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格鬥21
許旌信沒有加入他們的分享大會,但是偷偷跟過來的唐恣揚加入了。
三人來到附近一家小武館裡,在寬闊的練習場內擺了一張低矮的木桌,於淩晨這個不倫不類的時間點,犒勞自己的胃和身心。
被雨夜沖刷許久的疲憊身體,喝上一口熱騰騰又鮮香濃郁的湯,簡直是一種解放。
三人齊齊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歎:「啊……」
然後放下手裡的瓷碗。
長風問:「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開雲淡淡說:「從軍校聯賽結束之後,我收到了很多邀請。」
她所在的卡片是來自流動大學。
所謂流動大學就是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的大學,在聯盟各處都有。裡面的師資跟環境都挺糟糕,一般是給想要過渡但還沒找到學校的聯盟新公民,或者是沒有接受過普通教育,但想要就讀高等大學的學生一個跳板。
裡面學生流動性很大,基本上都會在中後期轉學或輟學,所以才有了這個名字。
開雲繼續說:「有好幾家武館請我入會。」
唐恣揚嘴角抽了抽。
開雲:「我選了最窮的一家……」
唐恣揚正想說話,就聽開雲冒出一句:「讓他把武館作為報酬送給我。」
長風同唐恣揚:「??」
「畢竟聽說武館很賺錢。」開雲點頭說,「反正那個人又經營不下去。」
唐恣揚生怕她獅子大開口,也冒出來個什麼,連忙道:「謝謝你的飯。」
開雲點頭,一臉你不用在意:「我爸爸說,賺大錢的人一定要足夠慷慨。」
長風已經預料到:「你爸爸一定很窮。」
開雲:「還好還好。他是沒什麼錢花。」
長風:「……」
唐恣揚側面拍馬屁:「你爸爸一定是個瀟灑的人。」
「不,他說自己是一個逃兵。」開雲咧開嘴笑了下,「他從不掩藏自己的錯誤,但並不妨礙他成為我心中偉大的父親。」
兩人都驚住了。
「他撿到我,然後遵循我父母的遺囑教育我。」開雲說,「畢竟我是繼承了一顆星球的人。」
「你有一顆星球?!」
兩人都驚呆了。
他們以為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傻缺,結果身形忽然拔高成了一名巨人!
唐恣揚小心著問:「你有多少國民?你在外這麼遊蕩沒關係嗎?國家的政務由誰來處理?你們平時忙嗎?紙醉金迷嗎?」
開雲曲起兩手的手指,圈在自己的眼睛上。神秘笑了下。
「正無窮?」唐恣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是說無可統計的意思嗎?」
長風皺眉:「我認為你還是做個人口統計比較好吧?畢竟方便監管。」
「零。」開雲說,「我出來以後就沒人了。」
兩人:「……」
這忽然洩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我是一名守財奴。荒蕪星裡最後一位原住民。」開雲驕傲地挺起胸膛,整個人帶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我也是一名國王。」
兩名觀眾乾笑地扯起嘴角。
是,畢竟只有你一個人,你想成神都沒人攔著你。
開雲:「我也可以申請面見聯盟總統,這是一件外交大事。」
長風點了下頭。
當然見不見就是由聯盟決定的了。
但她覺得聯盟應該不會閑得那麼蛋疼。
開雲:「享受一個國王在星際上應有的各種待遇。」
長風心靜如水。
我是我自己的王。
聽起來還是挺酷炫的呢。
開雲問:「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我國公民的通行證,從此以後你們就是我國國民,當然沒有財產的分割權。你們要加入我的荒蕪星嗎?」
唐恣揚面無表情,疲於敷衍:「哦,真的嗎?」
長風:「那你來聯盟幹什麼?」
「開荒。我想要重建荒蕪星。」開雲搓了搓手指,「但那需要一大筆錢。買植被,建造,人工……我來聯盟賺點錢。」
唐恣揚想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荒蕪星之所以會成為荒蕪星,就是因為它的破壞已經到了無可修補,或者不值得修補的地步,而她只有一個人,怎麼可能完成一個星球都做不到的事情?
長風鄭重說:「答應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開雲:「對!」
長風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知道謝涵的蹤跡嗎?」
「偶爾。」開雲低頭吃飯,聽到這個名字顯得有些不悅:「不過他知道我討厭他,不經常出現在我面前。他老敗壞我們守財奴的名聲,還想逃單不給錢。」
長風表情嚴肅起來。這樣聽兩人竟然還有商業交流?
