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孑與2 -【明天下】《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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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6 11:34 AM

第五十一章 做生意的第一步

    雲昭抽抽鼻子不屑的道:“沒聽說過!”

    洪承疇笑了,看看雲昭的瓦罐,嗅嗅味道然後背著手道:“某家的名字沒能止兒啼,這是某家的錯。”

    雲昭笑道:“以後會的!”

    洪承疇道:“何以見得?”

    雲昭看著洪承疇的眼睛道:“以後一定會的!”

    麵無表情的洪承疇第一次有了神情,一腳踢開了抱著他的腿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羊湯館掌櫃認真的看著雲昭道:“黃口小兒,你如何得知?”

    雲昭笑道:“母親說我是野豬精,所以,我無所不知!”

    洪承疇微微一笑,抓著雲昭的胸衣,將他從小板凳上提下來,俯視著雲昭道:“今日在街市口,朝廷律法剛剛殺了一頭成精的野牛,一頭早就成精的龍,還有一個號稱可以在草上飛的家夥。

    哼,殺了這麼多的賊寇,你這頭小野豬精居然還敢在鬧市欺負人莫非是嫌官府的刀子不利嗎?”

    雲昭摸摸自己肥厚的脖頸道:”不成,我母親還指望我考狀元呢,沒了腦袋可沒法子考。”

    洪承疇歎息一聲摸摸雲昭的圓腦袋道:“對,這才是正途,既然你已經就學,為何還要依仗惡奴欺負人?

    難道你的《三字經》全部學到住肚子裏去了嗎?”

    雲昭學洪承疇歎口氣道:“今天本來想找點好吃的,才走到這裏,就被這鍋醃臢的羊肉湯壞了胃口,不得已,過來教這個掌櫃的幾手做菜的絕活,沒想到他不領情,還指揮他的夥計在人群裏罵我。

    我不揍他揍誰?

    另外,我家沒有惡奴,這三位都是我本家叔叔。”

    洪承疇笑道:“好一張伶牙俐齒,一句話就把這位憨厚的掌櫃打成了惡人。

    某家隻知道你現在站在人家的店鋪裏,手上用的東西都是人家的東西,那裏有你這般吃人家飯砸人家鍋的人。

    小小年紀就刁頑不堪,你的師長為何人?”

    “我外公姓秦!”

    “可是陪亮公?”

    “正是!”

    “陪亮公家教甚嚴,家中子弟也大多知書達理,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小子?”

    雲昭不理會洪承疇的詰問,反而仰起臉道:“這麼說,吃人家愛飯砸人家鍋不好嘍?”

    洪承疇搖頭道:“不好!”

    雲昭道:“你幹過這種事沒有?”

    洪承疇傲然一笑道:“沒有!”

    雲昭認真的彎下腰向洪承疇施了一禮道:“既然如此,在此道上,先生堪為雲昭之師!”

    洪承疇微微一笑,並不接茬,不過他對雲昭有這種順杆爬的急智還是很欣賞的。

    遂指指砂鍋道:“你先考慮自己如何逃脫大難再說,如果你做的菜沒有賴老六做的好,一頓鞭子是跑不掉的。”

    雲昭拍拍胸膛道:“今天是來教他做飯的,世人愚昧,珍饈美味在前,不知苦心學習,卻哭哭啼啼的告狀,真是愚不可及。”

    聽雲昭用大人的口氣說話,洪承疇忍不住笑了出來,對雲昭道:“先做出珍饈美味再說。”

    賴老六在一邊哼哼唧唧的道:“看你胡亂搗鼓一通,能做出什麼樣的美味來?”

    雲昭大怒,跳起來一拳打在賴老六的肚子上,賴老六抱著肚子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大聲的朝洪承疇道:“官爺,你看的仔細,這個小惡人又行凶了。”

    洪承疇皺眉道:“你一個大人跟一個頑童計較什麼?”

    說完賴老六,洪承疇又對雲昭道:“如果你做的菜沒有你說的那麼美味,我就要替陪亮公教訓你一下。”

    雲昭無所謂的笑了一下,就揭開砂鍋,一股濃香就飄散開來。

    洪承疇輕聲‘咦’了一聲,就來到瓦罐邊上,用勺子攪動一下罐子裏的羊肉,用手輕輕扇一下香氣,自言自語道:“氣味不錯,就是不知吃起來如何。”

    雲昭朝瓦罐裏瞅瞅,發現湯汁還多,羊肉還沒有上糖色,重新蓋上蓋子道:“再讓香味飄一會!”

    洪承疇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桌子後麵,笑眯眯的看著雲昭,今日是閑來無事到處逛逛,卻沒有想到會遇見這麼有趣的一個孩子。

    羊肉的香味飄出去老遠,圍觀的眾人也開始用力的吸鼻子,這是真正的濃香,遠不是賴老六一鍋煮了一天的羊雜湯能比的。

    “這個小孩子的本事不錯啊,比我婆娘做的味道還好些。”

    “你婆娘除過會做攪團一鍋粥之外還會什麼?說不定人家真的是野豬精轉世。”

    “賴老六做了一輩子的廚子,今天要是敗在這個小孩子手上,以後他做的飯連狗都不吃……”

    開始眾人還畏懼洪承疇這個官員,說話的人多了,竊竊私語就變的嘈雜起來。

    賴老六自己也變得緊張起來,伸長了脖子朝瓦罐看,卻不敢過來查看。

    他很確定,剛才那個小胖子就是胡亂做了一氣,胡蘿卜切得亂七八糟,羊肉還是用糖炒的,這是從沒見過的做法。

    這東西聞起來香,吃起來一定難以下口!

    雲昭輕輕地攪動羊肉跟胡蘿卜,往裏麵丟了一些青蒜道:“可惜了,沒有土豆,沒有辣椒,否則,這鍋肉還能更香一些。”

    洪承疇嗅著被青蒜激發出來的新的香氣聽到雲昭的話就奇怪的道:“土豆?辣椒?”

    雲昭再次歎口氣,指揮賴老六將罐子裏的羊肉倒在一個銅盆裏。

    對賴老六道:“你可以先嚐嚐,免得說我欺負你。”

    賴老六哪裏敢品嚐,端著銅盆小心翼翼的送到洪承疇麵前小心的道:“官爺,您可要為小人做主啊。”

    洪承疇笑道:“本官這張嘴巴隻認美食,到時候誰做的飯菜美味些,他就替誰說話。”

    雲昭卻不管這些,從銅盆裏挖出一盤子放在洪承疇麵前,小心的將調料包取出來,用油紙包好了,這才交給雲猛,再讓活計將銅盆裏的菜分成很多小份,直接送給了周圍看熱鬧的路人。

    洪承疇此時已經吃完了胡蘿卜,羊肉還剩了一些,掏出手帕擦擦嘴道:“中規中距,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如果是豬肉味道可能更好一些。

    如果本官所料不差,你的廚藝比不上賴老六,隻是占了香味,顏色兩道,我可有說錯?”

    麵對官員,雲猛,雲虎,雲豹這三人到底缺少說話的底氣,雖然心中老大的不忿,卻不敢直言,生怕洪承疇記住他們的模樣,還把頭低了下去。

    “我知道這麼說你不服氣,你的廚藝跟賴老六根本就沒法比,比唯一比他強的地方就是你讓你叔叔收起來的那一包調料,你這是在偷天之功為己用啊,你說是不是啊,野豬精?”

    “那是我家祖傳的秘方!”

    雲昭一句話出口,賴老六頓時就把眼睛睜的老大,其餘路人也齊齊的‘哦’了一聲。

    雲猛,雲虎,雲豹神色緊張,而雲昭自己已經把胖手塞嘴裏了,完全是一副說錯了話痛不欲生的模樣。

    洪承疇將最後一塊羊肉放進嘴裏淡淡的道:“本官聽聞東南鹽商,以及齊魯大家才有整理菜譜的習慣,沒想到陪亮公也有這樣的雅興。

    算了,這場比試就算一個不輸不贏,畢竟,你也不能讓賴老六沒了吃食。”

    說完話,就有些泱泱的離開了座位,在出門的一瞬間忽然轉過頭看著雲昭道:“過猶不及,你今日已經為你家中的秘方打響了名頭,本官不知不覺進入了你的彀中,算是一個大添頭。

    你們家中接下來要開飯堂嗎?

    如果開了,要記得本官的這份人情,以後去你家中的飯堂吃飯,可不許收我的飯錢喲!”

    雲昭瞅著這好大一群看熱鬧的人群,笑的下巴下又多了一條褶子。

    朝洪承疇施禮道:“多謝大人成全!”

    賴老六連忙對洪承疇道:“官爺,他們還毆打了我!”

    洪承疇厭惡的看著賴老六道:“蠢材!”

    說罷就真的揚長而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7 12:33 AM

第五十三章 沒存在感的錢少少

    在洪承疇這種人眼中,凡是愚笨的,拙劣的,平凡的人被人用智力欺壓都是活該!

    他甚至能從這些事件中品味出一絲絲的雅趣來,日後在當做談資在與友人下棋,飲酒,或者喝茶的時候當做笑料說出來,毫無憐憫之心。

    雲昭就不一樣了,他對這種事情更加的不在意,做過之後就會忘記,畢竟,他將來的目標就是當賊寇,賊寇如果還對這樣細微的事情上心,還當個屁的賊寇。

    所以,倒黴的人依舊是賴老六,他的生意或許不會受太大的影響,臭的隻是名聲罷了。

    以後,隻要有食客上門,都會用這一段故事來笑話他一下。

    見賴老六欲哭無淚,雲昭還是有些心軟,不過,當錢多多用崇拜的目光看他的時候,他就不自覺的挺高了胸脯,帶著一群人回到了秦府。

    回到內宅的時候雲昭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出去的目的了。

    連忙叫住錢多多道:“你弟弟呢?”

    錢多多道:“他跟猛叔他們去了前院。”

    雲昭摸索著下巴皺皺眉頭:“我們明明是一路回來的,為什麼我好像沒看見他?”

    錢多多道:“他就跟在你身後,還幫你撿了一次手帕,一次銅錢。”

    雲昭疑惑的想了片刻道:“事情是有,為什麼我居然不記得他長得什麼樣子?

    不行,你把他叫來,我仔細看看。”

    錢多多翻了一個白眼敲敲桌子道:“這裏是內宅,你是人家的表少爺才能進來,我弟弟是外男能進來嗎?”

    說完就扭著腰肢走了,自從她弟弟回來之後,這個丫頭變得越發驕傲了。

    雲昭沉思了一會,發現自己確實對這個錢少少沒有什麼印象,隻記得那是一個瘦弱的跟豆芽菜一樣的小子……

    第二天,雲昭正在前院仔細的攪拌一盒子醬油,等添加了很多鹽巴的醬油被攪勻之後,就小心的倒在一個抹了一層豬油銅盆裏,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雲昭就搬來一把竹椅子,坐在樹蔭下乘涼。

    長安的八月依舊熱浪滾滾,天空中一絲雲彩都看不見,遠處的大雁搭露出半截灰了吧唧的塔身,就像平地上起來了一顆竹筍。

    名聲卓著的鍾樓,鼓樓雖然距離秦府很遠,中午的時候,雲昭還是聽見了鍾鼓響動。

    昨晚事情很多,睡得夜晚,雲猛買來的調料不但要仔細的分類,還要按照分量分裝好,就這一件事就讓雲昭忙碌到了子時。

    今天還有幹菜,醬料需要準備,都得雲昭自己處理,所以一大早救起來了,忙碌完這些事情之後,剛剛躺在竹椅上,頃刻間,就睡過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覺得身邊嘈雜的厲害,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就好像看到了母親怒氣衝衝的臉,看樣子,昨日裏偷拿母親錢的事情發了。

    閉著眼睛調整好笑容,這才睜開眼睛衝著母親笑道:“您怎麼來前院了?”

    雲娘板著臉道:“站起來,你外公有話問你。”

    雲昭從椅子上跳下來就看見外公正在研究他晾曬在銅盆裏的醬油。

    雲昭被母親推推搡搡的來到外公身邊,不等他說話,就聽秦培亮道:“你來長安這才兩天半,就名揚長安,殊為不易,隻是,在庖廚一道上揚名,有些偏差了。”

    雲昭道:“沒法子,家裏窮,我想弄一點新鮮東西給家裏找一點吃食。”

    秦培亮放下銅盆道:“你母親的陪嫁不算少,怎麼就沒了你的吃食?”

    雲昭昂首道:“姓雲的從來沒有讓婦人女子養活的習慣,我老祖不肯,我爹不肯,到我這裏一樣不肯。”

    秦培亮的老臉微紅,捋捋胡須道:“錢財就是用來花用的,如若不用,豈不是失去了錢財本來的麵目?”

    雲昭道:“我家先生嚐言,遠古時期的帝王城郭,不過是三裏之城,七裏之郭,現如今的城郭橫跨百裏之遙,房屋殿舍密密匝匝,都是先人一手一腳幹活幹出來的。

    如果我們這些後人,一個個都崽賣爺田不心疼,我們哪來的華服,美舍享用?

    我母親的嫁妝,不過是她一介寡婦活命立身的根本,有了這些東西即便是我父親不在了,她也能衣食無憂,不至於衣食無著。

    雲氏子有手有腳,要母親的嫁妝做什麼?說不得要給母親的嫁妝裏再丟兩顆‘沒奈何’才好讓她富足。”

    秦培亮無奈的搖搖頭,晃晃手裏的銅盆道:“就靠你晾曬的這些醬油?”

    雲昭咧開嘴笑道:“世上最賺錢的生意永遠都是跟衣食住行有關,這是人活命的根本,所以,外孫準備從這裏入手,給家裏立一門可以養家糊口的生意。”

    秦培亮皺皺眉頭道:“如何做?”

    話說完,秦培亮就迅速的擺擺手道:“你無需說出來。”

    雲昭微微一笑,朝秦培亮拱手道:“在外祖家中置辦生意有辱門楣,外孫今日就搬去雲氏在西安城裏的雲氏店鋪。”

    秦培亮有些失落的擺擺手道:“也罷,雲氏是雲氏,秦氏是秦氏,終究是兩家人,你若要搬出去,你搬出去即可,你母親就住在家中。”

    雲娘連忙對父親道:“萬萬不可,這隻皮猴子若是獨自出去了那還了得,父親,女兒要時時看住他。”

    秦培亮哼了一聲,甩甩袖子走了。

    見外祖父走的不見了人影,雲昭歎口氣道:“一個好好的讀書人,怎麼就想幹劫奪女兒嫁妝這樣的醃臢事情呢?”

    雲娘難為情的看看兒子道:“父親沒有這樣做。”

    “他這麼想了!

    不過,還算是有些讀書人的風骨,終究沒有撕破臉皮。”

    雲娘歎口氣道:“想要為娘嫁妝的不是父親,而是你的三個舅舅,這秦氏園子看著大,其實裝的人也多,人一多呢,就容易生糾紛。

    父親想要給你兩個舅舅置辦宅院,實力不濟罷了,好了,我們走,這兩日住在家裏,娘也是滿身的不自在,去自家的地頭好些,至少,娘不用下廚,不用看人臉色。”

    雲昭點點頭算是同意母親的話。

    他從銅盆裏的剝下來一層黑褐色的軟皮,舉著軟皮對著太陽看了一眼,就掛在繩子上,回過頭對母親道:“我們開始收拾吧,收拾好了,這東西也該晾曬好了。”

    “這是什麼東西?”

    “調料包!”

    “要這個調料包做什麼?”

