「可不是嘛,你每次都連吃帶拿的,心疼死老婆子我了。十八以後就是昭娘的小姑子了,可不許欺負她!」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我要是敢欺負嫂嫂,哥哥可要欺負我啦。」

  林太后疼愛秦昭,十八娘又有心哄著,很快三人就融洽得像是親祖孫一般了。

  「哎呀,老婆子怎麼感覺最近有很多人在說什麼是不是姓武的呢?十八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林太后狀似無意的問道。

  十八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太后,都是坊間一些沒頭沒尾的傳言,說出來怕汙了您的耳朵,十八不敢說。」

  林太后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都知道,就我這個老婆子不知道。你們都不說,我叫子期來說。」

  她身邊的老嬤嬤一看,趕忙喚了個小太監,去尋李子期了。

  李子期一進門,就看到沈十八娘跪倒在地,他的臉色十分的不好,怒氣衝衝。

  林太后一見他,就問道:「坊間有什麼關於姓武的傳聞?」

  李子期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近期黃河水退去,竟然出現了祥瑞,山陽出現一塊巨石,形狀似龍,上書武主江山;而在此之前,坊間傳言,有高僧去朝華王府山算命,批曰:貴不可言,武氏女主天下。」

  林太后猛的一下坐起來身來,表情滲得慌,「好!好!好!小十八快起來罷,某些人還把我老婆子當鄉野村婦來糊弄呢!都要主天下了,可不是想插手大員的房中事,就插手。想剁貴女的手,就剁貴女的手。你們說呢?」

  屋子裡靜悄悄的,跪倒一片。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真的是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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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10:40 AM

卷一 第五十七章 夜探漕幫

  「咯咯,咯咯。」十八娘萬壽殿的偏殿裡,聽到窗外發出母雞的咯咯聲。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周圍的動靜,快速的翻窗跳了出去。

  因為林太后在此清修,萬壽殿不但偏遠,就連服侍的僕婦都沒有幾個,窗外都是一片片的農田,種著一些瓜果蔬菜。

  不遠處還有一個雞籠,裡頭養著好幾隻雞,這些都是林太后的寶貝兒。

  十八娘輕輕地跳出牆,果見李子期在那裡「咯咯,咯咯」的叫著,讓人忍俊不禁。

  看到十八娘來了,李子期點了點頭,耳根子都紅了。他也想學貓叫,學狗叫,可是誰叫林太后只養了雞……

  「出去再說。」這裡離城牆外不遠,李子期是黑羽衛,本就是天子近衛,對著皇宮守衛再熟悉不過,兩人一路上並沒有碰到任何一個侍衛,輕輕鬆鬆的出了皇城。

  「是那人有什麼新動靜了嗎?」兩人一路疾馳,出了長安城,李子期拉著十八坐在河邊的一棵大樹上。

  李子期點了點頭,「今晚有一場好戲,錯過了實在是太可惜。」

  如今雖是夏日,但是夜間的河邊還是有些微涼,十八娘感覺一旁的李子期像是一個煮熟的了蝦子,熱氣逼人。

  畢竟兩人還要相處很久,十八娘好心眼的沒有戳穿他。

  這裡是長安城外的漕運渠道,長安八水四通八達,為的就是將全國各地的糧食珍寶全都運到長安來,也將長安一些特殊的東西,運到外地去,這其中,漕幫便是負責運輸的關鍵一環。

  不管是朝華王的朝華閣,還是十八娘手中的謹記都是要和漕幫打交道的。

  不一會兒,兩人都被岸邊的情形吸引住了。

  只見一群穿著短打的漢子,正將一麻袋一麻袋的貨物運上船去,突然有一個小個男子不小心摔了一跤,麻袋的一角被地上的尖石頭劃開了,露出一些白花花的顆粒來。

  「是私鹽。」十八娘驚訝的看著李子期,「這是朝華夫人的船嗎?沒想到她竟然走私私鹽。」

  朝華夫人的朝華閣鋪得很大,幾乎什麼賺錢做什麼,囊括了各式各樣的生意,擠得一些小鋪子,幾乎沒有生存之力。

  只是她賺得多,也花得多,大楚創立之初,百廢待興,世家觀望,那時候朝華夫人出的錢財不知凡幾。

  「人心不足蛇吞象,攤子鋪得太大了,手下的人也就良莠不齊了。現在有很多人都打著朝華王的招牌,做著一些不乾不淨的事情。」

  「臭小子,小心著點,東西灑了,你陪嗎?」站在一旁看守的大漢,怒氣衝衝的走上前去,對著那小個子就是一皮鞭,最裡頭還罵罵咧咧的,很是煩躁。

  正在這時候,從不遠處走來了一個豐神俊逸的男子,他穿著華麗的長拖尾錦袍,手中拿著一把孔雀翎的扇子,遮著面,他的身上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一看就不是一個正經男子。