長風:「那你可以去往他所在的星球嗎?」
「如果我知道,倒是可以去。」開雲說,「聯盟外的貿易體系比你們想像得更混亂、複雜、不講究。在各大資源星幾乎被聯盟壟斷的情況下,能給那些灰色買家提供稀有能源的人可不多。要是我提出,他們會儘量滿足我的條件,因為欲蓋彌彰,反會暴露謝涵的所在。」
長風眼睛一亮。
那泄下去的氣又瞬間膨脹了起來。
「那……」
長風正待開口,被唐恣揚一聲打斷。唐恣揚神色凝重地說道:「他的行蹤!我願意加入你的國家。」
「真巧。我也希望能給予他一點懲罰。」長風掏出自己的光腦,將餘額點出來:「分享吧。」
·
天亮,日光從天際線處泄出,大雨終於停歇。屋外的地面泥濘不堪,樹上帶著沉重的凝露。
長風從開雲的武館走出來,就看見站在樹下,頭髮上帶了層水珠的許泠。
唐恣揚吊兒郎當地跟出來,見狀又縮了回去。
長風單手提著雨傘,大步走過去,停在他的面前,朝他笑了下,問道:「請問有事嗎?」
許泠看著她沉吟許久,最後只說:「從現在開始,我會保護你的安全。」
長風:「我如今足以保護我自己的安全。」
許泠低下頭。
「我只是想這樣做。」
長風想了想,道:「那麼,能告訴我許旌信和楚鴻武現在的處境嗎?聯盟又是什麼打算?」
許泠對此沒有隱瞞:「軍方得到消息後,故意透露給楚鴻武,楚鴻武害怕聯盟對他判刑,聯繫了謝涵,讓對方來接他離開。」
「我並不認為這有用。」長風說,「事情敗露後,楚鴻武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已。星際海盜那群狡猾的人不會想不到聯盟以他為餌,要麼不救,如果救援,多半是為了混淆視線,浪費聯盟兵力,救他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他們的窩點。」
許泠同樣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他們一面在追蹤楚鴻武,一面也在尋找許旌信的行蹤。
許泠眼神一黯。
他以往所有的精明都無法用在他的感情上。他感覺到了挫敗和無奈,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處理。
長風說:「我認為您應該去追蹤許旌信,並親自拘拿謝涵。用那群殘忍的星際海盜的審判,來為在其中受苦的人民謝罪。」
許泠閉上眼睛,說道:「準確來說,我如今沒有前線作戰的權力了。」
他的身體健康已經不允許他像以前那樣從事武力活動。隨隊作戰恐怕幫不上太大的忙。
長風與他沉默對立片刻,將昨天提前取出來的監聽器捏碎。隨手丟到一旁。
許泠見狀皺眉,提醒道:「這種官方小型器械,應該去醫院取出,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你自己的肌肉。」
「我想有些事情需要讓您明白,而又不能為外人所知。」長風說,「應該說是真相。」
許泠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嚴肅:「什麼?」
「誠摯地為您介紹。A308號三代格鬥機器人,長風。您以前應該見過我。聽說您曾經與我的製作者唐話是好朋友。然而遺憾的是我失去了我的數據庫,無法回憶起同您一起的經歷。」長風朝他鞠躬,「作為聯盟的軍人,我認為您是一位偉大的軍人,對您表以敬意,同時不得不遺憾地告訴您,您的女兒已經在非法礦區受傷離世了。」
許泠放緩呼吸,盯著她的眉目,勉強笑道:「你在說什麼呢?」
「她是一位非常善良且積極向上的姑娘。即便是在灰暗的世界裡,也沒有放棄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樂觀,有毅力,且強大。我相信這是她人格中自帶的閃光品質。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士。」長風指向自己的腦後,「但是她在一次格鬥中被打出了致命傷,雖然隨後身體開始自癒,她卻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許泠大睜著眼睛,忘了眨動,眼眸中帶著一絲水潤。
「她的生活並不美好,您大概不會希望我在這裡跟您詳述,當然我其實也不是非常清楚,多半是根據對礦區的數據分析而做出的藝術性描述。」長風無波無瀾地說道,「我在多年前曾經報廢,我的機器殘骸應該作為垃圾被傾倒到礦區,她當時對機器人感興趣,將我撿了回去並進行修理。該說幸運的是,我的核心數據得到了保護,重啟後再次記錄下跟她的生活日常。如果您需要,有時間我可以複述給您聽。」
「我沒有親眼看見她遇害的場景,她受傷被放棄治療後送回簡陋的土屋。之後再次發生危險。雖然我是一台格鬥機器人,但您應該知道我當時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手腳,為了保護她,我進行引爆並二次報廢。當時我已經檢測不到她的生命數據。而在我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長風攤開手示意了下,「也許這是電波的傳遞,也許是人類所說的緣分,具體的原因我也難以解釋。」
許泠始終沒有給出想法,像是聽著一個荒謬的故事,無法代入。
「請您節哀。」長風再次鞠躬。
「殺害她的直接兇手已經得到了懲罰,可鑄成這起悲劇的源頭還沒有就此結束。包括拐賣她的楚鴻武,策劃並目睹一切的後媽,也就是您的妻子,再還有開設非法礦區奴役聯盟公民的守財奴。以及助紂為虐,日常欺辱奴役她的監管者。」
「從利益上來說,她賦予了我生命,我應該幫助她實現未能達成的意願。從我本身來說,格鬥機器人的世界裡不存在食言。我應該將她未能說出口的話語告知於您。讓一切塵埃落定,讓她安心離去。」
許泠退了一步,靠到樹上。
葉片上殘留的雨滴簌簌而落,打濕了兩人的肩頭。
他試圖從長風的臉上看出玩笑或怨懟的情緒,好讓他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虛幻的。