    “煮肉,做紅燒肉,做黃燜羊肉。”

    “你要開飯堂?誰會買這個?”

    “蒙古韃子!”

    “啊?蒙古韃子?”

    “福伯跟我要蒙古韃子的人頭才肯打開武庫。”

    “你在這裏麵放毒藥了?”

    “以後再放,現在要賣錢!”

    “好,就不追究你偷錢這回事了,錢多多的弟弟錢少少給你做書童怎麼樣?”

    雲昭無奈的看著母親道:“你現在還能記得起錢少少長什麼模樣嗎?”

    雲娘愣了一下,拍拍腦袋道:“還真是,我真的記不清楚他長得什麼模樣了,隻是覺得這娃娃可憐。”

    雲昭再看了一眼跑來跑去幫他幹活的錢小小再次歎口氣道:“這個小子天生就是那種容易被人忘記的人。”

    “那麼你呢?”雲娘聽兒子這樣說,立刻來了興趣,仔細看了兒子一眼,又仔細看過了錢少少。

    雲昭跨前一步道:“我是那種讓人隻要見了一麵就難以忘懷的那種人!”

    “沒皮沒臉!”

    雲娘口裏罵著,心裏還是喜歡兒子,吧唧一聲,在兒子胖臉上親了一口,就急急忙忙的去內宅收拾東西去了。

    在雲氏她作威作福慣了,回到娘家當受氣包才兩天,她就有度日如年之感。

    至於兒子要做什麼調料包,隨他去,反正偷錢買的調料,家裏的用得上,算不得浪費。

    至於什麼跟蒙古韃子的買賣,就當這孩子胡說八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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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7 12:34 AM

第五十四章 救命稻草

    在去雲氏糧店的路上,雲昭抓著錢少少的臉在認真的看,且把這家夥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摸了一遍,這才確定的道:“你真的長了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的。”

    錢少少委屈的看著雲昭不做聲。

    他的眼睛不大也不小,眉毛不濃也不淡,鼻子不高,也不矮,嘴巴更是沒什麼特點跟很多人的嘴巴長得一個模樣。

    “我這個弟弟一不小心就會丟掉,從小到大,已經丟了幾十回了。”

    雲昭歎口氣道:“不論是誰攤上你這個一個親姐姐,都會被人無視的。”

    錢多多點點頭道:“是啊,明明是男娃,本應該是最得寵的,偏偏就沒人喜歡他,就我一個人把他當寶。

    我問過大娘子了,他以後就當你的書童,跟著念點書,將來娶一房妻子,幫我們家傳宗接代。”

    雲昭仰頭看著天空,他忽然發現,自從來到大明世界之後,這裏的人,尤其是女人都考慮的非常長遠。

    比如自己的老娘在發現兒子不傻的第一瞬間,就在幻想兒子考上狀元,帶著新媳婦穿著大紅衣袍給她跪地敬茶的場麵。

    現如今,錢多多也在考慮弟媳婦這個問題,而且已經開始幻想弟弟,弟妹給她抱來大胖侄兒的場麵,看她傻笑的模樣,估計那個繈褓中的大胖侄兒正挺著***朝她的臉上撒尿呢。

    現實生活看來是沒什麼活頭了,一個,兩個的都活在夢裏麵,隻展現未來生活中最美好的一幕,中間最艱苦的一段就準備用這肉身咬了牙拿命去扛呢。

    雲氏的糧店掌櫃還是姓雲,叫雲石德,這名字一聽就不是本家,是外房的人,年紀不大,輩分大。

    還以為母親會以禮相待,沒想到母親下了馬車之後臉上就布滿了寒霜。

    雲掌櫃本來挺的很直的腰板,自從見到母親,就再也沒有直起來過。

    “賬本!”

    母親說一聲,帳房先生立刻就捧出了賬本,跟掌櫃的一起站在一邊彎著腰等待母親質詢。

    雲昭坐在一張高大的椅子上吃著店鋪裏招待大客人的茶點,這些茶點沒什麼好味道,就晃蕩著懸在半空的雙腿百無聊賴的打量這座糧店。

    以前隻知道雲氏有糧店,隻是沒想到糧店的規模會這麼大,一條街不過三百來米長,雲氏糧店就占了半條街,就雲昭這幾天對西安店鋪的了解,這絕對算得上是西安城有數的大買賣。

    鼓樓,鍾樓附近的兩家糧店雲昭沒有看過,就大差市這一間的規模來看,其餘兩家的規模絕對不會小。

    大差市原本是舊有的萬年縣縣城的橫街,因為靠近關中最大的驛站京兆驛,逐漸變成了最大的草市,隨著關中人的口音逐漸發生變化,大草市也就變成了大差市。

    雲昭想了想後世西安城的這個位置,忍不住在心裏歎口氣,如果那時候,家裏有這樣的三間大糧店,自己哪裏用得著苦心經營什麼調料包,沒的讓人笑話……

    母親看完了賬本,又立刻查驗了庫房,長長的戳子插進草垛編織成的糧垛,抽出來之後查看了糧食的成色,再讓夥計倒回去。

    這一套流程母親做的行雲流水,非常熟悉,看樣子這樣的事情她幹了不少次。

    “雖然有些小誤差,大體上無礙!”

    母親重新坐回大椅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給掌櫃的跟帳房先生吃了一粒定心丸。

    “小人一定仔細,一定仔細!”

    掌櫃的連連作揖,見雲昭正在看他,就直起腰身朝雲娘挑起大拇指道:“少爺在南大街挫敗賴老六一事已經名揚西安城,真是英雄出少年。

    聽聞少爺手中有我雲氏一族的飯食秘方,可是真的?”

    雲娘抬抬眼皮道:“小孩子家胡鬧罷了。”

    雲昭不滿的道:“怎麼就胡鬧了?是我弄出來的秘方,有了我的秘方,可以將粗陋的食物變成美食!”

    掌櫃的連忙道:“不知少爺如何用這張秘方,如果可行,雲氏在鼓樓的糧店處,還有一處空置門麵,可以專門經營飯堂生意。”

    雲昭歎口氣道:“這份秘方隻能將粗陋的食物變得美味一些,論到飯堂的精工細作,還是不成的。

    所以,我們家不開飯堂,我們專門做調料包!賣給蒙古韃子改善他們粗陋的食物。”

    掌櫃的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追問道:“如何做?“

    雲娘不耐煩的道:“好好地做正經生意,別想一出是一出,他是孩子你也是小孩子?”

    雲掌櫃笑呵呵的道:“大娘子有所不知,這跟蒙古人做生意大有可為啊!”

    雲娘見掌櫃的一臉正經,就坐直了身子道:“那就說道說到!”

    雲掌櫃向前一步道:“大娘子有所不知,這蒙古人的吃食粗糲,無非是燒,烤,煮再加上風幹這四樣。

    每次蒙古人來關中做生意,最喜長安街市的吃食,為此流連忘返者層出不窮。

    如果少爺的秘方真的可以改變他們粗糲的飯食,小人以為這門生意大可做得!

    現如今,關中糧食產量銳減,咱家的糧店存糧已經明顯不足,到了來年四月,咱們家的糧店就將麵臨無糧可售賣的局麵,官府又不許我們屯糧不賣,到時候若是沒有糧食售賣,一定會是一場大官司啊。

    如果我們家此時轉行,不做糧食買賣了,該做別的生意,咱家的買賣就還能繼續,等我們熬過這場大災荒,等糧食充盈了,再開糧店也不遲。”

    糧店開不下去的事情年初雲娘就很清楚,可是呢,雲氏之所以能開糧店,就是因為雲氏是雲家莊子的糧長。

    身為糧長,就有收繳錢糧給朝廷的義務。

    以前,關中糧食充盈,糧店的掌櫃們買進糶出總能依靠盈餘將雲氏的糧差補上,今天不成了,農夫手中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糶出,即便是有餘糧,價格高昂……

    如今糧價已經上漲到了一擔糧食三兩六錢銀子的最高價格了,買糧食的人依舊絡繹不絕,隻要糧店開業,買糧食的人就不停點。

    所以,雲娘在今年夏收之後,就不曾像往年一樣把家裏的糧食供應糧店,導致糧店裏的存糧銳減。

    “大娘子,我們還能支撐半年,半年之後糧店若是在沒有新糧食入庫,官府就會查庫,一個沒有糧食的庫房,官府要是看到,會有天大的麻煩啊。

    無論如何我們要提前準備,這西安城裏的一百八十七家糧店,已經關閉了一半以上,趁著官府動作緩慢,現在關閉糧店還來得及,要是等公文下來了,這三家糧店就成了我雲氏脖頸上的絞索,會把我們最後一滴血都給擠出來。”

    雲娘瞅瞅百無聊賴的兒子歎口氣道:“昭兒,你真的能弄出來這麼一個秘方?”

    雲昭瞅著掌櫃的道:“阿爺會做菜嗎?”

    雲掌櫃搖搖頭道:“做菜是內人的事情,老夫從未涉及。”

    雲昭笑了,讓雲猛拿出一包他剛剛配置好的料包,對掌櫃的道:“把肉切碎,洗幹淨你總會吧?”

    掌櫃的笑道:“這倒是不難。”

    雲昭就看著母親道:“那就請掌櫃的買來半隻羊,把肉切碎了,倒進砂鍋裏煮,等肉快熟了,就把這包料倒進去,看看成品如何。”

    掌櫃的捧著一包料走了,雲娘又問雲猛要過來一包料,打開之後發現裏麵除過糖霜,紅棗,幹菜以及雲昭中午才曬幹的醬幹她認識之外,別的都是褐色的粉末。

    “誰家料包裏放糖霜?”

    “有糖霜才能顯得料包值錢。”

    雲昭說著話將料包重新用紙繩重新包好,墊著料包對母親道:“這樣的一包料換一隻羊,你覺得怎麼樣?”

    雲娘搖搖頭,寵溺的看著不知人間煙火胖兒子,摸摸他的小臉道:“沒有這樣的傻子。”

    雲昭放下手裏的料包笑道:“我負責去找這樣的傻子!可能要虧幾天,您別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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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08 PM

第五十五章 歡樂是最好的銷售手段

    後世的《市場營銷學》是一門很霸道的學問!

    他糅合了《心理學》《行為學》《概率學》《方法論》從人們的需要出發逐漸衍生到需求最後直接到欲望的過程,就是他的研究方向。

    這個學問本身就是一個很高級的學問,如果放到大名世界裏,這個學問就會上升到神學的範疇。

    所以,當雲昭第一次使用《市場營銷學》裏的手段開始推廣他的調料包的時候,整個長安都為之傾倒。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可以不花錢用雲氏生產的調料包做一頓肉食,而且這頓肉食可以跟自己的朋友們分享!

    當雲氏雇傭了很多小乞丐將這樣的告示貼的滿世界都是的時候,整個長安城就動起來了。

    一時間,大差市前邊的這條街道就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等人們到了大差市雲氏糧店門前。,才發現被騙了,因為雲氏說的所有人,並不包括漢人……且隻針對蒙古人。

    就在眾人大聲指責雲氏的時候,雲氏掌櫃的走出來連連道歉,且申明,這道調味包隻所以隻針對蒙古人,是因為,漢人吃肉食的機會太少了,即便是有,也會小心烹調,弄出適合自家的各種美味來,所以,這個調料包對漢人來說用處不大。

    可是呢,對蒙古人就不一樣了,不管蒙古人的烹調技藝有多差,隻要把用了雲氏的調料包,就能烹調出一鍋不算太差的肉食出來。

    掌櫃的道歉完畢,還當麵告訴在場的漢人,隻要能說動自己的蒙古朋友來嚐試一下雲氏的調料包,並且願意當場烹調,這鍋肉食就送給這位蒙古人跟他的朋友們!

    於是,向來不受人待見的蒙古人,就成了很多人爭相搶奪的目標。

    瞅著街道上被擠得水泄不通,以及正在烹調肉食的各種模樣的蒙古人,雲娘的嘴唇都咬破了。

    “今天準備了十隻羊,看樣子還不夠這些人塞牙縫的,你知道十隻羊多少錢嗎?”

    雲娘順手抓住兒子的耳朵用力的扭。

    雲昭自然是不管母親如何發怒,哪怕耳朵已經被母親蹂躪的又紅又腫,他一樣抱著一隻石榴,慢條斯理的一粒一粒的剝石榴吃。

    “明天再準備十隻羊!”

    雲昭見母親不再扭耳朵了,就抓一把耳朵對雲猛道。

    雲猛咬咬牙道:“小昭,真的可以嗎?”

    雲昭輕笑一聲道:“釣魚還要出餌料的。”

    提供羊肉提供的心驚膽戰的帳房先生顫抖著道:“五兩銀子,今天就這麼丟了?”

    雲昭道:“明天記得跟蒙古人買羊,不要用關內的瘦羊,這樣的羊肉吃起來太柴,沒什麼滋味。”

    透過窗戶,雲昭看的清楚,錢多多正跟一個高大的蒙古人湊在一起用力的攪動一口砂鍋,看樣子,他們相處的很愉快,那個蒙古人不時地傳出爽朗的大笑,卻沒有半分淫猥的意思在裏麵。

    漂亮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等著你鍋裏的羊肉準備大快朵頤呢,這時候誰還能在乎裏麵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所以,當錢多多跟一個蒙古婦人開始跳舞了,場麵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隨著越來越多的蒙古人加入,開始有更多的漢人,蒙古人,回回,藏人加入了這場狂歡的盛宴。

    看到這一幕,雲昭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大明世界是一個極度缺乏娛樂的時代,而對於這些身在異地的異族人來說,孤獨,卑微更是心頭抹不去的一抹陰霾。

    相比漢人來說,這些異族人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典範,也就是說,隻要他們開始狂歡了,理智也就不在了。

    當雲昭看到一個穿著肮髒紅衣的喇嘛也走進人群,開始傳教念經,就對雲掌櫃道:“扯半尺寬三尺長的白綾給那個紅衣喇嘛掛在脖子上。”

    “想要勒死這個臭喇嘛白日裏不成,還是我晚上去吧。”

    雲虎在雲昭背後摩拳擦掌的道,自從進了城,他們三兄弟基本上沒什麼用,這讓驕傲的雲虎無法接受,一看到有機會表現立刻請纓。

    雲昭看了雲虎一眼,不知怎麼的,雲虎居然有些局促之感,搓著手道:“我弄錯了?”

    雲昭放過雲虎,對掌櫃的說:“給那個喇嘛送一束哈達,然後等著他回送你一匹馬。

    等那個喇嘛收了哈達,就給在場的看著富裕的蒙古人,藏人一人送一條,記著收回一匹馬。

    在大草原跟雪原上,一束哈達相當於一匹馬!”

    掌櫃的用力挖一下耳朵道:“要是他們不給呢?白綾子不便宜。”

    雲昭笑道:“先找一個一無所有的蒙古人或者藏人,把白綾子給他,然後讓他把事先給他準備好的馬送給你,然後,就會有很大的收獲。

    就算是一百個人裏麵有一兩個人給你送了馬,我們就不虧!去吧!”

    雲娘見掌櫃的匆匆去辦事了,就無力地倒在椅子上拍著額頭道:“天啊,我生了一個最大的敗家子!”

    雲昭孝順的幫著母親捋捋胸口,笑著道:“要不,您現在叫停?”

    雲娘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哆嗦著道:“既然你開始敗家了,那就敗個徹底,讓你看清楚做事不能隨心所欲,這對娘來說不虧!”

    雲昭笑的眼睛都被臉上的肉給遮住了,抓著母親的手道:“這一筆買賣要是虧了,我從此不再說我是野豬精!”