  這次押船的頭頭一見,警惕萬分,漕幫其他的人,也都拿起了刀,虎視眈眈。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來人非常嫌惡的捏著鼻子,嗲聲嗲氣的說道:「朝華王讓我來給杜扛把子送點儀程,快讓你的人收了吧,一身酸臭味,把我都熏臭了。」

  杜彪身後的兄弟一聽,就要暴起,杜彪伸手一攔,「不知郎君可有憑證?」

  嗲氣男沒好氣的拿起腰間的玉牌,朝著杜彪一扔。

  杜彪伸手接過,用手指輕輕的摩挲,不一會兒,那玉竟然變了顏色。杜彪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又將那玉牌還了回去。

  嗲氣男擺了擺手,也不接,反倒是讓一旁的小廝接了,擦了又擦,方才任由他繫在了自己的腰間。

  這下子,連杜彪都沒有好臉色了。朝華王品味真是獨特,怎麼會看上這樣作天作地的臭小子。

  怕是美貌傾城吧!杜彪想仔細看清來人的容貌,卻被那孔雀扇的香風一吹,整個人都酥了。

  「郎君,朝華王給送了什麼來呀?」

  那男子伸手一揮,身後的人推上來一輛小車,小車上蓋著大紅的綢子,揭開一看,竟然是一膛嶄新的唐炮。

  杜彪兩眼發光,驚喜的問道:「這真是朝華王給的?」

  嗲氣男冷哼一聲,「天下除了朝華王,誰能造出唐炮?這玩意留給你們,不過不要隨便亂用,王說了,最近她風頭太盛,以防有人眼紅搗亂,若是這鹽被人發現了,果斷的將船擊沉,聽明白了嗎?」

  杜彪鄭重的點了點頭,讓人把唐炮收了起來,推到前面的船上去了。

  復又笑道:「朝華王多慮了,那敢劫朝華王船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嗲氣男見事情辦完了,也不想和杜彪廢話,帶著人扭頭就走,只空餘下一陣香氣。

  杜彪身後的兄弟這才忍不住跳了出來,唾道:「呸,一隻鴨子,有什麼好得意的。娘們唧唧的。」

  躲在樹上的沈十八娘看得真切,正要扭頭說話,卻感覺到有一隻手在自己的頭上摸了一下。

  她扭過頭去,正好撞進了李子期的眼裡,那一雙藍眼睛像是最美的寶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溫柔的光芒。

  「怎麼啦?」不知不覺,他們竟然靠得這麼近了。十八娘悄無聲息的挪開了一些。

  李子期看著她的頭頂,笑了笑,「有條毛毛蟲,幫你拿掉了。」

  十八娘一聽,一個重心不穩,眼見著就要掉到樹下面去了,李子期快速的伸手一拉,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又拉了回來。

  「沒想到十八娘你怕蟲子。」李子期的聲音悶悶的,一看就是憋著笑。

  「肉乎乎的,還有毛,怎麼不可怕了?」十八娘沒好氣的扭過頭去,不再看李子期。隔了一會,又忍不住去看頭上的大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蟲子。

  這時候李子期拽了拽她的衣袖,又指了指前面,好戲來了!

  只見來了一隊人馬,高舉著火把,快速的朝著這一溜兒漕運船飛奔而來。

  杜彪將手上的東西一摔,大聲喊道:「奶奶個腿,漕運使來了,快開船。將沒有搬上船的貨,全扔到河裡去。」

  那一隊火把越行越近,打頭的正是漕運使蕭徹,而他身後跟著的竟然是一個老熟人,張問天!

  張問天雖然是個書生,手腳卻十分的麻利,三步並作兩步的就衝了過來,見這船已經開走了,竟然撲通一下就跳進了水裡。

  蕭徹並未下馬,大手一揮,喊道:「放小艇,給我追!定要人贓並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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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10:45 AM

卷一 第五十八章 唐炮出擊

  船上的杜彪被張問天不要命的架勢嚇到了,這人怎麼跟一條瘋狗似的,死咬著人不放!

