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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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0 09:18 AM

第三十章 定軍(五)

  蒼梧道場在角子街盡頭,表面是破落小院,結界打開後,小院會擴大為一處真正的道場,儘管比起正規宗門,這道場小得可憐,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夏時所住的客房區不過兩個院子,當然,按照蒼梧派對風雅的執著,還硬要在院子中間加上一處花圃,他一路前行,走過藏經閣、禁閉室,穿過回廊便是正中的院子,對應的是奉省堂。

  奉省堂的另一側,便是弟子的起居室,後方還有一些生活起居室。修士大多不講究排場,東西都習慣性裝在儲物袋,平時有個蒲團就可以打坐修煉,因此臥房不大,院子卻都精美可心,處處都有曾經蒼梧前輩的手筆。

  曲笙住的地方就在奉省堂後方的掌門殿,乃是蒼梧最大的院落,主屋前的庭院寬敞,適合幾名弟子同時演武,勉強算是掌門福利。

  夏時輕叩門扉:「曲掌門。」

  裡面傳來一聲悶哼,然後才是曲笙蔫嗒嗒的聲音:「夏道友請進。」

  他推門而入,發現曲笙肩膀上靠著槍,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連最喜歡的洗澡都顧不得了。

  他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順利?」

  「嗯。」

  夏時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八大靈竅一開,靈力不絕,他的槍法又著重在這幾個靈竅的運轉上,不可能出問題。

  「說說看。」他站在曲笙對面,「這幾天你是如何修煉的?」

  「先練槍法,後用靈力,問題就出在這上面,靈竅可以修煉,槍法也沒問題,但兩者結合在一起的話,經脈運轉便凝滯起來,竟與槍法不相容。我練了這數日,幾乎毫無進展,只習得了第六路的第三式——橫掃千軍。」

  「從頭練與我看。」

  曲笙一躍而起,她手中一抖槍花,開始演練這套十二路槍法。

  夏時神識牢牢鎖在她身上,在曲笙演練的過程中,發現曲笙的靈竅在運轉上卻無問題,只是難與槍法結合,只有到了那一式——

  曲笙清喝一聲,槍尖揮斥蒼穹,靈力暴漲!這杆重槍如霹靂驚雷砸下,中途變招,連挑七十二點,橫掃過去,帶起一陣槍風,在她前方三丈內,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也能橫掃殺敵,是為——橫掃千軍!

  只有這一招,被曲笙使出了真正威力。

  夏時示意曲笙停下,再次用神識探入她眉心,檢查她經脈。穿過溝溝壑壑,來到最正常的八大靈竅,他才發現這靈竅雖然已經開成,卻依舊無法駕馭太過繁複的靈力配給,換句話說,太複雜的招數,曲笙的頭腦能反應,但她的經脈反應不了——這資質也算是廢到了一定境界,若不是還有一招「橫掃千軍」能用,夏時幾乎有一種無力回天之感。

  「靈竅是正常的,但經脈暫時還受不住,好在能使用一招,」夏時撤回神識,解釋道,「咱們就能繼續修煉下去。」

  曲笙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不影響修煉?」

  「有時天地變化都在一招間,怎麼不能修煉?只不過……你對敵大概也就這一招管用。」

  「夠了,夠了,只要能修煉就行,夏道友好厲害!」聽說不影響修煉,曲笙立馬活了過來,她這幾日為槍法焦心,練了一次又一次,不止要殫精竭慮地領悟槍法,還要提防心魔的入侵。

  其實她廢了這麼多年,心理承受能力已經比一般人都要強了,唯獨這一次,曙光彷彿就在眼前,她已經可以感受到近乎普通人一樣的靈力滋養,可身體資質還是一次次拖後腿,她怕自己又是一場空歡喜,甚至也怕……看到夏時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種表情,她在師父臉上看過太多次,就算淩海真人掩飾得再好,也不及心思敏感的小姑娘。所以哪怕有一線希望,只有一招,她也會拼命抓住,練好它!

  老天到底沒有放棄她……別看曲笙表面興高采烈,其實心裡快哭出來了。

  實在,實在是煎熬了那麼久啊……只要能修煉,一招又有什麼關係,她一點都不在意。

  曲笙背過身去,兩手攥著那杆雁翎槍,不想在夏時面前過於失態。

  只不過,夏時接下來拿出的東西,還是讓她失態了。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對曲笙道:「在閉關前,曾經答應為曲掌門煉製一件法寶,幸不辱命,這次,我將它帶來了。」

  曲笙回頭。

  她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一把兵器驚豔!

  這是一杆打造成雁翎槍樣式的重型兵器,它靜靜展露在夏時手中,槍身光潤,呈暗紅色,長約七尺,槍頭玄黑,呈扁平梭狀,槍尾鐏器處雕有法陣,鍔如花托,為這杆重兵增添了一絲女性柔美之感,卻又不失端莊大氣。

  此槍一出,她才知道何為百兵之王,長兵所帶來的沉重壓迫感撲面而來,群雄莫不俯首稱臣!

  她喜歡得心都發緊了!

  曲笙接了過來,揮了兩下,便再也放不下。

  「送我的?真的送我?這材料手感真好,叫什麼,貴嗎?」曲掌門是真的沒見過好東西,但這槍一上手,她就知道絕對不簡單。

  「材料是機緣巧合得來,好在夠結實,我留著也無用,正好給你煉法寶。」自己的作品被她那樣喜愛著,夏時也被順毛順得熨帖,「說是送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了。」

  「夏道友,」曲笙髒兮兮地湊過來,鄭重其事道,「我會報答你的。」

  他心裡一抖,千萬別!

  「……舉手之勞罷了,曲掌門真的不用放在心上,要不然……把你那個護身符再送我一個好了。」

  曲笙奇道:「這怎麼行?護身符的法力又不會疊加,莫非夏道友還想多要一個去送心上人不成?」

  心上人是什麼鬼?夏時明顯理解不了女人的發散性思維,心道反正她也送不了什麼值錢東西,有他護著在身邊,諒她也做不出多出格的事。

  「那……掌門大人高興就好。」

  曲笙把槍舉在眼前,看過那槍身,找到了夏時留下的刻印,卻沒找到這槍的名字,便問道:「此槍名何?」

  「這是為你定制的法寶,應當由曲掌門親自取名。」

  她輕輕撫過槍身,有些猶豫道:「這應該是上品法寶吧?我要是晉階了築基期,是不是就不能用它了?」

  修真界中,只有極品法寶和本命法寶可以跟著修士的修為提升品質和等級,上品法寶和中品法寶可以通過改造提升,但升級材料通常比較昂貴,而且要尋找當初煉製此法寶的煉器師方能提升,因此大部分修士提升境界之後,還是會選擇重新購買一件,換掉手上的舊法寶。

  當然,舊法寶也可以低價賣入煉器鋪,重新售賣給修為相當的修士。在這種循環下,留著舊法寶的人便更少了。

  「如果你還想用的話,等到你築基,我可以幫你改造升級。」夏時自然沒問題,「很多地方已經預留出提升空間,比如那槍身,上面就還未刻法陣咒印,因為你還用不上。」

  「好,從今天起,它就叫『定軍』了!」

  曲笙用槍也有幾年了,一直都沒給自己手上的武器取名字,便是因為她心中一直有一個念想,要等到她真正能用一輩子的兵器,把那個心中念念不忘的名字交予它。

  就是你了,定軍槍!

  上品法寶和極品法寶都需要認主,曲笙取出精血,滴入槍中,在法寶認主的同時,將名字烙印在它的本源中,以此與曲笙相和。

  夏時輕笑道:「名將之槍,好取用『破軍』之名,主殺伐善戰,曲掌門倒是有新意。」

  曲笙一邊愛不釋手,一邊道:「破軍開疆,是與人奪利爭鋒之事,其破壞性大,剛猛過強,少之綿續,不合我蒼梧道統。我雖修利器,卻無大殺四方之心,唯有『定軍』,我取守成、穩定之意,只希望我蒼梧道統綿長,定於山河之中,得享昌平盛世。」

  夏時聽此一言,再看曲笙又覺不同。

  這般年紀,有這樣的眼界心胸,蒼梧的氣運,恐怕真的集於她一身了。

  他緩緩道:「既然曲掌門有這等想法,那麼這『定軍』一詞,便是你的心意,在出招的時候,多想一想這個詞,悟得的東西,便是你的處身立世的本源了。」

  曲笙頷首受教,之後她眨了眨眼睛,問道:「還要檢查經脈嗎?」

  「暫時不用。」

  她狡黠一笑:「說起來,夏道友裡裡外外都把我看個通透,但我連夏道友的靈根都不知道呢。」少女湊了過來,直直地看著他,「是不是很過分?」

  「什,什麼?」夏時感覺自己的臉似乎又熱了起來,雖然幫她查過經脈,但神識入體,只是檢查身體內部,外面什麼的……他秉承君子之道,根本不會去看。

  「曲掌門你是女孩子,別隨隨便便開這種玩笑。」臉皮眼見又繃不住,夏時轉身欲逃。好像自從他混進蒼梧,便屢屢敗在曲掌門的調戲之下,這感覺簡直糟透了。

  「夏道友別害臊,你說出靈根咱們就扯平了……」曲笙特別好奇夏時的靈根,她不依不饒地跟在夏時身後嚷道。

  夏時的腳步更快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掌門殿,你追我趕,卻不想迎面跑過來一個驚慌失措的身影。

  嚴琮一見曲笙如見主心骨,慌忙道:「不好了師父,外面鬧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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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二代的扶貧日誌:一】

  黑漆漆的小屋,桌子上放著一盞燈花跳躍的油燈。

  氣氛壓抑而沉悶。

  「你知道調戲是一種什麼概念嗎?」聲音冷漠,嚴肅。

  「知道的,是一種……很糟糕的東西。」他的聲音彷彿正在隱忍著什麼。

  「你身為太和劍修,青彌峰最出色的弟子,卻屢屢慘遭蒼梧掌門調戲!」聲音怒不可遏,「你有什麼想法嗎?」

  「很後悔,如果我知道會這樣,一定不會……」

  「什麼?難道你想不負責?」

  「當然不,怎麼會,我一定……等等,為什麼負責的是我?」

  聲音冷笑,此時燈花大作,映照在對面的牆上,赫然是幾個鮮紅的大字!

  ——

  父・債・子・償,

  情・債・肉・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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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08:38 AM

第三十一章 妖無格(一)

  曲笙和夏時都停了下來,她一步上前皺眉道:「死人自有城主府管,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可,可他們說殺人兇手在咱們這兒!」

  殺人兇手?她和夏時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目光中發現了意味深長。

  「最近這⼳蛾子還挺多,小琮,回去好好修煉,為師出去看看。」她收起定軍槍,為自己施加了一個淨形訣,一個避塵訣,將身上衣服和容貌打理妥當,對夏時道,「夏道友近日辛苦,若是無事,可以先行回客房休息。」

  客卿長老通常是不管門派內務,只在門派求援或是重大祭典才會幫忙,按理說,夏時已經多做了許多,曲笙也不好意思總麻煩人家,因此想自己解決。她畢竟是一派掌門,不是溫室裡的暖寶寶,不管夏時在不在,這些大小事宜她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

  在不被調戲的情況下,尤其是有外人時,夏時一身氣息收斂到極致,根本看不出任何心理動向,他暗自掐指推演一番,見局勢渾濁不清,便道:「既然蒼梧有事,我當隨你同去。」

  「那便同去。」

  相處了這些時日,曲笙承認,自己還是看不透這位深不可測的夏道友,但並不妨礙她喜歡夏時在身邊。

  原因太簡單了,能打!

  這一次,如果不出她意料,登門來找殺人兇手的,應當是城主府裡的管事,安塵。

  她循著路,一邊走一邊對夏時介紹道:「晉城有兩位慈祿宮派來的金丹修士坐鎮,各帶有兩名築基期弟子侍奉,皆安置在城主府內。城主雖然是凡人,不過他姓安,是『七國八姓』中的安家旁支,祖上三代經營晉城至今,勢力根深蒂固。城主府除了慈祿宮修士,還有六名城主搜刮來從小養大的管事,都是築基修士。」

  凡人養修士在如今也不算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尤其是這種大世家出身的子弟,他們不缺錢,缺的是能與修士一較高低的力量。自天元2018年,人間十萬年大劫過去,修真狂熱逐步降溫,許多如魯延啟般資質悟性都不出眾的五靈根孩子,因為被宗門拒之門外,便被這些有錢人尋到,以丹藥養成,通過種種手段,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奴才。

  而今人間丹藥氾濫,只要有錢,便能換來靈石,因此凡人也能掌握一些控制修士的粗淺法門,於是這些被凡人養大的修士,如彭樹海陶悔之流,他們一生的修為不會超過築基期,直到壽元耗盡,都要聽從主人的吩咐,任其差遣,甚至在私下有一個極不光彩的稱呼,被那些凡人稱為「修僕」。

  曲笙繼續道:「這幾名管事中,安塵負責百姓治安,此人城府極深,不好打交道。」

  「吃過虧?」他立刻皺眉。

  曲笙搖頭:「我師父來晉城時,曾贈予城主幾樣禮物,平時還算是網開一面。不過咱們這位晉城城主啊,除了自保,其他一概不關心,慈祿宮的修士又眼高於頂,所以這座晉城,真正是掌握在這幾名管事手中。好在蒼梧沒有利可圖,平時幾乎不出角子街,這些管事忙著撈錢,顧及不到這裡。」

  「既然他們會找到蒼梧,下手殺人的極有可能是修士,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曲笙納悶地看了他一眼,夏時大部分時間都很低調,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沒想到這次如此明確地表態,她應道:「蒼梧立足晉城民生,應該出力,不過人家會不會領情就不一定了。」

  「總之,先看看情況如何再說。」

  一般來說,這種渾水誰都想躲著走,但夏時完全不想避身事外——這大概是太和劍修的一種本能反應,「一身一劍衛天下」,若沒有極度旺盛的保護欲,又怎能捨生忘死?

  談話間,曲笙收了院落禁制,四方隱去,只留一個連帶著主屋廂房的蒼梧小院,她打開護院大陣,盈盈從主屋走出,便看到院門處站著一名白衣修士,他面色陰鬱,看著曲笙的目光不善。

  「曲掌門。」對方頷首道。

  曲笙客客氣氣:「塵管事,有什麼話,請進來說。」

  「不必了,請曲掌門隨我到城主府一敘,或是你直接將兇手交出,咱們才好話舊情。」

  曲笙心理一驚,安塵不是這麼咄咄逼人的人,能讓他臉色如此難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面不露聲色,她笑道:「塵管事,本座連發生了什麼都未知曉,又怎知兇手何在?蒼梧在晉城待了這麼多年,您豈不知,蒼梧弟子論風花雪月還行,這殺人的事,多掃興啊,對不對?」

  安塵根本不理她的話茬,他如一隻獵犬般盯住曲笙:「西市陶悔,東市彭樹海,三十條人命,曲掌門,蒼梧派要給晉城一個解釋。」

  此話一出,曲笙心知不好。

  當時桐姝被欺,蒼梧曲掌門憤而出頭,從東市走到西市,當街打臉,把彭樹海和陶悔等人壓制得毫無還擊之力,何等意氣風發。

  可如今,這倆人連帶嘍囉一死,好大一盆狗血淋頭,事情變得更棘手了。

  「塵管事,我若想下手殺人,何苦不當時動手,現在殺他們又有何用?」曲笙也進入了公事公辦的模式,「這分明是有人知道我與他們二人的過節,故意栽贓陷害,污蔑我派。」

  「放眼整個晉城,也只有曲掌門有這個動機……和本事。」安塵皮笑肉不笑,「如今民憤已起,曲掌門若不是給個交代,城主府就算再想袒護你們,老百姓也容不下蒼梧。」

  竟然如此嚴重?蒼梧如今閉門謝客,竟不知外面出了這麼大的事。

  「我隨安管事走一趟。」

  安塵又道:「那是最好,不過在這之前,蒼梧要用陣法封起來,等慈祿宮的兩位真人出關後,還要檢查一次。」

  曲笙本來要走,可她一聽這話,便皺眉道:「慈祿宮要用神識檢查蒼梧派?塵管事,這是冒犯宗門道場,蒼梧再小,也沒有被外人檢查的道理。」若是門派領土可以大開門戶,任由其他修檢查個乾淨,她還有什麼臉面去跪蒼梧祖師?

  安塵並不解釋:「民怨沸騰,曲掌門出門便知。」

  她狐疑,一腳邁出大門,出了蒼梧的護宅結界,便立刻被嘈雜聲淹沒。

  「還我兒子命來!我跟你們這些修士拼了!」

  「嚴懲兇手!為民除害!」

  「相公,相公,你死得好冤啊……」

  「哥哥喂……」

  「爺爺啊……」

  「報仇,報仇!」

  眼前一張張表情各異的面孔出現,重重人浪,曲笙沒想到會出現這麼多人,她站在院門口,一時間竟有一種千夫所指的感覺來。

  人群看她不說話,以為對方無可辯駁,更是氣勢洶洶,甚至還有一個老婦捶胸大叫道:「角子街這種地方早就該拆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住進來,害了我的乖孫,我的孫孫從小到大連隻雞都不敢殺呦……」

  這話就更是誅心了,跟著彭樹海和陶悔的混混,可能真的沒殺過雞,但做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這些人看曲笙不過是個小姑娘,柔弱可欺,眼下便肆無忌憚起來,完全忘記了他們現在身在的正是晉城最是臭名昭著的第一街。

  角子街。

  還不等曲笙說話,人群外圍突然傳來尖利的女子聲音道:「說角子街不三不四,難道你們就是什麼好東西?彭樹海仗勢欺人的時候,你那賊孫子可是下手最黑的一個!」曲笙和人群看過去,說話之人正是前陣子被偷了臘肉的薛大嬸子,她拎著擀麵杖,一腳踏在旁邊的破木箱上,陰沉著臉看著那些人,「兇手還沒查明就跑過來鬧事,不過是倚老賣老,欺負蒼梧的修士不會拿凡人如何,劉二刁,你在這兒撒潑,問過咱們角子街了嗎?」

  薛大嬸子身後,還跟著一名赤著上身,紋了一身蟠龍花繡的光頭壯漢,他握緊了拳頭,身上肌肉虯然成塊,看著更非善類。他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威脅意味,一個字一個字道:「媳婦,說得好!」

  這一對兒夫妻也算是角子街的風雲人物之一,聽說是山匪出身,沒幾年山頭被一個宗門給占了,倆人跟弟兄們散了夥,索性住到了角子街來。

  被薛大嬸子這麼一喝斥,那老婆子劉二刁果然縮了回去。

  不過人群裡自然有不怕事兒大的,見有人為蒼梧出頭,一個乾瘦的漢子大聲反駁道:「我不管什麼角子街不角子街,我只知道這裡是晉城!再說了,修士就可以肆無忌憚嗎?我那陶家兄弟橫死街頭,我要求城主大人主持公道!」

  話音剛落,忽地又傳來一陣嬌笑聲。

  「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西市的楊老闆麼,」角子街街口方向走過來幾名衣著花枝招展的女子,領頭的那個正是曾迎過曲笙的豔陽樓姑娘之一,她甩著一條白絲帕,嬌滴滴道,「楊老闆大張旗鼓地來我們角子街,可有跟咱們溫姐姐打過招呼嗎?」

  楊老闆一看來人,眼睛也不自覺垂了下去。

  那姑娘步步搖曳生姿,繼續道:「死了人不去找城主府,反在這兒圍著……怎麼,個個都是火眼金睛不成?大人未定案,你們就知道誰是兇手了?這還真稀罕,倒不知你們將城主府置於何地了。」她話裡軟中帶刺,柔中帶剛,說得人啞口無言。

  漸漸地,角子街兩邊原本封閉的商戶也漸漸打開了門板,一個頭髮亂糟糟紮起的中年大漢走了出來,一手抄著豬腿,一手拎著拆骨刀,睡眼惺忪地道:「人多好啊,來啊,放血,殺豬!」屋子裡還真的傳來了豬叫聲。

  另一邊的商鋪裡走出一個落拓漢子,一邊往嘴裡灌著黃湯一邊道:「角子街誰不知我馮某人最喜歡湊熱鬧,但凡進了咱們這兒,無一不是好兄弟,我看這裡面有幾位很是面善啊,咱們來聊聊?」

  他手中酒罈子一砸,眉眼間露出了狼一般的凶色。

  在角子街的這群下九流眼中,既然住進了這條街,別管是修士還是凡人,都是角子街的一員罷了,別管平時如何,若有外人敢欺負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那就抱歉了……

  老江湖來教做人!