    雲娘欣慰的反手握住兒子的手道:“娘知道你這是要立威,不管成敗,都是我兒上進的心思,相比之下,一些銀錢上的損失,娘還能承受。”

    母子兩正在竊竊私語的時候,錢多多推開門進來了,對帳房道:“吉日嘎拉要買一百包調料!”

    雲昭衝著錢多多挑了挑大拇指,對呆滯的帳房道:“給這個人送去一百二十包!

    再放一掛鞭炮!

    讓場麵更加熱鬧一些!”

    剛剛跳了很長時間的舞蹈,錢多多白皙的鼻尖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汗珠,見雲昭似乎更加興奮了,連忙道:“不要給添頭。”

    雲昭探手抹掉錢多多鼻尖上的汗珠道:“先讓他們瘋狂起來,福伯,去買酒,買很多酒,轉賣給這些人。”

    一直不言語的雲福慢慢站出來道:“加幾成?”

    雲昭咬咬牙道:“不加價,現在,這些人的理智還沒有喪失!”

    錢多多見雲昭沒有收斂的意思,跺跺腳,又跑出去了。

    眼看著中午就要到來了,大差市街道上已經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變成了一鍋沸騰的水。

    官府的差役來過之後,才發現這裏的人在唱歌跳舞,且大多數是異族人,連忙上報了知府。

    洪承疇聞聽此事之後,就請纓來到了大差市。

    那些喜歡舞蹈,喜歡歌唱,喜歡喝酒的蒙古人,烏斯藏人在喝了自己買來的酒後,變得更加的快活,此起彼伏的歌聲,不斷出現的舞蹈,讓守在周邊看戲的漢人大喊過癮。

    既然這些人沒有鬧事的跡象,洪承疇自然不會動武,隻是讓差役們守在周邊,自己換了衣衫之後,就躲在人群裏看熱鬧,自從打聽到這是雲氏那個古怪的孩子在賣調料包之後,洪承疇心中的好奇心就徹底的被勾引起來了。

    雲氏的調料包賣的絕對不便宜,一包調料一隻羊,這樣的東西漢人絕對是不會接受的。

    哪怕這東西能做出絕頂美味來,漢人最多嚐試一下,從價格上來說,這東西就不是賣給漢人的東西。

    洪承疇在萬眾矚目中買了一包調料,打開看了之後沒發現裏麵有特別的東西。

    不過,這裏麵的那片醬油膏跟切碎的幹菜還是讓洪承疇起了興致,他覺得這東西很適合軍用。

    眼看著雲氏夥計們帶著最真誠,最燦爛的笑容將一條條白色的綾子掛在烏斯藏人,蒙古人的脖子上,然後就有激動地烏斯藏人,蒙古人將自己騎乘的戰馬拱手相送,洪承疇的眼珠子就瞪的快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他收起調料包,開始認真的觀察這些看起來野蠻,豪邁,且快活的異族人。

    或許這才是他們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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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09 PM

第五十六章 瘋狂的人

    外邊的人越是狂歡,雲昭就越是陰冷,即便是雲娘在這一刻也覺得兒子雙眼似乎在冒綠光,他不像是一頭野豬精,更像是一匹擇人而噬的餓狼。

    隨著調料包被賣的越來越多,即便是向來穩重的福伯,這一刻也被雲昭製造的這個小小的奇跡弄得心神大亂。

    “福伯,你說的韃子到底是建奴,還是蒙古韃子?”

    雲福吃了一驚,連忙道:“大帥以前總與蒙古人作戰,後來蒙古人消停了,就變成了建奴!”

    雲昭轉過頭怒道:“這是你改的是吧?”

    雲福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道:“為國戍邊,斬的自然是來犯之敵!”

    “那幾個搗亂的人如何處置?”

    雲福隨著雲昭的手指看去,隻見幾個衣衫華貴的人正在用鞭子抽打那些還陷入狂歡中的人。

    “那該是蒙古人中的貴人,烏斯藏人中的頭人,他們沒有那麼好騙。”

    “那就報官!說有人在西安隨意毆打良民!”

    “官府怎麼可能會管這種事?”

    “那就告這些人壞了我的生意,給狗官塞點錢,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壞了我的場麵!

    另外,再給他們供應一批烈酒,真正的烈酒!”

    雲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小心的道:“少爺,這些人如果喝的爛醉,會死人的。”

    雲昭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時已經微微有些泛紅,揮舞著一雙胖胖的胳膊吼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讓他們歡快起來,場子不能散!

    送酒,送酒,送肉,送肉,如果青樓裏的歌姬願意出來唱歌跳舞,我都邀請,我全要——我要西安城裏的所有異族人都來——我現在有錢!!!”

    雲福一把捏住雲昭的後脖頸道:“遇大事要冷靜!”

    雲昭艱難的轉過頭衝著雲福怪怪的一笑道:“我這個發起人都不瘋狂,如何能讓別人瘋狂起來?我不管,現在就按照我說的去辦——猛叔,虎叔,豹叔,雲楊,雲卷,還有掌櫃的你們都死哪裏去了……

    福伯,我告訴你,不準你把我弄的昏過去,你要是敢這麼做,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雲福聞言,已經抬起來的左手無奈的垂了下去,也緩緩地鬆開了雲昭的後脖頸。

    雲昭站在地上,朝開始哭泣的雲娘笑道:“娘,我沒瘋,我這時候清醒的很。

    現在,這已經不是一場正常的買賣了,而是一場樹立我雲氏在西安城頭麵的戰爭。

    雲氏如果想要變得強大,這一仗就不能輸,我們必須盡快利用這次無意中得來的好機會,開始與蒙古人,與烏斯藏人做買賣,這是打通商道的絕佳機會,稍縱即逝!”

    雲娘抱住兒子流著淚道:“那好,你就好好地待在這裏,隻要你不出去,不離開娘,娘就陪你戰一場。”

    雲昭大喜,抱著母親重重的親了一口,然後看著雲福道:“福伯,你參戰不?”

    雲福扭過頭,呆滯的瞅著窗戶外邊熱鬧的人群,淡淡的對雲昭道:“官府的人開始抓那些打人的烏斯藏頭人跟蒙古貴人了。”

    雲昭站在凳子上朝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了洪承疇,嘴角不由得朝上咧咧道:“跟聰明人做事真是太讓人感到愉快了。”

    “你認識這個人?”

    “郝搖旗口中的督糧參政洪承疇!

    福伯,現在你要信我,按照我說的去辦吧,你看,天色馬上就要黑了,這些人也跳累了,該換上新來的蒙古人跟烏斯藏人了,如果西安城裏有善於領舞的歌姬統統請來,今天,我要讓這些異族人在西安度過一個難忘的日子!”

    雲福並沒有出去,而是掏出煙袋,慢慢的點著,抽了一口煙道:“雲猛,雲虎,雲豹,雲楊,雲卷,包括糧店掌櫃雲石德已經被你搞出來的場麵,以及龐大的收益弄昏了頭。

    大娘子是你母親,自然是要幫助你的,少爺啊,雲福隻是雲氏的一介老奴,你不用這般防備我。

    我隻想讓少爺你安靜下來,莫要被這場麵給弄得沒了警惕之心。

    老奴在老太爺帳下有幸見過戚帥一麵,當時戚帥正在訓斥軍官,其中就有咱家老祖,別的話老奴沒有聽進去,隻有一句話聽得真真的,那就是“每逢大事要靜氣!

    少爺從醒過來之後,就變得聰慧,這是上天垂青我雲氏,老奴即便是做夢,都是笑的。

    少爺聰慧,卻也年幼,隻看到眼前的機遇,卻沒有看到眼前的危機。

    洪承疇既然已經參與了,他一定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看他連過橋錢這樣的小錢都不肯放過,你說,他如何會放過這場大財?

    秦家沒有少爺想的那般有實力,自從秦府太爺從學政位置上下來之後,秦氏基本上就沒了什麼力量,什麼門生故吏對一個高老的官員來說就是一個大笑話。

    如果洪承疇想要動我們家,絕對不可能顧忌秦府麵子的,而秦府也未必會幫我們!

    最重要的——少爺,你以為雲氏數百年來分出陰族一枝為盜的事情真的做的天衣無縫嗎?”

    聽了雲福這一大串話,雲昭慢慢的安靜下來,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冰水,低著頭不再說話。

    “砰”的一聲響,渾身濕透的錢多多從門外闖進來,搶過雲昭手裏的水杯一口氣把水喝光,這才沙啞著嗓子道:“官兵已經包圍了大差市,隻許人進來,不許人出去。”

    雲昭把錢多多按在椅子上,自己朝雲福笑了一下道:“福伯是不是已經安排好了?”

    雲福滿是褶子的臉上終於浮出一絲笑意,緊接著這一絲笑意就蕩漾了全臉。

    在鞋幫子上磕一磕煙鍋子,對雲昭道:“到底沒有瞞過少爺,今日弄到的四十二匹馬此時已經出城了,前期收到的金子,銀子,已經分送到跟雲氏關係密切的商家,這裏隻有銅錢跟一些羊隻。”

    雲昭拍拍腦門道:“我以為自己已經考慮了所有關節,沒想到還是遺漏了官府這一遭。

    以前,我總以為隻要給官府繳納錢糧,官府就該保護我的生意,沒想到還有官府搶劫這一說。”

    雲福笑道:“如今的陝西官府早就焦頭爛額了,西北之地已經糜爛,土匪,馬賊,軍隊,異族馬隊在這一帶走馬燈一般的來回轉悠,官府稍有不慎,就是潑天的災難。

    這個時候,你指望官府要臉麵,那是妄想。”

    雲昭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似乎將剛才積累的所有勇氣,鬱悶之氣全部吐了出去。

    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走了兩圈之後,對雲福道:“我出麵不好,福伯去跟洪承疇談吧。

    我是真的想跟蒙古人,烏斯藏人做生意,這是我們家日後重要的財源。”

    雲福沉思一下道:“到底是烏斯藏人重要,還是蒙古人重要?”

    雲昭迅速堅定的道:“蒙古人!”

    雲福將煙袋插回腰間,推開門回頭對雲昭道:“我這就去,那位官爺說不定早就等急了。”

    雲福關上了大門,也將外邊的喧鬧關在外麵。

    雲娘臉上的淚痕沒了,瞅著雲昭道:“我兒將來一定是幹大事的人!”

    雲昭笑道:“這是必然,我是野豬精嘛。”

    錢多多笑道:“少爺今天應該賺了很多錢!”

    雲昭苦笑一聲道:“不到我預想的三成!

    如果福伯跟人家談的愉快,說不定就能達到我預料的一半,不能再多了。”

    本來疲憊至極的錢多多一下子從椅子上躥起來吼道:“憑什麼,我們累死累活的,沒見別人出力氣,另一半去那裏了?”

    雲昭歎口氣道:“給官府交了保護費!”

    聽雲昭這樣說,錢多多再次倒在椅子上,一雙大眼睛看著屋頂滿是怨氣。

    雲娘在一邊笑道:“為娘已經很滿意了哦,福伯也滿意,雲猛他們高興地鼻涕泡都出來了,就你們兩個小人不滿意。”

    雲昭點頭道:“娘說的很對,我們現在有多大的力氣就拿多少錢,我們還小,等我們變得強大了,就沒人敢動我們的東西了……我們的不但是我們的,就算是別人的我也想問問有沒有我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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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10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10-13 11:18 PM 編輯

第五十七章 凋敝的世界裏人性不古

    雲福很快就回來了。

    對雲昭道:“官府要七成!”

    “純利?”

    “是!”

    “他們什麼都不出是吧?”

    “出人手,出稅單,包括雲氏與口外蒙古人做生意用的出關憑證。”

    “也就是說,大差市要是出了事情,由他們負責是不是?”

    “正是!洪承疇保證第一天的收息歸雲氏所有,從現在起,所有的收息都將由雲氏與官府分配,馬上會有帳房來雲氏與我們的帳房一起坐鎮。”

    “很好,立刻將雲氏與此事脫離開來,告訴所有人,這是官家舉辦的盛宴!”

    雲福不解的道:“為何要這樣做?”

    雲昭瞅著外邊歡快的人群,淡淡的道:“我聽說“曼陀羅粉末”可以讓人快活起來,先前讓雲猛購置了一些,雲氏調料包裏麵可以添加這東西。

    記住了,藥量要輕微,過重會出中毒!”

    緩過來的錢多多在一邊小聲道:“我見過一些貴人在煙絲中添加一種叫做“福壽膏”的東西,那東西才好呢!“

    雲昭緩緩轉過頭,猛地一把抓住錢多多的脖領子,幾乎是眼睛對眼睛的,用最陰沉的聲音道:“你這輩子要是敢碰那東西,我一定一刀殺了你!”

    說完這句話將驚恐的錢多多丟在椅子上,又對雲福道:“福伯,記住一件事,從今天起,但凡雲氏子弟沾染了這東西,不問情由,一刀殺了!

    包括我——”

    福伯見雲昭的小臉變得鐵青,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緊張,卻明白雲昭將這件事看得極為重要。’

    想想”福壽膏“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皇家貢品,尋常人家哪裏能夠得到這種價比黃金的東西?

    想到這裏就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雲昭的指令。

    若是說到“福壽膏”,雲昭對這東西的認知可比錢多多,雲福這些人深刻的太多了。

    這東西就是一個亡國滅種的東西。

    雖然如錢多多所說,在這種場合裏用這種東西效果可能更好,雲昭也不敢用,他害怕用了一次之後,以後將會忍不住再用。

    人的底線其實並不算高,做了一件觸及底線的事情之後,為了辦事方便,底線還會繼續降低,直到沒有底線。

    雲福帶著錢多多出去了,雲娘這才低聲對兒子道:“兒啊,為娘覺得不妥,你沒有把這些人當人看。

    雲氏求財不假,不能惡毒。”

    雲昭輕輕歎口氣,生活在太平年月的母親,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個怎樣殘酷的世界。

    現在跟母親將即將到來的亂世是個什麼樣子也不現實,就笑道:“您放心,不會出人命的,藥量很是輕微,隻是起一個藥引子作用。”

    雲娘歎口氣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自己這個兒子她已經越來越看不懂了。

    紅燈初上的時候,全城的異族人都來了,人們已經忘記了這裏原本是一個經商的地方。

    隻是把它當做一個狂歡之所。

    蒙古人,烏斯藏人來的最多,他們原本就喜歡這種喝酒吃肉唱歌的場麵,因此,酒肉不停,歌舞不斷他們的狂歡就不會停止。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起,雲氏的羊肉不再免費供應,雲氏的酒水也不再低價,當高高的台子搭起來之後,一群美豔的舞姬出現之後,這些人就發出了狼一般的嚎叫。

    歌姬,舞姬是洪承疇請來的,並沒有花錢!

    維持秩序的軍兵也是洪承疇的,自然不用花錢!