  他拿著一把弓,正要射死丫的,就聽到蕭徹大喊,「杜兄弟千萬不要,那是御史台的張大人。你若動手,就是斬殺朝廷命官。」

  杜彪一聽,無奈的放下箭。當官的就是這麼無賴,你殺我們就是剿匪,是大功,我殺你們就是殺官,罪加一等,哪裡有這等狗屁不通的道理!

  「蕭大人,我們可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您看您大晚上的不睡覺,來追我們做什麼?改日我老杜做個東,請漕運司的兄弟們喝酒吃肉啊!」

  蕭徹沒來得及回答,他正忙著將濕漉漉的張問天撈起來。當他不想抱著老婆睡覺嗎?架不住這位張愣頭,快把他家大門給砸爛了呀!非要說收到舉報,朝華王的這批貨物有問題,販賣私鹽。

  要按他說,賣就賣唄,誰不知道她和皇帝是一家的,誰還不夾帶點私貨,這算得了什麼?要是樣樣都追究,漕運司早就忙死了。

  張問天一上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踏實了,張嘴就來:「你若是良民,看到官差了,為何要跑?我看,你們就是心虛!竟然還敢當著本御使的面,賄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快停船!」

  他一張口,杜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聾了!這張大人到底是哪裡來的?嗓門簡直比銅鑼還大!

  沈十八在樹上笑要被張問天逗死了:「張大人是巴蜀人士,巴蜀山多,他大約是經常喊山吧!」

  難怪在朝堂之山,無人吵架吵得過他,實在是聽到這聲音都頭皮發麻。

  「哼,無恥之徒,嘩眾取寵!有理不在聲高。」李子期在背後嘟嚷著。

  十八娘沒有接話,你既然這麼嫌棄他,幹嘛又要去給他線報,讓他立功?

  杜彪神色不耐,對著蕭徹打了個手勢,蕭徹看了前頭的張問天一眼,搖了搖頭。

  眼見著輕舟前行的漕運司眾人就要趕上漕幫的船了,杜彪把心一橫,轉過身去,對著心腹兄弟說道:「用唐炮,給我把那幾條裝了鹽的船擊沉了。」

  若是被抓了個正著,朝華王沒事,他們所有的兄弟,就都要有事了。這麼多鹽,是重罪。

  張問天在船頭上跳罵著,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一條船突然就爆炸了,火光四射。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開始全身顫抖起來,把身後的蕭徹嚇了一大跳,趕忙問道:「張大人,你沒事吧?」

  心裡暗想書生就是柔弱,萬一被這一炮嚇傻了怎麼辦,他可不想負責任!

  卻不知張問天是激動的,他一跳三尺高,大聲罵道:「唐炮,你們竟然敢私造唐炮,這是天大的罪過!」

  他這一言驚醒夢中人,杜彪也知道壞事了!

  這私造唐炮的罪名,可是比販賣私鹽的罪更加重啊!他簡直是被那個嗲氣男帶到坑裡去了。

  他想要叫自己的心腹兄弟趕緊住手,卻發現那兄弟簡直是個神炮手,刷刷幾下,就把船都擊沉了,然後自己撲通一下跳到水裡逃走了。

  杜彪簡直要癲狂,大罵道:「最毒婦人心啊!朝華這個賤人,突然給我們送了這麼一個玩意兒,又使人叫了漕運使來,分明是要殺我們滅口啊!」

  他也想跳河,卻被漕運司的船團團圍住了。

  提前跳河的那些人全都逃走了,剩下的這些卻被抓了個正著。

  蕭徹神情莫名的看著河面上的火光,腦仁子都疼了。他真的只想當一個混吃等死的世家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吃混喝,可是老天爺為什麼要讓他遇到這樣的麻煩事……

  船又駛回了碼頭,張問天率先跳下了船,看到路邊灑著的一灘鹽,眼睛一亮,欣喜的喊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們看,罪證在這裡呢!」

  這一堆,赫然就是剛才那個小個男子摔倒後,從麻袋裡灑出來的私鹽。

  杜彪懶得說話,老老實實的被抓走了。

  李子期對著十八娘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宮,這爆炸聲太響了,整個長安城都聽到了。一會人就多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兩人又沿著原路,快速的回到了萬壽殿。