  角子街的這群凶神不好惹啊……來鬧事的人集體紮脖,紛紛看向帶著他們來的安塵。

  安塵的臉刷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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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08:54 AM

第三十二章 妖無格(二)

  角子街的住戶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原本來鬧事的家屬有百多號人,如今被這氣勢一壓,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子已經蕩然無存。

  奉行天道的修士不會對凡人出手,但若真要應對這些人的糾纏,反而同是凡人的角子街鄰居們更得心應手,曲笙頷首示意。

  江湖義氣,從不言重。

  眼下卻該是她與安塵的正面交鋒了,鬧了這半天,這些在這些家屬身後煽風點火的,怕就是城主府了。

  曲笙客客氣氣道:「塵管事,恕本座糊塗,這殺人案是怎麼回事,貴府憑什麼認為兇手在蒼梧,總不至於是憑藉臆斷和這些所謂的『民怨』吧?」

  「城主府並未定罪,只是希望曲掌門配合調查。」

  「既然調查,又為何封我宗門道場?」

  「自然是為了給民眾一個交代,否則修士任意殺人,城中豈不是人人自危,夜不能寐?」

  「塵管事是認定我們有殺人嫌疑了?口說無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目光帶著嘲諷,「塵管事想抓人,總得出示一下證據,本座才好引頸就戮不是?」

  「本不想出示證物,以免引起恐慌,既然曲掌門極力要求……」安塵冷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灰撲撲的羽毛,「此物便是兇手所留,據城主府判定,此乃妖獸之羽!前夜案發之後,我等用神識將晉城內外方圓五十里範圍全部查找過一遍,並無妖獸氣息,所以這妖獸,有極大可能潛伏在蒼梧派!」

  下面的凡人都露出恐懼之色:「妖獸?」

  「吃人的妖獸!」

  「蒼梧居然敢藏匿可怕的妖獸!」

  安塵揚聲道:「希望曲掌門配合搜查,或是交出兇手,還死者一個公道!」

  「公道,我們要公道!」

  「殺人償命,修士也不例外!」

  曲笙心中驚疑,怎麼會這麼巧,對方所殺的人與她有關,妖獸藏身的地方與蒼梧有關,而且還留著這樣一個明顯的證據,若說是城主府手筆,他們又何必犧牲那麼多條人命?

  在這件事中,城主府最多推波助瀾,其中定還有隱情……會是青極宗的報復嗎?

  曲笙不怕這個,她只有一個底線,不能讓人隨意踐踏蒼梧道場!她得周旋到底,蒼梧不能受不白之冤,這件事她得自己查!

  可就在她剛要開口之時,耳邊傳來夏時的聲音道:「儘快閉門謝客,蒼梧混入了妖獸!」

  夏時在蒼梧發現了什麼?曲笙心都提起來了,可她越是緊張,臉上卻越要笑。

  她不與安塵爭辯,而是直接對下方的死者家屬道:「諸位父老鄉親,以及諸位角子街的德鄰,蒼梧在晉城深居簡出,若不是彭樹海和陶悔辱我弟子太深,本座也不會出手教訓他們,請諸位想一想,若是本座一直懷恨在心,定要痛下殺手,為何殺人之後還老老實實待在晉城?若是本座有心殺人,又怎麼會留下如此明顯的證據?此事定有蹊蹺,蒼梧願將此事查實,我相信諸位今日在蒼梧門前,確為公道而來,那麼蒼梧也必定還諸位一個公道!在此之前,若諸位信不過蒼梧,大可如塵管事所說,為蒼梧結下陣法,若非塵管事同意,蒼梧弟子絕不會出現在大家眼前,請大家安心。」

  這一番言辭下來,人群中的義憤果然淡了許多。

  安塵可沒那麼好說話,他咄咄逼人:「只封道場又有何用,我們的目的是抓住凶獸,曲掌門難道不該跟我走一趟嗎?」

  「本座以為,去城主府也不會對案子有什麼進展,不如抓緊時間調查兇手,以免對方遠走高飛,既然塵管事認定這羽毛的主人藏在蒼梧,本座當然要徹查蒼梧道場,好給大家一個交代,也還自己一個清白。」她從容不迫道,「諸位,蒼梧不僅會全力追查此案,還會拿出三千兩白銀,作為死者的撫恤銀兩,為晉城出一分力。」

  聽到真金白銀,大家都提不起鬧事的心了。眼看有人打退堂鼓,安塵身後有一名衣著華貴的凡人青年走上前來,反駁道:「那怎麼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糊弄我們!」

  曲笙眼睛掃過去,這青年似乎是城主的第三子,名叫安鶴雲。

  她側過頭笑了笑:「要不安三公子留下來做個監督可好?」

  安鶴雲後退兩步,警惕道:「胡說什麼!我看你就是個妖女,安塵,你還聽她胡言亂語作甚?你修為比她高,還不把她拿下押送城主府,把這什麼破道觀拆了,免得擾亂晉城治安。」

  這話一出,曲笙算是徹底明白了,不管彭樹海和陶悔那一批人是誰殺的,青極宗大戰之後,城主想必是聽到了消息,對蒼梧派生出了忌憚之心,這是準備借機趕他們呢!不然也不會煽動這些家屬,不由分說便來蒼梧鬧事。

  安塵也沒想到安鶴雲的嘴這麼灑脫,人家還沒開始套話,便什麼底都泄了出來,他一臉隱忍,本來還想先將曲笙帶到城主府控制住再說,卻沒想到讓她警覺,這事不好辦了。

  曲笙眼波流轉,輕笑道:「就憑這一根羽毛,塵管事當真要拿我?」她看著下方的人群,「本座原想拿出些銀子弔唁逝者家屬來著,唉……」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人道:「我看曲掌門不像壞人!」

  「總得給人家一個機會……」

  口風變得真快。

  曲笙趁機道:「請諸位放心,蒼梧定會幫大家找出兇手。」

  只是人群裡還有不甘的聲音:「難道要無限期拖下去,你們總得給我們一個期限,如果做不到,就離開晉城!」

  「對對,這個辦法好!」

  「曲掌門,你敢約定個期限嗎?」

  曲笙現在反而看向安塵,問道:「這期限,由城主府來定才合適,不知塵管事意下如何?」

  安塵不想答應,但話已至此,他不得不道:「那就限你們十日。」

  曲笙頷首:「多謝塵管事,多謝諸位父老鄉親體諒,今日起,蒼梧閉門謝客,還請塵管事佈陣。」

  塵管事無奈,拿出一副陣盤,將精血滴入,陣盤驟然變大,在天空呈現八卦圖形,牢牢鎮住了蒼梧小院。

  而此時,安鶴雲還得意道:「關住了你們,看你還敢不敢耀武揚威,哼,十日後,有你們好看的!」

  曲笙覺得這安鶴雲呆得很是別致,她還對他嫣然一笑:「請安三公子拭目以待。」

  不管內在如何,憑藉一副好皮相,曲掌門總是如此能唬人,那安鶴雲被笑得一恍惚,居然狼狽地低下了頭。

  安塵一歎,他道:「陣法已成。」

  曲笙:「有勞塵管事,若我出入,還要勞煩安管事為我行個方便。」

  眾目睽睽之下,安塵應下,曲笙便轉身回到蒼梧,封閉了院門。

  ※※※※※※※※※※※※

  出了這麼大的事,幾個弟子也無心修煉,都在蒼梧小院裡等消息。夏時眉目間有一絲凝重,而桐姝則縮在老樹下,似是不敢看人。

  曲笙回來後,桐姝出乎意料地沒有飛撲求愛撫,而是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

  曲笙心道不好,直接問夏時道:「那妖獸是怎麼回事?小姝怎麼了?」

  夏時不輕不重地道:「我看到了那位管事手上的妖獸羽毛,之後便用神識將門派掃了一遍,不想在桐姝的房間裡發現了妖獸的氣息,我平時與她接觸不多,便吩咐嚴琮去與她商量,問她那妖獸的來歷,誰知她差點傷了嚴琮。」

  嚴琮撓頭道:「其實沒什麼,我非要進屋看一眼,她急了才會出手攔我,好在旁邊有夏前輩看著,我一點都沒事!」他怕曲笙誤會,一個勁兒幫桐姝說好話。

  曲笙頭大如斗,她突然想起自己閉關前桐姝異樣的神情,覺得自己可能是忽視了些什麼。

  她坐了下來,拉過桐姝的手,柔聲細語問道:「它是不是來了?」

  桐姝眼睛一亮,她就知道小姐姐最懂她,立刻點頭道:「它!是它!小姐姐,保護,它!」

  你小姐姐都要自身難保了……

  曲笙歎道:「是小姝帶它回來的嗎?它在哪?」

  桐姝又低下頭,玩著腰帶上的流蘇道:「偷,偷偷的……小姝不壞,它,很可憐。」

  「它能聽懂咱們說話嗎?小姐姐想見見它。」

  桐姝對曲笙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曲笙甚至不用說什麼,桐姝只略微猶豫了下,就拉著曲笙的手,眼睛戒備地看著夏時和嚴琮道:「小姐姐,你來,你來。」

  這是只讓她一個人去了。

  桐姝不會害她,但是難保不被人欺瞞,曲笙下意識地看向夏時的方向,見他沒阻攔的意思,便知道那妖獸大概沒什麼危害性,就算有,她和六文錢也足夠應付。

  曲笙拍了拍桐姝的手:「好,小姐姐單獨跟你去見它。」

  桐姝的院子離曲笙很近,裡面收拾得很整潔,縱然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擺設,也都規規矩矩地放好,桐姝的生活習慣相當好,甚至比大多普通人還一絲不苟。

  曲笙被她帶著走進屋子,關上門後,桐姝爬上床,在床板那裡鼓搗了一陣子,怯生生地回頭看了曲笙一眼,然後從裡面撈出一隻灰撲撲的禽類。

  此禽大約有一尺高,渾身羽毛灰色帶著些許斑紋,腦袋耷拉在桐姝的胳膊上,上方沒有冠子,它半眯眼睛,不像妖獸,反而像是一隻生了病的家雞。

  雖然知道家雞成不了妖獸,但是曲笙還是驚歎了一番,她湊過去問道:「這是成了精的鵪鶉嗎?」

  -------------------------------------


  【修二代的扶貧日誌:二】

  外面亂哄哄的,直到安塵拿出那根羽毛,夏時才抬眼。

  心知是計,於是也顧不得禮貌周全,他鋪開神識,一寸寸翻找起來。

  掌門殿自然也在排查之列,他的神識進入曲笙的閨房。

  裡面有木桶、屏風……看來她原本是準備修煉後沐浴一番,所以那旁邊還放著準備更換的衣物,一件白色細帶小肚兜明晃晃鋪在上面,衣料在光線下泛著青嫩的光澤。

  那樣嬌小,似乎一用力它就會粉身碎骨,難以想像它貼在肌膚上的時候,該是何等的輕薄柔軟。

  ……

  「少主怎麼了,難道蒼梧有禁制能傷到少主?」月刃發現夏時臉色不太對。

  「不,沒什麼。」

  他繼續搜查,但是臉頰微紅。

  ……

  想來蒼梧的禁制啊,還是很厲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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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09:02 AM

第三十三章 妖無格(三)

  桐姝還沒開口,那妖獸卻像是聽得明白,眼睛驟然睜開,朝著曲笙兇狠地叫了起來:「咕!咕咕——」

  桐姝一下子把大鵪鶉按了回去,急忙道:「不是的。」

  「我知道,只不過試試它能不能聽懂人話罷了,既然開了靈智,能聽懂話,就好辦了。」曲笙一邊說道,一邊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我問你幾個問題,叫一聲是『對』,叫兩聲是『錯』,本座奉勸你最好配合,看你不過是二階妖獸,這裡可是人修的城池,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間。懂嗎?」

  那像極了鵪鶉的大鳥盯了她半晌,才「咕」地叫了一聲。

  「你是自己來晉城的嗎?」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大鳥眼中閃過光芒,它從桐姝的手臂上跳了下來,扇著翅膀撲騰到曲笙身邊的桌子上,大聲道:「咕咕!」

  「晉城裡的那三十名修士,是你殺的嗎?」

  「咕咕!」

  「很好,我們可以繼續談下去了。」曲笙一拍靈獸袋,將六文錢招了出來,「妖獸有通用語言,六文錢,我來問,你來翻譯給我聽。」

  六文錢被放出來後,鼻尖輕輕一嗅,頗為戒懼地後退了兩步道:「你有異獸血統?」

  此話一出,曲笙也不禁正眼打量了一眼這大鵪鶉,若真是異獸血統……

  這天下之獸,分妖獸、靈獸、異獸三類。

  其中靈獸天性與人類親和,可直接引天地靈氣入體修煉,是最純淨靈透的獸類,如上古時期的神獸,便是靈獸的最高等級;

  妖獸則需要將靈氣修成妖氣之後才能修煉,它們崇尚自由,野性難馴,因此與人類並不親近,卻也不算敵對;

  還有一種異獸,其神通不在三界內,跳出五行外,極難遇到,但戰力卻是直逼神獸的存在。

  妖獸之間對血脈極其敏感,六文錢既然如此說,就一定有確鑿的把握,曲笙曾聽說過修真界有一本名為《異獸志》的典籍,其中記載人間界異獸共三百七十九隻,其中築基卷對應二階到三階的異獸,共二十六隻,皆得天地賜名。

  那大鵪鶉被六文錢道破,非但不驚慌,反而充滿驕傲地看著她。

  曲笙便從善如流地問道:「你真的有異獸血統嗎?」

  「咕!」驕傲挺。

  曲笙:「……」好想賣錢。

  桐姝走過去牽住曲笙的衣袖道:「它很好,小姐姐,救救它。」

  曲笙拍了拍她的手,對六文錢道:「去將來龍去脈問清楚。」

  六文錢這才慢悠悠爬過去,嘰嘰咕咕對那隻大鵪鶉嘀咕了一通。

  曲笙這邊也沒閑著,她問道:「小姝,那一次你跟我說『它來了』,是指這隻鳥嗎?」

  桐姝捂住胸口道:「能感應到,它很悲傷,小姝,很害怕。」

  曲笙思索了一番,把這段話翻譯過來:「我閉關前,你就感應到了它的氣息,卻無法確定它的方位,而且小姝知道這隻鳥很有可能在遭受苦難,所以小姝很難過很害怕,對不對?」

  桐姝連連點頭,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曲笙用力道:「嗯!」

  可曲笙看著她的目光卻有點擔心:「小姝,你為什麼會感覺到這些?你……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嗎?」

  桐姝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小姐姐,不知道……」她喃喃地退到了一邊。

  獸族之間的交流很快,不一會兒,六文錢便砸吧砸吧嘴,對曲笙道:「這事兒不好辦吶。」

  「說來聽聽。」

  六文錢介紹道:「這位是瑜藍,它是被人從黑崎州帶到中陸州來的。」

  曲笙若有所思。

  修真界有十萬餘年的歷史,前九個紀年雖然動盪,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在跟魔修打架,妖獸一直保持中立,直到第八個紀年函古紀,爆發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獸潮,修士和獸族大戰數千年,犧牲了無數同仁,最後更是隕落了兩位渡劫期道尊,當時的獸族青丘狐王胥君也死於大戰之中。

  直到天元紀年的開啟,青丘狐王涼君重現人間,將隱匿的獸族舊部重整於人間七州之一的黑崎州,除王城外,建立下屬九座獸族主城,如今正是風生水起,與人修相處融洽,怎麼會有人敢在黑崎州挾持妖獸,而且還有異獸血脈。

  雖然這隻大個鵪鶉怎麼看都看不出異獸血統就是了。

  「獸族主城戒備森嚴,能將它帶出黑崎州的,想必修為很高?」她問道。

  六文錢睨斜著看了一眼大鵪鶉瑜藍,慢悠悠道:「它正在主城外修煉,被人半路打暈捉了去,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被關在靈獸袋裡,一天前被人弄暈丟了出來,一睜開眼就已身在晉城,跟一堆屍體作伴,而那個捉它的人已經不在。晉城的護城大陣它破不了,留在城中肯定會被抓到,於是這位仁兄情急之下,激出了血脈之力,一路逃進了蒼梧,被桐姝收留下來。」

  曲笙手指敲了敲桌子,她這護宅大陣,居然被一隻妖獸隨隨便便闖了進來,而她這個掌門卻不知道,看來確實該換一換陣法了。

  她一手放在桌子上,湊上前對瑜藍語重心長的道:「其實吧……我本來不該相信你的,但是本座沒辦法想像一隻鵪鶉手撕修士的場面,姑且就算信了你吧。」

  瑜藍愣了半響,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被擠兌了,它瘋狂跳起來要啄曲笙,卻被在一邊守護小姐姐的桐姝撈起來抱住。

  它一看桐姝便不掙扎了,蹬了兩下腿,含恨地叫了一聲:「咕咕!」

  曲笙對桐姝道:「看好它,我去安排一下。」

  「好。」桐姝乖乖點頭。

  曲笙起身向外走去,六文錢竄到她肩膀上,用靈獸與主人之間特有的傳音道:「你真的就這麼相信那隻鳥了?」

  「我不信它,但是我信小姝。」

  一只有異獸血統的二階鵪鶉,萬里迢迢飛來晉城殺了三十個築基期都不到的小混混,這是什麼精神?這隻鳥若是沒瘋,應該如桐姝感受到的那樣,被人挾持到此地,身帶悲憤,才會被桐姝感受到氣息,而那個帶它來晉城的人卻不知在布什麼局,竟一直等到現在才出手殺人,意圖很明顯是想栽贓嫁禍蒼梧,但為什麼要在殺人現場留下瑜藍的羽毛?

  那麼瑜藍會躲入蒼梧,是否也在那人的算計內?這人難道會是青極宗的人?

  曲笙將這些告訴夏時,他將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細細地思考著。

  「這個佈局之人,修為不會在元嬰之下,他很聰明,殺的人身份也很巧妙,卻不能說一定就是沖我們來的,因為桐姝能感應到妖獸的事,連你也剛剛知道,至於瑜藍會不會躲入蒼梧,會不會被人發現,它有什麼舉動,都是人無法預料的。」夏時垂眸低聲道,「但我們還得慎重處理,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幾方勢力,每一方,都會對蒼梧帶來危險。」

  借題發揮的城主府。

  被煽動情緒的晉城百姓。

  那個窺伺在一旁,不知身份和目的的始作俑者。

  甚至還有遠在北方的黑崎州獸族。

  曲笙:「城主府要的是打壓蒼梧,百姓要的是兇手,只要保住瑜藍,黑崎州的獸族就不會有問題,最難解決的是那個始作俑者。」

  「十日期限,太短了,不過我大致想好了幾個方案,具體還需要檢查過城中情況才能動手,這件事壬江真人不用參與,最好將徐鼓、封笛還有關瑟都叫回來。對了,慈祿宮的修士與城主府關係如何?」

  「慈祿宮眼高於頂,而且每隔五十年慈祿宮便會在各地換一批修士,所以他們交集不會太多,我記得師父當年進駐晉城,那位城主大人頗為高興,曾有意拉攏,想用蒼梧來制衡慈祿宮。」

  「那就好,咱們分頭行動,我出去查探城內消息,你去尋人手。」

  「好。」

  兩人都是做事果斷俐落之人,商量妥當後立刻分開,前後離開內堂,出了主屋一路向院門而去。然而在路過小院之時,曲笙意外地發現桐姝沒有抱著那隻大鵪鶉。

  「瑜藍回屋了?」她順嘴問了一句,連腳步都沒停。

  結果桐姝的一句話差點把她腿嚇軟。

  「它,走了。」

  「什麼?」曲笙驚道。

  不光是曲笙,連夏時都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他也急了。

  桐姝茫然地搖搖頭:「剛才,它說,要離開。」

  「不可能,就算它能穿過蒼梧陣法,難道能輕易出安塵布下的結界?」曲笙心中閃過無數陰謀論,她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夏時反應比她更快,曲笙話音剛落,他便衝出了蒼梧小院,直接破了安塵的結界,鋪開神識,如離弦之箭,一路向前衝去。

  曲笙也跟了出去。

  這妖獸怎麼回事?它既然主動躲進蒼梧,必定知道外面有危險,為什麼會突然離開?但凡她有一點察覺,也不會讓它出去!