沒有。
他多年看人的經驗告訴他,長風在說一件她認為的事實。
「我想,您應該是代表聯盟來問,我身上的定位器究竟丟到了哪裡。」長風笑道,「雖然你們可能已經知道答案。」
「我猜測你們內部應該有被腐化的人。許旌信在向我表明她的身份之後,有兩種可能。一是作為守財奴謝涵的女兒,被聯盟監控並利用。二是被謝涵馬上接走,切斷過去開始新的生活。第一種可能的概率接近於零,而即便她願意留在聯盟,她的生父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帶她離開。為此,我就在她身上留了一點小東西,好確定她的行蹤。如果能給你們提供幫助的話,實在是榮幸。」
許泠捂著頭,耳鳴而鈍痛險些讓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然而現在聽見的事已經讓他混亂得無法思考。
長風想要上前,發現自己無法幫助他,又退了回去。
她低聲道:「她一直在思念您,即便想不起您的樣貌和名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靈魂,她一定在等待著歸家,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希望。而能帶她回家的人,非常遺憾,似乎不是我。」
許泠呼呼地喘氣。
「那麼,先生。」長風問道,「這可能是我對您的考驗,可能是我對您的試探,也可能是事實。您要如何選擇呢?」
許泠深深看了她一眼,啞聲道:「如果你……你們是這樣希望。」
他什麼都可以做到。
長風低頭:「謝謝。」
許泠趔趄地離開。
長風:「等等。」
許泠停下,背部微微弓起。
長風:「他們兩個人現在的蹤跡。」
許泠聽到自己乾涸的聲音報了兩個坐標。
長風再次鞠躬:「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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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格鬥22
長風又回去武館,將正要躺下的開雲拉起來。
開雲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她。
唐恣揚湊了過來,問道:「你們剛剛聊了什麼?」
「我知道許旌信和楚鴻武的大致位置了。」長風說,「你能不能幫我找到他們?」
她不奢求軍部給自己洩漏更多的信息,那顯然是不現實的。
昨天她拆下了自己身上的軍方定位追蹤器,偷偷塞到許旌信的身上。對方半夜緊急被謝涵接走,當時應該來不及更換衣服。所以順著定位一定能找到謝涵的位置。
而根據許泠給了她兩個坐標來看,她的猜測大半是正確的。
聯盟軍方一直打著引蛇出洞的主意,現在估計已經行動,順著線索追過去了。
長風知道聯盟會嚴格處置本案中的罪犯,這是威信力的問題,他們不能再讓自己的軍人寒心。
可在見到許泠之後,長風還是想親自確認謝涵跟楚鴻武的結果。
長風將許泠報給她的兩個星球坐標說了出來:「從時間推斷,兩路人離開聯盟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在這個時間內抵達齊世星和榮耀星的飛船,都有可疑。請問開雲陛下,你能找到他們嗎?」
開雲掏出光腦,在自己的守財奴網絡裡搜尋:「如果時間跟地點都能確認的話,還是挺簡單的,畢竟星際航空站點就那麼幾個。我可以幫你試著問一問。」
唐恣揚大驚:「你還真有關係?」
「既然是為了我的國民,」開雲抓著自己的腳脖子,勉為其難說:「也不是不能努力的。」
唐恣揚:「……」
請你先擺出正確的姿勢。
仔細思考一遍,唐恣揚依舊無法接受昨天晚上的故事。他上網看了下風向。
此時聯盟尚未爆出許旌信身份的事情,網友們的焦點還遲鈍地停在楚鴻武的合約欺詐上。他刷新了幾次網頁,中間有一段過大的信息差,沒能從網友的對話中得到快樂。
他很想搖晃著眾人的肩膀告訴他們——眾人想要聲討的對象,現在已經不在聯盟了。
過了一會兒,開雲那邊說:「聯盟已經封鎖了去這兩個星系的飛船。相關航班全部推遲。你如果非要去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一下朋友轉班。」
長風:「怎麼轉班?」
「比如,可以先從聯盟飛到我朋友的星球,再坐我朋友的飛行船去你們說的星球。現在就買票。」開雲說,「兩個星球,你要去哪個?」
楚鴻武跟許旌信的降落點不一樣,但長風也不知道具體對應的是哪個?
長風隨意安排:「那我去齊世星,唐恣揚你去榮耀星。」
無論是撞上楚鴻武還是殺到謝涵,都不虧。
開雲手指按動,照著她的意願約定了兩條路線,同時不忘提醒道:「人情費一人一千萬,請不要忘了支付。國王不會為你們支付。」
·
「你要去齊世星?」
坐在長桌後面的軍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你已經退役了,放過自己吧,已經足夠了。」
許泠:「請批准我的指示。」
長官將面前的光腦蓋下:「軍隊已經出發了,這件事情不需要你來出手。請相信我們會處理好,給你一個公正的判決。」
許泠堅硬的重複了一遍:「請批准我的請示。」
兩人陷入對峙。
桌後的男人靜靜看著他。
許泠率先低頭,朝他鞠躬。
「是因為你的女兒嗎?」上官停頓片刻,說道:「她是謝涵的親女兒,我不管她有什麼難言之隱,給出多麼感人的理由,許泠,我不會讓她再回到聯盟。否則我無法向聯盟公民交代。雖然這很殘酷,但它是命運。而且,這個時候,我想你的親生女兒更需要你陪在她身邊。」
「你說的不錯。她很需要。」許泠嘴裡一片苦澀,說出口的聲音也乾啞無力:「請批准我的請示。這是我唯一任性的請求。」
許久後,對方無奈歎道:「如果你堅持的話。」
·
開雲托人買了最近的船票,領著他們去附近的航站。由於時間緊迫,開往榮耀星的航班不幸遲到了十幾分鐘。好在飛行船延班等待,唐恣揚還是借由便捷通道衝上了這班船。