  那裡的母雞也不知道不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一見面,又咯咯咯咯的叫了起來。

  十八娘抿住嘴,沖著李子期笑了笑,一個翻身,又從窗子裡鑽了進去。

  萬壽殿裡已經開始有人起了,十八娘剛剛進去,就聽到門口有宮女說道:「太后遣奴婢來和小娘說一聲,不必害怕,適才那巨響是有人放爆竹呢。」

  十八娘懶懶的回道:「知道了,多謝太后關心,十八娘已經睡下了,就不開門,請姑姑喝茶了。」

  那宮女見她說得客氣,柔聲回道:「小娘且安心睡罷。」

  等窗外沒有人影了,十八娘才起身坐到梳粧檯前,將頭髮解散。

  在銅鏡裡一照,才發現自己的頭上多了一隻髮簪,這是一隻銀簪子,上頭有一隻小蜻蜓,蜻蜓的翅膀是用銀絲製成的,薄如蟬翼,走動的時候,蜻蜓的翅膀還會輕輕的動彈。

  蜻蜓的身子上,鑲嵌了墨綠色的玉石,眼睛亦是,與十八娘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十分的般配。

  精緻,卻又不算貴重。

  想必適才那些什麼毛毛蟲的鬼話,都是李子期騙她的吧,給她插上這麼一支簪子才是真的!

  十八娘笑著搖了搖頭,將簪子放在桌子上,用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蜻蜓的翅膀,只見它又搖搖晃晃的撲騰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了朝華王當年名噪一時的一首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萬壽殿的床上明明是最好的絲綢,可是十八娘還是覺得紮得慌,怎麼都睡不著。

  今晚還真是看了一齣好戲。追查私鹽什麼的,不過是為了吸引張問天前來,唐炮才是關鍵呢!那巨大的爆炸聲,所有人都聽到了,趙義的袖再寬,還能替朝華遮住這被炸開了的天嗎?

  一個唐炮出現了,其他的還會遠嗎?她已經可以預見,明日朝堂之上,張問天是怎樣的志得意滿,慷慨激昂。

  她可是還有一座鐵礦寶山,等著御使們來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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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9-20 10:50 AM

卷一 第五十九章 強搶民男

  翌日,崔皇后過來探病的時候,秦昭正坐在太后身邊給她念佛經,而十八娘坐在一旁的小桌上,提筆抄著法華經。

  她的字寫得很大,林太后身邊的老嬤嬤,看著滿意的點了點頭。

  崔皇后看到秦昭和沈十八有些遲疑,頓了頓,還是開口道:「朝華又出事了。這次被人告到了大理寺,我父親如今正是大理寺卿,母親一大早就來相詢,這可如何是好?」

  皇上上朝去了,崔皇后拿不定主意,這才急吼吼的來問林太后。

  十八娘心中暗贊,朝華於後宮而言,那是碰不得罵不得的一個存在,地位簡直壓崔皇后一頭,她心中估摸著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卻還是冷靜的不想讓崔家當那把刀。

  現在砍了一時爽,但是日後皇上想起來算帳可如何是好?

  秦昭讀經的聲音陡然一頓,林太后也愣住了,「告的可是昨晚的事?那事兒不是漕運司在管嗎?」

  崔皇后搖了搖頭,「是蘭陵民女蕭然,狀告朝華霸佔其家產,逼死其老父,強搶其相公……」

  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崔皇后聲如蚊蟲,顯然也沒有想到,還有這種罪名,會被安在一個女子的頭上。

  這民告官,可是二話不說要打殺威棍的,這蕭然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又怎麼可能千里迢迢上長安來找打?

  「蘭陵蕭然?可是蘭陵蕭氏後人?」林太后沒問別的,反而問起蕭然的身份。

  崔皇后點點頭,「正是,雖然是偏遠旁枝,但也有蘭陵蕭家的血脈。所以才讓人左右為難。」

  若是普通百姓,按下去也不是難事,可蕭然不是,她是貴族,是世家女。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太后也慎重了。

  原來這蕭然家中產業頗豐,在蘭陵當地開了一間大酒坊。前不久,蕭然竟然釀出了一種上好的玉黍釀。這酒十分的甘醇,後勁十足,偏偏用料又便宜,一下子就在當地風靡開來。

  蕭家憑藉這酒日進斗金,引來不少人眼紅。

  朝華閣見生意被搶,便開了個極低的價格要買下這個坊子。蕭然自家開著酒坊,蕭家在蘭陵又是望族,她自然是不肯賤價賣掉自己的心血。

  不料,朝華閣的惡人們先是威逼利誘,見沒有效果,又上門砸了他們的酒坊,那麼多酒啊,就這樣一缸一缸的全都給砸碎了。到了夜裡,也不知道哪裡倒了火燭,火借酒勢,一下子整個酒坊全都燒著了,熊熊大火照亮了蘭陵城的夜空。