  有異獸血統的妖獸、黑崎州、殺人、嫁禍、民怨……似乎某種真相正要呼之欲出。

  她心裡一陣陣發緊,若這妖獸能逃出晉城還好,若是逃不出……她只希望城主府的人不要太糊塗!

  但是出了角子街後,曲笙便知道——

  事情已經無法收場了。

  -------------------------------------


  【不負責修真界八卦:一】

  小天使們好,這裡是由吳道長主持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我們的口號是——不負責,不核實,不拒絕,不查證。

  相信大家看到現在,已對修真界五大山門之首的太和派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這是一個保護欲極度過剩的群體,有漫山遍野的男神,還有隨隨便便撿一個都能被調教成忠犬的逆天資質,堪稱妹紙的樂園,後宮的樂土。

  那麼他們除了戰力高、顏值高,還有什麼顯著特徵呢?

  當然是個子高!

  大家都知道,修真界的外貌因為靈力滋養,可以一直保持巔峰狀態,但身高卻是不可以調整的。

  這次吳道長就來818太和男神的身高。

  根據不完全統計,太和劍修的身高大概在185-192公分之間,平均身高187公分。

  制式標配有腿長、臀翹、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此時應當有一系列近景特寫。)

  大家是不是也想來一打呢?

  另外,最近「太和沒有高富帥」的言論甚囂塵上,認為我大太和只有「高」和「帥」,那麼現在我只想說……

  這顏值和身材還不夠玩一輩子嗎?

  (舔舔舔~

  好了,這一期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就到這裡。

  咱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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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03 AM

第三十四章 妖無格(四)

  剛剛撤出角子街的人還沒完全散去,有些人嘴上罵罵咧咧,有些人惦記著蒼梧派許諾的額外撫恤銀子,還有一部分人覺得氣沒撒夠,聚在一起嚼舌頭,尤其那個被薛大嬸子指名道姓罵過的劉二刁,對著一群人口沫橫飛地編著不堪的小話兒,一個勁兒地往曲笙身上抹黑。

  他們肆無忌憚,自然是因為角子街的人有角子街的道義,只要你不在街裡鬧事,出了街他們是不管的。

  「……屁大點兒年紀的小丫頭片子,居然就是掌門了?門派裡還有那麼多男子,哪像是好人家的閨女,哼,我老婆子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事兒沒見過,我可不信修士就那麼清水白菜,說不定吶……」

  正當劉二刁起勁的時候,角子街裡突然飛出一隻家雞大小的灰色大鳥來,撲楞楞衝散了人群,灌得那老婆子一嘴鳥毛。

  那鳥飛得很慢,跌跌撞撞,一直也飛不高。

  有人撿起抖落在地上的羽毛,看了半晌,臉色大變,失聲道:「這,這不是塵管事手上的……哎呀親娘,這是兇手掉的羽毛!」

  人群瞬間炸鍋了。

  「什麼?妖獸?」

  「救命啊,有妖獸!」

  「快來人啊,兇手又要吃人啦!」

  整個東市都亂了起來。

  此時安塵也沒有走遠,他正陪著安三公子在旁邊的茶樓裡小憩,一見亂象,立刻飛出茶樓,手中連連拍出符籙捉那妖獸,又祭出一張傳音符通知城主府。

  妖獸像是受了重傷,在符籙的包圍中並不掙扎,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脖子上似乎有一圈極細的光芒,像是一個鎖鏈。

  路上行人混亂,大家四散奔逃,安鶴雲也被來帶的隨從護在身後,安塵一人站在它面前,已祭出了手中法寶。

  他雙目凝神,開始掐訣念誦法咒。

  低階法術耗費靈力少,攻擊低,發動時間也相對漫長,就在安塵念咒其間,那妖獸突然暴起,它衝破符咒牢籠,抓住了一個因為恐懼而半癱地上的中年男子,用爪尖鉤進男子的肩膀,長長鳴叫一聲,雙翅張開足有五尺長,揮舞著半飛了起來。

  「啊!救命啊啊!」男子嚇得魂飛魄散。

  妖獸雙爪用力一蹬,男子便被甩出幾丈遠,落在沒收起的菜筐裡,一頭暈了過去。

  「孽畜,敢在晉城當街傷人!」安塵暴喝一聲,終於將法術放了出去。

  那是一道低階水系法術,安塵也是丹藥催生的修僕,法術的準頭和力度不夠,對於一隻二階妖獸來說,並不難躲過去。

  可它偏偏沒有躲,任由安塵的法術擊中自己的腹部,「咕」地一聲,從空中墜了下來。

  它沒有用妖力護體,竟然就這樣將身體暴露在修士的攻擊之下,雖然腹部傷口不大,卻已血流如注。安塵正想掐訣將它活捉,然而此時,原本困在它附近的一張符籙不知為何突然爆裂,化作一道利光,竟將整隻大鳥於半空中開膛破肚!

  鮮血噴射出來,揚灑一地,隨著大鳥的身體,一顆小如豌豆的獸丹也掉了下來。

  夏時已用最快的速度從蒼梧趕到東市,他剛鋪開神識,便察覺到了符籙爆炸,當他抵達東市,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瑜藍。

  他閃身到瑜藍面前,立刻取出一枚丹藥給它服下。

  但丹藥無法被身體吸收,再好的丹藥也是回天乏術。

  瑜藍已經死透了。

  夏時捧著鳥身的手瞬間被血染遍,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失算了。

  ※※※※※※※※※※※※

  曲笙衝出角子街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安塵陰沉著臉,對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金丹修士很是戒備,他查過晉城進出記錄,知道這位是蒼梧客人,只要夏時不傷人,安塵是不會輕易得罪金丹修士的。

  因此直到曲笙出現,安塵才對她道:「這隻妖獸應當就是藏匿在角子街的兇手,它剛才衝出來意圖傷人,已被我擊斃。」

  曲笙看到瑜藍倒在血泊中,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那個人根本不是沖著蒼梧來的,他的目標,是晉城。」

  瑜藍是逃進蒼梧的,它不可能自尋死路,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對方留著它這步棋,只等關鍵的時候放出來。為什麼要讓它死在晉城?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一隻有著異獸血統的妖獸,它的死亡,必定帶來黑崎州某隻異獸的雷霆之怒。

  晉城……

  安塵皺眉道:「曲掌門此話何意?哼,雖然你們已經洗脫了嫌疑,但此妖獸終歸是藏匿角子街,還望曲掌門以後好生照看門戶,屆時城主府判定此案後,蒼梧方可在晉城行走。」他轉身欲走。

  「塵管事,」夏時叫住了他,「我想請教一個問題,這隻妖獸伏誅之時,可有什麼異狀?」

  安塵本不想回答,但這隻妖獸死得確實有點蹊蹺,他答道:「這只妖獸身上並無妖力護體,除了暴起傷人之外,它似乎沒有任何反抗動作,連我的法術也不曾躲,至於它的致命傷,並非是因為我的法術所至,而是它身邊被突然激發的刃法符。」

  「這符籙可是你所有?」

  「自是我所有,但刃法符只是二品符籙,做工沒那麼細緻,只要有輕微靈力波動便有可能被激發。」所以突然走火也不稀奇。

  「多謝塵管事解惑。」夏時看著他,「我有一忠告,你最好儘快回城主府,用盡一切辦法藏起來,藏得越深越好。」

  安塵對這個容貌俊美的修士沒什麼惡感,他曾聽說元嬰修士能感知天命,修為越高,越是懂得趨吉避凶。安塵好歹也活了百多年,懂得謹慎保命的的道理,他立刻上茶樓接下腿軟的安鶴雲,周圍民眾都來不及安置,便急忙趕回城主府。

  夏時捧起瑜藍的身體,他注意到了滾落在地的獸丹,伸手拾了起來,握在了手心。

  「沾上了因果,便逃不掉了。」

  這句話沒頭沒尾,但曲笙聽懂了。

  「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推手,誰帶瑜藍來晉城,誰就是真正兇手。」曲笙心涼了半截,「蒼梧難道就因為收容過瑜藍,便又要迎來一場大劫嗎?」

  「現在我們只能希望那異獸能聽進去解釋,」他低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大概要來了。」

  獸族的血脈感應比人類強烈許多,瑜藍身死之時,它的長輩定有感應。

  夏時不準備回蒼梧,他安靜地端坐在東市的街中心,於是周圍的百姓漸漸膽子大了起來,跑的跑,關門的關門……他們都沒注意到,夏時看他們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悲憫。

  曲笙也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天空上不知何時聚起了烏雲,風,漸漸地大了起來。

  一刻鐘後,天空已變得血紅,人們因異象而奔走,一部分驚慌的晉城百姓圍住了城主府,求慈祿宮的仙師出來作法。

  凡人不知道,但修士看得分明,這血紅色分明是妖氣將至的徵兆,城主府禁閉大門,幾處陣法亮起了光芒。

  這些變故不過發生在一盞茶的時間裡,只有曲笙和夏時還在東市,夏時守著那一具鳥屍,而曲掌門則在掐訣奮力佈陣。

  陣法七零八落,看上去沒有什麼章法,卻內含兩儀八卦,正是那魯家村外立功的天穴陣。

  曲笙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可以死,卻絕不會束手就擒。

  想盡一切辦法拼命,負隅頑抗到底——大概就是曲掌門的真實寫照。值得慶倖的是,被夏時打通八大靈竅後,畫陣法的速度明顯變快了。

  夏時是陣法行家,不時還提點一二,但兩個人交流並不多,都是一心二用的冰雪人物,心中已在心中瘋狂思量對策,只不過想的層面不同罷了。

  曲笙知道蒼梧摘不乾淨,瑜藍不抵抗的行為絕對不正常,偏偏它還是從蒼梧走出去的,那大妖豈會放過他們?既然有人圖謀晉城,還想將蒼梧拉下水,她就得想辦法把局勢扭轉過來。

  夏時則第一次露出為難的神色,曲笙布好天穴陣後,抬頭一看他的臉色,心更是涼了。

  目前魏國慈祿宮最高修為的是一位只知道討侍妾歡心的化神中期修士,丹平城世家林立,呈割據之勢,如果來的真的是大妖,晉城慈祿宮那兩名金丹修士只怕要棄車保帥,無論是安塵還是蒼梧,都可能成為被捨棄的對象,以應對大妖的怒火……實在不行還可以放棄晉城,只要不牽連到魏國根基,大概丹平城的貴人們也不會覺得多心疼。

  曲笙越是分析,越是發現自己一點勝算都沒有,她揮袖將陣法隱去,重新做到夏時對面,心中湧上無力感,比青極宗更甚。

  「夏道友,依你看,晉城和蒼梧能逃過此劫嗎?」

  她沒指望夏時能給一個正面回答。

  可夏時卻堅定地回答道:「能。」

  好像什麼問題在他面前,都可以輕鬆解決一樣,曲笙一直懷疑他的自信從何而來,忍不住問道:「莫非你有什麼辦法?」

  夏時看著自己握著獸丹的那隻手,輕聲道:「暫時還沒有,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未到絕路之前,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做不到。」他緩緩站起來,看著天空,「它來了。」

  曲笙不得不又爬起來,她哀聲道:「黑崎州離晉城那麼遠,怎麼來得這麼快?」

  「御風的速度只能證明一件事,」夏時眯起眼睛,「來者必定是六階以上的妖獸。」

  六階妖獸,相當於人修化神期修為!

  曲笙苦中作樂道:「天穴陣白布了。」

  ——好像也沒樂起來。

  她祭出定軍槍道:「沒想到夏道友為我鑄此槍,第一戰就要以大妖為敵,不枉我以『定軍』為名。」

  同大戰青極宗那時一樣,曲笙從沒想過逃。如果蒼梧逃了,慈祿宮縮了,那還有誰來管這一城百姓?

  倒是心氣可嘉……夏時看過去,曲笙此時穿的並非去青極宗那身掌門服,而是白色窄袖長袍,腳穿長靴,這一身是她練武時的裝束,手中撐著一杆紅色雁翎槍,竟有戰將入沙場之神韻。

  但其實她攥著槍身的手,關節已握得發白,在六階大妖將至的恐懼面前,沒人敢提什麼「初生牛犢不畏虎」,因為那不是凡獸,而是真正的大能。

  夏時正想安安她的心,卻不想他臉色突然一變,揮手一道結界張開,罩住了曲笙。

  曲笙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感覺到一股威壓從上方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若不是定軍槍在身邊,她幾乎要跪下去。

  那是大能之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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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11 AM

第三十五章 妖無格(五)

  夏時的結界罩住曲笙,除結界外,晉城的每一塊磚,每一滴水都在震動,天空上密密麻麻佈滿了被妖力激起的陣圖,護城大陣正在強烈的威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城主上方立刻飛出兩個身影,一南一北,在護城大陣的陣眼處站定,雙手不停掐訣,快得只能看見殘影。

  那便是慈祿宮駐守在晉城的兩名修士:駱明真人和環璩真人。

  駱明冷汗涔涔,他高聲道:「黑崎州大能降臨,晚輩不敢螳臂當車,只問一句,晉城做了什麼事,要您親自出手,難道您不顧忌人修與獸族之間的數千年太平嗎?」

  護城大陣上方傳來炸雷似的聲音:「吾兒慘死城中,爾等還想狡辯?莫說晉城一城之命,就算滅了這魏國,誰又能擋我?」

  駱明一聽,嘴唇都白了。

  妖獸與修士一樣,血統越是稀有、妖力越是高深,便越是難有子嗣,且獸類本就有護崽本能,對妖獸來說,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乃是最強的因果報應之一。這大妖若真的是血脈單薄之族,不僅師出有名,就算是屠盡滿城,天道也不會降下多少業果。

  駱明不提還好,一提那妖獸更怒,護城大陣終於支撐不住,如被敲碎的蛋殼,頃刻間從一個點碎裂全身,露出那隻正在晉城上方尋仇的妖獸來。

  它形似孔雀,但身上的羽毛比孔雀更鮮亮多彩,尾羽如雀屏展開,散發這光彩奪目的神光,上方蘊含的力量玄之又玄,使人不敢直視。若不是它正在發威,口吐紅舌,目露猙獰之色,單憑那一身羽毛,便是人間極美之物了。

  暴露在妖力下的晉城像是砧板上的死魚,連抖都不能,只能在強大的力量面前沉默。

  沒人能發出聲音,凡人連動都不能,駱明在有護城大陣保護時尚還能說上幾句話,如今護城大陣一破,他和環璩真人一同跌落在地,俱是唇角帶血,只能勉強保持清醒。

  只有東市的兩人,還能原封不動地站在那裡。

  夏時左手掐訣維持結界,遙遙看向妖獸。

  曲笙雖然被罩在結界裡,卻撐得很是狼狽。

  夏時見那妖獸顯形,便朗聲道:「神光護體,孔雀之身,這位想必就是異獸聖羽王孔雀,黑崎州千豐城城主,紫覃前輩。」

  紫覃幾乎氣得要失去理智,本想立刻滅了這座城,卻隱隱感受到了自己孩子的獸丹氣息,只是以它之能,竟無法堪破籠罩獸丹的迷障,便忍了下來,沒有一翅膀將所有人灰飛煙滅。卻不想城中竟然傳來聲音,有人道破它的身份,不由得驚怒一喝:「哪個小輩敢直呼我名!」

  異獸聖羽王孔雀乃是當世大妖,這修真界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破它身份,盛怒之下的妖獸還算長了點心,只動用了神識之力喝問,沒直接出手掐死。

  然而喝問的同時,紫覃也看到了在夏時手上的瑜藍屍體,身形忽地一抖,大妖一時情慟,展翅將那小小的鳥身奪回,收在羽翼之下,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暖不回幼子之身,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

  夏時被大妖的神識之力一傷,心神搖晃,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他將翻湧的氣血壓下去,卻見結界中的曲笙把定軍槍攥得咯吱作響,正要擋在他身前。

  他怕她激怒妖獸,立刻啞聲道:「晚輩不敢,只是不忍神君放過了真正兇手,無辜沾染屠城業力,今後修為不得寸進,豈不悲哀?」

  「傷我兒如傷我命,人類該死!」紫覃赤紅著眼睛道,「真凶我自會去查,但你們這些人都要給我兒陪葬!」

  眼見大妖根本不講理,此時曲笙便忍不住了。

  「看來您老的修為都長在那身花枝招展的羽毛上了,偏偏沒長在眼睛上,你倒是睜眼看看,晉城這些人裡,誰有本事從黑崎州把你兒子劫過來?瑜藍在晉城被栽贓殺人,還是蒼梧幫它躲過了一劫,最後慘死也只怪你沒看好兒子,修真界這麼大,危機重重,你倒是把兒子別褲腰帶上啊!不分青紅皂白,恃強淩弱,算個什麼大能,呸!」

  小姑娘紅口白牙,罵聲朗朗。四周一片寂靜,彷彿天地都被她訓斥得啞口無言。

  紫覃氣得直哆嗦,一翅膀攬過瑜藍,光芒一閃,直接變作一個美得昏天暗地,妖得雌雄莫辨的人形,他穿著一身紫色華貴長袍,抱著大鳥直接從半空中邁出一步,瞬間來到曲笙身前。

  那張俊顏七竅生煙,竟還不失美感,紫覃眼睛微紅,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指著曲笙道:「你……你說什麼?你……可惡,混帳!」

  大抵是因為身單力薄指望不上逆天氣運翻盤,曲笙一到生死關頭就能平白生出一股虎虎生風的豹子膽,她冷笑道:「瑜藍攤上你這麼個糊塗爹,死得也糊裡糊塗,真是可悲可憐!」曲笙直視紫覃,「你為何不聽聽瑜藍是如何來到晉城,如何死於他人之手的?你殺了我們,還有誰知道真相,難道你就不心疼瑜藍死得那般冤枉?」

  「我兒之仇我自會報,沒有你們,本座也有千百種方法可以找到真凶!」紫覃咬牙切齒,他已經不想忍耐自己的怒氣,氣急敗壞地伸出右手,想穿過結界親手掐死這不斷嘲諷自己的女修。

  然而此時,夏時卻突然道:「前輩固然有千百種方法可以找到真凶,卻未必有辦法令瑜藍起死回生,你若動手殺人,就別怪我絕了瑜藍的最後一線生機!」

  此話一出,不止紫覃震驚,連曲笙也忍不住回頭看他。

  夏時的臉上不見平時的淡然,那雙桃花眼不再水波瀲瀲,而是如冰封著的寒潭。

  他沒有任何動作,只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可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一柄已經出了鞘,想要渴飲敵人鮮血的長劍。遍身鋒利透骨而出,以一股不計任何代價的凶性,與眼前大妖的威勢對沖,竟不相上下。

  紫覃略一被震懾,便立刻反應過來,他即便再惱怒,也注意到了夏時提到的「最後一線生機」。這萬年大妖沒有立刻相信,而是冷笑道:「小輩,你敢大放厥詞,用這種手段來矇騙本座嗎?」

  夏時只說了四個字:「鳳凰之心。」

  紫覃立刻變了臉色:「我兒的獸丹在你手上?」

  「我以結界護住瑜藍獸丹,前輩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若是能放下成見,不妨來蒼梧飲一盞清茶,我們也好商談。」他手中握拳,一手上似有雷電之力。

  紫覃本就驚駭於這修士不過金丹修為,居然不懼自己的威壓,他欲暴起奪丹,直覺卻告訴自己,雖然對方修為不高,但他卻沒有把握在殺死夏時之前保住瑜藍的獸丹。

  紫覃胸膛幾度起伏,最後終於收了漫天威壓,他帶著不甘的表情皺眉道:「前方帶路!」

  夏時也收起護住曲笙的結界,他揚手道:「請。」

  ※※※※※※※※※※※※

  被紫覃禍害過的晉城幾乎沒有凡人還能保持清醒的,在這種威壓下,他們至少昏迷半日才能醒過來。駱明和環璩看著蒼梧攔下了大妖雷霆之怒,才目露複雜之色,自地上爬起,急忙趕回城主府。