    就連街道上掛著的紅燈籠也是洪承疇派人弄來的,雲氏不用花錢。

    至於大差市周邊的商戶更是瘋狂,他們給雲氏交錢,借器具,給人手,隻希望雲氏能夠讓他們進入這條街做生意。

    誰都知道,能來西安做生意的烏斯藏人賣了大量藥材以及奇珍異獸後,手裏有的是錢。

    能來西安做生意的蒙古人更是售賣了大量的牛羊,皮張羊毛之後手裏也有大量的錢財。

    現如今,這些有錢人已經喝酒喝得快要瘋掉了,這時候再不賺錢,還等到什麼時候賺錢。

    母親炒的胡麻鹽很好吃,夾在大餅裏雲昭吃的很香。

    現在的雲昭,已經徹底的安定下來了,已經開始將目前的場麵當做一個普通場麵了。

    少量的曼陀羅粉能讓人興奮起來,大量的曼陀羅粉能讓人麻痹死亡,適量的曼陀羅能讓人昏睡。

    雲昭不是華佗,也不是刺客,他隻取了曼陀羅的一種作用就是了。

    很久以前,雲昭在自己扶貧的那個風景秀麗的小山村弄過一次旅遊節。

    那裏粉紅色的蕎麥花開的漫山遍野都是。

    山村裏的條件簡陋,雲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漫山遍野的蕎麥花,一個精靈一般的少女漫步在蕎麥花田裏,拍攝出來的照片如同仙境。

    那一次的旅遊節同樣辦得很成功,給不到百人的小山村帶來了人均差不多四百元的收入。

    隻是,原本屬於雲昭的那個精靈一般的少女卻隨著蕎麥花的衰敗而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在雲昭的生命裏。

    想到這裏,雲昭看看錢多多,覺得錢多多比那個少女長得好看多了。

    隻是,他看錢多多每次都想笑……雲昭發誓,這可能是這具身體的荷爾蒙還沒有開始分泌的緣故……畢竟,長成錢多多這個樣子的人……真的可以稱之為人見人愛了……

    洪承疇漫步在熱鬧的人群裏,一手拿著一張夾滿臘羊肉的白餅子,一手握著一壺酸奶,吃一口臘羊肉夾餅,喝一口酸甜的酸奶,目光卻落在這些狂歡的異族人身上。

    他親眼看到這些異族人把平日裏辛苦轉來的錢潑水一般的丟出去,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燦爛。

    雲氏糧店直達主人臥房的樓梯就在店裏,洪承疇站在門口停了片刻,就轉身走了。

    雲氏說話算數的是一個女子,深夜見這樣的女子並不符合禮數。

    沒來由的想起那個自稱野豬精的白胖小子,洪承疇就停下腳步,現在,他很想知道這場賺錢的盛宴到底是雲氏的那一個人發起來的。

    白日裏接觸的那個雲氏老仆,一看就是一個穩重的人,而辦這樣一場盛宴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一個穩重的人能做到的。

    奇思妙想絕對跟中規中矩的穩重人無關!

    不知為何,洪承疇總是覺得這場盛宴跟那頭小小的野豬精有關。

    看著兩個活計抬著一籮筐銅錢走進了雲氏糧店,洪承疇猶豫了一下,他很想把這些錢直接拿過來。

    思忖片刻,就長歎一聲,沒有阻止後麵抬著銅錢的軍兵,眼看著銅錢消失在雲氏錢莊黑漆大門裏。

    “這樣的事情來年還能再辦一次,下一次,就不需要雲氏插手了。

    在事情沒有辦完之前,不能把事情辦成絕戶!”

    漫步走進雲氏糧店帳房,四個帳房先生正把算盤珠子撥得啪啪作響。

    在他們身後,一筐筐的銅錢已經摞起來了,七八個衙役正在將這些零散的銅錢串起來。

    “八百文一貫錢……”

    洪承疇把剩下的吃食三兩口吃完,拿起一串錢數了數,就微微歎口氣。

    一貫錢該是一千枚銅錢的,可惜,這世上沒有人這樣做,哪怕是官收,也是八百文,甚至七百文也算是一貫錢。

    攜帶方便的大明寶鈔已經沒有人使用了……洪承疇拍著竹筐裏的小平錢眼角潮濕。

    西北的饑民造反此起彼伏,絞殺不盡,今天殺了王二,明天就有李六造反,陝西糧道的糧倉空空如也,銀庫裏更是一個銅錢都沒有。

    兵要餉,饑民要糧,皇帝要天下安定,朝中大人要賦稅調濟陰陽……可如今,天下凋敝,顧得了前邊,屁股就會露出來,顧得了屁股,前邊就光了……巴掌大的一塊布,已經遮不住大明朝的羞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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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12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10-13 11:18 P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令人傷感的約定

    即便是深夜,大差市的熱鬧勁依舊沒有過去,蒙古人,烏斯藏人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更加的歡快。

    他們不知疲倦的唱著歌,跳著舞,醉倒的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睡醒之後依舊繼續狂歡。

    在這個晚上,雲昭聽了一夜的歌謠。

    烏斯藏人的歌聲遼闊,高遠,就像他們居住的雪山高原一般宏大,歌聲嫋嫋,宛如高飛的雄鷹正在飛躍雪山。

    蒙古人的歌謠低沉,暗啞,從胸腔裏發出的低音宛若大地一般厚實。

    回回們捂著耳朵唱出來的花兒最是大膽,一聲;妹妹你聽哥言……’害得大差市上懷春的少女一夜無眠。

    相比這些,漢人的詩詞歌賦裏如果沒有用鐵板銅琶高歌大江東去,也沒有關西鐵漢怒吼沙場秋點兵,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些異族人的歌謠來的慷慨。

    小橋流水邊的低吟淺唱最適合花前月下,唯獨不適合在這種亂糟糟的場子裏技壓群雄。

    纏過的小腳,跳不出胡旋舞,也跳不出騎馬舞,更展現不出雄鷹翱翔的姿態。

    天亮的時候,雲猛,雲虎,雲豹,雲楊,雲卷一行人回來了,他們疲憊極了……

    回到糧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過澡之後,立刻呼呼大睡……

    雲昭起來的很早,坐在供桌邊上,一口一口的喝自己的胡辣湯。

    這是華縣逍遙鎮的胡辣湯,平日裏隻在鼓樓附近支攤子,今日特意來到大差市開了攤子,倒是便宜了雲昭。

    油條配胡辣湯本身就是雲昭最喜歡的早餐方式之一,既然能品嚐到古老的味道,自然不能放過。

    不過,這碗胡辣湯讓他非常的失望……古老的東西除過名頭之外,並不比後世逐漸完善的胡辣湯更好喝。

    或許,他曾經吃過的美味,可以被稱之為曆史沉澱吧,是曆史給了這碗原始的胡辣湯增添了更加醇厚的味道。

    一海碗胡辣湯被雲猛放在嘴邊,巨鯨吸水一般將濃稠的湯汁吸進胃裏。

    兩排牙齒跟像是鍘刀,不論是油條還是油餅,亦或是白麵餅都被這道鍘刀鍘的粉碎。

    “你預料的很準,明月樓準備了四千兩銀子重建!”

    “銀子運出去了沒有?”

    “跟馬匹一起運出去了,我親自藏的,快馬給了雲霄消息,雲霄這會應該已經開始挖銀子,最後會運到陰族墓地裏。”

    “漏馬腳了嗎?”

    “沒有,錢少少對少了一半樓閣的明月樓很熟悉,那場大火也破壞了明月樓的高牆大院。

    我們進出的時間很短,總共一柱香時間不到。”

    “死了幾個人?”

    “七個!我們毫發無損!”

    “受傷了嗎?”

    “雲卷鑽天窗的時候崴了腳。”

    耳邊又響起馬頭琴的聲音,那些沉睡的蒙古人,烏斯藏人也就緩緩起身,如同他們在那達慕大會上一般,神誌還沒有清醒就向音樂聲傳來的地方湊過去。

    隻要有蒙古人的地方,就會有馬頭琴師,凡是有馬頭琴的地方,就有蒙古人的歌手。

    對於這些生活在遼闊草原,高原,戈壁上的異族人來說,每一次相聚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他們的音樂隻有開始,沒有結束,歡喜的人聚在一起歡喜,不能繼續歡喜的人就騎著馬聽著音樂遠去。

    直到剩下馬頭琴師跟孤獨的歌手……即便是這樣,他們還要對不肯離去的神靈,高山,大河再演奏一曲,而後才會在蕭瑟的風中牽著馬離開。

    有誰能想到戈壁沙漠裏的著名樂章《十二木卡姆》演奏完最少也需要二十個小時。

    今天的大差市與昨日的喧鬧,昨晚的瘋狂不同,花了很多錢的異族人今日也拿出了他們的貨物,一邊載歌載舞,一邊售賣自己的貨物。

    直到此刻,洪承疇才開放了大差市的封鎖,被好奇心蠱惑的快要發瘋的漢人此時蜂擁而入。

    雲昭將目光從外邊收回來,對守候在身邊的雲猛道:“明月樓是誰家的產業,打聽清楚了嗎?”

    “被殺的帳房臨死前說,明月樓其實是布政使王人龍家的產業。”

    “王人龍啊……就是那個被稱為‘癡人’的王人龍?”

    “正是!”

    “人人都說此人最喜老莊之道,喜歡‘使民由之’,對百姓最為寬待,現在才知道這人也是虎狼一般的人物。”

    “明月樓不僅僅是王人龍一家的,裏麵的女子有很多是各地選上來的秀女,這個就跟市舶司的提督太監黃明亮有關了。”

    雲昭點點頭道:“忘了這事吧,我們的錢糧雖然還是不夠,能做的已經全部做了,此間事了之後,就回藍田,三五年內,我們不會再來西安了。”

    雲昭說完就推開大門走了出去,雲猛見狀緊緊跟上,對這個侄兒,雲猛現在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和善的時候能暖人心扉,冷峻的時候又冷酷無情,惡毒的時候……才七歲就能發出滅口的指令。

    一想起雲昭在夜市初起之時對他們說的話,直到現在雲猛依舊雙腿發軟,他萬萬沒有想到,雲昭會在眼前的利益已經足夠大的時候,還會惦記著重修明月樓的工程款項。

    當他們按照雲昭的吩咐,在錢少少的的指引下準確找到明月樓帳房,並且在這些人猝不及防的狀況下達成目標,看到那麼多的銀子之後,雲猛就知道從今晚過後,雲氏陰族的話事人,已經變成了雲昭。

    對於強盜來說,誰能帶著大家發財,誰就是天然的首領,即便不是,也會被其餘的想要過好日子的強盜推舉上去。

    一想到雲昭是自己的侄兒,年紀還小,雲猛就很欣慰,現在,這個孩子還需要自己這個當叔叔的幫襯一下。

    雲昭找到洪承疇的時候,這個人一夜沒有睡,同樣一大早就在新出現的集市上遛噠。

    “豬!不遠百步而來,可有利於朝廷乎?”

    “官!何必言利,魚已入網,下狠手撈就是了。”

    “豬!此例可開乎?”

    “官!若知節製,萬事可行。”

    “豬!你雲氏獲利幾何?”

    “官!不及你日入一半!”

    洪承疇居然以平禮抱拳道:“你應該知道滿足,更應該感謝本官,換一個官,將不再有這樣的盛況,你雲氏也將血本無歸!”

    雲昭端正的施了晚輩禮道:“大人一言道出大明弊病!”

    洪承疇呵呵笑道:“小兒也知國事?”

    雲昭笑道:“星月催崩,烏雲蓋頂,小兒也知惶恐!”

    “試問爾平生之誌!”

    “若不為良相,便為富家翁!”

    “人間呶呶,為相遙遙無期,為富家翁恐不長久!”

    “當聞雞起舞!”

    洪承疇仰天長歎一聲,雙手按在雲昭的肩頭道:“都說男兒當自強,前路艱難,我們砥礪前行吧!”

    雲昭抬頭與洪承疇殷切的目光相遇,一字一句的道:“此生若是有成,當殺盡建奴!”

    洪承疇大笑道:“正有此意!”

    雲昭舉起胖手道:“一言為定!”

    洪承疇的大手拍在雲昭的小手上道:“一言為定!”

    洪承疇正要邀請雲昭去旁邊的飯食攤子上繼續說話,一個衙役匆匆趕來,單膝跪地向洪承疇稟報道:“啟稟大人,昨夜,明月樓被強人劫殺,重建明月樓的四千兩紋銀被劫奪,兩名帳房,五名護衛無一活口!”

    洪承疇聽後冷笑一聲道:“重建一座青樓,布政使便有四千兩紋銀,西安城外饑民哀嚎,布政使只捐出紋銀五兩,回報知府大人,洪某如今正在為國籌糧,脫不得身。”

    衙役為難的道:“如此回稟,知府大人那裏難以言說。”

    洪承疇長笑一聲,背著手離開了,將雲昭以及那個衙役丟在當地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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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21 PM

第五十九章 亂世,搶劫才是王道

    狂歡這種事情是沒法子持久的。

    因為太消耗精力跟體力,即便是強壯的烏斯藏人跟蒙古人也扛不住。

    所以,到了下午時分就成了漢人的天下。

    歡快的氣息還在空中飄蕩,向來含蓄的漢人中也有一些奔放的人物,所以,各色腔調的小曲也就起此彼伏。

    “十八摸”的靡靡之音讓雲昭極度無奈,錢多多,雲春,雲花卻聽得津津有味,被雲娘一人給了一巴掌,這才低著頭回了房間。

    雲掌櫃跟帳房先生是很聰明的人,雲氏趕工十天才弄好的調料包已經售賣一空,他們又不願意把七成利潤給官府,就極力的遊說那些品嚐到調料包好處的蒙古人,以及烏斯藏人預定雲氏調料包。

    至於回回——現在還都是窮鬼,而有錢的阿訇們又從來不吃外邊的食物,所以,被雲掌櫃刨除在貨品供應的範圍之外。

    除過調料包之外,雲氏糧店供應的最多的還是大餅!

    沒個商隊離開西安都要攜帶大量的幹糧,烤的一點水汽都沒有鍋盔就成了首選。

    雲掌櫃還舉一反三的告訴這些蒙古人,如果路上沒有肉食,就把調料包用水煮開了,丟一點羊油,把鍋盔丟進去煮,加上裏麵的幹菜,就是一頓美味!

    如果這些商戶需要購置茶葉,絲綢,布匹,鹽巴,以及百貨,雲氏糧店也能代為采購,保證質量,數量之餘,還能拿到一個好價錢。

    雲氏在西安的四大掌櫃齊齊行動,從母親臉上的笑容來看,成果應該不錯。

    對於那些異族人來說,在西安的這場遭遇,讓他們那顆孤獨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第三天的時候,市場就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市場,買賣雙方已經完全從狂熱中清醒過來了。

    洪承疇在大差市設立了一個市舶司檢查點,就回到衙門裏去了,畢竟,知府大人的雷霆之怒,還在以最無能的形式進行著……他抓捕了好多地頭蛇,還開出了五十兩銀子的賞格。

    雲昭不明白洪承疇要那麼多的銅錢做什麼,雲氏收到的銅錢都被他給拿走了,隻留下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銀錠子。

    一枚五兩重的黃澄澄的金錠是雲福順手塞進洪承疇袖子裏的,明顯的將洪承疇的袖子拉的好長,他一樣毫無知覺,掖掖袖子也就心照不宣的走了。

    事情做完了,雲昭沒有數錢的興致,這幾天激烈的活動,消耗了他很多精力。

    福伯說的一番話很有道理,他確實需要從急躁的心境中走出來,不能因為年底賊寇們就要變流寇了,就倒行逆施的做儲備!

    龍師火帝,鳥官人皇。

    始製文字,乃服衣裳。

    推位讓國,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發殷湯。

    坐朝問道,垂拱平章。

    愛育黎首,臣伏戎羌。

    遐邇一體,率賓歸王。

    雲昭一個字一個字的背誦《千字文》,每一個字都很端正,這是雲昭目前能達到的極致,畢竟,就他的年紀,想要練出書法來,很難。

    “少爺,我們收到現銀一萬一千四百三十一兩六錢。”

    雲福像一個真正的老仆一般,垂手站立在書案一側。

    雲昭沒有回答,認真的將最後一行字寫完,這才放下毛筆,接過雲福遞過來的手巾擦拭了手,漫不經心的道:“這些錢我們帶不出西安是吧?”