因為要分兩批行動,開雲選擇跟著唐恣揚一起去榮耀星。
榮耀星並不如它的名字那樣光鮮。這是一個犯罪者的天堂。國家缺乏暴力管理機構,各種身份不明的危險人士依靠不同途徑混入星球。自從被謝涵等星際海盜盯上以後,就更殘酷了。
各種勢力盤踞,地下交易市場發達,槍械無法禁止,國家腐敗,生活困苦。
相信繼續下去的話,就算被敵國人道佔領,人民也會迫不及待地高舉雙手歡迎慶賀。
開雲帶著唐恣揚,先去了聯盟外另一小星球,再快速換乘另外一艘高速船。
幾乎就在他們達到榮耀星之後不久,所有靠近星球的飛船,都被聯盟以檢查為由,強行停滯在航站外,不予降落批示,只能被迫中途返回。
開雲熟稔地穿過人群,去找她在這裡的情報員。
「沒有熟人帶路的話,不要隨意跟別人說話。這個地方很危險,或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別人的奴隸。到時候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開雲說,「當然,既然你是我的國民,我也是會對你負責的。」
建有停靠站的城市,一般已經是星球中最繁華的地方。
在城市裡穿梭,唐恣揚看見了兩側街道裡頹廢坐著的貧民。
他曾經也是一名守財奴。不過與開雲不同的是,他並不是荒蕪星原住民。
他父親唐話是星際海盜,靠著搶奪稀有能源,救助一顆小星球。那個星球裡的人弱小而貧窮,崇拜他們,追隨他們,並依賴他們。那並不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情,是唐話一輩子都沒能卸下的負擔。
直到謝涵出現,唐話終於明白,人不能夠有太大的奢望。
貧窮跟墮落,是永遠無法靠他人拯救的。
唐恣揚黯然,別開視線,沉沉歎了口氣。
開雲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腳步飛快,在前面開路。唐恣揚收回思緒,才發現險些被她落下,趕緊加緊步伐追了上去。
最後兩人停在一條昏暗的小巷裡,裡面站著一個等候已久的黑衣人。
開雲低下頭在光腦裡按了幾句話。
那個人披著寬大的斗篷,完全看不清臉。佝僂著背,聽聲音倒是感覺已經上了年紀。
「對,我認得謝涵的飛船,他們一點都沒做掩飾,今天早上四點多的時候,到了榮耀星。」那老人嘴裡發出赫赫的呼吸聲,聽起來相當怪異:「為了販賣奴隸吧。」
這樣張揚,唐恣揚略感失望。
看來被送到這裡來的是楚鴻武,謝涵在另外一個地方。
開雲:「聯盟的軍隊來了嗎?」
「已經來了,現在應該正在跟官方交流。」老人笑道,「在這個地方,聯盟的身份可不好用。」
他繼續說:「今天十點的拍賣會,具體有哪些人,可以去問拍賣會的老闆。你們現在過去,應該正好能趕上。兩張門票,一百萬。」
黑衣人看向開雲,開雲看向唐恣揚。正在發呆的唐恣揚渾身一抖。
他明明好像什麼都沒做,為什麼多年存款忽然一毛都沒了?
忽然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懷疑。
·
楚鴻武從安眠藥中醒來,發現入目不是溫暖的飛船,而是冰冷的銀色房間。
他瞳孔放大,猛得清醒。腦海中那股混沌的感覺慢慢散去,記憶接二連三地冒出來。
昨天晚上,對,他要從昨天晚上開始回憶。
他讓律師跟長風商談合約的事情,然後自己去洗澡。一個半小時後從浴室出來,才知道長風身上竟然有軍方的監聽器。網上已經炸翻了鍋。
他正在想辦法解決,遲疑著要不要道歉,直接讓律師計算賠償款項,保全武館,一名助理又發信息給他,告訴他自己聽到了許旌信跟長風的對話。
楚鴻武駭然。他萬萬沒想到許旌信會先背叛。
一旦被揭露,這無疑是叛國的罪名。
他立即做了點偽裝,然後逃出武館。沒有核實信息來源,聯絡並告知了謝涵。
幾乎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被幾個神秘人架上飛船。飛船立即起飛,而他被強制性地喝了一杯飲料,隨即陷入昏睡。
種種舉措,顯然不是在救他。因為他根本沒有在飛船上看見許旌信。
認識到這個,他無比恐慌,爬起來抓住前面一人的腳,大聲喊道:「你們為什麼帶我到這裡?我要找謝涵!我要找謝涵!」
那人扭過頭,淡淡掃來,像看著一隻螻蟻,輕蔑而沒有感情。
楚鴻武察覺到生命的威脅,畏懼地鬆開手,並主動離遠了些。
他的西裝已經褶皺,頭髮也雜亂不堪。完全不像精英人士,反而更似喪家之犬。
他喉結滾動,不斷催眠自己不能衝動,也不能生氣。
「求求你,求求你。」楚鴻武跪在地上卑微地懇求,「我的女兒兒子,還有我的妻子,都還在聯盟呢。謝涵,不,謝先生答應要幫我的。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請你幫我聯繫他。」
那高大的男人諷刺一笑,說話帶著濃濃的口音:「他正要幫你,開始新的人生。你的夫人年紀有些大了,我們並不歡迎。你確定要將你的兒子女兒也帶過來嗎?」
從對方揶揄的神態裡,楚鴻武啞然無聲。
他見過這樣的人。
他也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麼。
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的結果,看見了自己的未來。
雜亂的頭髮開始顫動,他的眼神從震驚轉向恐懼,最後一絲光也消失不見。
「我……我有很多錢,」他毫無形象地痛哭,整個人伏在地上,朝著對方跪求道:「你去聯盟查一查,我是誰。我有著幾十億上百億的資產,我可以全部送給你,你不需要把我送回聯盟,你放我走就可以了,我不會再出現在任何人面前,請你相信,求求你!」
「是嗎?可惜現實是……」對方用狀似憐憫的語氣說,「你現在一分錢也沒有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啊——啊!」
楚鴻武驟然爆發尖叫,伸手想要抓住對方,還未觸碰到,就被一股電流擊中全身,軟倒在地。