  三人走在空蕩蕩的角子街上,紫覃抱著瑜藍,步履沉重。

  「瑜藍是怎麼死的,說。」他終於問起。

  這一路峰迴路轉,曲笙震得半天沒回過神,紫覃一問,她才整理了下思緒,從瑜藍自黑崎州被人帶走說起:瑜藍陷入凶案後躲進蒼梧,被桐姝收留,城主府派人來蒼梧鬧事後,它獨自出走蒼梧,不知為何當街傷人,最後被一名築基期修士擊斃。

  「……護體妖力未開,被一個小小刃法符殺死,這一切,難道不是有心人為之?」

  若說夏時的震懾使得他不能妄動,那麼曲笙講述的這一番真相,才真正是醍醐灌頂,使得因喪子而失去理智的紫覃徹底驚醒。

  「若我找到兇手,定要將他碎屍萬段!」那張妖氣十足的臉上,露出殺意十足的表情,他又看向夏時,「你們最好能復活我兒,否則……」

  言下之意還是要讓蒼梧和晉城一起陪葬。

  曲笙拿這不講理的大妖沒辦法,蒼梧和晉城此次受的是無妄之災,她心中微歎,也不知道師父那機緣灶是怎麼算的風水,選了晉城作為落腳地。

  而今年的晉城,不太平。

  一行人到了小院門前,紫覃對那護宅大陣不屑一顧,如入無人之境,蠻力破開陣法,進了蒼梧。

  小院中只有坐在老樹下的桐姝,她瑟縮成一團,只能看得出嘴唇開闔,卻不知她在說些什麼。曲笙立刻想起桐姝和瑜藍之間的感應,回到蒼梧的第一件是便是擋在桐姝身前,保護意圖明顯。

  紫覃的目光掃過桐姝,眼眸中閃過了一道銳利光芒,但隱去得也很快,他神識肆無忌憚地在蒼梧鋪開,且緊盯著夏時——沒有什麼比獸丹對妖獸更重要。

  「這也能叫門派?」紫覃冷嘲道,「就憑你們,也能取得鳳凰之心?」

  曲笙淡定地整理了下衣裙道:「晚輩便是蒼梧掌門,曲笙。既然前輩有意合作,我們自當盡力救助瑜藍,還請前輩勿要逞口舌之快,不要浪費時間。」

  被紫覃破開的護宅大陣動盪,不止康紂南等弟子,甚至連徐鼓和封笛都驚動了。

  幾人一進小院,便察覺到異樣,封笛走上前,站在曲笙右側,用半個身子護住她,沉聲道:「掌門師妹,這位少見多怪的貴客,還是交給為兄來好好款待吧。」

  再怎麼不正經,封笛也不可能躲在小師妹身後,他手持玉笛,已看出眼前人修為深不見底,只是未放出威壓罷了。

  曲笙按下師兄的手,低聲道:「師兄放心,我來應付。」

  紫覃不以為意,他現在心思都在兒子身上,開門見山道:「將鳳凰之心取來給我,我便放過蒼梧和晉城,了斷這樁因果。」

  夏時倒是笑了:「前輩大概說反了,您放過蒼梧和晉城,發誓不加害除兇手以外的無辜之人,我才會幫瑜藍去求鳳凰之心。」

  「你不要不識好歹!」紫覃的脾氣一點就炸。

  「豈敢豈敢,六階大妖一怒屠城,將人修和獸族都放在火上烤,這才是真大能。」

  「你真以為我……」

  眼看又要吵起來,曲笙終於忍不住道:「誰能告訴我,到底什麼是鳳凰之心?」

  ---------------------------------------  

  【小劇場】

  「BOSS要來了,嗑藥,上BUFF,清CD!」

  「倒數五秒,五、四、三……駱明環璩,誰讓你們開怪的!」

  「主T上,主T速度接手!好,拉住!」

  「怎麼回事?那個叫曲笙的副T,誰讓你開嘲諷的!」

  「好好好,拉住,副T拉住怪,大家別慌,咱們晉城一定能堅持住!」

  「不好,BOSS要狂暴了,要狂暴了!副T你的嘲諷有毒啊!」

  「嚶嚶嚶,太好了,主T拉住了,主T夏時幹得漂亮!」

  ……

  等等,你們這麼輪流開嘲諷,考慮過BOSS的感受嘛?

  美爹紫覃整隻鳥都不好了。

  注:T=坦克=在遊戲裡負責吸引怪物火力的人。

  注:掌門等級太低,還當不了主T,所以主T只能是高等級的DPS夏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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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20 AM

第三十六章 鳳凰之心(一)

  「鳳凰之心是青丘狐族的至寶。」徐鼓突然出聲解釋道,「這件寶物可以與獸丹一同熔煉,令死去獸族復活,據說鳳凰之心千年應運而生,而青丘狐族也正是因為掌管鳳凰之心,而被所有獸族尊崇為獸王。」

  夏時接著道:「可這鳳凰之心卻從來不會直接流落到獸族手中,只有人修才能得到。」

  「為什麼?」曲笙問道。

  「在傳說中,只有人修心甘情願與妖獸結成契約,且人修與此妖獸之間有因果連接,那名妖獸才有使用鳳凰之心的資格。」夏時挑眉看著紫覃,「怎麼樣,前輩要不要發下誓言,來換取這個瑜藍重回人間的機會?」

  老實說,紫覃不是沒想過鳳凰之心的方法,但是鳳凰之心能被青丘狐族奉為至寶之物,又怎麼可能被這幾個修為最高不過金丹初期的修士輕易取得?但偏偏取鳳凰之心的人必須與他有因果聯繫,他也因為這一點,不得不被這幾名卑微的人修拿捏住。

  紫覃恨聲道:「若是你們取不到又當如何?」

  「欠債還錢,以命償命。」夏時這話說得毫無壓力,其實瑜藍之死與蒼梧根本沒有任何干係,要償命也不是他們。

  「我需要一個期限。」紫覃道。

  「時間還需從長計議,且不說狐王不易求見,那鳳凰之心更是傳說中的試煉,我們得做充分準備。」

  「哼,本座乃是獸族九大主城之一的千豐城城主,見狐王不在話下,只要狐王同意,那試煉只需要三人便可以開啟,我們即刻便可以啟程。」他眯起眼睛,舔了舔嘴角,「我給你們十日時間,若是十日你們拿不到鳳凰之心,整個晉城都要給我兒償命!」

  夏時已盡力周旋,畢竟大妖的耐心有限,他看向曲笙,等待她的決斷。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曲笙也別無選擇,她雖然對鳳凰之心還是一知半解,卻知道蒼梧和晉城的存亡都繫在這寶物身上了。

  「本座會尋人與你同行,取得鳳凰之心。」

  「好,聖羽王孔雀族紫覃在此向天道立誓,若蒼梧修士在十日內取得鳳凰之心,本座便放過無辜之人的性命,若是不然,晉城與蒼梧將為吾兒陪葬!」

  夏時允諾得狡黠,這大妖又何嘗不是成了精的?若是無辜,自會放過。若是沾了一絲罪孽,也將成它利爪下的亡魂!

  紫覃從胸口處引出一滴精血,在空中畫下一個類似獸族圖騰一般的陣法。

  夏時低頭對曲笙道:「那便是取得鳳凰之心的契約,你是蒼梧主事之人,只能由你來簽訂。」

  曲笙不多言,亦是引出精血,與紫覃的點在一處,恍惚間有感覺身體被某種玄妙之意掃過,便知這契約已成。

  紫覃將瑜藍的身體收起,然後目光不善地看著夏時道:「獸丹還我。」只要獸丹還在,他就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復活瑜藍。

  夏時從善如流地攤開掌心,將那米粒大小的獸丹還給了紫覃。

  紫覃將獸丹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發現確實完好無損,心頭一鬆,才緩緩露出微笑。

  這是自這位大妖出現在晉城後,第一次露出笑容,那笑容說不出美,而是妖氣媚生,令人半是懼半是沉迷。好在這裡是對美色抗性極高的蒼梧,除了魯延啟心神稍微有些失守,其他人皆無異樣。

  「現在動身,你們選好人,我們速速出發。」大妖一揮袖,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戲。鳳凰之心可不是那麼好拿的,一個不小心便會當場喪命,且看他們如何推讓。

  曲笙和夏時幾乎是板上釘釘,只是另一個人選還為敲定,在場的弟子都不是蠢人,青丘狐族的至寶,非九死一生不能得,自己死了事小,連累了蒼梧和晉城事大。

  六代弟子不可能去,能去的只有五代弟子。

  徐鼓率先道:「我曾在典籍上見過鳳凰之心,我去。」

  封笛搶道:「你那木頭腦袋怎麼行,還是讓我去。」

  曲笙也在猶豫,徐鼓和封笛都不太合適,可她那個哭包師叔更不行,實在找不出人的話,她只能……就在徐鼓和封笛寸步不讓,曲笙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所在人群後方的某個身影動了動。

  曲笙感覺到身後傳來微弱的觸感,她回頭一看,桐姝正扯著她的裙角。

  「小姐姐,我去。」

  曲笙怎麼可能讓桐姝去,她俯下身拍了拍桐姝的肩膀道:「小姝不要鬧,聽話在家。」

  桐姝的目光中帶著少有的堅定,竟然直接越過了她,對著紫覃道:「我去。」

  紫覃若有所思:「若你們想提高取得鳳凰之心的幾率,本座也建議你們帶上她。」

  曲笙一驚,沒有人比紫覃更想得到鳳凰之心復活兒子了,他居然會選擇桐姝……難道桐姝身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桐姝,道:「如果小姝決定好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去吧。」

  桐姝站起身,一把抱住曲笙,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小姐姐……小姝,會保護你的。」

  ※※※※※※※※※※※※

  經過紫覃這麼一鬧,大概城主府一時半會也不敢出面討什麼人命了,兩位師兄在蒼梧守護弟子們,以及應對城主府,曲笙一行則跟著紫覃出發。

  這一路甚是太平。

  紫覃這樣的大妖自是不肯變作原身負載人修,只用御風法寶,他惦記著兒子,也沒個好臉色,悶聲不吭地往前黑崎州方向飛。

  桐姝第一次鼓足勇氣想幫忙,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扯著曲笙的袖子,一副憋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以桐姝現在的心智,還想不到自己的行為會不會令曲笙起疑,會不會暴露自己的秘密,會不會把事情辦砸,能不能背負所有人的性命……她只感覺到自己這一次能幫上忙,同時,她也想保護自己的小姐姐。

  至於曲笙,她當然會對桐姝起疑,但她疑心的並不是桐姝的用心,而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來歷,以及紫覃為什麼會覺得桐姝適合同行,再聯想起桐姝與瑜藍之間的感應,總覺得自己隱隱已經快要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有夏時神色如常,他畢竟受修為局限,御風速度無法跟這種大妖相媲美,借此一覽山河,指尖連連推演,正用天演術計算著什麼……

  很快,眾人眼前便出現一片翠色綠洲,紫覃在前方道:「這便是黑崎州地界了。」

  別看黑崎州名字上占了一個「黑」字,卻是個山清水美,鐘靈毓秀的好地方,且崇山峻嶺不斷,地勢不適合人類居住,因此自古便是妖獸的盤踞地。

  自函古紀的獸潮之後,人修在黑崎州按照函古紀時格物宗修士研發的覆州陣圖,於東南西北各一座主城,由城中修士守護陣眼,嚴防獸族再次暴動,是為四大人修主城。而黑崎州內,除了九大獸族主城,還有一座如璀璨明珠一般的王城。

  紫覃的終點便是這裡——青丘城。

  這也是曲笙第一次來到獸族主城,就算紫覃救子心切,且九大城主入王城無須任何手續,他也必須在狐王所居住的酈宮外等候覲見。

  曲笙便趁機打量青丘城,他們目前身處酈宮外的王城主街道,有許多人修、魔修在街上走動,這並不稀罕,稀罕的是竟有許多或是露著尾巴、或是張著翅膀、或是頭上長角的半人型獸族也在四處奔波,它們雖然不如人修般豐神俊朗,不過也別有風姿。

  想必這就是獸族的一大特點——半獸。

  能在進入獸族主城的,基本都是開了靈智的獸族,還有許多已修出人形或是半人型的高階獸族在裡面居住,它們漸漸與來此地的人修做生意,久而久之,黑崎州倒是一處發財的聖地。

  她曾在典籍上看過記載,沒想到這一次,終於就見到真正的獸族了。

  妖獸與人修不同,獸族無法修煉人修的功法,體質也不適用於人修的法術,但它們天生有種族賦予的神通和傳承,從這一點來說,要比人修強上許多。

  人修分七個境界,妖獸也分等級,卻又因為妖獸天生體內有可以修煉的妖丹而與普通獸類不同,而略有差別。其中一階為初始等級,二階和三階相當於人修的築基修為,四階相當於金丹期,五階相當於元嬰期,六階相當於化神期,七階相當於大乘期,八階相當於渡劫期。若是修煉得當,妖獸亦能飛升。

  通常獸族要到七階才有可能化形,化形要遭受九道雷劫,若能成功,便從此與人修無異,甚至可以修習人修的功法。但七階相當於人修大乘期修為,除了一些天賦異稟的族群,如橫公魚只要到了夜晚便可以化形,青丘狐族只要成年便可以化形等等之外,其他能提前化形的妖獸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雖然妖獸到了三階、四階左右便開靈智,甚至可以開口人言,但不能用人形與人修交流,總會帶來許多不便,於是,在妖獸和人修矛盾緩和的天元紀年,解決這一尷尬的,便是「化形丹」。

  化形丹的產生源自一場發生在萬獸觀的人修與獸族之間的愛情,那名修士為了能讓心愛的靈獸化形,與衍丹門的好友研製出了化形丹,使得服下丹藥的獸族之後仍能以正常雷劫化形,只是有兩個附加條件,一是服用丹藥的獸族修為必須為五階以上,二是服下丹藥的妖獸進化狀態不完全,身上某一部位仍然會保留獸類特徵。

  至於保留哪個部位,就得聽天由命了。

  曲笙想起這個典故,不由得瞄了紫覃一眼。

  他是六階異獸,原身是聖羽王孔雀,看來也是服用了化形丹,只是不知這位保留了什麼部位……

  --------------------------------------


  【不負責修真界八卦:二】

  小天使們好,這裡是由吳道長主持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我們的口號是——不負責,不核實,不拒絕,不查證。

  上一期大家反響熱烈,提到了太和派男女比例和某個脖子以下部位尺寸的問題。

  其實關於男女比例,前面的文中曾經給出一些比較隱晦的提示——在太和,女性地位是非常高的。

  小師妹被欺負,可以引發三峰大戰;下至普通弟子上至劍閣長老都把「太和桃花」當成女神;青彌峰幾千年沒一個女弟子……

  所以我們可以得出一個不科學的結論:太和的男女比例大概在100:1,如果說太和目前有一萬內門弟子,女性劍修大概100人左右,真正的百裡挑一有沒有!

  至於那個汙汙更健康的問題,道長只有一個答案——「你將驚喜於你所見到的。」

  接下來我們進入今天的正題——「太和顏值排行榜」!

  你們以為排顏值榜單可以難住道長嗎?圖樣,道長是不會輕易狗帶的!

  為了這個問題,吳道長在女修最多的扶搖山做了一份民意調查,許多顏狗踴躍提出意見,也有許多顏狗準備給道長寄刀片。

  哼!

  最後,我們經過不斷的協(撕)商(逼),考慮到顏值、聲望、修為等諸多綜合因素,選出了最貼近民意的太和四美!

  ——靈端峰峰主棲遲神君。

  ——青彌峰峰主晏修元君。

  ——無名峰(前廣聞峰峰主)長寧元君。

  ——木下峰峰主月澤神君。

  這個答案,大家覺得滿意嗎?

  當然,還有許多被太和低調隱藏的絕色不曾被慧眼發現,但相信隨著劇情的推動,這些絕色會一一被大家發掘,成為修真界顏值修羅場的風雲人物。

  好了,這一期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就到這裡。

  咱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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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28 AM

第三十七章 鳳凰之心(二)

  桐姝來到此地後,一直都有些不安,她牢牢抓住曲笙的臂膀,將頭埋得極低。

  曲笙悄聲地哄道:「別怕,這些獸族最喜歡做生意,不吃人的啊,乖。」

  「那,它們,吃什麼?」桐姝垂著的眼睛小心地眨了眨,問道。

  這還真問住曲笙了,就如同道修裡也有邪修這樣的人渣,魔修中也難保有一些不管天不管地的激進分子,獸族也不一定都愛好和平,畢竟對於妖獸來說,無論是人修、魔修還是獸族本身,只要能被它們吃進肚子裡,就能消化為妖獸自己力量,至於它們現在吃些什麼……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弱肉強食,最強大的種族才能活下來。」紫覃察覺到女孩子們的小動作,明明不屑一顧,但還是驕傲地說了出來。

  獸族的繁衍秘訣,大致就在於此。

  可曲笙最是不喜這種論調。她的門派是修真界最弱的門派,她自己是修士中最弱最廢的存在,每一次「弱肉強食」這四個字出現,都像是在挖她的逆鱗,若不找回場子,她就白混了角子街這幾年。

  曲笙眼波流轉,俏生生地反問道:「瑜藍因為弱小而被人所害,本是弱肉強食的道理,可前輩卻想求取鳳凰之心,算不算是違背了你們獸族的法則?」

  紫覃一噎,隱隱覺得她說得不對,又找不到足以反駁的證據,便黑著臉氣急敗壞道:「這是本座的事,只要本座有能力,有何不可為?哼!」

  曲笙也不想繼續刺激這大妖,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桐姝的背道:「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不然就會鬧肚子的,記得了吧?」

  桐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典籍上記載,這位狐王涼君,乃是七階已滿,近乎八階的修為,離渡劫只有一步之遙,到時候你乖乖的,一切都交給小姐姐,說不定等完成任務,咱們還能在黑崎州見識見識呢。」

  「好。」

  夏時卻道:「獸族善做生意,所以九大主城和青丘城對人修來說很安全,但主城之外人多而雜,殺人奪寶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黑崎州默認為獸族屬地,正道宗門很少插手,因此除開人主城之外的其他區域,皆是危險區域,沒個保命的絕活,切勿在黑崎州久留。」

  曲笙立刻蔫了。

  大概等了半柱香,終於從宮殿中走出一隻留著短尾巴的雌兔妖,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嬌聲道:「有請紫覃城主一行覲見。」

  她一揮袖,放出一面一丈高的水鏡。

  紫覃神情一肅,跟著那小兔妖走進了一團水鏡之中。

  曲笙正要帶著桐姝一起進去,身後卻傳來夏時的聲音:「若裡面有什麼變故,你別著急,我來應付可好?」

  他表情似乎又有些糾結,一雙桃花眼專注地看著她,明亮又耀眼。

  曲笙忽地一笑,旋身湊近他耳邊輕聲道:「夏道友,其實你用這種表情說任何話,我大概都會答應的吧,所以……」所以你其實不用這麼費心。

  夏時表情沒什麼變化,但是少女溫熱的呼吸就在脖頸處,耳垂已如火燒。

  曲笙舔了舔嘴角道:「我聽你的。」

  她一笑,帶著桐姝閃身進了水鏡。

  大概又被調戲了,夏時無奈地看著那水鏡,他不得不事先跟曲笙打好招呼,因為青丘城的那位狐王大人,真的很讓他為難……

  ※※※※※※※※※※※※

  獸族的九大主城歷史不過數千年,青丘王城也不例外,這十座城皆於天元紀年之後建立,但是酈宮卻有數萬年曆史,經歷各個時代的戰火卻屹立不倒,因為它本就是青丘狐族的宮殿。

  進了水鏡,才算是見到了真正的酈宮,已說不上是建築風格,整座宮殿張揚而妖冶,完全不似水鏡外看上去那般肅穆。整座宮殿很少有牆壁隔斷,從房檐上垂下精緻的花簾,內裡是朦朧的輕紗,長相美豔的青年男女載歌載舞,飲酒作樂,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更何況狐族善魅,無論男女,風姿撩人嫵媚,一派靡靡之色。

  曲笙這一行人,都是風采奪人的好顏色,就算在狐族的地盤,竟然也都是佼佼者。

  紫覃是孔雀原身自是不必說,而且狐狸們知道他是城主,絕不敢招惹。唯有看曲笙、夏時、桐姝三人欣喜難耐,尤其夏時俊朗陽剛,更勾得那些女狐狸看過來,可惜礙於紫覃威嚴,只得隔岸觀火,不由得搔首弄姿,百般引誘。