    雲福道:“少爺英明!”

    雲昭笑道:“洪承疇算是一個真正聰明的官員,別看他給雲氏留下了足夠的利潤,卻沒有放什麼好心。

    如今,西安城百業凋敝,最大的原因就是沒錢,明月樓被人搶劫了,他正好借知府大人封鎖全城這個機會,讓我們把錢留在西安城,最好能換成貨物!

    如此,就能讓死水一般的西安商場,因為我們的這點錢泛起一絲波瀾。

    既然,他這麼想,我們就如他所願,給雲氏四家商鋪各自留下一千兩銀子的本錢,其餘的都花銷掉吧。”

    雲福沉吟片刻道:“都購買些什麼東西呢?”

    雲昭笑了,攤攤手道:“我們是農夫,自然要購置大量的農具,洪承疇是布政使的屬下,那麼,找他購買官賣農具,應該沒有問題。”

    雲福道:“七千兩的農具?搜遍西安城也湊不出這些農具,兩千兩銀子足夠了。”

    雲昭瞅瞅雲福道:“我要的農具是實心的。”

    “呃,少爺,農具哪裏有實心的呢?”

    “只要價錢給足了,我相信會有的!”

    “老奴這就去辦……”

    “另外,麻布,棉花,我還要大量的麻布,棉花,冬天就要來了,秦嶺裡面的人不能穿著破衣裳過冬!”

    “要不要再買一些糧食?糧食也是不夠的。”

    “洪承疇都購買不了多少糧食,你覺得我們能買到?再說了,家裏就是開糧店的,難道去跟別人買?”

    “糧食是一個死結!”

    “誰告訴你糧食是一個死結?”雲昭翻了雲福一眼懶懶的道。

    雲福瞅著家裏這位懶懶的縮在大椅子裡面的懶豬一般的少爺,無力地搖搖頭。

    “鄉下也沒有多餘的糧食。”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多餘的糧食!”

    “既然如此,少爺從哪裏變出糧食來呢?”

    “沒法子,糧食不夠,你多吃一口,就有人要少吃一口,我們放縱了彭和尚整整一個秋天,他手裏的糧食聽說已經多得快要裝不下了。”

    “少爺這是要跟彭和尚買糧?”

    “不,我要彭和尚的命!”

    雲福吃了一驚,再看自家少爺的時候,發現他又拿起了毛筆,站在低矮的案子跟前繼續抄寫他的《千字文》。

    兒子只要開始做學問,雲娘就歡喜。

    把錢多多支使進來伺候兒子,她知道,兒子不怎麼喜歡春春跟花花這兩個傻丫頭。

    “呀,你進來了,我寫的字都漂亮了幾分!”

    雲昭皺著眉頭扯掉剛才寫廢的一張紙,揉吧揉吧就丟進紙簍裏去了。

    “瞎說,我一來你就寫錯了。”

    “你知道個屁啊,就是因為你進來了,我剛才最後寫的兩個字漂亮的不像話,與別的字極不相稱,所以才廢掉了。”

    “喂,你這一次賺了很多錢吧?”

    錢多多眼睛笑的彎彎的往雲昭跟前湊!

    “你這個喜歡往有錢人身邊湊的青樓習慣怎麼還沒改掉?”

    錢多多笑的露出八顆白牙,又往雲昭身邊靠靠道:“那也要我喜歡才成!”

    雲昭瞅瞅比自己還高了一頭的錢多多道:“也就是現在,再過十年你往我跟前湊湊試試!”

    錢多多大笑道:“只要你錢夠多!”

    雲昭搓搓麻木的臉皮輕聲道:“別糟蹋自己,也別糟蹋我,你已經被人賣來買去的弄成變態了,現在你只相信銀子是不是?”

    錢多多笑道:“你知道個屁啊,我以前是貨物,現在我想當一次人,當人就要有錢,沒錢的人還算人嗎?”

    雲昭歎口氣道:“這一次你很賣力,想要多少賞錢?”

    錢多多立刻伸出兩隻白皙的小手杵到雲昭眼前。

    見雲昭怒目而視,她就小心的收回了三根指頭,見雲昭還是怒不可遏,她就收回一隻手眼巴巴的瞅著雲昭。

    雲昭從一個小箱子裏取出兩錠五兩的銀子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你跟你弟弟的那份。”

    “我幫他收著!”

    錢多多的小手在桌子上一抄,兩錠銀子就不見了,雲昭奇怪的上下打量一下錢多多,硬是沒發現她把銀子藏到哪裏去了。

    拿了銀子,錢多多連敷衍雲昭一下的心情都沒有,找了一把舒適的椅子坐上去,還把雲昭的石榴也拿走了,一個人縮在椅子上跟鬆鼠一樣的剝石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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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23 PM

第六十章 雲氏霸業的開端

    又過了一天,大差市上的商戶就散了。

    留下來的人也不少,原本空蕩蕩的大差市多了一些商家,這些人才是人群中嗅覺最敏銳的人。

    明月樓的搶劫案依舊在發酵,由於找不到可疑的人,官府嚴令捕快們加緊搜查,據說,到了限期還捉不到凶犯,捕快們將集體受罰。

    雲氏在大張旗鼓的購買農具……

    捕快們像餓狼一樣四處搜索,還放出風聲,這批銀子還在西安城,導致無數城狐社鼠也紛紛行動起來,一時間,偌大的西安城裏風聲鶴唳的讓人緊張。

    雲氏在明目張膽的購進棉布……

    洪承疇留給雲氏的銀子最終還是到了洪承疇的手裏,雲氏通過他,購買了數量龐大的農具,跟棉布,棉花……

    每日裏都有裝滿農具跟棉布,棉花的車隊離開西安城。

    為了保險起見,運送這些貨物的人,同樣是督糧官署的人,貨物也是他們給裝的,雲氏隻出了領路人。

    即便是這樣來路清楚的車隊,到了城門口,依舊被守城兵丁翻得亂七八糟,這讓洪承疇的臉麵非常的難看。

    雲娘帶著全家出城的時候,手裏積存的一千五百兩白銀,更是成了官府仔細查勘的對象。

    當著洪承疇的麵,這些白銀被知府麾下的官吏仔細的用藥水洗過,又用了刷子用力的刷,弄得每一錠銀子都白亮亮的惹人喜愛。

    雲氏收到的銀錠都是雜銀,有幾錠銀子上有明月樓的標記,雲氏掌櫃拿出賬簿,指明了這幾錠銀子的來路,衙役們迅速去追尋了銀子的來路,直到中午時分,雲氏的車隊才離開了西安城。

    雲氏查驗過關,秦培亮才派了管家給雲氏送行,這一次,管家的表現很是謙恭。

    雲氏的野豬精孩兒用了五天時間就給雲氏賺取了萬兩銀子的傳說,讓秦培亮感慨不已。

    銀子這東西拿來買糧食,是不經花的,拿來買棉布,農具,棉花這些東西卻表現出了驚人的購買力。

    這一次回家,雲昭沒有跟母親擠在一起,而是一個人乘坐一輛馬車,車裏除過他之外,就是那個很沒有存在感的錢少少。

    這孩子很喜歡看書,非常的喜歡,才來雲氏幾天時間,就把雲昭帶來的書看完了,現在正津津有味的看黃曆。

    “看到殺人的場麵害怕了嗎?”雲昭放下書本,騾車裏顛簸的厲害,就沒法子好好看書。

    “不害怕,見的多了,梁媽媽處死幾個不聽話的女子的時候,繩子都是我掛到房梁上去的。”

    雲昭點點頭道:“這種經曆我沒有!”

    錢少少抬起頭看看雲昭又道:“我之所以願意幹這樣的活是因為我擔心有一天這種事會輪到我姐。”

    “有道理,你姐姐的性子不好,很容易讓人生出弄死她的想法。”

    “不對,我姐姐是最乖巧的,梁媽媽說過,我姐姐是明月樓裏最有可能成為紅倌人的美人坯子。”

    “你姐姐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一點都不乖巧!”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錢少少微微歎口氣,似乎覺得這是一件讓人很煩惱的事情。

    “剛才過關的時候,你連躲藏一下的意思好像都沒有。”

    “不用,沒人能記得住我,尤其是我現在穿了幹淨衣衫,洗了臉之後,就算是梁媽媽當麵,她也認不出我來。

    如果你肯讓我吃的再飽一些,三五個月的時間我的個子就能長起來,還能幫你幹更多的事情。”

    “什麼事都成嗎?”

    “害我姐姐的事情不成,其餘的都成!”

    “我覺得你姐姐對你不好。”

    “我對她好就成了。”

    “嗯嗯……”

    雲昭對錢少少這個人很滿意,如果他說出可以幫著害他姐姐的話,雲昭就打算找個地方把他給埋了。

    兩人相處了兩天,這兩天裏雲昭發現錢少少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尤其是對於吃的一點都不嫌棄,哪怕是雲昭啃過的骨頭,他也不嫌棄,還要再啃一遍,最後還要把骨頭敲碎,一點點的吸裏麵的骨髓吃。

    至於雲昭擺在桌子上的吃食,他是一口不吃的,哪怕是雲昭拿給他,他也堅決不吃,就是喜歡撿雲昭的剩飯吃,所以,雲昭往往把肉骨頭啃一口,剩下的就全是錢少少的了。

    錢多多看到雲昭喂狗一樣的喂她弟弟,就老大的不高興。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將來就是一個富貴人!”

    “富貴人就跟狗一樣吃飯?”

    “你知道個屁啊,皇帝就是這麼吃飯的。”

    “瞎說!”

    “誰瞎說了,皇帝的每一道菜都是別人嚐試過後,他才吃,你弟弟就是這麼幹的,我這是給他試毒呢。”

    “以後,我幫你試毒!”

    “滾遠……”

    錢多多跟雲昭吵得不可開交,錢少少卻用雙手抓著一根大骨頭把上麵的肉啃得精光,咧著嘴看兩人吵架。

    直到雲猛過來了,錢多多才停止了吵架,溫婉的坐在一邊給她疼愛的弟弟擦臉上的油脂。

    “彭和尚派人來了,認為我們應該分他一半東西。”

    “告訴他,隻給三成!”

    “真的給嗎?”

    “真的給!”

    “在那裏交割?”

    “讓彭和尚選地方。”

    “知道了,彭和尚的妻弟要三百兩銀子,給不給?”

    “給,如果能說動他姐姐,我們給五百兩,先給三百兩現銀。”

    “彭和尚死了之後,誰去掌控長安縣大大小小的十七個峪口?”

    “你跟雲霄去!”

    雲猛思忖片刻道:“有個兩年時間,我就能把長安十七個峪口掌握在手中。”

    雲昭看了雲猛一眼道:“兩年後,我不僅僅要長安縣的十七個峪口,我還想要秦嶺七十二個峪口!!!”

    雲猛打了一個哆嗦道:“你要所有的峪口?”

    雲昭輕聲道:“現在啊,關中真正能活人的地方不多,平原上看起來水草豐美,種糧食方便,可是呢,這幾年災害不斷,渭南原為什麼會有好收成,還不是依仗這座秦嶺?

    有秦嶺保護,我們才能好好地種地,活著,才能有休養生息的機會。

    有了足夠多的地盤,我們才能收納流民,加強自己的實力。

    去做吧,彭和尚隻是我們平滅的第一個人,以後還有很多人,比如渭南的張瘋子,一溜煙,何三巴……”

    “我們的人手不夠用!”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我們總會弄到合適的人的。”

    “郝搖旗……”

    “殺了他!”雲昭不給雲猛任何思考的餘地:“有名的賊寇我們一個都不要,我們的人手隻能從自己人中間提拔,從農夫中提拔。”

    “這麼一來,我們會殺好多人!”

    “猛叔,你害怕了?”

    雲猛歎口氣道:“你要這麼大的地盤作甚?”

    雲昭坐在椅子上挪挪肥碩的屁股慢慢的道:“我長得胖,家裏的地方太逼仄了。”

    麵對這個侄兒,雲猛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麵對了,盡管自己依舊有踢他肥屁股的權力,他卻越來越難以抬腿了。

    “或許,你真的是野豬精下凡。”

    雲猛大力的揉搓一下麵頰喃喃自語。

    離開了雲昭的房間,雲猛猶豫一下最終還是踏進了雲福的房間。

    雲福正蹲在一張條凳上抽煙,見雲猛進來了,就挪挪腳,指指剩下的半條長凳道:“坐下吧。”

    “雲昭他……”

    不等雲猛把話說完,雲福就不耐煩的道:“他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這還是我侄兒嗎?”

    “你不是驗看過嗎?”

    “身體沒錯,我就是覺得……”

    “你覺得?什麼時候輪到你覺得了?三五天時間就能弄來相當雲氏上百年才積攢起來的家業的人,你有什麼資格反駁他的話?”

    “不,不,不,我隻是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

    雲福磕磕煙鍋子慢慢的道:“如果是做夢,我們不妨將這個夢做的長一些,做出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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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23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9-10-13 11:25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故劍情深,舊情難忘

    “初生之苗,當勇猛精進,生根,發芽,破土,抽枝,散葉,而後納雨露,收陽光,迎風開花,頂雨結果,一旦成熟,清風一吹,便浪跡天涯處處生根!

    而後,便生生不息……”

    徐元壽先生手裏抓著一朵蒲公英,吹散了毛絨絨的花朵,無數種子便隨風飄散。

    “殺人依舊讓我不舒服!”

    對於徐先生這種類似佛祖拈花一笑的授課方式,雲昭還是不怎麼習慣,因為這樣聽課會非常的累。

    “這就要回到‘性本善’跟‘性本惡’這個老調子上來了。

    雲昭,你認為你是一個惡人,還是一個善人?”

    “手裏有七條人命,還在挖空心思的謀害更多人,再說自己是善人,這就太過份了。”

    “很好,可見你心中還是有善念,雖然做的事情有些大奸大惡,你的心還是一心向善的。”

    “我怎麼聽得這麼別扭?”

    “哦,佛家的理論就是這樣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想知道先生怎麼看我的行為?”

    “我?沒意見!我是你花了一萬兩銀子請來的先生,我要做的事情是給你開智,教授學問,指引如何思考,安慰你雜亂的心緒,至於對錯,都是你的選擇,我不做判斷!”

    “您剛才說佛家……”

    “哦,那是安慰你的話,佛家最大的作用就是安撫人心,讓人變得平靜,讓人在做了惡事之後找到原諒自己的戒口。最後殺人殺的心安理得,畢竟,殺一個人是殺,殺一萬個還是殺,等殺夠人了之後,就把屠刀往地上一丟,披上袈裟,原諒自己,又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幹淨好人!”

    “那麼,誰才是好人呢,您至少要告訴我誰是好人,我好向他學習!”

    “這樣的人還真的有,你還記得金仙觀的雜毛道士梁興揚嗎?”

    雲昭想了一下道:“就是那個騙完我家錢後,就背著寶劍下山,號稱要去解救世人的老道?”

    “腿斷了!”

    “啊?被苦主打的?”

    事情很好笑,徐元壽卻沒有笑,而是朝著終南山的方向拱拱手道:“他去賊寇火並的戰場上奉勸別人莫要廝殺,還說,隻要坐下來談,總能找到一條合適的出路。

    結果,被亂兵踩踏,把腿弄折了,小徒弟把他從延綏一路背回來,耽誤了醫治,以後可能要拄拐才能行走。

    你是不是很想笑?”