稍緩後想要繼續向前,又再次被擊中。
他全身肌肉抽搐,口水從嘴角流出,手還頑強地伸向門口。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聲,那道近乎尖叫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
「不!不可能!我是楚鴻武,我有的是錢,我——」
我是一個熱愛慈善的體面人。有無數的跟隨者。無數的財富,崇高的地位。在輝煌的大廳裡言笑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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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格鬥23
一百萬是筆鉅款,唐恣揚不想拿,他可恥地猶豫了。
開雲跟唐恣揚商量說:「楚鴻武如果真的變成奴隸,應該會很便宜,畢竟又老又醜還是個男人,怎麼辦?你要把他買下來再去找聯盟報銷嗎?」
唐恣揚對楚鴻武雖然厭惡,但並沒有憎恨。沒有想手刃他的欲望,看見他得到這個結果倒是暢快。
「不行。聯盟對待囚犯一向是講究人道主義的,就算是死刑犯,在執行前也會給予體面。反正都是死,為什麼要讓他死得痛快?」
他遺憾道:「我不應該對謝涵的殘忍表示懷疑。」
他就不該來。
開雲表示瞭解。
兩人給那老者付了一筆辛苦費,轉去隔壁的酒店蹭網絡。順便等長風的消息,然後買票回聯盟。
唐恣揚重新掏出光腦。
他先是隨手舉報了非法奴隸拍賣會,雖然大概率這個國家的領導者不會管,但他還是要保持一位聯盟好公民的基本素質。再登上聯盟的社交網站,看看是否有新的進展。
應該是聯盟已經追捕到當年拐賣相關的一批人,不久前正式對外放出新聞稿。
楚鴻武確認失蹤,他的子女和妻子已經被軍方監禁,進行詢問。他妹妹,也就是許泠的妻子,正式扣押並等待庭審。
楚鴻武其實是被謝涵劫走,通過奴隸渠道販賣後,聯盟無法追查出蹤跡。
這比躲藏隱匿的搜尋難度高太多,畢竟奴隸一不小心就死了。
楚鴻武的下場應當比在聯盟被判處死刑要更淒苦一點,如果民眾知道的話會表示喜聞樂見,可惜的是聯盟無法證明,只能以失蹤人口作為統計。
由此,聯盟必然要承擔民眾的怒火。
這鍋聯盟背了。
按照聯盟法律,楚鴻武的家人雖然不會被株連,但因為叛國同謀的嫌疑,將會被剝奪所有財產,凍結全部賬戶,然後驅逐出境。
這樣罪名的人,不會有第二個合法國家願意接納他們。而沒有存款的情況下,去路跟未來顯得很渺茫。還不排除會有激進的人士因為楚鴻武的罪行去報復他們。
·
其次就是許泠的夫人。
許泠跟他第二任妻子之間的確沒有什麼令人驚羨的愛情,當初結婚時儀式潦草,只是後者在網上發了許多的新聞,弄得人盡皆知。加上媒體的報導,才顯得特別隆重。
事實上許泠與楚女士分居已久,只是並未離婚。一是因為許旌信從中求情,二是因為離婚後財產分割還有一些較為複雜的問題,也難免會引起媒體的注意被大肆報導,他怕許旌信會因此受到影響,就暫時擱置。
如今楚女士被定為有叛國嫌疑,二人婚姻關係自動取締。財產分配更是不可能的。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她與拐賣案件直接有關,可後續知情不報為既定事實。對於叛國一類的罪名標準比較嚴苛,她的下場,要麼死刑要麼無期,具體還得看民眾的怒氣以及律師的口才。
不過就目前看來,似乎沒有律師願意承接她的官司。
有些案子真的不能碰啊,畢竟許泠跟軍方可都還活著呢。
網上聲討之勢過盛,都希望許泠能出來給個說法,然而許泠已經不在聯盟,無法及時回應。軍部的戰友只能幫忙代發了一則聲明。
新年曆1231年,許旌信,應該說許泠的親生女兒,現在叫長風,她出生了,而妻子在醫院難產,死於術後併發症。許泠當時在執行外派任務,未能趕回。
武者的身體素質也是跟年齡有很大關聯,他們這一年紀的精英軍人,往往接受的是更嚴苛的任務。當時聯盟有星球救援的機密任務,歸期不定。他恐怕沒有辦法陪伴女兒。
那段時間在他家幫忙照顧孩子的人就是許泠的第二任妻子。
此前他和他的妻子都認為這位楚女士樸實勤勞,羞澀又誠實。她雖然在貧苦的環境中長大,卻一直知道感恩。時常會來看望幫忙。許夫人分娩住院前後,包括後事,全部都是她在打點。
許泠非常信任她,也很感激她,同時因為職責過大,壓力與悲傷讓他沒能過多思考。知道她愛慕自己,便囑託她繼續幫忙照顧女兒。作為報答,如果自己未能歸來,會將一部分的財產留給她。
再到後來發生許多事情。
許旌信「走失」又被找回之後,楚鴻武與楚女士給出的理由是,害怕許泠死後,兩人沒有自保的能力,許旌信會遭到守財奴的報復。
找回來的「許旌信」也表示後媽與舅舅在她寄養時期,會經常前去看望。並且生活得很好,沒有受到苛責。希望許泠不要追究。
許泠答應了。
結果一切都是謊言。
許泠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從前偽裝得太好,還是金錢腐蝕了她曾經的純真。
·
聯盟的網友憤怒了,那股怒火無法被消除。
他們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短短時間內,請願判處該無恥女子死刑的人數已經超過了兩百萬人,不過更多的還是希望能永久拘禁,有六百多萬人請求將她關入卡多倫監獄,且人數在不斷增加。
卡多倫監獄準確來說不算聯盟境內的監獄,它在聯盟邊界一個偏僻地方。那是一所被「人道主義」光環深深普照的監獄,但也會收納聯盟的罪犯。
它的看守長是一名性格強勢的退役軍人,他認為犯人就應該遭受犯人應有的待遇,對犯人給予寬厚與仁慈,是對受害者的褻瀆與傷害。而且懺悔才是囚犯應該做的事情。
所有被關入卡多倫的都是被判處永久監禁的罪犯,他們窮凶極惡又難以看管,進入卡多倫監獄後再沒有減刑或提早出獄的希望。