  曲笙瞧了一眼,低聲對夏時道:「她們不專業,等回去了,我帶你去豔陽樓看更好的。」

  夏時那雙桃花眼挑起一泓秋水看過去,他語氣異常溫柔地誇讚道:「掌門大人好生厲害,居然還懂得鑒賞,在下甘拜下風。」

  曲笙趕緊正色道:「咳,其實,並沒有……」

  夏時不聽她解釋,更不理會那些狐狸,修劍之人,若是這麼點定力都沒有,也就白修了這麼多年。他眼觀鼻鼻觀心,一路被男女狐狸們黏嗒嗒的視線裹著,走進了正殿。

  酈宮的正殿,大抵已經到了奢靡的極致,數萬年的珍寶當做飾品鑲嵌在石柱上,四周垂的白紗是千年雪蠶織就;天花板綴著如星辰般的璀璨珍珠,乃是取幼生鮫人的第一滴淚;曾在虛妙山致遠盛會上拍賣到百萬靈石的法寶,被用來照明;格物宗出品的極品法寶斕彩扇如今不斷被靈氣激發,只充作壁上鮮豔的光影,用來觀賞罷了。

  更別提圍繞正殿的一團錦繡靈植,都是上品成色,甚至有些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珍惜之寶,卻只取開花之時方能入正殿,取一抹芬芳而已。

  這正殿靈氣濃到成液,房屋正中是一汪淺泉,細細看去,竟是修真界難得的靈泉,飲之可延年益壽——而這靈泉卻被拿來養魚。

  一名身穿雪白精美法衣的男子慵懶地坐在靈泉後方的華美寶座之上,他貌若天人,即便是紫覃這樣的人物,在他面前也被襯成了庸脂俗粉,這男子只輕輕一抬眼,便給人一種地老天荒之感,明明生了一雙媚惑動人的丹鳳眼,卻沒有一絲一毫妖嬈之色,反而給人無比高潔之感,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臣服,只求他一瞬。

  毫無疑問,這便是青丘狐族的首領,獸族之王,涼君。

  狐王之美色無妖能及,只可惜,除經常出入主殿的紫覃外,其他的三個人——曲笙有夏時珠玉在前,天下美色已無法令她動容;桐姝是個癡的,在她眼中,大概只有小姐姐最漂亮;夏時則更不用提了……

  涼君眼波淡掃,氣息慵懶,輕聲道:「有朋遠方來,何不入座?」

  話音剛落,中央的靈泉突然湧起四股浪潮,在眾人身後形成一個精緻的水椅,不僅樣式漂亮,且靈力充沛,只要坐在上面,就如同在靈脈上直接修煉一般,簡直是莫大的好處。

  紫覃率先坐了下來,眾人依次坐下。

  紫覃不開口,狐王不開口,夏時不開口。

  曲笙和桐姝都是聽話的好寶寶。

  一時間,主殿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

  「阿時,幾年不見,你居然跟蒼梧後人在一起,不知道你父母知道這個消息,該做如何想。」涼君傳音入夏時識海,悠悠說道。

  夏時亦是用神識交流道:「既然我入世,理當由我來承擔。此行不便見禮,涼叔勿怪。」

  這修真界恐怕已沒多少人記得,這位堂堂青丘狐王,乃是他父親的靈獸,涼君曾守護夏家數千年,至今仍未斷契約,他喚一聲「涼叔」,不為過。

  夏時幼年時曾經見過涼君一面,這位身負天下三大結界之一「玄無結界」的青丘狐王可不是太和劍修那等苦行者。涼君大人不止護短,還溺愛得沒邊兒,哪怕父母推拒了涼君贈送的大筆寶物,最後涼君仍以自己的心頭血為他降下機緣,以至於夏時後來修習結界術有如天助,便是托此福。

  也正是因為涼君這份不求任何回報的溺愛,夏時才覺得來黑崎州壓力頗大。

  受之有愧,不受不孝。

  「當年蒼梧一役,我也參與其中,只是契約靈獸的因果也隨其主,未應在我身上……說到底,我也欠了蒼梧一份情。」

  「涼叔不必掛心,我現在已是蒼梧的客卿長老。離家前,爹娘將琉璃石給了我。」

  並且這琉璃石中的一半寶物,還是曾經涼君尋來的。

  涼君沉吟道:「這姑娘品性如何?可堪輔佐?」

  「她很好。」

  「哦?這才相處多久,你便下定論?」

  「涼叔,認識一個人不在長久,在這修真界,若是不用心,怕是萬年也看不透一個人。」

  「唔,既然也是個好孩子,那鳳凰之心就拿去吧,另外,我近年新得了點好玩意兒,龍福山的萬年濯魄草,還有兩座礦山,一匣子南海地稷魚的……」

  夏時冷汗都要下來了,急忙打斷道:「涼叔,琉璃石足夠了!鳳凰之心是秘境試煉,怎麼能輕易送人……」

  涼君一挑眉:「本座要送,誰能攔我不成?」狐王半步渡劫,以他的修為,當世少有人能匹敵。

  「蒼梧孱弱,掌門資質不佳,正是磨礪之時,若是予取予求,反而會影響道心,涼叔儘管放出試煉,如此,我也將盡力一破。」

  夏時聲音懇切,終於讓狐王有所鬆動。

  當年那個小小的少年,已經長大了啊……當夏時剛進入黑崎州地界時,涼君藏在體內的血脈便已甦醒,他觀察著這名青年,貪婪地從夏時身上找到他父母的影子,如今交談之後才發現,他既有他母親的誠實和勇氣,也有他父親的機智和謀算……

  可這孩子為什麼就不要他的寶物呢?

  果然是被太和養歪了!

  --------------------------------------


  曲掌門在豔陽樓都學了些什麼啊……

  小夏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小劇場】

  涼君的碎碎念。

  寶貝送不出去怎麼辦?

  太和那群死劍修到底怎麼虐待我們家寶寶了!

  多少年沒見叔了,一見面幫外來的妹子說話,心塞。

  一個琉璃石怎麼夠,太窮酸了,我們家寶寶太辛苦了!

  不能揮金如土還叫什麼修二代……

  靈石夠不夠,叔這兒有啊!

  (然並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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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36 AM

第三十八章 鳳凰之心(三)

  「你的身份恐怕太和藏不了多久,待你成為高階修士,勢必天下皆知,不如來黑崎州,在我的庇護下,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

  夏時好笑道:「涼叔,那還算什麼歷練,您就放心吧。」

  涼君冷笑:「不是我小瞧了太和,那群劍修就算再瘋,也要受正道制約,你身為一界之主和魔尊的後代,身份和地位都不是尋常人能比,如果天下人得知,難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若是太和左右為難,你當如何自處?反倒是咱們獸族百無禁忌,可保你一世逍遙。」

  曾經為紛爭不已的上九個紀年劃上句號,同時給修真界開闢出天元紀年盛世的魔尊,以及護佑人間全界的一界之主,便是夏時的父母——曾經的「太和桃花」,前任靈端峰峰主阮琉蘅,以及其徒夏承玄。

  除了太和的高層,這世上應該再無人知道夏時的身份。

  「去太和,不是我父母為我選擇的路。」夏時正色道,「是我自己願以劍磨礪心性,願持劍衛道,請涼叔體諒。」

  「罷了,小輩自有小輩的機緣,這一次你們來求鳳凰之心,也算是一次考驗,不過,我亦不會放水,是成是敗,是生是死,全看你們自己了。」

  修真界的歷練從來都是自險中求,涼君就算再怎麼溺愛小輩,一旦認真起來,也會任他們放手一搏。

  「定不負所望。」

  ※※※※※※※※※※※※

  這是曲笙第一次見到修為這樣高的人物,哪怕涼君只坐在那裡,身上的氣勢已讓人心折,凜然不可冒犯。

  在修真界,金丹、元嬰、化神三個境界的修士最適宜人間行走,大乘期修士幾乎很少出面,聽說這個層面的大能鬥法,若無結界守護人間,幾乎可以瞬間讓一個州的生靈灰飛煙滅。當然,修為越高,受到的天道束縛也越大,何況大乘修士之間相互制衡,又有太和那只要有四位大乘修士坐鎮便能斬殺渡劫修士的百人劍陣「太和初開」,所以平民並不擔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樣的無妄之災。

  同時她也不擔心涼君會為難他們,有個喪子的紫覃在旁邊,這面子無論如何都要給,單只看他們能不能拿到鳳凰之心了。

  數千年,能得到鳳凰之心的,不足十人……

  曲笙正胡思亂想著,那邊夏時與涼君溝通好之後,涼君打破沉默道:「既然我族已對鳳凰之心的求取定下規矩,自當按照規矩來,紫覃,相關細則你應當知道,由你來說。」

  「是。」紫覃在涼君面前俯首帖耳,這也是獸族階層明顯,血統壓制所致,「鳳凰之心試煉由三人開啟,但在開啟之前,試煉者必須證明自己有進入試煉的資格,因此青丘狐族的先祖為試煉設下三道關卡,由三人分別進入,取得密匙之後,方能開啟秘境。」

  夏時問道:「此關卡可有修為限制?」

  「無修為限制,關卡會自動調整到與試煉者修為相當,鳳凰之心的試煉本體也會調整境界,但卻會取進入之人的最高修為來定。」

  曲笙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三人拿到鑰匙,開啟試煉之後,那試煉的等級與夏道友相當?」

  「正是,所以選擇闖試煉之人,基本都是修為相當之人。」紫覃答道。

  曲笙一看自己隊伍,金丹初期,築基後期,煉氣後期……這參差不齊的隊伍,如果三個人一同進去,取了夏時的金丹修為,那她和桐姝二人都會成為拖累。

  所以破除關卡取得鑰匙後,最後的試煉只能讓一個人進去。

  曲笙心中已經大致明白,她從座位上起身道:「那麼事不宜遲,若沒有其他補充事宜,蒼梧一行可隨時開始試煉。」

  涼君淡掃一眼:「紫覃,此事由你全權負責,帶他們下去吧。」

  「屬下遵命。」紫覃行禮道,轉身帶著他們主殿的右側而去。

  在夏時將要邁出主殿之時,神識裡傳來涼君大人不甘心的聲音:「你確定那個蒼梧掌門真的能取得鳳凰之心?這試煉專為人修而設,有生死之險!」

  「我確定。」

  夏時恐怕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說話的語氣,不止有篤定,還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畢竟曲笙身上是他開的靈竅,修煉的是他自創的功法,手上是他一手打造的兵器……

  結果這模樣映在涼君眼裡,簡直就是小情人公開秀恩愛。

  「哼!」胳膊肘往外拐,人修都是沒良心的,跟他爹一個樣!

  涼君大人不高興。

  ※※※※※※※※※※※※

  主殿右側連接著一處密道。

  雖然是密道,但樓梯寬敞,腳下鋪著柔軟的皮毛,牆壁上綴著夜明珠,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花香,無一處不顯示出其主人對舒適度的特別要求。

  紫覃叮囑道:「這些關卡內容對獸族保密,本座沒辦法給你們更多信息,但獸族最喜歡研究人心人性,所以試煉也應該與此相關,前方的關卡分心、技、智三關,速速按照你們的特長分配關卡。」

  「當時你選擇了桐姝,自是你認為她適合某一關卡,對不對?」曲笙問道。

  紫覃道:「她心性淳樸,最切合獸族認知,你們這幾個人中,她是最不用擔心的,所以她適合心關。」

  「那麼,小姝去心關,夏道友,我想將技關交予你。」

  「好。」夏時應下。

  既然是與修為相當的關卡,曲笙自認為自己通過「技」和「智」這兩關都沒問題,但她想保留體力應付接下來的鳳凰之心試煉,所以才選擇了智關。

  當四人來到密道盡頭,紫覃打開了一扇精美的白色石門,後面竟是一片鳥語花香的叢林之地。

  「心入中,技為終點,智在腳下。」紫覃曼聲吟道,他一揮袖,從眾人背後傳來一股力量,將他們推入到叢林之中。

  三人瞬間消失不見。

  ※※※※※※※※※※※※

  曲笙被拍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山洞。

  這是除了蒼梧的連橫空間,曲笙第一次面對類似秘境一樣的關卡,好在她機緣灶燒得勤奮,四處闖蕩慣了,並不覺得害怕,她從儲物袋裡掏出火摺子,一點點吹亮。

  然而火摺子剛點亮,就被一陣風吹滅。

  曲笙只好用手擋著,準備重新吹一次。

  正常來講,沒有修士會用這種凡人使用的火摺子,秘境通常條件險惡,因此修士們都會在儲物袋中準備一罐夜火油,這是夜視的最好工具,將之塗抹在眼睛上,就如同舉著火把般。

  曲笙好不容易吹亮了火摺子,正要舉起看清楚周圍,卻不想又是一陣風,那火苗顫巍巍跳了幾下,又滅了。

  再遲鈍的人都能察覺到不對勁了,她悄無聲息地祭出定軍槍,警惕地問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可否露面一見?」

  她渾身繃緊了好半天,依舊沒什麼動靜,曲笙心一橫,再次吹亮了火摺子,只不過這一次,她用了靈力護住那團小火苗。

  那陣妖風如期而至,卻沒能像前兩次一樣如願。

  曲笙將火摺子舉起,在昏暗的火光匯總,她才發現面前竟是一坨毛茸茸的龐然大物,而她正在離妖獸不遠的石盆中。

  她往下一看,幾乎快哭出來。

  這石盆的樣子為什麼那麼像隔壁張嬸餵她家小主子的貓碗?

  與此同時,妖獸所在的方向亮起了四盞燈光,曲笙定睛一看,頓覺哭都哭不出來。

  那分明是兩雙眼睛,也就是說,這山洞裡很可能不止一隻妖獸!

  「蒼梧派曲笙,乃是此次破智關之人!」她豁出去了,既然是破關,斷然沒有直接吃人的道理,「請前輩賜教!」

  妖獸方向傳來清脆的童聲道:「小黃不喜歡火。」

  獸類怕火,妖獸出於本能也不是很喜歡,曲笙想了想,道:「不知前輩可有能照明之物?若是我什麼都看不見,便不能瞻仰前輩風采,豈不可惜?」

  「小白有玩具!」另一個童聲響起,聲音與前一個相同,若不是前面加上名字,曲笙怕是分不出來。

  「呦嗚!」只聽得一聲柔軟的小獸嗚咽,曲笙發現身周開始有了光亮。

  發光體乃是一條在空中遊動的銀魚,隨著它的遊動,周圍忽明忽暗,而曲笙也看到了眼前的妖獸。

  那是兩隻體型足有房屋大小的妖獸,圓耳圓臉,形似虎,卻缺少虎類的霸氣,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人,竟有幾分憨態可掬。

  兩隻長得一模一樣,難分彼此。

  曲笙:「多謝小白前輩。」

  其中妖獸舔了舔爪子,繼續用那清脆無辜的童聲道:「不用謝,一會讓我們吃掉你就好啦。」

  曲笙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道:「不知兩位前輩想如何吃我呢?」

  兩隻妖獸對視一眼,齊聲道:「吾等為通明獸,負責守護智關密匙,若你贏了我們,便可以拿走密匙,若是失敗,便會成為吾等盤中之餐。」

  「還挺有趣,」曲笙笑道,「怎麼贏,說來聽聽。」

  兩隻妖獸左右移開,露出山洞壁上的兩個門,上方有標示,分別是火門、風門。

  「這兩個門,只有一扇通向藏著鑰匙的房間。」

  「小黃不喜歡火,小白不喜歡風。」

  「小白從來不說謊,小黃從來不說真話。」

  「我們會回答你一個問題,可以由你來指定誰來回答。」

  「現在請你猜一猜,究竟哪扇門,才是正確的門。」

  「如果猜錯了……」

  「進了誰的門,誰就吃掉她!」

  「呦嗚!」

  ※※※※※※※※※※※※

  夏時則被傳送到一片草原中。

  他剛從傳送中回過神,便發現前方不遠處,一隻半人高的白鼬正瞪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傻不愣登地看著他。

  「太和派夏時,乃是此次破技關之人,請賜教。」他道。

  白鼬「嘖」了一聲,在地上扒拉扒拉,又鑽進地洞裡,從裡面扒拉出兩截棍子,丟了一根過去。

  「少年郎,」它聲音沙啞,「太和弟子呦?很了不起呦?呵呵,那就讓老夫來領教一下你的功夫吧。」

  夏時看不出這白鼬的年紀,剛想應下,結果那白鼬又道:「少年郎,有過小情人兒嗎?」它兩爪爪尖對在一起碰了碰,這動作一出,夏時竟在這妖獸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猥瑣之感。

  「沒有。」

  「那你的技術不一定過關啊……」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請賜教!」夏時上前一步道。

  白鼬擺擺手,拖著木棍轉身往後一邊走一邊道:「少年郎,太心急不好呦,女孩子不喜歡呦,老夫想當年啊……」

  正說著,它驟然回身,手中木棍如劍在手,出其不意向著夏時殺來!

  夏時並不意外,他不退反衝,兩截木棍在空中相擊,他手腕一挑,瞬間變招,而那白鼬竟然也學他變招,兩人木棍再次相撞,那力道竟是不相上下!

  夏時向後騰躍,與那白鼬拉出距離,之後擺出一招太和所有弟子都會修煉的「太和初開劍訣」起手式。

  而那白鼬,亦是擺出了一模一樣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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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0:44 AM

第三十九章 鳳凰之心(四)

  夏時發現身上的靈力已被禁制封鎖,看來這就是技關的特性了,全憑武技,不依仗靈力闖關,因此他手中也無法召喚本命劍,只能使用木棍罷了。

  不過,木棍也是能要人命的。

  夏時慢慢變換身形,卻發現對方也在變換,且動作與他不差分毫,他很快明白,這隻白鼬的能力便是模仿人的動作,對方不知通過什麼手段,洞悉他的招數和動作,因此在這一關,要想從技法上突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才是技關的陷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你的技巧,來對付你的攻擊。

  夏時將手微微放低,在右側留出一個漏洞,而後全力衝了上去!在那白鼬使出跟他同樣招數的時候,左手向著對方因為學他的姿勢,而同樣留出來的身法漏洞處攻去!

  沒想到那白鼬反應也極快,它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道:「少年郎,就算遇到再漂亮的姑娘,也一定要心硬如鐵,不要讓她們抓住你的弱點……」老白鼬與他做出相同的攻擊動作,也向著他的漏洞攻去,「否則她們會用那雙纖纖小手……」

  夏時的手在攻過去的瞬間幾度變招。

  白鼬同時變招,完全不落其後!

  他一皺眉,立刻放棄攻擊,旋身撤了回去。

  白鼬同樣撤去,它仍舊舉起了那隻利爪喋喋不休道:「……她們會用那雙纖纖小手捏碎你的心肝。」白鼬舔了舔嘴角,「少年郎,要是你在十招之內無法贏過我,老夫的修為限制將會解開,而你作為失敗者,會被老夫殘忍殺死!所以你看好了,現在還剩八招!」

  夏時手中木棍重新換過一個角度,他的唇角慢慢挑出一個笑容。

  殺意浮上了他的面容。

  夏時左臂在前,將木棍懸於手臂之上,輕聲道:「八招?很好。」

  白鼬忽地一抖:「莫非你是青彌峰弟子?」

  夏時不答,他笑意越深,給人的感覺便越嗜血。

  「太和為劍修正統,十八峰中,每一座山峰都代表著一種屬於劍的力量,其下道統無數,可謂是百家爭鳴,氣象萬千。聽說有一峰所承道統最是邪性,他們專修殺戮之道,鑽研的是殺人技巧,出劍便要見血,殺招絕不留情,為太和真正的戰力屏障,是為『青彌峰』。」 白鼬感歎道,「相傳太和青彌峰弟子殺人的時候會笑,因為他們享受這種快感……」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只覺一陣冷風乍起,面前的夏時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

  「沒錯,我是青彌峰弟子,」他道,「希望接下來,你能跟我一樣享受……」

  ——享受青彌峰弟子的一招!

  一眨眼間,夏時已不在原地,空中只留下一道殘影,他手中的木棍在勁風中幾乎彎折,當他迎風遇上做出相同動作的白鼬之時,那木棍在高速揮動的哀鳴中摩擦著呼嘯的風聲,於出招的瞬間變換上千種動作,每一招都在即將要與對方碰上時改變方向。

  白鼬心中大駭,它前所未有地集中精力,哪怕有一處跟不上對方的招數,只怕它就要被當場擊斃!