    雲昭沉默片刻,搖搖頭道:“我笑不出來。”

    徐元壽朝著天空呸了一聲道:“可是,別人都在笑他!笑他不自量力,笑他螳臂當車,笑他迂腐,笑他想成名想瘋了!”

    雲昭聞言,沉默了更長時間,再次張嘴的時候徐元壽已經有些不耐煩,準備要走了。

    “我最近弄死了七個人,又要準備弄死更多人,家宅不太安定,想請梁道長來家裏做一場法事,消彌一下衝天的怨氣,先生以為如何?”

    徐元壽點點頭道:“那就快點,我擔心你去晚了,他跟他的小徒弟會被餓死。”

    很明顯,先生對於雲昭的所作所為沒有什麼意見,更談不到鄙視。

    “徐光啟給你寄來了一些種子,明日就要送到雲氏莊子,你記得收一下,我聽說裏麵還有一封書信跟兩百兩銀子,銀子你拿去,找一些工匠把玉山書院的大門修整一下,弄一些鈴鐺掛在飛簷上。

    信你當場燒掉就好,如果來人問起我,就說我已經死掉了。”

    “啊?我要的種子到了?”

    雲昭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就一溜煙的跑了。

    徐元壽抬起胳膊很想囑咐一下學生,讓他再領會一下他的話,千萬莫要燒掉信,話到嘴邊,眼淚卻流出來了,終於沒有喊出聲來。

    雲昭野豬一般衝進家裏,一腳踹開了後院的大門,大白鵝來不及逃跑,就被雲昭捏住了長脖子,重重的在大白鵝的肚子上踹兩腳,另一隻大白鵝見狀搖晃著身子呼扇著翅膀拔腿就跑,雲昭丟開了倒黴的大白鵝,見錢多多出來了就撲上去抱著她的臉吧唧一聲親了一口。

    見錢多多滿臉紅霞,就大笑道:“沒打算娶你!”

    錢多多大怒,追上雲昭重重的在他後背上擂了幾拳,這才道:“你怎麼這麼高興?”

    雲昭嘿嘿笑道:“我要是說我有法子讓所有人吃飽肚子你信不信?”

    錢多多撇撇嘴鄙視道:“騙人!”

    雲昭笑道:“我的寶貝種子明天就要來了。”

    錢多多連忙道:“真的?”

    雲昭道:“很厲害的種子,是紅毛國人坐船漂了好些年才漂到一處仙山偷來的種子,一畝地產千百斤尋常事!”

    錢多多聽雲昭這樣說,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就抱著兩錠銀子拍雲昭懷裏道:“我要買地!”

    “買地?買誰家的地?”

    “你家的,隻要水澆地!”

    “這十兩銀子是我才給你的。”

    “是我的!”錢多多的眼睛瞪得溜圓。

    “你知道我家的水田一畝多少錢嗎?”

    “揚州一畝地也不過三兩銀子,關中的地價隻會更低!”

    “你知道個屁啊!揚州的地價為什麼這麼低,完全是因為東南解課給害得,田地多的人家就要應役成為糧長,收不上來糧食,就要拿家產賠!

    人人都不想當糧長,而誰當糧長要看誰家的地多,擔心自家田地多的人紛紛賣田地,這樣一來揚州這種魚米之鄉的地價就變得很低。

    像雲家莊子這樣的地方,我家就是天生的糧長,有我家庇護,別人家沒有當糧長的危險,你以為誰會把命一樣寶貴的地賣給你?

    知不知道,我家的地是祖田,不賣的!”

    錢多多低下頭,緩緩地靠近雲昭用屁股拱拱雲昭的側腰小聲道:“就賣給我一點,就一點!”

    雲昭道:“有了田地,就成了解戶,還要繳稅。”

    錢多多抬起頭撥開垂下來的長發露出蒼白的小臉道:“有了田地,就算是人了。”

    “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上戶籍?”

    錢多多咬著牙重重的點頭。

    “接下來你是不是會讓你弟弟念書?”

    錢多多的眼睛開始發亮。

    “再然後,你弟弟會上縣學,府學,最後參加童試,縣試,鄉試,會試,殿試,成為秀才,舉人,進士乃至狀元?”

    錢多多將漂亮的小腦袋點的如同小雞啄米,嘴角甚至還有口水流出來。

    “完蛋了,跟我娘想的一模一樣!”

    “我一輩子不嫁也要讓我弟弟光耀門楣!”錢多多把手裏的手絹揉成了抹布,嘴裏說出來的話卻堅定異常。

    “你們姐弟兩想要得到田地,唯一的可能就是開荒,然後用三年的時間把生地養成熟地,這樣一來呢,你們就有了一些旱地!

    在這期間呢,要是雲氏莊子裏某一個有地的人家裏遭了災,需要賣地救命,你的機會就來了,可以用銀子買到地。

    我家的地除了我祖父的官田之外,別的地都是這麼來的,你要有耐心。”

    錢多多道:“那裏可以開荒?”

    雲昭指著山腰被雲彩圍繞的玉山道:“白雲上麵!”

    錢多多看玉山看的有些入神,雲昭拔腿就想走,卻被錢多多一把抓住道:“你怎麼就不想考狀元呢?”

    雲昭搖頭道:“考狀元不適合我,我覺得幹強盜可能更適合我。”

    “為什麼?”

    “因為再過幾年,皇帝都要死了,我們去考誰家的狀元?”

    “瞎說,皇帝怎麼會死?就算是死了,皇帝的兒子也會接著要狀元!”

    “你確定你弟弟能考狀元?”雲昭指指正在撫慰大白鵝的錢少少。

    “我弟弟很聰明!”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我的,後來見識了我的先生之後,就不覺得自己聰明了。”

    “你覺得我弟弟適合幹什麼?農夫?”

    “不,你弟弟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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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27 PM

第六十二章 種子的威力

    雲昭無比的期待徐光啟的包裹!

    他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什麼,隻知道,如果他需要的幾樣東西全部都能過來,他將有能力改善關中人缺糧的狀況。

    雖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希望通過自己試種後能夠大量種植。

    大明朝的郵寄係統很發達,至少,雲昭是這樣認為的,人們可以把人連帶貨物一起郵寄過來,且很有信譽。

    雲昭收到了他的包裹,同時也收到了一個人。

    對於這個人雲昭一點都不感興趣,他隻在乎滿滿三車種子。

    “這位小郎,請問我家二郎在何處?”

    雲昭從馬車裏拽出一根玉米棒子長長的鬆了口氣,然後又鑽進馬車繼續搗鼓。

    一條半尺長的紅薯被雲昭抱在懷裏舍不得鬆手。

    “這位小郎,請問我家二郎身在何處?”

    雲昭抬眼看看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仆道:“我要的土豆在哪裏?”

    老仆笑道:“你是說荷蘭薯?”

    雲昭皺眉道:“荷蘭人已經建國了嗎?”

    老仆笑道:“沒有,依然在西班牙人的統治之下。”

    “我的土豆在哪裏?”

    “荷蘭薯!”

    “以後他就叫土豆!”

    老仆不願意跟雲昭爭辯,來到另外一輛馬車跟前,打開一個箱子,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土豆遞給雲昭道:“二老爺要的荷蘭薯,大老爺給準備了兩百斤!”

    雲昭摩挲著土豆粗糙的外皮低聲道:“太少了。”

    老仆笑道:“這是大老爺試驗田產出的一半。”

    “核算過畝產嗎?”

    “兩千六百斤,不過,這是十六個農夫精心伺候這一畝地的結果,大老爺說,在關中,天字號的沙質田地能有一千八百斤左右,小郎如果指望在旱田裏種植,畝產不會超過八百斤。”

    跟這個老仆說話很輕鬆,主要是說話的方式有點想通,不論是‘試驗田’還是‘核算’這兩個新名詞兩人不用解釋,說出來就能理解。

    老仆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不過,他也不覺得驚奇,畢竟,這個胖胖的孩子應該是二老爺的弟子。

    聽了老仆說的畝產,雲昭多少是有一些失望的,跟他扶貧的村子平均畝產八千斤的土豆產量來看,畝產縮水的程度太大了。

    “小郎,我家二郎何在?”

    雲昭抓一下耳朵道:“先生說他已經死了。”

    老仆對這句話也不感到吃驚,再次拱手道:“請小郎告知,我家二郎死在何處?”

    雲昭指指雲氏大宅的前院道:“就死在學堂裏,早上的時候醒過來一次,吃了好多飯,現在是中午,估計又死了。”

    老仆微微一笑,就謝過雲昭,徑直去了學堂。

    雲猛一幹人此時已經把馬車上的貨物全部卸下來了,滿滿當當的鋪了一地。

    土豆,玉米,紅薯的數量最大,其餘的都是一小袋,一小袋的種子,很多雲昭不認識,但是,辣椒種子,雲昭還是認識的。

    在等待種子到來的日子裏,儲藏種子的地窖雲昭早就讓人挖好了。

    親眼看著東西下了地窖,雲福親自把地窖們鎖好,順手就把鑰匙掛在腰上。

    貴重的東西交給雲福保管最好,直到現在,雲昭都找不到雲氏武庫在那裏。

    “這些東西有大用?”雲福瞅瞅地窖,再看看雲昭,他這是第一次發現雲昭如此看重一個東西,至少,他懷裏裝的兩個銀元寶,昨天被他撿到了一個。

    “如果弄得好,這些東西就是一個個人命。”

    雲福點點頭,就蹲在地窖邊上開始抽煙,看樣子不準備離開了。

    雲昭回到學堂的時候,先生明顯已經哭泣過,老仆更是哭得稀裏嘩啦的,偌大的一個老頭,哭得都要抽抽了。

    雲昭拔掉先生種的一株萬年青,鬆土後,就把兩粒辣椒籽種了進去。

    他不知道這些辣椒籽能否發芽結辣椒,總之,他就是有些著急。

    徐元壽將一個包袱推給雲昭道:“把大門修了。”

    雲昭撇撇嘴道:“太少了,蓋不好大門。”

    “兩百兩蓋一個大門足夠了。”

    “不夠,光是門口蹲著的兩隻高約一丈石獅子就不止這個價錢。”

    “書院要石獅子幹什麼?”

    “鎮邪!”

    徐元壽看了看雲昭道:“這兩百兩做一個石獅子應該夠了!”

    “那就先做一個?”

    “做一個,我不怕慢,就怕停!”

    “雲猛就是很好地石匠!”

    “他隻能把獅子鑿成狗!”

    雲昭見徐先生臉上露出了微笑,就擺擺手離開了房間。

    先生的心情變好了,看樣子他跟自己的哥哥並不是沒有感情,隻是心裏的疙瘩解不開罷了。

    母親正指揮著家丁們把愛庫房裏的糧食向山上轉移,官府就要來收秋糧了,家裏放太多糧食不合適。

    家裏有了錢,母親的底氣不是一般的足,於是,山穀口的高牆又加厚了一些。

    傍晚的時候,瘦竹竿一般的雲霄提著一個木盒子回來了,打開木盒子給雲昭,雲猛,雲虎,雲豹看過之後,就交給一個土匪拿出去了。

    “這麼快就殺了彭和尚?”

    雲昭有些納悶,按照他估計,這件事還是要費一番手腳的。

    “人頭是彭和尚的老婆拿來的。”

    “好狠的女人!”

    “你應該說好大膽的女人,她殺了自己丈夫之後沒讓他弟弟來換錢,而是自己提著人頭就來了,算是一個聰明的。”

    “你放過那個女人了?”

    “沒有,殺了她弟弟之後才殺的她。”

    雲昭打了一個哈欠道:“誰去接收長安縣的峪口?”

    “雲蛟去了,彭和尚的二當家三當家被雲蛟給殺了,剩下的人就從了我們。”

    “把人移出來,統統放在清峪,在那裏修建水庫,開荒吧!明年我要那些地。”

    雲昭略微想了一下就做出了決定。

    “清峪養不下五千人。”

    “彭和尚那裏拿來的糧草全部用上,能否撐過一年?”

    雲霄點點頭道:“能撐下去,就是清苦一些,這年頭,能活著就不錯了,沒人會埋怨日子的過的艱苦的。”

    雲昭進大宅之前又對雲猛道:“吃我家的糧食,就要參與練兵,所有人都練,不管男人孩子,女人還是老人!”

    “全練?”

    “全部練習,朝廷已經下令組建了團練,就用這個名頭。”

    “我們是賊寇啊?”

    雲福在一邊插嘴道:“你能分的清楚誰是團練,誰是賊寇,你指望那些官老爺們也能分清楚?

    雲猛,長安,藍田兩縣連成一體這是很重要的事情,少爺把彭和尚老營裏的人遷出來了,就方便你們統領長安縣的峪口。

    今明兩年,莫要苛待那些人,也不要讓他們吃的太飽,糧食一日一給,莫要怕麻煩。”

    雲昭聽了雲福的話,微微一笑就進了門。

    先生今天心情激蕩,沒工夫授課,雲楊又上了城牆工地,雲卷,雲舒又去山上挖山藥,黃精去了,這是他們兄弟兩冬日裏的主糧。

    雲昭回頭找了好久,才在大門後邊找到了錢少少。

    “你就不能站在太陽地裏嗎?”

    “不好,明月樓裏姑娘,媽媽們嫌棄我晦氣,不能總被她們看見,你不知道,我有一段時間都是鑽在我姐裙子裏的過活的。”

    “……這裏沒人打你。”

    “我還是小心些,你放心,我的耳朵很尖,隻要你喊我,我一定能聽見。”

    “你剛才聽見什麼了?”

    “彭和尚被他老婆殺了。”

    “你害怕不?”

    “不怕,又不是殺我姐!”

    雲昭挖挖耳朵,無奈的道:“你要不要練武?”

    “我練過!”

    “練過?誰教你的?”

    “西安的一個老刀客,他想騙我跟他走,我舍不得姐姐就沒去,不過,他教了我很多東西,比如怎麼藏起來。”

    “你姐姐被雲虎搶走的時候你幹嘛不幫你姐?”

    “我打不過,不過呢,我記住了雲虎的模樣……準備等我長大了,就來找雲虎,救走我姐姐。”

    雲昭看著錢少少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如果他沒有幫錢多多去找她弟弟,天知道會不會被這家夥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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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0-13 11:28 PM

第六十三章 遍地都是大賊寇

    彭和尚是一個很殘暴的人。

    他也是一個很厲害的強盜。

    他除過有過人的武力之外,沒有高尚的人格,也沒有特別的籠絡別人的手段,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通過武力搶來的。

    情義這東西平日裏看起來屁用沒有,到了生死關頭卻是最重要的一個東西。

    如果,他的老婆不是搶來的,而是兩情相悅的結合,那麼,他老婆在他睡著之後就不會把一尺長的尖錐釘進他的太陽穴,而是溫柔地幫他蓋好被子。

    如果他平日裏對自己的部下好一些,他的二當家,三當家也不會對他的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帶領眾人向雲氏開戰,為他們的大當家複仇。

    不管從那一方麵來說,彭和尚是他們這夥人的中心,彭和尚擁有的武力是這夥人的粘合劑。

    當彭和尚的腦袋被切下來之後,這夥人也就成了一堆散沙。

    雲氏就不同了。

    幾百年的強盜家族,每一個強盜之間幾乎都是有血緣關係的,他們之間親密無間。

    彭和尚在山寨裏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而雲猛這樣的人物連給閨女一塊肉吃都很難做到,這就是差別!