聽說每年都會有不懂事的囚犯在看守長的「淳淳教誨」下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想以死謝罪,但公正又仁慈的監獄長會保護他們直到健康地壽終正寢。
所以這是一所充滿愛與正義的高級監獄。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麼惡毒的人,去卡多倫淨化一下心靈吧。」
「大家不要這麼兇殘,死刑什麼死刑?這個世界死能解決問題嗎?那不就是一哢嚓的事情嗎?當然不!」
「我覺得目前的證據可能判處不了死刑。但無期是應有的懲罰。聯盟其他的監獄都配不上她,只有卡多倫。卡多倫瞭解一下,正義與愛的天堂。」
「卡多倫的監獄長善良又友愛,我希望她能去感受一下,並每年向聯盟公開做出懺悔。」
「我家離卡多倫挺近的,如果將她關到卡多倫的話,我可以每天從工資裡抽出一部分錢作為資助,請不要嫌棄。」
「交給你了,監獄長。拍肩。」
「請爭取一下監獄長,聯盟會銘記並感謝你的。」
·
其實相比起民眾,聯盟更為恐慌。
許旌信名義上作為許泠的女兒,與許泠相近的幾位戰友,都曾在武學上教導過她堪比機密的內容,或許還告訴了她自己招式的弱點和己身的命門。那對武將來說可是要命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因為便捷,她出入軍部並不奇怪,跟在許泠身邊或許還接觸過一些隱秘的情報。如果是類似星球救援計劃一類的大項目,那可真是……
只要走漏風聲,他們前期埋下去的臥底就有危險了。
許旌信畢竟是謝涵的親生女兒,如果完全沒有聯繫,不可能在暴露的第一時間就逃離。謝涵大費周章將她送過來,又不顧危險將她接走的目的也著實耐人尋味。
聯盟擔心她帶走了什麼重要信息,當然更害怕的是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實在是駭人聽聞了。
於此遷怒楚女士,絕對要嚴罰以安民心。
卡多倫……卡多倫好像的確不錯啊。
至於聯盟內的毒蟲——間諜戰歷來都有,但從來沒哪家間諜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他們懷念唐話時期的守財奴,雖然煩人得跟蝨子似得又除不盡,怎麼也比謝涵這種吸血的水蛭好上太多。
對謝涵等一批守財奴,再大人力,必須嚴打。
·
唐恣揚將界面往下拉了一點,不由心情好起來。
聯盟首都星內現在一片混亂,上街遊行的隊伍幾乎堵塞了交通,只有飛行器還能正常運作。
官方媒體上發了兩張圖片。
一個是楚女士從警局轉移出去的時候,官方「不慎」走漏了消息,於是大批憤怒的民眾,以及記者趕至,堵塞了道路,朝女人扔砸臭雞蛋。
這是一個不算漂亮的女子,穿著昂貴的大衣,還做著貴婦的打扮。她無辜又驚恐地看著鏡頭,抬手想要遮擋,最後被粗暴地塞進車裡。
另外一張照片是鴻鵠武館被圍堵。門口潑了許多顏色詭異的液體。
民眾不能相信昨天還回應了合同欺詐時間的楚鴻武,今天就直接確認失蹤了,要求武館內的人給出解釋。
楚鴻武雖然可惡,但武館中還是有無辜的武者的。
而且如今這武館是聯盟的財產,不好搞破壞的,不然以後怎麼拍賣?所以軍隊臨時拉了一個隔離帶,攔住了鬧事的民眾。並將所有武館內的成員帶走調查。
唐恣揚想起來,此時不痛打落水狗,還要何時?
他將武館內幾名武者欺壓其他新興武館,並惡意致使對方傷殘的事情爆給媒體,希望能借由聯盟強大的信息網,一次性查個徹底。
做完後,唐恣揚從通訊錄名單上點出長風,猶豫著要不要撥過去問問進展。有擔心如果對方正在進行危險的潛伏怎麼辦。
這時就聽旁邊的開雲大聲道:「喂,你到哪兒了?已經到齊世星了?直接被聯盟的人帶走了?哦,事情做完讓你爸順便也把我們接過去,我們都買不起船票了。」
唐恣揚腦袋上滑下一條黑線。
他想讓開雲幫忙傳句話,開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掉了通訊。
唐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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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存在腐敗問題就認為一個制度是不正確……這世上出現過這樣的烏托邦嗎?
而且我目前的設定裡並沒有描寫到腐敗,反派基本都推給了非法或聯盟外勢力。這種大背景是不可能在單元劇裡完善清楚的,不要死磕為難自己了朋友們,它真的只是一個設定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六十三章 第二單元完
長風的航班不是那麼準時,畢竟不是私人飛行船,她在轉機的地方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啟程。一下齊世星的飛船,就被路邊的聯盟便裝給認出來了。
她觀察了一下,發現齊世星裡進駐了大量的聯盟士兵,已經控制附近一代的治安。
航站被封,誰也出不去。
謝涵多半就是在這裡。
那士兵作為內部人員,知道本次行動就是由兩個小姑娘引起的,一下就認出了長風。
他壓低了聲音,扯著長風說:「你先跟我過來。」
長風沒有反抗,跟在他的身後,兜兜轉轉去了一個安全的據點。
裡面正在偵查的士兵看見她也很是錯愕。
「你是怎麼過來的?」
聯盟的航班明明已經停了啊!
長風插兜,沉默站在門口。一副老領導視察的樣子。
士兵們面面相覷。一人請她坐下,在房間裡找了盒水果罐頭,塞進她手裡問:「你是因為許長官來的嗎?」
這些兵年紀也不是很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在他們眼中可憐的孩子。斟酌著措詞道:「我覺得你也不用想太多。長官請命來這裡,不一定是為了……額,也許是因為謝涵,對,想向謝涵報仇。我們聯盟士兵與守財奴歷來是死敵的。」
長風看向他們,幾人盯住工作的屏幕,好掩飾自己的尷尬。
大家都認為許泠是因為許旌信才過來的?