  而這還只是一招中的變招!

  怎麼可能?這種短時間不依靠靈力將身體機能調整至近乎非人的程度,怎麼可能!

  它已不記得在這一瞬間,到底模仿對方做出了多少相同動作才堪堪接下攻擊,它只知道當夏時退開的時候,看它的眼神已經如同看一個失敗者。

  「想學我的招式,體能跟不上可不行啊。」他笑道,「老先生,要不要去喝杯水?」

  青彌峰的弟子訓練堪稱所有峰中最為嚴苛的訓練,不僅要罡風鍛體,還必須用高度自虐的極限訓練激發人體潛能——直接導致青彌峰已經近萬年沒有女弟子拜入了。

  夏時的根骨本就極佳,在峰中的任何一項試煉成績,都能輕鬆達到滿分。

  簡直不能更可惡!

  「少年郎,太驕傲會一輩子沒朋友的!」白鼬一抖毛,繼續備戰。

  「還有七招。」話音剛落,夏時再次衝上前方。

  白鼬只得迎戰……跟上動作的一瞬間,它覺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斷了。

  「哎呦少年郎,就算你又快又持久也不會有姑娘喜歡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能想個辦法把這老白鼬的嘴堵上嗎?

  「少年郎,老夫給你一個忠告……呼,呼,呼……技,技巧才是王道……嗷嗷啊,吾輩技巧為王!」老白鼬高叫著,又不知過了多少回合,它終於再也堅持不住,被夏時一棍子抽飛。

  它還是沒能熬住這等禽獸速度的對戰……不對,這速度根本禽獸不如!

  老白鼬含淚道:「作為守關之人,老夫將永遠記住這個技巧被羞辱的時刻,從今以後,狐王大人再放青彌峰劍修進來,老夫便自裁謝罪!」

  夏時收了笑容,他以殺意激起身體戰意,卻沒想真的殺這隻碎嘴的老白鼬。

  「多謝前輩賜教,密匙呢?」

  「少年郎,看看你的手中,可不就是在你的手中嗎?」老白鼬化為一陣白煙,散於無形,「記住老夫的話,技巧……為王!」

  夏時一抹臉,總覺得自己的精神被什麼糟糕的東西污染了……

  ※※※※※※※※※※※※

  兩隻通明獸一左一右,蹲守著火門和風門。

  曲笙一開始還真有點崩潰,兩隻通明獸相同顏色一般模樣,到底誰能分得請誰是小白誰是小黃啊!

  ——小黃不喜歡火,小白不喜歡風。

  ——小白從來不說謊,小黃從來不說真話。

  在分不清到底是哪隻的前提下,他們前面說的話可能全都顛三倒四,真假難辨,這個命題幾乎是無解,而且曲笙只有一次提出問題的機會。

  雖然修士都要修習天演術,但是天演術乃是推演命理,與這等謎題無關,曲笙放棄了用天演術推演的方法,而是掐了一個靜心訣。

  所有看似沒有解決方法的命題,都存在一個致命的關鍵點,只要找到這個關鍵點,就可以一舉破除。

  其中一隻通明獸道:「她要被我吃了。」

  「她一定解答不出來。」

  「人修才沒有我們聰明。」

  「通明獸最聰明,呦嗚!」

  曲笙突然睜開雙眼,她笑吟吟的走到一隻通明獸面前,指著另一隻通明獸道:「如果我讓那位前輩幫我指一指,哪個門裡有鑰匙,它會指向哪邊呢?」

  被曲笙提問的那隻通明獸突然楞了一下,期期艾艾的指向了風門。

  曲笙神清氣爽,哈哈一笑,著向火門走了過去。

  兩隻通明獸一看大驚,就在曲笙即將走到火門門口時,兩隻齊齊跳過去攔住她。

  「不對不對,你耍詐!」

  曲笙抱臂道:「我只問了一個問題,做出了我的選擇,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行,不行,小白要吃掉你!」

  「小黃也要吃掉你,不過我們通明獸很講理,所以你在被吃前,可以提出一個願望,吃掉你後,我們會為你完成。」

  「對,我們是通明獸,可以看透你的內心,如果你心理想的願望和說的話一樣,那麼說真話的小白吃掉你。」

  「如果你心口不一,那就讓說謊話的小黃吃掉你!」

  「快說!」

  「快許願!」

  曲笙歎了一口氣,她伸出左手,對著離她最近的那隻通明獸招了招手。

  通明獸虎頭虎腦地湊了過去,曲笙笑撫其頭,無奈道:「你們就會這些了嗎?」

  這同情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呦嗚……」那隻被摸的通明獸發出了舒服的聲音,另一隻也湊了過來,曲笙便勉為其難地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

  「我的願望啊,就是讓愛說謊的小黃吃掉我。」

  其中一隻被摸得直眯眼的通明獸一下子豎直了耳朵。

  它張開嘴,左思右想,竟好像無法下口。

  另一隻也急了,它一巴掌推開小黃:「為什麼不讓小白吃?」

  小黃迷茫道:「小黃,小黃好像不能吃她,為什麼呢……」

  曲笙笑眯眯道:「是啊,為什麼呢?」

  「不管,小白要吃!」

  小白對著小黃撓了過去,小黃立刻反擊。

  兩隻打得不亦樂乎,早就把問題忘到腦後。

  曲笙則散去了笑意,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著火門走了過去。當她推開門,才發現裡面是一間密室,密室的正中央正放著一枚半尺長的鑰匙,她從容地拿起戰利品,推開另一側的門。

  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樹。

  這梧桐生得奇怪,眼前只能見到兩丈高的樹幹,上方被迷霧籠罩,什麼都看不清,想來是有特殊的禁制在其中。

  夏時和桐姝已經在樹下等著她了,手中正是一枚一模一樣的鑰匙。紫覃站在一邊,看她出來,似乎也是鬆了一口氣。

  「小姐姐!」桐姝開心地撲了上來。

  「看來我是最晚的一個。」夏時能通關在意料之中,桐姝能這麼快,著實讓她驚訝。

  「前後相差不過半刻鐘而已,桐姝比我出來得還要快。」夏時道。

  「小姝很厲害,裡面的關卡難嗎?」

  「不,不難,」桐姝把鑰匙交給曲笙,用手比劃著,「裡面,有一個很漂亮的妹妹,她問我,能不能把心臟給她。」

  曲笙愕然。

  「你怎麼回答的?」

  「我問,給了心臟,能不能給我鑰匙?她說能,我就給了。」

  曲笙伸手輕輕撫摸桐姝因高興而紅潤的臉頰,她輕聲道:「傻小姝,不能給,一定不要給,有小姐姐在,就算是沒鑰匙也沒關係啊,傻孩子……」

  桐姝低下頭,蹭了蹭曲笙的額頭道:「小姝要幫小姐姐。」

  曲笙再沒追問下去,這一關試煉,果然是心性最純淨的桐姝才能完成,只是她莫名心疼她。

  安撫好桐姝,曲笙對夏時頷首示意,而後對紫覃道:「三把密匙已經湊齊,既然這最後的鳳凰之心試煉,會取最高值為試煉上限,那麼我們三人便無法一起進去,我身為蒼梧掌門,理當由我完成。」

  紫覃接過三把鑰匙,將其拍入樹身,待一個法陣隱隱成型,方道:「鳳凰之心試煉便在這株有十萬年樹齡的天啟梧桐內,若試煉者在一個時辰內到達天啟梧桐的樹頂,即可取得鳳凰之心。若是失敗,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身殞道消,你可有異議?」

  曲笙摸了摸下巴:「我只想知道這天啟梧桐有多高?」

  「不過十丈罷了。」

  十丈,對於修士來說,不過剎那就可到達的距離。

  看來這天啟梧桐,不簡單吶。

  ---------------------------------------


  【小劇場】

  老白鼬用單身不知多少年的語速說道:「就算你又快又持久也不會有姑娘喜歡的!」

  迷之畫外音道:「但是人家有顏值啊!」

  老白鼬怒急攻心,卒。

  【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情人節特輯】

  小天使們好,這裡是由吳道長主持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我們的口號是——不負責,不核實,不拒絕,不查證。

  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是什麼呢?

  當然是虐狗的好日子,所以我們做了一期「情人節特輯」,專門用來花式虐狗。

  在本章中,剛好提到了青彌峰劍修的體能,提起這個,大概沒有人比「人間雙璧」之一的柳昔卿柳元君更有發言權了。

  好的,今天就讓我們來採訪一下這位幸福的姑娘。

  目前她正與晏修元君在南海度假,當吳道長好不容易找到那座被兩個人承包的小海島,拍響結界時,裡面似乎傳來了劇烈的波動。

  片刻後,這位美貌風靡整個修真界的女人打開了結界,她雖然衣衫整潔,卻臉帶紅潮,渾身柔若無骨,如一朵嬌豔欲滴的薔薇花,用一種饜足而慵懶的聲音問道:「有什麼事嗎?」

  看著這明顯被滋潤過後的表情,此時此刻,吳道長只有一個念頭——我為什麼要過來自取其辱!!!

  「咳,貧道想就青彌峰劍修的體力一事,問一下柳元君的看法。」

  「他很好,比任何人想像得都要好。」

  「能具體點嗎?」道長拼了。

  「一刻也不想離開他,因為每時每刻都有不一樣的體驗,非常棒,非常完美,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被心愛之人捧在手心,用整個世界來疼愛,時刻都像是在愉悅的巔峰,無論什麼都能滿足我,而我反而要擔心是否能滿足他……還有……」

  「不,請別說了,求你了!」

  「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沒有了!」

  ……

  對不起,因為吳道長受到了成噸的傷害,所以這一期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就到這裡。

  咱們下期再見。

  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兩情相悅者長長久久,單身狗們也能找到自己心儀的另一半。

  就像上面這一對兒一樣。

  另,給看到這裡的新讀者做一個人物卡:

  第一部《馴徒記》的男主夏承玄,女主阮琉蘅,是夏時的父母。

  第二部《修真之魔修難為》的男主晏修,女主柳昔卿,是夏時的師父和師娘。

  他們的故事在本文只做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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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13 11:48 AM

第四十章 鳳凰之心(五)

  曲笙祭出定軍槍,她伸出左手撫摸那蒼老的樹幹,問道:「這裡面可有什麼限制?」

  「只能帶入一樣法寶……你別看我,如果不是這條限制,就算用低階符籙砸,我也能幫你砸出一條路來。」紫覃沒給曲笙準備低階法寶,他見過曲笙手中的那杆定軍槍,儘管看不出材質,但以他的眼光,那杆槍絕對不亞於極品法寶。

  「可有曾經通過試煉的人留下心得?」

  「沒有。前面的三道關卡都是獸族所設,但天啟梧桐卻是鳳凰之心自身所帶的試煉,進入之人都受規則之力的限制,無法對人言明其中真容,所以獸族至今仍不知裡面是什麼樣子,但古老的傳說卻警示獸族不可擅入,想必自有道理。」

  「上一個通過試煉的,是什麼樣的人?」

  提到這個,紫覃的神色便不太好看了,他沒好氣道:「幾乎每百年都有人來求鳳凰之心,天元紀年以來,能通過的試煉的不足十人。」

  曲笙「哦」了一聲,她沒問那些失敗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因為事已至此,多知無益。

  「我上了。」她回眸一笑,對紫覃道,「放心吧,我一定還你一個胖乎乎的鵪鶉精。」

  她手上凝聚靈力,慢慢探入那法陣之中,立刻便感覺到樹幹的回應,一股強大的吸力湧來……

  曲笙的身體陷入樹幹之中,消失於人前。

  紫覃心中五味雜陳,他對蒼梧這一行人其實並無信心,再強大的修士,進了鳳凰之心試煉也可能有去無回,他早有心向狐王求鳳凰之心,卻又摸不透涼君大人的性子,只得揣著一顆上下不安的心,在一邊等著結果。

  而桐姝發現曲笙消失後,便默默走到天啟梧桐旁邊坐下,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彷彿這樣就一定能等來她的小姐姐一般。

  只有夏時穩穩當當站在中央,他看著那株天啟梧桐,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早在幫曲笙開靈竅的時候,他就在夏家的暖冰裡留了一絲神識,可以感受到曲笙的靈力波動,確認她是否還活著。

  所以曲笙成功也好,失敗也罷。

  有他在這裡,若是曲笙出一點事,他就敢劈了這天啟梧桐做柴禾。

  ※※※※※※※※※※※※

  對於已經能將空間之術玩出各種花樣的修真界來說,天啟梧桐的內部堪稱簡樸。

  沒有空間疊加之術,沒有複雜的結界,不是華麗的秘境,僅僅是一個真正的空心樹樁,沿著內圈延伸出一級級的螺旋樓梯,看上去,只要從臺階開始攀登,就可以輕鬆到達傳說中鳳凰之心所在的樹頂。

  曲笙把手放在儲物袋上,略作試探,便知此地果然有禁制,她已經無法與儲物袋溝通,如今能依靠的,唯有手上這杆定軍槍了。

  她定了定心神,走到第一級臺階前,邁出了第一步。

  「嗒。」

  當靴底接觸到臺階,她腦袋瞬間「嗡」了一下。

  像是有無數怨念,無數野獸的咆哮突然在耳邊炸了那麼一下,臺階上吹起一陣狂風!

  她用手擋住眼睛,待風平息後,發現一名俊秀的青年出現在她面前,這青年目光中帶著一絲憂鬱之色,他看著曲笙道:「你來了。」

  曲笙並沒有見過這名青年,但是能出現在天啟梧桐內的,應當是有靈性之物。

  「妖獸?樹精?幻象?」

  青年笑了起來,可即便他在笑,那眉也不展,更像是苦笑了。

  「我不是妖獸,也非樹精,我便是鳳凰之心的本體,既然你想得到鳳凰之心,自然是我來迎接你。」

  曲笙微笑道:「您還真是客氣了。」

  青年頷首示意,隨後他收起笑容,指了指上方,問道:「這鳳凰之心試煉,你可知為什麼獸族不能進入?」

  「為何?」

  「因為獸族有天敵,鼠懼貓、貓懼狗、狗懼狼、狼懼豹、豹懼虎……種群相剋,形成一條鏈狀因果,即便再強大的獸族,也有它所恐懼的對象,而那些天啟梧桐便會幻化出那些心中恐懼之物,使妖獸裹足不前,無法在一個時辰之前到達天啟梧桐的頂端,古往今來……只有最強大的妖獸,才能取得鳳凰之心,只可惜最近幾萬年中,都沒有妖獸願意來試了。」青年有些悵然道,「所以那些獸族才會找有因果牽連的人修簽訂契約,讓你們為它們效命。」

  曲笙慢慢舉起手中的定軍槍:「既然獸族會在天啟梧桐內看到自己的天敵,那麼人修呢?是不是也會在這裡看到內心最恐懼之事?也會看到自己的天敵,人修的天敵,又是什麼?」

  「怎麼會?人修比妖獸奇怪得多,他們雖然也有本能恐懼,但只要心中有牽掛,便總能突破幻境,所以用幻象來阻撓人修,是下下之策。因為人修沒有天敵,人修的天敵,就是人修自己。」

  「既然我的天敵是我自己,嗯……那你準備用什麼方法阻撓我?跟我在這裡聊天耗時間嗎?」

  「小友真是風趣得緊,人修向來奉行先禮後兵,既然我已交代清楚,那麼曲掌門,請你走好這條……不歸路吧……」他的身體漸隱,聲音縹緲,在她眼前就這樣消失。

  不歸路?

  曲笙心裡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在她眼裡,任何一條路都是不歸路。

  因為大道不容人回頭。

  她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凝神靜心,緩慢而堅定地邁出第二步,走向第二級臺階。

  周圍場景驟然變幻,曲笙整個人陷入空靈之中,耳邊突然傳來了人語聲。

  ……

  「師父,你不是說我有靈根嗎?為什麼已經兩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辦法引氣入體?」

  「笙兒可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呀?」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聽不懂。」

  「唔,因為笙兒今後會成為師父最驕傲的弟子,所以這是老天對你的考驗,如果笙兒能克服困難,就一定能引氣入體。」

  「真的?我會成為師父最驕傲的弟子嗎?可,可我看書上說,五靈根的資質不好修煉的呀。」

  「傻孩子,五靈根又如何?天道為凡人降下靈根,便是給凡人開啟了一扇通向真知的大門,只要向道之心在,靈根又有什麼差別?師父的小乖球這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

  ……

  她艱難地邁出第三步,走向第三級臺階。

  ……

  「師父,來做客的僮兒聚在一起偷偷笑話我,他們說我是個浪費丹藥的廢物。」

  「哦?那你如何做了?」

  「我用師父給我買的雁翎槍揍了他們一頓!」

  「什麼?你打了棋湖的僮兒?哎呀呀,那人最是護短,不過沒事,小打小鬧嘛哈哈哈……女孩子怎麼能隨便給人欺負,敢笑話我的徒兒,哼,我才不會去跟他道歉。」

  ……

  她咬著牙,忍著淚,邁向第四級臺階。

  ……

  「笙兒,為師要走了。」

  「好,你放心走。」

  「把這個爛攤子留給你,笙兒,不要怪師父。」

  「我不怪。」

  「當年,若不是師父和師兄師姐們都戰死,這個掌門原本輪不到我來做,我是個既中庸又軟弱的人,到最後,我也沒能振興蒼梧,帶你們回蒼梧山。」

  「沒關係,師父不是說過,笙兒是你最引以為傲的弟子嗎?你想要的,我會為你完成,你最在意的蒼梧根,由我來守。」

  「好,真是好孩子,可是太辛苦了啊……留下我的笙兒這樣辛苦,為師……」

  捨不得。

  ……

  她恍恍惚惚地繼續走著臺階,從不知道自己會遇到這樣的試煉。

  幻象?她不怕。

  殺人?她不懼。

  千重萬險,一死不過頭點地。

  唯有這滿是孺慕之情的回憶席捲而來,讓人無處可逃。

  曲笙那顆曾被人用無私的關愛蘊養出的赤誠之心,壓不垮、折不斷,能向死而活,能逆境求生,唯獨不堪受這些往事的磋磨……那些被她珍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被這樣殘酷地挖出來,幾乎肝腸寸斷!

  若無淩海真人的舐犢之情,便無今日之曲笙,也無今日之蒼梧。

  ……

  她停下來極力穩定心神,抬起袖子亂抹了一把臉,再次踏上臺階。

  身邊景色又變了。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蒼梧的情景,師兄師姐們一窩蜂出來看他們的小師妹,他們每個人的容貌與現在並無變化,可那時候,分明都還沒心沒肺著,都還燦爛著。

  那時的大師兄何簫還是個會編草蟈蟈的青年,他坐在山石上,笑著為她吹奏一曲。

  三師兄徐鼓偷偷為她帶來黏牙的灶糖,卻不知她正是換牙的時候,不小心真的黏掉了牙,她嚇得大哭,整個蒼梧都驚動了。

  四師兄封笛還不敢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他老老實實地修煉,儘管總開小差。

  五師姐管鈴還沒有嫁去天瀾丹派,會親手為她縫製衣裳。

  七師兄胡築會給她講一些奇怪的遊歷故事,那故事中有會飛的山峰,有吃人的房子,有會笑的魚……

  八師兄關瑟的花被她摘下來吸花蜜,他自己下不了手教訓小師妹,只好氣鼓鼓地找師父告狀。

  師叔壬江真人總是不見身影,來回奔波尋求歷練機緣,那時候他還不怎麼愛哭,只是笑起來總有幾分苦澀。

  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現在這樣的?

  大師兄死了。

  三師兄只知埋頭鑽研。

  四師兄麻痹自己。

  五師姐遠嫁他鄉。

  七師兄十年未歸。

  八師兄成了庸庸碌碌的花農。

  壬江師叔變成一個總在崩潰邊緣的哭包。

  是她無能嗎?

  曲笙已不知走了多久,沒了時間參照,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有腳下臺階在延伸,像是一條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孤獨之路。

  蒼梧在哪?

  她又該在哪?