  蕭然的公爹在打砸的時候,為了護酒被打傷了,再看到祖傳家業被毀,悲憤交加,當夜就一命嗚呼了,婆婆傷心欲絕,也跟著上了吊。

  這一夜之間,酒坊也沒有了,蕭然夫家家破人亡!

  蕭然和相公一起葬了公婆,就去當地報官,可是朝華王勢力太大,無人敢接這場官司。

  她在蘭陵蕭家不過是偏遠旁枝,又是外嫁之女,平時無事自然有家族照顧,真遇上了事,蘭陵蕭氏卻也不想為她對上朝華王。

  他們夫妻二人帶著錢財,準備進京告御狀,可是剛剛進了長安城,相公柳彥就被一群惡僕給抓走了,還說什麼這麼好看的小相公,朝華王一定會喜歡的。

  蕭然一個弱女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相公被人強搶進了王府。她大病一場。

  蕭然字字血淚,告的人和內容都稀奇,偏她那狀紙,寫得跟說書的似的,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這姑娘也算是個奇人!

  告狀之前,她散盡家財,先寫了話本子,讓那說書先生,戲班子,青樓女子,村裡的長舌婦人四處的說,也不提朝華王,傳得滿長安城都知道了,這才去了大理寺擊鼓鳴冤。老百姓一看,咦,原來之前那個話本子裡的故事全是真的啊!

  說書先生們雖然後怕,可是說都說了,也不能收回了。若是之前知道是朝華王,他們是萬萬不敢說的。

  「如今大街小巷,茶樓楚館裡頭,都在說著這事情呢。我父親覺得事太大了,這才想請太后拿個主意。」崔皇后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柔聲說道。

  果然太后也眼中泛淚,只見她猛地一拍,將那桌子上的茶盞蓋兒,都拍得飛了起來,大怒道:「這朝華眼中還有王法嗎?她當年也是一個和善孝順的好姑娘,如今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真的是被權勢迷花了眼啊!」

  十八娘心中暗曬,可不是嗎?朝華原本只是一個女婢,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可不會越發的覺得,權勢真是一個好東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正在這時,趙義也下朝過來了萬壽殿,他整個人黑著臉,向林太后行過禮之後,也一言不發。

  「皇帝,昨晚那唐炮的聲音,可也是朝華鬧出來的?你還要縱容她到什麼時候?」林太后一肚子氣,對著趙義質問道。

  趙義卻是搖了搖頭,「事情尚無定論,漕幫的杜彪稱是朝華的一個男寵送過來的炮,可他又不知道姓甚名誰的,也有可能是朝華被陷害了。」

  趙義不想多說,其實今日朝堂上砸開了鍋,張問天可是拿出了私鹽作為證據,這唐炮沒有官方編號,一看就是私造的,朝華是最有嫌疑的人。只是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的權衡一下。

  沒有想到,唐炮的事情未了,大理寺又出了這麼個案子。

  林太后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武主江山。義兒,這一國豈能有二君!」

  趙義心神一凜,認真的說道:「兒子知道了。明日便著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會審朝華案。」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心中歡喜,母親,您在天上看到了嗎?只差一步,朝華就要倒了。

  只能明日,三司會審,他們只會越審越吃驚,越審朝華身上的罪孽越多。

  等趙義和崔皇后走了之後,林太后一下子沒有了精神,對著秦昭和沈十八娘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倆下去。

  等出了門,秦昭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沈十八娘的房間。

  「十八娘,收拾一下吧,估計太后也沒有什麼心情讓我們在宮中抄經書了,祖父讓人傳消息來了,一會兒就接我回去,你也一同走吧。」

  沈十八點了點頭,她也不想待在這宮裡,行事實在是不方便,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這次朝華王的案子,皇上是派秦相主審嗎?秦相他……」

  秦昭看了看十八娘,歎了口氣,「十八娘,我是你未過門的嫂嫂。」

  十八娘聞言,笑了,滿室春風,秦昭一看,整個臉全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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