長風看著罐頭裡清澈的糖水說:「我想是的。」
幾人再次鄭重點頭。
長風:「所以謝涵呢?」
齊世星是一個非聯盟管轄的合法星球。整體來說比較和平。讓人有些意料不到這裡會是謝涵的據點。
星際海盜是國際問題。一些小國因為利益原因,私下願意包容守財奴,聯盟無法干涉他國內政。雖然他國蝗蟲管不好經常會吃到自家的糧草,更多也是無可奈何。
但聯盟每年在清繳守財奴的投入上不算少,態度也足夠強硬,如今都找上門來了,想必齊世星的幾位領導,還沒有蠢到因為星際海盜來跟聯盟正面叫板的地步。
對方小心窺覷了長風一眼,然後說:「你就在這裡看吧。聯盟正在追捕留在星球上的守財奴,然後進行制裁。謝涵等人在反抗。可是我們人多。許長官非說要跟他單挑,謝涵同意了,贏了能走,輸了留下命……」
只要有利益存在,就一定會有鋌而走險的守財奴。
謝涵不是裡面最狠的一個,只是狠人中最有權勢的一個。守財奴的聚散並不由他而定。倒了他,還會有千千萬萬人起來。
如今大難臨頭,沒人會為他拼命。想活,就得自己博。
長風瞥了眼屏幕,上面是許泠跟謝涵,站在一處寬闊的空地上,但不遠處還能看見樓房。
長風曾見過高階武者之間的決鬥,但大多都是在荒蕪星,或者混亂無主,需要救援的低等星球上。
那破壞力絕對不是普通熱武器可以比擬的。一刀可崩山,一拳可裂石,最後活下來的人,除了命大,運氣還要好。
她確認了右上角處的地點坐標,將罐頭放在桌上,徑直轉身出去。
「嗯?誒你等等!」
士兵見她要走,後知後覺地伸手攔她,可長風的速度比他想像得要靈敏,一個側身滑過去,鑽出了門。
士兵匆忙追出去,剛出大門,長風已經消失在樓梯口。他不過張望一下的功夫,人影就徹底不見了。
航站附近來不及封鎖疏導,只發佈了警戒警告。
長風暴力攔路,無賴地搶了一位路人的光能二輪車,對智能導航說下地址,高速飛奔過去。
兩手抓住車把手,風呼呼地吹。
她想她大約會是史上第一個騎著二輪車去尋親助戰的人。
·
許泠的腦袋一陣鈍痛,握著刀的手也感覺快要脫力。
手指僵硬地貼在刀柄上,像曾經千百次握住生命一樣,緊緊圈住,卻已經沒有太大的知覺。
他面前的人影散成了兩重。驟然爆發的後遺症,讓他再次清晰感受到力量已經隨著歲月離自己遠去。
當然謝涵也已不年輕。
許泠晃了下腦袋,想將面前重影甩出去。
那黑影忽然動作,越靠越近。危險的陰影將他籠罩。
許泠依舊低垂著腦袋。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天朗風清,世界特別寂靜,卻找不到什麼生存的樂趣。
「爸!」
他聽見撕心的吼聲從遠處響起,如劈山驚雷般打在他的心頭。
許泠猛得睜開眼睛,餘光看見許旌信從遠處跑過來。身影同眼角處閃動的刀光重疊在一起。
而後視線再次發花。
「鏘!呲——」
許旌信停在原地。
許泠視線重新聚焦,不可置信地抬高眉毛。
謝涵的刀停在半空,一道削瘦的身影擋在他前面,舉刀的手臂正顫顫發抖,卻替他攔下了那致命的一劍。
許泠一個激靈,全身血液似要沸騰,重新騰出一股力氣,帶著長風向後退去。
謝涵那一刀的餘勢砍中地面,劈開一道狹長的裂縫。
三方人站立。忽然誰都沒再動手。
長風將刀放下,右邊肩膀幾乎沒了知覺。
許泠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全是黏膩的汗漬。
長風挺胸打量傳聞中的謝涵。
謝涵臉上有猙獰的傷疤,近距離看著極為恐怖。加上他陰沉的氣質,與所謂的惡鬼也相差無幾。
他聲音低沉地說道:「想找死的人。」
長風將武器換至左手:「自古英雄出少年。你這種老不死的才該一腳踏進黃泉路了。」
謝涵瞳孔轉動,瞥向許旌信。
他聽見了剛才的那一聲「爸」。
許旌信並沒有回應那道視線。
謝涵目光中透出失望,又很快掩下去,將視線調了回來。
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更希望選擇許泠那樣光鮮的人生。
有未來,有夢想。可以去世界上的每一個地方,享受他人的讚譽。
謝涵看著許泠的眼睛迸發出火光。
·
不是每個人都能出生在聯盟那樣的和平國度,然後走上輝煌的人生道路。
他的世界,遵紀守法,只能任人宰割。強大反抗,最終成為一個亡命之徒。
他的暴戾幾乎是刻進基因裡的,瘋狂與魔幻的童年,鑄成他扭曲的性格。
他崇尚破壞,喜歡鮮血。
但他還是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留給了自己的孩子。
為她蓄起長鬚遮擋傷疤,賦予她地位和財富。想給她當初尚弱小的自己,最渴求卻永遠也無法得到的東西。
然而許旌信回贈他的是恐懼跟厭惡。
她或許不明白,自己就是在血與殺中成長出來的。世界比她想像的更加殘酷,他給她的已經是拼搏出的最好的。
而她即便丟掉自己的過去、姓名、容貌,乃至是基因,也想要離開自己。彷彿自己贈與她的生命,成了她人生中最骯髒的東西。