  維繫這樣一個岌岌可危的門派,耗盡幾代人的心血,堅持著希望,堅持著寧死不折的心性,熬過風雨飄搖,熬過人間大劫,熬過太平盛世……

  留在她手上的,又該是怎樣的一個蒼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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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20 08:46 AM

第四十一章 鳳凰之心(六)

  場景再次變幻,一位倔強的少年公子站在她眼前。

  「你說你是蒼梧掌門?怎麼會有你這樣落魄的掌門?」

  她的靈魂彷彿離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自己,那原本惴惴不安的少女強壓下心中的忐忑,慢慢出自信的微笑,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將她的第一名弟子康紂南收入座下。

  那時候的曲笙非常沒有安全感,蒼梧像是一個風一吹就散的紙架子,她不知道該如何做,不知道如何面對師兄們,於是她只知道悶頭賺錢,然後去燒那不靠譜的機緣灶,想著能發大財,或是收一個驚才絕豔的弟子,即便身死後也有人能繼續撐起蒼梧。

  自康紂南後,她陸續帶回了常鈞語、桐姝、魯延啟,還收下了當鋪老闆的小兒子嚴琮,可這些鮮活的少年也沒能讓蒼梧振奮起來。

  他們太弱小了,不知要多久才能成長為一名足夠承擔起門派重任的修士,在此之前,僅僅是護著他們不夭折,就已經讓她殫精竭慮。

  曲笙心裡明鏡,如果蒼梧不是在晉城,他們這樣的門派陣容只怕死得更快,都不需青極宗這等規模的宗門插手,甚至一兩個元嬰期的散修也能滅了他們。

  她陷入了一個漩渦之中。

  數千年沉重的過去,在窮困中掙扎的現在,步履維艱的未來。

  「蒼梧」兩個字,師父說的辛苦——這十六歲的少女笑著背負在身,但那細弱身體之下,早已千瘡百孔。

  她站在天啟梧桐的臺階中段,下無大地,上不著穹頂,只一人煢煢孑立在半空中,似已不堪重負的行人,在乾旱的沙漠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拼腳下的那一步。

  「人修的敵人,就是人修自己。」鳳凰之心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她笑了。

  「你這話不對。」

  曲笙用定軍槍撐著自己的身體,再次邁上一級臺階。

  「我的敵人,不是我自己,也不是我所背負的蒼梧。」

  一級。

  「我的敵人,是所謂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是這個優勝劣汰的殘酷世界!」

  二級。

  「我以天下為敵!」

  三級。

  「既然確定了目標,那就好辦了。」

  四級。

  「我會走給你看,讓你們看看一個廢物,也能取得你們的至寶!」

  她拄著定軍槍,顫巍巍地走了上去。

  一名纖細的少女,走在浩淼的虛空中,跋涉在心路之上,在責任的鞭策下,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汗水已經濕透全身,她用手握住掛在頸部的暖冰,那裡有蒼梧歷任掌門的氣息,為她指引著方向。

  ……

  又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星空越來越明亮,一個形如鳳凰展翅的圖騰在那裡不斷旋轉,色調柔和,含有吉祥昌盛之意。

  那便是試煉的盡頭!

  曲笙拼命地想更快一點,但她手腳已經快不聽使喚,每踏上一級臺階,四肢都在顫抖——但這沒關係,就快了,蒼梧和晉城,都有救了。然而就在她將要邁上最後一級臺階,伸手去觸摸那圖騰的時候,突然感覺到面前出現一層屏障,她怎樣也無法突破。

  那個目光憂鬱的青年出現在屏障內,他站在那圖騰的旁邊,不無遺憾地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小姑娘,你失敗了。」

  曲笙如遭雷殛!

  她搖搖欲墜。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青年一揮袖,恍惚間曲笙又回到了晉城,她看到暴怒的大妖一口火吐在晉城上空,頃刻間滿城焦土,護著蒼梧的陣法熔得面目全非,師叔被利爪撕碎了丹田,師兄們在火中掙扎,她的徒弟們已經變作角落裡的一堆灰燼。

  只有夏時還在漫天火焰中苦撐,他那雙桃花眼看著她,流露出讓人心折的哀豔之美。

  「別難過,只要你還活著,蒼梧就還在。」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被火舌吞沒。

  曲笙流出的淚瞬間被周圍的火焰炙乾,她茫然想到,門派沒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她一步步走進角子街,火焰撩出辛辣的火舌,她的頭髮都已經捲曲,發出陣陣焦糊味。一直走到已被烈焰包裹的蒼梧小院門前,她停了下來,看了良久。很奇怪,即便周身都是火焰,可她手中的定軍槍就像她的心一樣,還是那樣冷酷的溫度。

  她喃喃道:「怎麼會沒有意義呢?蒼梧根還在我身上,只要我還活著,蒼梧就永遠不會死,我可以像開山祖師明潛真君那樣為道義而死,可以像逢朗祖師一樣為凡人戰死,可我永遠不會為這種無妄的意念喪失信念。」曲笙的眼睛漸漸散去迷霧,變得越來越明亮,「就算走到世界盡頭,就算天下只剩我一人,我也會戰鬥到最後!」

  她為這凋敝的門派戰鬥。

  她與這吃人的世界戰鬥。

  她與自己的身體戰鬥。

  她與死亡戰鬥。

  哪怕恐懼,哪怕低微,她都必須一往無前,因為——因為蒼梧就在她身後啊!

  眼前的火焰猙獰,然而曲笙已經無畏,她將左手探入那火焰之中一探,便知這火其實正是那層屏障。她收手,轉而提起定軍槍,周身靈力運轉於八大靈竅,近乎本能地使出那一招「橫掃千軍」!

  「破!」

  這鳳凰之心試煉本就依據闖入者的修為來定,那層屏障在曲笙的全力一擊下立刻土崩瓦解,眼前的火海砰然碎裂,露出後面的真實景象。

  出現在曲笙眼前的,正是天啟梧桐的樹頂,她一步蹬上後,發現那名氣質憂鬱的青年坐在樹枝上,細碎的陽光落下來,顯得恬靜而美好。

  可青年的笑容卻仍是苦的,他苦笑道:「果然是後生可畏,看來這枚鳳凰之心,終於等到了它的有緣人。」他手掌中托著一顆赤紅色的丹果,「帶著它,去了斷你的因果吧。」

  在破除試煉的剎那,曲笙已不見狼狽,她接過鳳凰之心道:「多謝前輩。」

  「作為唯一一個以煉氣期通過試煉的修士,我還有一樣東西贈與你。」他從鬱鬱蔥蔥的茂密枝幹上摘下一片梧桐葉,輕吹一口氣,那梧桐葉並不見有何改變,只是更鮮翠欲滴,「這是天啟梧桐樹頂之葉,人修戴在身上,可避凶獸。」

  「謝謝你!」曲笙極是高興,她雖然沒見過好東西,但不拿白不拿啊!怎麼說也是天啟梧桐……雖然她並不知道天啟梧桐有什麼厲害。

  「那麼前輩,我該怎麼從這裡出去?」曲笙問道。

  青年忽然孩子氣地笑了笑,冷不丁伸手推了她一把。

  「去吧。」

  曲笙目瞪口呆,就這麼從樹頂跌了下去!

  ※※※※※※※※※※※※

  曲笙在天啟梧桐裡遭受心魔考驗,外面的人也不輕鬆。

  紫覃一直在掐訣計時,桐姝緊張地掰著手指數數,夏時已走到天啟梧桐旁邊,時刻準備救急。

  眼看一個時辰的時限將到,夏時的識海中突然傳來涼君的傳音:「你怎麼一副要活劈了天啟梧桐的表情?」

  「她若不出來,只好我進去了。」

  「嘖,你急什麼?在修真界,試煉就意味著機緣,風險越高,機緣越大,鳳凰之心裡的心魔路乃是應天勢而生,若是經由此一煉,今後她晉階不生心魔,豈不是好處?」

  涼君此話不假,這是一個可以修道問鼎長生的世界,修士可以掌控五行之力,修煉道法,參悟天地規則,在這方世界中,乃是呼風喚雨的存在。然而就算是修士,也有懼怕之物。

  天劫、雷劫、心魔——這三樣,每一樣都可以毀掉一個修士。

  而其中,天劫和雷劫是天道規則下,修士只能憑自己實力抵擋的災劫,只有心魔劫防不勝防,所以說修道之人最重心魔、

  什麼是心魔?

  修士修行,講究去偽存真,人性中的負面情緒和劣性,都被他們以修煉法門壓抑、轉化、消解——但人性又豈是能完全消滅的?在某個你脆弱的時候,它便悄然滋長,纏在你的心頭,誘惑你失去控制,若干年修行,頃刻摧毀。所以心魔的反噬,一旦催發便是十分兇險,成為修士的最大噩夢。

  一旦抗不過心魔關,輕則墮入修羅道成魔,重則陷入心魔境如活死人般苟延殘喘,甚至直接身殞道消!

  可你若以為心志堅定便不會出現心魔,那便錯了。

  心魔如同修士的伴生物,它並不是心智脆弱之人的專屬,而恰恰相反,心魔一視同仁,甚至心志越是堅定,出現的心魔才越是可怕。它無形無質,抽象、費解、無常;它非善非惡,卻能直指人心中最不願示人的一面。

  當前修真界,築基和金丹期已是可以用丹藥便能突破的境界,卻唯獨晉階元嬰需要抵抗心魔入侵,因此修士才不得不在金丹期下山歷練,洞悉世情,道心扎實,方才能晉階元嬰。

  曲笙一個不過才煉氣後期的修士去闖心魔路,必定極為艱難。

  夏時垂眸道:「原本……該我來闖的。」

  「免了,你還真想絕了這世上最後一棵天啟梧桐不成?」

  什麼人都可以去試這心魔路,唯獨夏時不能去,這也是他默認曲笙一個人進去試煉的原因。

  眼看離時限還有最後半刻鐘,夏時心中一直在演算這片禁制的範圍和強度,卻不想他剛想探查天啟梧桐的氣息時,上方突然隱隱傳來曲笙的呼叫聲。

  夏時瞬間判斷曲笙的位置,他身形閃動,抬頭向上望去時,從天啟梧桐的迷霧之中,看到一團模糊的身影正從高空墜落。

  「夏時!夏時!」

  驚慌失措的曲笙大叫著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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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20 08:54 AM

第四十二章 世事往復笑癡狂(一)

  沒有任何猶豫,夏時張開手臂接住了曲笙,把嬌小溫軟的身體抱了個滿懷,他怕她被下墜的力道所傷,甚至還後退了幾步,卸去了衝撞的勁力,免得她受傷。

  其實夏時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接住曲笙,但他瞬間想到她在開靈竅時茫然絕望的呼喚,如今聽到她喚他的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擁住了她。

  一直擔憂的心也定了下來。

  而曲笙落在夏時懷裡時,差點摔死的危機立刻被男子沉穩的懷抱化解,她本能地摟住他的脖頸,一下子便想到在試煉中他被火舌吞沒的樣子。

  曲笙也是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內心深處,竟是前所未有的怕他死。也許是青極宗大戰之後,也許是他屢屢擋在她身前……這份怕,是責任是愛護,也是因為他對她那種近乎不求回報的好。

  但是她不相信人真的會無所求,那麼他到底想要什麼呢?曲笙抬頭看著夏時,映進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

  只要別要她給不起的就好。

  ……

  兩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但畢竟是修士,冷靜得也快。

  曲笙知道大家都在等她的消息,立刻舉起手中的鳳凰之心:「拿到了,我拿到鳳凰之心了!」

  旁邊的紫覃一個箭步衝上來,看著曲笙手中的朱紅色丹果道:「果然,果然是鳳凰之心!瑜藍有救了……」愛子能夠失而復得,他亦是狂喜得有些失態。

  桐姝也撲了過來,不過礙於夏時正霸佔著曲笙,急得在旁邊一疊聲叫道:「小姐姐,抱,小姐姐!」

  夏時將曲笙放下來,她略作整理,便走到紫檀面前,將鳳凰之心交給他:「蒼梧幸不辱命,已履行契約,拿到了鳳凰花之心,晚輩祝前輩早日復活瑜藍,得償所願,同時,也希望您能幫我們查出陷害瑜藍的真凶,還它和蒼梧一個公道。」

  紫覃小心地接過鳳凰之心,鄭重道:「放心,本座一定會令屬下調查此案,且從今以後,蒼梧派便是我千豐城的貴客,我保你在黑崎州暢行無阻!」

  曲笙笑道:「那便多謝前輩了,既然事情已經辦完,我等這就去與涼君大人辭行,畢竟晉城那裡,還需給慈祿宮一個解釋。」

  紫覃不待見晉城那群人類,一提起便冷哼一聲,他掌心中出現一根紫色長羽,對曲笙道:「這是本座的信物,如果他們不聽解釋,你將此物祭出,它自會傳遞信息到千豐城,屆時,本座定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解釋!」

  既然能隨時召喚大妖,那麼這羽毛不僅僅是信物,更是蒼梧的保命符啊……曲笙笑眯眯道:「前輩果然俠肝義膽,一諾千金,不愧為一城之主。」

  當曲掌門熨帖的時候,好話也是不要錢一樣往外倒的。

  「不過曲掌門也不用著急離開黑崎州,」紫覃道,「既然諸位小友已與我千豐城結緣,我也有正事想與蒼梧商談。」

  「願聞其詳。」

  能做到城主的位置,紫覃憑的可是真本事,一旦進入公務模式,也是氣場十足,他面帶微笑,且那笑還帶了點兒誘惑的意味。

  「眼下有一條財路,需曲掌門協力相助,不知你可願與千豐城聯手,在這修真界中,展開一番作為?」

  財路?

  曲笙缺靈石都要缺瘋了,但她好歹還有一絲理智,罕見地磕磕巴巴道:「此、此話怎講?」

  「修真界皆知,物產豐富的黑崎州是目前除秘境外最大的撈金之地,倒賣者將物美價廉的黑崎州資源運往其他州,再高價轉賣,如今獸族也不想困囿於小小黑崎州,本座想尋一個機會,在人修城池開設商鋪。因此,本座需要有人在晉城為我打通各項關係,不知曲掌門意下如何?」

  曲笙冷靜了下來,她沒被眼前巨大的利益糊了腦袋,因為這條財路並不好走。

  獸族自天元紀年後,在狐王涼君的領導下,一改往常低調形象,開始與人修做起了生意。

  因為修煉功法與所需之物很少與人修衝突,於是它們發掘黑崎州的修煉資源,開始與人修一起進入各個秘境探寶,之後再與人修交易。因為物美價廉,於是黑崎州的生意越做越大,獸族出售的資源,在各地黑市上成為炙手可熱之物。

  但獸族的生意一直都局限在黑崎州內的九大主城中,原因很簡單,修真界的生意與凡俗大不相同,很少有修士敢出了自己地盤開店,為了貨物的安全,必須雇傭高階修士保駕護航,只是傭金就讓人望而卻步,更別提盈利。是以修真界本地商鋪多,分店極少,能開得起來的,無一不是後臺強硬的勢力。

  比如專門搜集珍稀的六萬年老字號「異寶閣」,以及背後莊家乃是格物宗的「明德塔」——這兩家在修真界屹立不倒數萬年,也是用大量人力物力堆出來的,乃至從東勝州起家的虛妙山「致遠齋」,也是最近一千年才開始在其他州開分號。

  看來獸族也不甘心於總被人修倒賣資源,想自己開拓商源了。

  「這件事,前輩應當與魏國慈祿宮商議,為何找上蒼梧?」

  「我信不過人修,而且千豐城只是遷入商號罷了,」紫覃說得倒是坦蕩,「最近魏國與楚國打得不可開交,以魏國的國力,現在已是捉襟見肘,因此近幾年才對七國以外的修士開放魏國國土,若我沒記錯,蒼梧也是因為這項福利,才遷入晉城的吧?」

  「門派遷入與商號遷入不同,門派好管制,商號則如一條流通的溪流,難以保證會帶來什麼……更何況,還是黑崎州的商號。」曲笙直言不諱,「我覺得慈祿宮不會答應。」

  「這你就錯了,魏國國庫缺錢得很,連丹平城也向修士放開,千豐城想在晉城拿下一個商鋪,易如反掌。」

  曲笙權衡再三,與商鋪合作,就意味著蒼梧要給予商鋪一切幫助,又因為商鋪乃是獸族所開,蒼梧也要為其做擔保,等於是又攬了一份責任在身上。按理說,蒼梧這種小門派根本沒辦法提供這種庇護,但曲笙窮啊……

  她一咬牙,問道:「如何分賬?」

  「二八。」

  曲笙皺眉,還未等她說話,她腰間的靈獸袋先不幹了!

  「放老子出去!」六文錢唰地跳了出來,眼如銅錢,閃著金光道,「二八怎麼行!必須四六分!」

  紫覃略一打量,便知這隻是嗜財如命的元寶鼠。

  「我千豐城負責運輸、貨源、售賣,只需要你們做擔保,幫商鋪打點而已,你也未免太獅子大開口了。」

  六文錢寸步不讓,它又拿出那張小算盤,一邊劈裡啪啦地打著,一邊道:「十分利,本金不過占三成,七州各修士主城都有你們的運輸據點,所謂的運輸成本和其他成本算在一起不過一成,你淨掙六成,居然只分蒼梧這麼點兒?」

  「三七,不能再讓了,不然……」

  曲笙急忙按住六文錢:「三七就三七分!」

  「唔,唔唔蠢貨……我還能再戰!」六文錢拼命掙扎,「千豐城必須給蒼梧優惠條件,還要先付定金!」

  不得不說,在精打細算上,曲笙還算明白,但論起生意經,她不如元寶鼠。

  紫覃根本不準備跟六文錢死磕,他只道:「既然雙方都有合作意願,那麼這些事,我會派屬下與你們聯繫。咱們不宜讓涼君大人久等,還是先回主殿為好。」

  曲笙從善如流。

  幾個人順著原路回到主殿,寶座上卻已不見涼君,只剩之前接待眾人的小兔妖道:「恭喜諸位凱旋歸來,大人有事先行一步,由我來為幾位踐行。」

  她依舊是祭出水鏡,微微欠身退在一邊。眾人也不便多做停留,順著水鏡出了酈宮。

  紫覃:「請幾位隨我去千豐城,定當豐厚款待。」

  曲笙玲瓏心竅,她知紫覃現在最想做的事必定是去復活瑜藍,便道:「不敢叨擾,我憂心晉城同門,還請前輩講我等送回晉城。」

  紫覃也不堅持,他喚道:「棕翎何在?」

  一名男子出現在紫覃身後,他耳邊垂下許多棕色碎羽,與髮絲纏在一起,再以玉冠束住,顯得別致而活潑,人亦乾乾淨淨十分順眼,他低聲道:「屬下在。」

  「替本座送幾位貴客回晉城,之後大小事宜,由你與曲掌門商定後,再回報本座。」

  「棕翎得令。」

  紫覃介紹道:「這是我的得力幹將棕翎,五階修為,負責與你們聯絡,本座亦會追查那陷害我兒的兇手,就此告辭。」紫覃輕笑道,「不過,想來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罷,他使出瞬移神通,人已經消失在青丘城中。棕翎便帶著眾人出了城,而後搖身一變,化為翅展足有十丈的巨大鵬鳥。

  「貴客請上。」

  曲笙幾人上去後,棕翎便清鳴一聲,扶搖直上,向著晉城的方向展翅飛去。

  ※※※※※※※※※※※※

  當初紫覃差點碾碎晉城,聲勢之大,就連旁邊的城池亦是感應到晉城劇變,這些城主都慌忙報信到了丹平城,請求上方支援。而曲笙果然沒猜錯,慈祿宮真的不想為一個晉城得罪黑崎州的大妖,只想等大妖洩憤之後,再發動譴責要一些賠償回來,可比晉城那一城的平民百姓值錢得多。

  就算是現在的主君魏摯,也只想著與楚國交戰,連慈祿宮都不管的事,他自然不會插手,只是可惜沒多讓晉城百姓充軍罷了。

  曲笙回到晉城時,為了防止晉城百姓恐慌,便求棕翎化作人身跟他們進了城,好在護城大陣已被紫覃破去,如今是暢通無阻。

  城中居民,青壯年的都已清醒,老幼也清醒了大半——但城主府已經空了,只留下安塵被綁在城頭上等著抵命。

  他像是一個殘破的旗子,搖搖晃晃掛在那裡,苟延殘喘著。

  當曲笙把他解下來時,安塵已沒剩幾口氣了。因為殺瑜藍是他出的手,醒過來的人們將怒火撒在他身上,各種碎磚爛瓦丟上來,砸得人頭破血流。

  他已是神志不清,看向曲笙的目光渙散,哪裡還有咄咄逼人的氣勢,竟成了被主人拋棄的老狗,傷痕累累,恐怕也不知該恨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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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20 09:33 AM