    指望雲虎,雲豹,雲蛟,雲霄這些人幹掉雲猛自己當大當家的,這幾乎沒有可能。

    雲猛這個大當家的本身就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也是家族按照長幼有序排下來的。

    從天然上,雲猛就該是大當家!

    現在,雲猛地時代就要結束了,雲昭就要上位了,這對其餘盜匪們來說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隻要雲昭屁股上的胎記不是自己染的,那麼,不論是雲猛是大當家還是雲昭成了大當家,對雲氏盜匪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隻要是雲氏人掌控一切,他們就不會有意見。

    這就是強盜世家的好處,有一套自己約定成俗的規矩,且非常的牢固。

    自從雲昭賺大錢的名聲出去之後,前來雲氏投效的刀客就多了起來。

    雲氏也需要一批武力強悍的人來保護家園。

    對於這些人,雲昭隻提出來了幾樣要求。

    第一,穿好鞋子的刀客不要!

    第二,年紀超過十八歲的不要!

    第三,以前投效過別人家的不要!

    能穿得起好鞋子的刀客經濟狀況都比較好,讓這樣的人死心塌地的為雲氏服務,代價會很高,且忠心無法保證。

    年紀超過十八歲的刀客,很可能已經是刀客中的老油條,這樣的人毫無忠瑾可言,雲氏遭難的時候,他們會第一個跑路,破壞軍心。

    至於投效過別人家的刀客,離開上一家,隻有兩種原因,要嘛是主家不要了,這說明,刀客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問題的。刀客主動離開主家,說明刀客並不是逆來順受性質的人。到了雲氏之後依舊是不穩定因素。

    隨著雲氏招收了六個年輕的刀客之後,來雲氏投效的刀客就絡繹不絕了。

    關中人不善於經商,而當兵的人卻非常的多,這些人離開軍營之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繼續給別人賣命。

    雲昭坐在一輛小巧的木頭車子上由錢少少推著來到了穀場,這裏就是雲氏的考核場地。

    考核的主官就是管家雲福。

    瞅著雲福一刀就斬斷了一截碗口粗的木頭樁子,雲昭就對這個抽煙抽了這麼久還沒有生出肺病的老家夥刮目相看。

    要進雲氏,必須一刀斷木才成!這是最基本的!

    過了這一關之後,才能接受雲虎,雲豹的搏擊考核,最後經過雲霄的射術考核之後,才算是進入了雲氏真正的考核範疇。

    這一套東西自然是雲昭弄出來的。

    以前,當公務員考官的時候總結出來的經驗。

    這個經驗就是人才永遠是不缺的,不要擔心自己給出來的待遇低,但是啊,考核的過程一定要嚴格,一定要艱難,一定要隆重,一定要讓被考核的人覺得自己經曆了過五關斬六將之後才艱難勝出,當然,獲勝的人必定會引來全民歡呼,從榮譽上給很高的待遇

    總之貨到地頭死,要讓他們的沉沒成本不斷地增加,他們才會勉強接受低待遇,對未來充滿期待!

    就是依靠這種法子,政府部門才能把無數的高學曆者,高智慧者,高財力者當牲口使喚,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幹一些與他們能力極不相稱的基礎性質的工作。

    這一次,雲氏用了同樣的手法……圍觀的人足足有三千人,台子紮的很高,還拉上紅色的綢布,獲勝者不但有有大紅花佩戴,最重要的是,還有雲昭的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姐妹給人家羞答答的捧上美酒,令人遐思無限。

    “你真的要把你姐姐們嫁給這些人?”

    錢少少拿了雲昭的核桃,用石頭砸開之後,一邊掏核桃吃,一邊問雲昭。

    “在他們沒有展現出足夠的能力,以及展現出足夠讓我姐姐們心動的魅力之前,不可能。”

    “女人不該拋頭露麵的!”

    “狗屁,盲婚啞嫁才是最要命的。”

    “我不喜歡我姐姐在外邊跳舞,不喜歡她拋頭露麵,就喜歡她乖乖的待在屋子裏刺繡,念書。”

    “這話跟你姐姐說了沒有?”

    “說了,她打了我一頓。”

    兩人說話的功夫,一個瘦弱的年輕人被一個粗壯如山的家夥給一腳踹下了高台,身體跌落塵埃,嘴裏吐著血,卻非常不甘心的勉強爬起來,攀著高台的柱子,還想上去。

    雲氏的人沒有阻攔,那個胖大的漢子,一腳就跺在年輕人剛剛摳住台麵的手,用力的碾……

    年輕人慘叫出聲,卻不肯鬆手,另一隻手抵在柱子上,將身體送上了高台,然後就被胖大的漢子一腳踢得飛了起來,重重的撞在旗杆上。

    雲蛟湊到雲昭身邊,拿過一個核桃單手捏碎,挑著核桃仁一邊吃一邊對雲昭道:“這個年輕人贏定了。”

    雲昭懷疑的瞅著那個繼續吐血的年輕人道:“他都吐血了。”

    雲蛟丟掉核桃皮又抓了一把核桃道:“你的核桃為什麼特別好吃一些?”

    “我把核桃炒了一遍。”

    “哦,那個年輕人在耍詐,他吐出來的血是咬破舌頭流的血。”

    “何以見得?”

    “要是真的吐血,那就是內腑受傷了,他哪來的力氣爬上台子?

    我上次被人家砸了一錘子,在炕上躺了半個月。”

    雲昭聽了雲蛟的話,急忙抬頭看台子,隻見,那個年輕人居然將那個胖大的漢子扛起來了,打了幾個轉之後,就把胖大漢子丟下台子了……

    “轟隆”一聲響,胖大的漢子砸在地上,掙紮兩下就無力地向雲氏管事伸出了手,吐著血道:“我的骨頭斷了。”

    雲蛟瞅瞅雲昭道:“要不要丟出去?他的肋骨斷了,醫治麻煩,就算弄好了,半年之後才能派上用場。”

    雲昭捂緊口袋,不準雲蛟再抓他的核桃,搖搖頭道:“全力醫治,就算是不用,也要治好他的病再趕走!”

    雲蛟掰開雲昭捂緊口袋的手,硬是從裏麵掏出一把核桃,哈哈笑著道:“知道,明白,仁義,仁義啊哈哈哈哈……”

    眼瞅著龐大的漢子被家丁們給抬去安置這些人的茅屋,其餘的刀客伸長了脖子看,直到看見一個胡須花白的大夫膜樣的人跟著進去了,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比舞台上。

    年輕人的胸口掛了一朵綢布做的大紅花,將雲氏美女送上來的烈酒一口喝幹,翻倒碗底給眾人展示,引來一片轟天般的叫好聲。

    “這家夥叫什麼名字?”

    雲昭的炒核桃被錢少少跟雲蛟吃完了,他只好掏出一把炒鬆子嗑了起來。

    “高傑!米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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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1:43 PM

第六十四章  價值一千兩紋銀的紙上談兵

    雲昭愣住了,慢慢的將炒鬆子裝回口袋,對錢少少道:“告訴雲霄,查一下這個人,我覺得這個家夥好像是李洪基那邊的人,不可不防。”

    錢少少道:“懷疑就幹掉!”

    雲昭瞅著瘦弱的錢少少道:“你覺得這樣合適?”

    錢少少道:“總比壞事之後懊悔要好。”

    雲昭搖搖頭道:“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多考慮一下沒什麼錯誤。”

    錢少少聞言立刻去找雲霄了,雲昭從小車子上下來,繞著偌大的會場走了一圈,特意在戴了紅花的人群裏多停留了片刻,將這裏的每一張臉都牢牢地記住,這才回到小車子上,被錢少少推著去了學堂。

    “你在招兵買馬啊!”

    徐元壽今天精氣神很好,筆下的字也寫的很挺拔,老仆在一邊研墨,配合的很好。

    “朝廷的旨意,鄉人守土有責,陝西要編團練!”

    “你的團練編好了,就有責任被官府調派去剿匪,這個事情你考慮了沒有?”

    “考慮好了,團練不可能編好的,隻會一直在編練中。”

    “這個借口不好,官府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們連猴子都不肯放過。”

    “我們還需要跟月牙山的盜匪作戰,這個借口可以把?”

    徐元壽點點頭道:“這個借口好,彭和尚被你弄死了吧?”

    雲昭連連搖頭道:“是他老婆弄死他的。”不知道為什麼,在先生麵前,雲昭總是不好意思說自己幹的壞事。

    “他老婆應該被你滅口了吧?”

    “是雲霄,雲蛟他們幹的。”

    “彭和尚不能死啊……”

    “啊?可是,他的人頭被人砸碎去漚肥了。”

    “我是說人死了,名聲不能死,雲氏現在才開始吞並周邊的勢力,不能太招搖,如果你們把事情做的隱秘,彭和尚的死應該沒多少人知道。

    不管是雲霄,還是雲蛟可以假裝是彭和尚,依舊跟你雲氏為敵,這樣一來呢,你可以讓這些假裝彭和尚的人繼續吞並周圍的勢力。

    你雲氏可以躲在後邊,甚至跟其餘的勢力聯合起來對抗實力強大的彭和尚,然後呢,那些勢力就會很倒黴是不是?”

    雲昭點點頭道:“這是一個好法子,雲氏不但不用背惡名,還能在官府那邊討好處,最終人不知鬼不覺得將秦嶺七十二個峪口全部拿在手中。”

    徐元壽點點頭,取出一幅明顯是他自己繪製的地圖,在成倉這個位置用手指點點道:“關中其實不可取,這裏在太平年間是好地方,一旦到了戰亂時節,就成了百戰之地。

    關西才是要地!”

    雲昭瞅了瞅先生畫出來的地圖,見一條黑線從陳倉出發直達蜀中,就用手指點著蜀中道:“您是說,我應該放棄關中,全力經營蜀中?”

    徐元壽點點頭道:“早年間,你先生我喜歡遊曆天下,進了劍門關之後我聽說了一首詩,你想聽聽嗎?”

    雲昭點點頭。

    徐元壽摸摸胡須輕聲道:“燒掉劍閣七百裏,蜀中別是一洞天!

    蜀中地物阜民豐,人口眾多,是帝王基業。

    這就是諸葛亮為什麼在《隆中對》中說。

    “益州險塞,沃野千裏,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

    劉璋暗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

    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

    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千百年來,物是人非,然則,大地山川,河流並無變化,古之道理用在今日同樣有效,隻需按照時事略作調整,同樣可以拿來經營天下!

    你與別的賊寇最大的不同就是你的年紀很小,當別的賊寇奮戰一生已經垂垂老朽的時候,你正好是雄姿英發的好時候。

    那個時候,大明江山必定四分五裂,朝廷必定搖搖欲墜,眾老賊已經沒了雄心壯誌,開始縱情享樂腐敗。

    這個時候,你若雄心不改,苦心經營二十年,等你大軍出了陳倉,必定能席卷天下……這天下!!!

    你姓雲的坐一坐也不是沒有機會!!!

    所以,在開始的時候你要懂得藏拙!收起你的爪牙,縮起你的翅膀,要忍人所不能忍之事,風光時讓別人站在前邊,驕傲時,讓別人更加的驕傲。

    不享受,不尊榮,對友相親,對家人相愛,對部下體恤,仁愛,克己奉公,立身正,行事公,

    處處結善緣,結善果,與天下人謀福利,占據大義之名,身居良善之所。

    雖是巨寇,卻不行燒殺劫掠之事,處處以百姓利益為先,自然有無數人願意為你而死!

    待大明氣數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也就到了你的手中,隻要你用人不出大問題,不犯太大的錯誤,天下可期!”

    雲昭皺眉道:“我現在還隻是一個小孩子……”

    徐元壽抱過雲昭的腦袋,在上麵用指節敲敲,然後又聽了片刻,慨然道:“你是一頭成精的野豬!”

    雲昭嘿嘿笑道:”既然如此……“

    “承惠紋銀一千兩!”

    “啊?”

    “你是賊寇,我是儒家弟子,休想拖我進你的賊窩!”

    “您已經在住在賊窩,還幫我出主意了啊。”

    “那是先生為了開拓弟子眼界做的一番謀劃,紙上談兵懂不懂?”

    “可我已經是賊寇了。”

    “孔夫子說:有教無類!去吧,為師現在有一千兩百兩紋銀,你可以給我修建兩隻石獅子再加一個大門了!”

    “學生發現,您賺錢的目標似乎隻有弟子一個人。”

    “貨賣一家,開張吃三年,就是你先生目前的狀況!另外,你今日的課業是抄錄《隆中對》十遍!”

    雲昭暈陶陶的從學堂裏出來,出門的時候他還聽見那個老仆在問徐元壽,他真的是一頭野豬精?

    對於自家先生,雲昭一點都不懷疑他的眼光跟智慧,自從上次說過雲氏要一統秦嶺七十二峪,先生就已經想到了陳倉要地。

    再從陳倉要地想到了蜀中,再從蜀中想到了休養生息,再從休養生息想到了平天下……漢中的事情先生沒說,估計是留給雲昭自己思考,屬於家庭作業!!

    進門的時候,雲昭手裏還有兩千兩銀子的活錢,出門之後,就剩下了一千兩!

    先生是個好先生,就是太費錢了!估計以後啊,先生薅羊毛大計,隻會盯著他這一隻羊用力的薅!

    沒事幹,再次來到招聘現場,瞅著一個個粗壯的漢子被人從台子上打下來,雲昭心裏就充滿了悲憫之意。

    這些人還在為每月三百個銅錢的工錢廝打的頭破血流,就在剛才,一個慈眉善目,儀表堂堂的讀書人,就說了一通話,從雲昭手裏硬是拿走了一千兩銀子。

    這世上,哪來的公平可言?

    中午時分雲氏管飯……雲昭看了這些人的吃相之後,立刻就發現工錢給高了!!

    天啊,一頓飯能吃兩個鬥笠一樣大小鍋盔的人,就沒資格領工錢!

    “晚飯改糜子飯!”

    雲霄過來的時候,不等他說話,雲昭就搶先說了。

    雲霄嘿嘿笑了一聲道:“人家就是衝著咱家的黑麵鍋盔來的,沒有大事,以後鍋盔管飽,就是這個工錢嘛……咱們家先欠著,等他們搶來銀錢之後再發。

    那個高傑查過了,這家夥以前是渭南鏢局裏的鏢師,把鏢局老大的老婆給睡了,鏢局老大要殺他,這才逃出來,投靠我們家求一個活路。

    來路清白,雖然生在米脂縣,跟李洪基那些人沒有瓜葛。”

    雲昭瞪大了眼睛道:“這家夥貫會睡上司婆娘,你以後要小心!”

    雲霄大笑道:“你霄叔這輩子就沒老婆,把我相好的睡了,以後都是親親的好兄弟,送他就是了,算得什麼大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1:44 PM

第六十五章  平地一聲雷

    跟雲霄這樣的真正賊寇比起來,雲昭這樣不三不四的賊寇根本就上不了台麵。

    人家就不娶老婆,當然,身為寨主之一,女人是不缺的,他閨女就叫雲瀟,是雲昭的七姐,長相明顯跟雲霄不同,看樣子也是兄弟同心的結果。

    不過,雲霄明顯的將這個名字跟他同音不同字的閨女看的跟金疙瘩一樣寶貴。

    擔心閨女進了雲氏大宅受委屈,經常托雲昭給閨女送點綢布,肉食一類的東西,直到被雲娘臭罵了一通之後,才停止。

    他們兄弟不在乎的事情,到了雲昭這裏根本就不成!!!