第四十三章 世事往復笑癡狂(二)

  上次買的丹藥還剩了點,曲笙取出一枚餵給他,總算保住了安塵的命。

  棕翎側著頭看著他們,他明顯不是很理解人類的做法,獸族經歷過許多坎坷,尤其獸潮之後,獸族亦是傷亡慘重,他們早已學會團結對外,若是千豐城有同伴被欺,所有獸族都會義不容辭地幫忙助陣,絕不會將他交出去。

  「既然獸族欲與晉城合作,那麼,請曲掌門與我一同將實情告知百姓。」

  「好。」

  棕翎展露原身,巨大的鵬鳥飛上半空,天空立刻暗了一半,晉城的人們果然又慌張了起來,呼號聲漸漸響起,卻不想上方傳來轟雷般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千豐城城主幼子慘死於晉城之中,經查明,兇手另有其人,與晉城和蒼梧無關,為了補償晉城百姓,千豐城城主特令我於晉城中救濟百日,三日後實行。諸位,獸族願與人類結好,望爾等周知!」

  曲笙亦是朗聲道:「諸位父老不用驚慌,殺死彭樹海與陶悔等人的元兇,意圖挑撥晉城與獸族之間的關係,其心可誅,此事已由千豐城城主接手,蒼梧將從旁協助,若有人知曉相關線索,盡可告知我等,蒼梧必將追討罪責,以慰死者在天之靈!同時,蒼梧許諾之賠償不變,三日後於角子街街口發放!」

  此時人們才放下心來。

  「還是蒼梧派靠得住啊!」

  「曲掌門小小年紀能獨當一面,我第一眼看她,便知此人有通天徹地之才,不愧為蒼梧掌門啊!」

  「造孽啊,魏國不要我們了,城主丟下我們了,還好有蒼梧的修士在。」

  「唉,唉我的腰,老頭子,你還記得上回說賠償多少來著?」

  「你們說,妖獸的救濟裡會不會下毒啊?」

  ……

  在人們的七嘴八舌聲中,曲笙拖著半死不活的安塵,同棕翎回到角子街。

  棕翎:「我還有些事需要去丹平城處理,三日後,我必定回晉城,屆時我與曲掌門再商議。」

  曲笙知道他是去代表千豐城與慈祿宮交涉,便想了想,問道:「你可有做生意的經驗?」

  「自是有的,不過在人修城池開店這種事,對於獸族來說,還是第一宗。」

  曲笙打開靈獸袋,將六文錢托了出來道:「這是我的契約靈獸,它可以隨你同行,且合作開店事宜,你也可與它商量,這位名六文錢,是……」她摸了摸元寶鼠的小腦袋,「是我的管家。」

  六文錢驕傲地挺起胸脯,拍著道:「放心,我一定保證你們都不會吃虧!」

  棕翎同為獸族,自是知道元寶鼠的厲害,當下露出喜色道:「那便謝過曲掌門了!」

  看著棕翎飛走,她才推門進入蒼梧小院。

  迎面便是一名高瘦的少年,他一雙單眼皮,鼻樑高挺,唇薄得幾乎只剩一條線,但卻是眉清目秀,十分俊俏。

  「師父。」

  曲笙一愣,隨後喜道:「鈞語,你出關了?」她再一看,居然已經看不透少年的修為,「你築基成功了?」

  「託福,晉城要塌了,師父要掛了,我拼著一口氣好不容易築基,結果出關後,師父卻不見了,不僅如此,門內還多了兩個男的……」少年看了一眼被曲笙拎著領子的安塵,涼涼地補充道,「好,現在是三個了。師父,每次徒兒出關,你都要給我這麼多驚喜嗎?」

  別看蒼梧的徒弟基本都是撿回來的,但曲笙撿徒弟也是很嚴苛——必須是機緣灶燒出來的,她才會撿。細數曲笙這四個徒弟,都經歷了一番波折才收下,當屬被嚴掌櫃硬塞進來的嚴琮最輕鬆。

  大徒弟康紂南生在華平道崖嶸府的地方大員家中,因為眼疾和高傲的性子,即便有父親寵愛,也總是被人排擠,因此極為敏感多疑,曲笙見到康紂南時,他差點被家人害死,是曲笙想方設法幫他躲過一劫,於是心灰意冷的康紂南留了家書,兩人連夜出逃,從此康紂南便跟著她清修。

  二徒弟常鈞語則是在黑龍山附近被仇家追殺,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術,全身潰爛,整個人慘不忍睹……曲笙那時繼續被機緣灶坑著,二話不說出手相助,卻沒想到常鈞語是個屬刺蝟的,一點都沒念好,張口便是一頓冷嘲熱諷。曲笙心知他仇家必定不簡單,他不念恩,她不求義,一拍兩散再無瓜葛,實則是為她好。可她不能放著少年那副不人不鬼的樣子不管,於是秉承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原則,尋了樹洞照顧了他三天三夜。若是死了,她問心無愧,若是活了,就得跟她回蒼梧。

  三徒弟嚴琮進蒼梧的原因很簡單,他爹不想常年見不到兒子,所以把他送到一個離家最近的地方修煉。

  四徒弟便是魯延啟。

  她對幾個徒弟的態度也很分明,對康紂南是寵,對嚴琮是嚴,對魯延啟是激勵,唯獨對常鈞語沒轍。

  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卻軟硬不吃,牙尖嘴利,刻薄成性……但曲笙知道,常鈞語其實是這群弟子中,最懂她難處的人。

  她故意板起臉,挺起胸,撐起做師父的威嚴道:「胡鬧,那是客卿夏前輩和你四師弟,至於為師手上這個……明明是日行一善!」

  常鈞語冷笑:「城主府都不敢要的麻煩,而且還是……還是一個修僕,你肯給人情,人家未必領,要不要這麼濫好人?」

  「沒指望他領,我只是見不得無辜的人死罷了。」曲笙直視少年,「鈞語,為師若不是這個性子,你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常鈞語冷哼一聲,從她手中扯過安塵的領子:「盡是撿一堆麻煩!」

  但是他還是接過了師父手中的麻煩不是嗎?

  曲笙笑了笑,轉身進了蒼梧小院。

  ※※※※※※※※※※※※

  回到蒼梧,將弟子們安頓好,又將安塵託付給常鈞語照顧,將眾人都打發走,曲笙才扯了扯夏時的衣袖道:「我送夏道友回客房,好不好?」

  夏時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仍是應下,兩人便沿著碎花小徑向客房區走去。

  走到差不多的時候,曲笙不由自主地將手探入袖子,摸了摸一直藏在身上的那片天啟梧桐葉子……她長這麼大,基本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別說極品法寶,就算上品法寶也是只在店鋪裡瞅過一眼,那些天材地寶就算有印象,也是從典籍上看來的。

  她推測這天啟梧桐被青丘狐族珍藏,葉子有趨避凶獸的功效,應該也算得上寶物,她第一眼見到,便想送給夏時——蒼梧不能創造任何條件給夏時,卻反而要他出人出力,若是有靈石,誰會好意思送護身符呢?

  現在這片葉子,大概也是她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吧……

  「夏道友以前在絕地觀,定是見識過許多寶物的吧?」

  夏時以為她在套話,謹慎地道:「絕地觀不過是小宗門,不過我倒是讀了些書,也能認識一二。」

  她從袖子裡取出那片葉子遞給他:「天啟梧桐裡面有個哭臉的樹妖,他送給我一片樹頂的葉子,說是有趨避凶獸的能力,你瞧瞧,可是稀罕不?」

  夏時取過來,用神識一探,卻探不出什麼功效,他只聽說過青丘狐族會將鳳凰之心放在天啟梧桐中保管,那天啟梧桐除此功能,再無其他信息現世,因此他也不甚清楚。不過涼君不會讓蒼梧後人吃虧,就連那開商鋪,想必也是涼君早有打算,正好將此事交予曲笙,分些油水與她。

  「既然能守護青丘狐族的至寶,天啟梧桐必然有其特殊性,若說趨避凶獸,依照鳳凰之心的稀有,應該是真的。」

  「這種功效可有用?」

  「修真界也有許多驅獸的法寶,卻都需要靈力驅使,這般隨身攜帶就起作用的,確實稀有。」他盡職盡責地解說道。

  曲笙這才放下心,她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那便送給夏道友好了。」

  夏時拿著葉子的手一頓。

  來蒼梧有些時日了,外人大概無法想像這個門派究竟有多窮,只有幾百靈石的公賬,連一遝像樣的符籙都買不起,而護宅大陣被紫覃破了之後,那點靈石也不夠修復,買新陣盤什麼的就更不要想了。

  他以為曲笙會賣掉這片葉子,以為她會當做寶貝留給弟子,卻沒想到她會送給他。

  不知為什麼,他渾身說不出的愉快,一顆心彷彿被熨帖開來,放在那雙白嫩的小手上輕輕撫摸,一腔說不出的溫存。

  往常拿著琉璃石的天材地寶不當回事,如今不過是一片葉子罷了……可他就是想要。

  「這麼好的東西,還是補貼門派,或是留給弟子們吧。」

  「門派自有我來操持,而紂南他們自有他們的機緣……這片葉子,是蒼梧對道友的一番心意。」她急忙解釋道。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夏時輕笑,將葉子收了起來。

  曲笙輕呼一口氣,若是第一次這麼鄭重地送東西,就被人家拒絕,那她真是無地自容了。

  何況眼前人笑得那般好看,曲掌門頓時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她展露笑顏道:「夏道友喜歡就好。」心裡給自己打氣,要努力賺靈石養美人啊,要不去哪找夏時這樣既賞心悅目又旺家的人?蒼梧最近過得雖然磕磕絆絆,卻都有意外收穫,能與黑崎州的獸族合作,不知多少人要被閃瞎眼。

  不知不覺,養夏時與養門派,也被曲掌門放在一塊兒相提並論了呢。

  夏時哪裡知道曲笙的心理活動,只是看著她的微笑,忽然又想起她在酈宮裡說那群狐狸不專業,又收了笑容道:「其實也不用掌門大人送什麼東西,只要曲掌門少去幾趟豔陽樓,我便謝天謝地了。」

  曲笙一噎,笑得立刻乾巴起來。

  「哪,哪有……唔,前方就是客房了,哎,我突然想起安塵那還缺丹藥,我這就去給他送過去!」

  曲掌門溜得比兔子還快。

  夏時則沉了眉眼,心道早晚拆了那豔陽樓!

  只是如今的兩人都沒意識到,這一幕十足十像妻子埋怨喝花酒的相公,只不過……調換了個位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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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5-21 08:45 AM

第四十四章 世事往復笑癡狂(三)

  妖獸風波平息後,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了。

  一聽說晉城沒事,大妖不再追究殺子之仇,城主安放之和駱明、環璩兩位慈祿宮修士立刻從雲台城返回晉城,裝模作樣地安撫了一下居民,又得知蒼梧與獸族搭上了線,於是駱明又上蒼梧一番虛情假意,曲笙借機將獸族準備在晉城建立商號之事說明,等候城主府的回音。

  至於安塵,城主府壓根就當他死了一樣,再沒提起,修僕的地位可見一斑,而安塵也似是死了心,除非必要的話,否則一概不多言,默默地在常鈞語的院子裡養著傷。

  曲笙其實並不討厭安塵,就算是當初聚眾為難蒼梧,也是在其位,謀其事。安塵最多算是城主府的爪牙,平日裡又並沒做什麼盤剝百姓的事兒,只憑瑜藍現身,他一人獨力對抗妖獸,就證明這人還算是條漢子。

  她還沒想好該如何安置安塵,一切都得等他傷好後再說。

  三日後,曲笙於角子街街口散撫恤銀,在棕翎的委託下,租用了一間小鋪,免費熬了一些抗饑祛病的靈茶作為獸族的賠償,至此,晉城百姓倒是不念城主府和獸族,而是不住誇讚曲掌門的恩德——蒼梧的名望,終於從一個角子街的破爛道觀,成了晉城有口皆碑的仁義道場。

  千豐城的獸族商號也準備開起來,生意的一應事宜由六文錢把關,曲笙收到的第一筆定金便足有五千靈石,讓沒見過多少靈石的曲掌門激動萬分,放在儲物袋裡來來回回數了好幾遍。

  徒弟們的修為也有所長進,危機總能激發人的潛能,尤其在晉階相對容易的煉氣期。

  原本煉氣中期的康紂南晉階到了煉氣後期,一直在穩固境界;

  嚴琮雖然還在煉氣中期,卻準備閉關修煉一本夏時不知從什麼地方淘來的功法;

  魯延啟依舊還在煉氣初期掙扎,但也日新月異地進步著;

  常鈞語作為師兄,築基後便沒那麼著急修煉,於是從康紂南手上接過指點魯延啟的活,並且幫六文錢打理著一些生意上的往來。

  只有夏時和桐姝還如往常一樣,堪稱蒼梧的兩根定海神鐵。

  其實常鈞語築基成功後,曲笙也有些心癢,她自覺在鳳凰之心的試煉中心境有所突破,猶豫了幾日,還是忍不住跑去了夏時的客房。

  「夏道友,我想試試築基。」她如今也沒師父指點,修煉的功法又是夏時給的,這事兒也只能找他商量了。

  其實對於現在的修真界來說,築基早已不是什麼難關,一顆築基丹直上青雲,就算是五靈根的修僕們,晉階築基也沒什麼障礙。但曲笙卻因為經脈問題,遲遲不敢築基,如今心境夠了,體內積累也夠,還被夏時開通了八個靈竅……她不可能不動心。

  夏時也覺得該是水到渠成,便道:「我也覺得可以一試,晉階築基也沒什麼特別要求,能保證靈氣充沛就可以……雖然你不能服用靈力充沛的丹藥,卻可以用靈石補充靈氣,另外,我最近找到一個不錯的聚靈陣,屆時幫你布下,當築基無礙。」

  既然夏時也這麼說了,曲笙便歡天喜地地準備閉關衝擊築基期。

  五千靈石在手,還有夏時布下的聚靈陣,曲笙關了掌門殿,沉下心,開始吸納周圍的靈氣。

  五靈根吸納靈氣極慢,半柱香後,開始有細弱遊絲的靈氣湧入曲笙身體,順著開通的經脈,進入雲門、靈墟、神封、天井、合谷、血海、梁丘八個靈竅,再經由神闕進入丹田。

  那丹田中有一團霧狀氣息,便是她引氣入體後形成的本源,也是她未來的道基。曲笙不斷用靈力去激發本源,這過程相當漫長而枯燥,但靈力卻十分的充足,不知夏時從何處得來的聚靈陣,竟給人一種在靈脈上打坐修煉的感覺,應對曲笙那細弱的經脈已是遊刃有餘。

  漸漸地,那本源充盈在整個丹田,一些玄之又玄的意念漸漸反映在她的腦海中。

  做人之本——曲笙自己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立世之本——少女站在人流往來的街道上,周圍的行人熙熙攘攘,她穿著一身白袍,肅立其中。

  修道之本——她逆行,與人群擦肩而過,向著前方,走著一條佈滿荊棘之路。

  身心之本——所謂「身無垢,心無塵」,又有幾人能做到?無情無欲非我本色,她散髮御風,淨足踏蓮,俯瞰眾生。

  真正深埋在她靈魂深處的那一絲悲憫終於浮現。

  那是蒼梧的道——藏在咬文嚼字的門規裡,藏在洋洋灑灑數十部的《蒼梧道藏》中,藏在不甚實用的《歸一經》中,藏在「不為進者動,不為退者動,不為強者動,不為惡者動,不動如山,敢擔天下」的庭訓中……

  這份道,曲笙所知尚淺,卻並不妨礙她將其貫徹到底。

  當身體力量積蓄到「杯滿則溢」的程度,她清嘯一聲,雙手掐五方大印訣,定住丹田本源,用她全部的意念驅使靈力,在丹田種下道基,那便是在她體內開闢天地之基礎。

  靈力迷霧擴散開來,丹田形成一方領域,曲笙以意念將其構築成型,且腦海中也出現神識雛形,可正當神識與丹田氣脈相連時,那原本運行正常的八大靈竅居然再次周轉不靈,她幾度提氣失敗,牙關緊咬,忍不住從握住幾十塊靈石,想用靈力強行衝開經脈!

  ……

  「啊!」

  掌門殿中發出一聲慘叫。

  ※※※※※※※※※※※※

  曲笙已經閉關了大半個月,其間棕翎開的商號已開始正式運營,取名為「黑崎大商」,而隨著第一批貨物來到晉城的,還有剛剛被復活的瑜藍,正精神百倍地在蒼梧折騰著。

  沒人能想到曲笙築基會出問題,在大家的認知中,只要感應到自身可以築基,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整個修真界中,已經很久很久沒聽聞過築基失敗的例子了。

  只有夏時將一部分神識放在掌門殿外。

  當他聽到那一聲慘呼,幾乎是立刻衝進掌門殿,把已經半昏迷的曲笙從聚靈陣中抱了出來。

  曲笙慘白著雙唇,額上盡是冷汗,她扯住了夏時的衣襟,把頭埋在他胸前,脆弱得像一片單薄的草葉。

  「我很好,我沒事,不過是失敗一次罷了,不過是一次罷了……」

  夏時不敢貿然用神識檢查她經脈,只好道:「你先休息一下,待我查明原因,再行定奪。」

  「不,我一定要築基,哪怕是失敗十次、百次、千次……」

  夏時感覺到衣服上浸了一片濕意。

  「夏道友,我……我不想這樣廢物下去啊!」她痛苦地嘶喊道。

  如此深的執念爆發出來,便有走火入魔的徵兆,夏時立刻將手覆在她額頭上,沉聲道:「凝神,定心!勿入心魔!」

  修士初期道心不堅定,本就是步步心魔,只是金丹期之前大多人都無比順遂,所以心魔往往在金丹和元嬰期顯露得格外嚴重。也只有曲笙,在晉階築基的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又強行用靈氣沖經脈,才會被執念佔據心頭。

  她仍是顫抖著身體,牙齒磕碰,像是在做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夏時當機立斷,自琉璃石中取出一枚紅果,不由分說地塞進曲笙嘴裡,隨著一股芬芳的蔓延,曲笙才漸漸平靜下來。

  那蠢蠢欲動的心魔竟被鎮住了!

  要知道在修真界,對付心魔只有四種常規手段——化神修士放能施法的清神訣;宗師級丹修煉制的斷念丹;舉世不超過百棵的天地靈根「問心竹」;而最後一種,便是這名為「菩提血」的紅果,因色澤如血小如水滴,從而得名。它是一種伴生靈植,所需伴生物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雷多的地方。

  夏時是雷靈根,引雷自不再話下,這修真界起拍價百萬的果子,他自己嘗試著種了一些,大概也夠曲笙吃一頓飽了。

  曲笙沒意識到自己剛才一口就上百萬靈石,若是知道,恐怕心魔都會嚇回去。

  當菩提血起效後,她慢慢坐直身體,漸漸收攏情緒,又重新變回那個堅強的姑娘。

  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很是歉疚地道:「是我冒進了,請夏道友幫我檢查一下經脈吧。」

  夏時將神識探入她體內,光速游走一周天後,鬆了一口氣道:「丹田築基已成,卻礙於經脈不通暢,因此無法與身體其他部分共鳴,所以才會失敗,倒是不影響之後晉階。」

  沒有因為強行用大量靈氣貫通經脈而導致筋脈盡毀,真是萬幸。

  她一點一點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低聲道:「好,等準備充分,我再試一次。」

  當曲笙從院子裡走出後,門口已經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腦袋,都是關切的目光,就連在蒼梧養傷的安塵都拄著拐杖,遙遙站在後面往這邊望。

  而人群裡,最醒目的,正是一隻神氣活現的大個胖鵪鶉,它膀子伸得老長,指著曲笙嘲笑道:「咕咕咕,築基還能失敗,愚蠢的人修,咕咕咕,真是太好笑啦!」

  曲笙陰沉著臉走出來,她很想知道是誰把這欠收拾的熊孩子又帶來蒼梧的,難道她堂堂蒼梧掌門成了保姆不成?

  而且……她有一種想把這胖鵪鶉再掐死一遍的衝動,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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