    老婆就是老婆,不是物件,兄弟的老婆不管長得多美他不稀罕,自己老婆長得有多醜,別人動一下,那就該砍手剁腳乃至碎屍萬段了。

    所以說,雲昭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傳統的人。

    回到家裏他就老實的躺在開始掉葉子的大槐樹底下,接受秋日最後的恩賜。

    雲娘走過,見兒子閉著眼睛在睡覺,就拿來一個毯子蓋在兒子身上。

    錢多多走過來,覺得雲昭本身就胖可能會熱,又把毯子給拿走,見弟弟躺在小車上曬肚皮,就把毯子蓋在弟弟身上。

    然後,雲昭有十幾個姐妹,她們一個個為了表示自己是溫婉善良的女子,每個人都過來關懷一下弟弟,於是,雲昭在太陽底下蓋了厚厚的好幾層毯子,鞋子都被人脫掉了,小心的掖進毯子裏。

    對於這些小事,大白鵝看的真切,雲昭卻毫無感覺。

    先生今天說的話對他來說極為重要,所以,他要聯係上下三千年的曆史經曆把這件事重新捋一遍。

    總體上來說,先生的說法是沒有錯的,是可行的,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就是滿清入關這件事。

    異族人入侵中原,都是劫掠一番之後就離開了,自從蒙元開了在中原立足的先例之後,隻劫掠不入主的習慣也就不成立了。

    雲昭隻要一想到滿清的騎兵入關之後的種種行徑,心裏就暗暗發涼。

    如果自己真的跟先生想的那樣燒掉劍閣棧道,在蜀中自成體係,那麼,席卷中原的滿清就會在劫掠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強大,等滿清完成一統之後,自己在蜀中就會變成一隅!

    自古以來,以一隅之地對抗全國很少有成功的先例,雲昭也不希望中原大地再被滿清屠戮一遍。

    如果眼睜睜的看著曆史再重來一遍,這是對雲昭這個人最大的羞辱。

    “走出去才行啊!”

    雲昭微弱的聲音從厚厚的毯子下麵傳了出來,如同在喊救命。

    錢少少快速的將雲昭身上的毯子全部拿掉,才看見滿身大汗的雲昭。

    “你不熱嗎?”

    “有點!”

    “既然熱為什麼要蓋這麼多毯子?”

    雲昭從躺椅上坐起來,瞅著錢少少道:“誰給我蓋的毯子?”

    “你母親,還有你姐姐們,另外啊,如果不是我姐姐幫你拿掉一個毯子,你更難受。”

    雲昭看看錢少少堆在小車上的毯子斬釘截鐵的道:“你姐姐沒那麼好心,他從我身上拿毯子唯一的原因就是你冷!”

    錢少少連忙把毯子抱過來堆在雲昭身上。

    雲昭無奈的道:“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我的錯!”

    隻要涉及到自己的姐姐,錢少少態度非常的端正,連狡辯一下都不肯。

    雲楊來的時候,雲昭正在吃飯,他很自然地跟著一起吃了。

    西安城裏的那場搶劫,雲楊親手殺了一個護衛,所以,他拿到了二十兩銀子。

    這場劫殺,已經把這個淳樸的農家少年徹底的演變成了一個賊寇。

    他現在,處處在跟雲猛學習,準備隨時隨地接手雲氏老一輩賊寇的事業。

    “鐵農具已經融化了一批,六千斤上好的鐵,隻要再炒出一批硬鋼,就可以鍛造夾鋼兵刃,你認為什麼時候開始鍛造比較好?”

    “鐵匠呢?”

    “月牙山原來有兩個勉強可以用的,彭和尚被幹掉之後,他那裏的鐵匠多,我試過了,可以用。

    事後,要不要滅口還要你發話!”

    雲昭搖頭道:“記住了,凡是工匠所屬,我們一個都不殺,隻能籠絡,不能傷害,錢糧給多一些就是了。

    我不信這些人還會背叛我們去告官。”

    “他們都是被彭和尚抓上山的,告官不會,找機會逃跑是一定有的事情。”

    “那就把他們的家眷弄上山,反正都是附近的人,應該不難!”

    “先告訴你一聲,你開了這個口子,隻要是個人,都想把家眷弄上山。”

    “為什麼,山底下的日子不是更好過嗎?”

    “沒法子過了,官府今年開了遼餉。”

    “遼餉?”

    “是啊遼東平建奴沒錢了,聽我爹說,以前也有遼餉,不過不多,一畝地合下來不過一分二厘銀子,最高的時候合一鬥麥子。

    今年不一樣了,遼餉被編進了一條鞭法裏麵,隻收銀錢,不要糧食,一畝地要收三兩銀子。”

    雲昭皺眉道:“一畝地的產出那裏值得三兩銀子?”

    雲楊無所謂的撇撇嘴道:“官府要這樣收,小民有什麼辦法?大太監黃傳亮親自督促,不交遼餉就要被官府用大枷鎖拿,什麼時候交齊遼餉,才會放人。

    我還聽說,有的地方的遼餉幾乎收到一畝地八兩銀子,很明顯,官府沒打算讓百姓活。”

    雲昭驚訝的道:“怎們家怎麼沒有收?”

    雲楊把雲昭吃剩下的半碗飯扒拉進自己的大碗,狠狠吃了一口道:“雲氏主家是官身,不收,隻要求捐,大娘子捐了七百個錢。”

    “你家豈不是要交十二兩銀子?”

    “沒錯!”

    “你準備交?哦,你有銀子。”

    雲楊抬起頭看看雲昭道:“你覺得我是一個憨子嗎?”

    雲昭搖頭道:“你不是。”

    “那就是了,我既然不是憨子,為何要交十二兩銀子的遼餉?”

    “官府要是來找你怎麼辦?”

    “官府有力氣找到雲家莊子來嗎?有本事把萬年,長安兩縣的遼餉收上來才是本事。

    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大少爺,小民沒活路了,要亂了,要大亂了!

    已經有人串聯要弄死大太監黃傳亮!家裏有地的小民都知道了,就你們這些不交錢的大地主還不知道。”

    雲昭聽了雲楊的話之後,哪裏坐的住,連忙讓錢少少叫來了管家雲福,將雲楊說的事情再說了一遍。

    雲福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瞅著雲楊淡淡的道:“你給我安生的留在家裏。”

    雲楊點頭道:“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雲福又對雲昭道:“這是官員跟太監之間的事情,無知小民隻是人家手裏的棋子。

    看不透也就罷了,既然看透了,我們就安穩的待著,看他們相互爭鬥就是了。

    呵呵,一畝地收三兩銀子……看樣子這些官員被太監逼迫的快沒活路了,這才用上了這一招。

    少爺,裏外跟我們家沒關係,等過一陣子,太監黃傳亮被百姓群毆致死之後,遼餉還是會按照以前的例份收的,今年收的遼餉應該比往年還要低。”

    老人家說出來的話,總是透著一股子讓人安心的力量。

    雲昭這種還帶著後世思維的小子,他生活的年代政治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那裏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按照他的慣性思維,不論是官員,還是太監敢這麼做基本上都是在找死!

    都說大明朝末期混亂,那隻是史書上的幾個字而已,現在目睹這樣的怪事情發生,他心裏還是一陣陣的發寒……

    百姓為魚肉,真的不是一句誇張的話,而是事實。

    雲昭可以很清楚的說,此次事件過後,大明朝在陝西的統治就算是徹底的完蛋了。

    百姓對官員再也不會有任何敬畏之心,朝廷在陝西百姓心中高大的形象,會徹底的崩塌。

    原本屬於劣勢的賊寇,會趁機坐大……

    雲昭的嘴巴苦的厲害……自己費盡心機弄來的發展契機,跟李洪基這些巨寇迎來的社會發展紅利相比,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

    還以為自己身為一個先知先覺者,社會的發展紅利會被自己利用的淋漓盡致……

    現在看來,天意還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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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1:45 PM

第六十六章  利字擺中間!!!

    田野裏的糜子,穀子已經收割了,等麻雀啄食過地裏殘餘的穀子之後,秋霜也就落下來了。

    田野裏光禿禿的,南飛的鳥兒已經走了,偶爾有兩隻孤雁哀鳴著從長空掠過,即便是心腸最硬的獵人也不忍心拉動弓弦。

    雲昭拉動了小小的弓弦,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崩響,孤雁卻沒有從天上掉下來。

    “驚弓之鳥的傳說畢竟隻是傳說。”雲昭不滿的對先生道。

    “《戰國策》書成的時候正是莊周之說大行其道的時候,既然北冥之魚有數千裏大,一隻驚弓之鳥算得了什麼。

    所謂的‘大人’做事就要與眾不同,‘大人’做的事情不夠大,不夠驚奇,如何能凸顯出‘小人’的小來?”

    “所以遼餉就變成了一畝地收三兩銀子?這就是‘大人’們做的事情?”

    徐元壽晃晃手裏的大弓道:“‘大人’用大弓,‘小人’用小弓,這跟能力有關,與大小無關。

    ‘小人’做了‘大人’能做的事情,自然就是‘大人’,‘大人’做了‘小人’的事情,自然就成了‘小人’。

    豬!你給我聽著,人世間的事情沒有恒定不變的,事態是在變化中進行的,所以才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這個道理你一定要要明白。

    與你接觸了小一年的時間裏,某家發現你有時候固執的厲害,似乎有一套當做信念的東西在操控你的行為。

    某家不知道你小小年紀哪來的這些執念,不過呢,你似乎對這一套很是迷信,你確定這是正確的?”

    雲昭想了一下道:“基本上是正確的,都是血淚教訓後總結出來的經驗。”

    徐元壽讚歎的看著雲昭道:“果然是天賜福緣。”

    雲昭歎口氣道:“腦袋裏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東西,我都覺得我真的是一個妖精。”

    徐元壽仰天大笑道:“這就是‘天時’啊!”

    徐元壽大笑完畢,就扶著雲昭的雙肩道:“我忽然覺得當初問你要一萬兩銀子實在是太少了。”

    雲昭咧嘴笑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徐元壽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仰頭瞅著白霧隱隱的玉山道:“以前跟我一樣固守玉山書院的人有七個,後來,因為種種事端,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那些人走的時候,每一個都痛斷肝腸,我就問你一聲,某家如果召集他們前來,你能否負擔?”

    雲昭拍拍肥肚皮道:“我可以吃糜子飯,每日再少吃一些也無妨!”

    “那好,給你的一千兩百兩銀子不用先修建大門了,緊著那些破爛的殿宇修繕,再儲備一些糧食,準備筆墨紙硯,沙盤,某家準備重開玉山書院!”

    雲昭仰視著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平生第一次彎下一條腿跪在地上哽咽的道:“弟子就不說謝字了。”

    徐元壽俯視著雲昭一字一句的道:“我此生已經身許玉山書院,不會進你帳下聽用。”

    “弟子明白,弟子在此盟誓,此生必不負玉山書院,不負先生,有違此誓,天雷擊之!”

    “好!我記下了,這蒼天,大地記下了,這天地間的鬼神也記下了,除此之外,我還要問你要一個特權!”

    “先生請講。”

    “從今往後,一旦你有所成,我要你的政令不得進入玉山書院!”

    雲昭沉默片刻道:“請先生說出理由!”

    徐元壽笑了,拍拍雲昭的肩膀道:“你若是一口答應,我還會心生忐忑,你鄭重其事,要我出具理由,我很欣慰。

    我現在就給你這個理由。

    玉山書院將來會是一個培育天下英才的場所,在這個場所裏,我們要準許所有人暢所欲言,允許他們做任何模樣的猜想,不能因為他們的猜想與你的政令相違背就刀斧加身。

    學問是什麼?學問就是猜測,學問就是暢想,從許多無稽之談中尋找出路,從許多大逆不道的悖論中尋找真理。

    自靈光一閃中尋找永恒,自癡人說夢中探究自然……你的政令是一時之政,你的政令不可能萬世不改。

    所以,我要你的政令不得進入書院,我也會約束學子們,可以在書院中暢所欲言,離開了書院,就等於進入了世俗,不再受書院保護。

    當然,作奸犯科,貪瀆枉法者不在書院保護之列!”

    雲昭笑道:“如果我真的能製定出長久的國策呢?”

    徐元壽輕蔑的道:“不可能,就算是孔子複生,諸葛複活,也是如此。

    政令就是政令,是一時之令。“

    雲昭笑道:“好,我答應先生,雲昭雖然不是一個心胸開闊之人,一座玉山書院我還能容得下。

    既然先生提出要特權了,那麼,也容我討價還價一下。”

    徐元壽笑道:“盡管說,商量出來的結果才是好結果!”

    雲昭咬著牙道:“若有罵我的家夥,他不能躲在書院裏逍遙自在,你要允許我手持大棒親自去教訓他一下!”

    “單打獨鬥?”

    “一對一!”

    “好,我同意了!”

    徐元壽仰天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大笑還沒有結束,就舉起大弓,隻見他手閃電般的一勾,一道寒光就’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雲昭的目光追著寒光看去,隻見一隻正在飛翔的孤雁像是觸電一般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然後就努力的煽動翅膀,沒兩下,孤雁的身體就筆直的掉了下來。

    追隨在徐元壽身邊的那條黃狗立刻就追著黑點跑了出去。

    徐元壽輕輕地撥動一下弓弦道:“以後,射術,武技都是學院必修課程,有本事你就來!”

    雲昭的臉皮不斷地抽搐……那隻該死的大黃狗銜來了那隻該死的大雁,不斷地蹭他的大腿,孤雁軟塌塌的脖子甩來甩去,像是在控訴命運的不公。

    “你跟你母親來玉山書院的時候,某家若不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鬧了三天的肚子,豈能輕易答應去你一個地主家教授頑童!”

    說罷,再次摸摸雲昭圓圓的腦袋,輕笑道:“以後答應別人要求之前要好好思量,別以為你會占便宜,在你覺得你在占便宜的時候,就該是你吃虧的時候!”

    雲昭立刻就沒了打獵的心思……瞅著先生飄然而去的瀟灑背影,他舉起了自己的小弓,搭上一尺長的小箭,拉動柔軟的弓弦,手一鬆,那枝小箭就“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隻可惜飛了十幾步之後就無力地掉在地上。

    先生說的話,果然是蓋世名言——他是‘大人’一射三千丈,雲昭是‘小人’隻得十步!

    說實話,先生與學生的關係,其實就是一個相互欺騙的關係!

    先生往往會用一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大道理來欺騙學生,學生往往會假裝被先生騙,學會了那些他自己都不信的大道理,離開校園之後,隻要把那些大道理反著用往往就能收到奇效!

    雲昭自認為已經拿出了畢生所學……結果,在麵對自家先生的時候,不但被人看個底掉,還被人家生生的訛詐了一把。

    重建玉山書院是徐元壽夢寐以求的執念,幫助雲昭不過是順帶的事情,反正他以後教出來的弟子需要有出路。

    雲昭這個人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很好的目標。

    最重要的是——雲昭是玉山書院的大師兄……有這個關係在,玉山書院的學生進入了雲昭的隊伍,一定是一個最穩妥,最公平的所在。

    哪怕雲昭沒有出人頭地,也能在玉山書院初期盡到最大的貢獻。

    雲昭與徐元壽的情義自然是深厚的,可是呢,將這麼大的事情寄托在情義上,不論是徐元壽,還是雲昭都不會這樣做。

    互惠互利,才是長久的相處之道。

    畢竟——利益才是永恒的!

    雲昭聽到過這個道理,而徐元壽是深深領悟了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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