那感覺比被敵方重傷還要痛苦許多倍。
可他允許了。
他不明白。
明明,他跟許泠一樣強大。或者應該說是更為強大。
他答應跟許泠比試,贏了,他帶許旌信走。輸了,也希望對方放許旌信離開。畢竟許旌信並沒有殺過人,準確來說也沒有犯過法,從未為他偷取過聯盟的機密,她今後可以保證再也不踏足聯盟。
他是希望許旌信能夠看明白,許泠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愛護她。
命運決定立場,她終究是自己女兒,改不掉的。
那一刻謝涵有了一種暢快感。是從身上剮出血肉的暢快感。
這是他們的宿命吧。
·
許泠拉著長風後撤:「你退開。遠一些。他就是個瘋子。」
長風聽話照做,卻沒鬆開手中的武器。
謝涵眼中滿是血絲。
對。他是一個瘋子,一直以來都是。
謝涵爆發出一聲嘶吼,鞭揮手臂,毫無章法地劈了過來,
許泠生生擋住那一刀,喉頭血腥泛起。
謝涵快速收刀,又再次砍來。
他像真瘋了一樣,狂風暴雨似得一陣亂打,只顧宣洩。
或許這就是他的道。
周圍刀氣沒有目標地四飛,長風與許旌信小心後撤躲避,而那刀氣風暴中的許泠卻勉力支撐。
長風沉下臉。
還能有這樣的力氣,謝涵毫無疑問是一位強者。不知道他的極限又在哪裡。
沙塵四起,煙霧漫天,漸漸阻擋了視線。只能看見兩道黑影在其中穿梭。
金屬碰撞之聲中,就見一道纖細些的身影膝蓋一彎,被壓到地上。
長風準備提刀加入,她不管什麼單挑不單挑的。
許旌信攥緊手指,哭著又喊了一聲:「爸——」
謝涵身影稍頓,瞳孔循聲轉到一側,尋找對方的身影。
許泠呼吸停緩,盯著天空,趁機反手刺去。
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大量的水從前方的水管中噴濺下來,快速將沙塵壓下。
視線終於重新清明。
許旌信看見一把大刀幾乎嵌在謝涵的腰身,幾乎完全沒入。
血水順著刀身一滴滴從刀尖向下滑落,然後那龐大的身軀轟然翻倒。
長風過去扶起了許泠。
許旌信一步步上前,停在謝涵面前。
謝涵赫赫地艱難吐氣,朝她伸出手,嘴唇蠕動。然而鬍鬚過於濃密,看不見他的嘴唇。
如果再靠近一些,或許可以聽清他在說:
——我命給你了。
他本可以不來,他本有機會可以離開。可是他都沒有。
許旌信朝後退了一步。
謝涵望著退去的足尖笑了起來,眼中光芒散去。
這時一隊士兵從遠處跑過來。帶著軍醫,檢測幾人情況。
許泠還能搭著長風的肩膀站住。
許旌信木愣愣地站著,靈魂好似游離在外。
許泠深深看她一眼,然後合上眼皮,別過臉去。
他現在對許旌信偏袒,那是對長……他親生女兒的不公平。
小兵詢問道:
「長官!長官,您是準備回聯盟再治療,還是留在這裡先進行手術?」
「長官……那個,扣押嗎?」
許泠微張著嘴,艱難說不出口。
小兵旁邊的同伴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讓他閉嘴。
長風似乎遇到過類似的狗血場景的處理方法,她還記得答案。
95%的用戶回答——裝暈,是緩解尷尬的有效手段。
畢竟沒有辦法真的鑽進地縫裡去。
於是長風放鬆力氣,往前撲去。
然後被一隻手撈了起來。
她聽見軍醫在耳邊緊張喊道:「快!送她去醫療船。誒我們的床呢?剛剛那個架子呢?」
許泠示意他們讓開,蹲下身悶聲不吭地背起長風,朝著軍醫指的方向走去。
長風腦袋伏在他肩膀上,歪了下頭調整姿勢。
許泠的肩膀很寬闊,皮膚在微微發燙,肌肉是過度消耗後的彈跳。
她收緊了手臂。
大腦中不會再出現多餘的數據,卻體會到一種陌生的感覺。
二人能互相聽見對方壓抑的呼吸聲。
長風很想扮演好自己暈倒的角色。可是閉上眼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補充了一句:「我還有兩個朋友,因為窮被困在榮耀星。請撈一下。」
許泠幾不可聞地偏了下頭,然後悶悶應了聲「嗯」。
許泠走得很慢,腳步並不穩,走到半途,無聲的眼淚順著腳步流下來。停了一下,才繼續向前。
兩側士兵抬手敬禮,高昂著頭,迎接他靠近。
·
長風三人回到聯盟,還是被狠狠批評了一頓。
開雲不算聯盟的人,但長風和唐恣揚的戶口可還落在這裡,想要轉移,怎麼也得等政府同意了才行。他倆歸聯盟管。
開雲特別不高興,指責聯盟這是爭搶他國公民。
教育他們的警察小哥勃然大怒,認為這群小年輕的覺悟實在太低,要求他們去聽十節課的思想政治教育,然後寫感言好好反省。
長風無奈帶著一條傷臂,陪另外兩人在教室裡看教育短篇。
唐恣揚特別痛苦:「為什麼無辜受傷的總是我?」
開雲也特別痛苦。
為什麼要守財奴去接受政治的教育?
長風更加痛苦。
為什麼要一個傷患在警局裡上課?
警察小哥嚴格地看守他們上完課,然後假裝繃著臉地在表格末尾簽下放行的字。
三人走出大門迎接聯盟陽光的時候,許泠已經站在門口等候。
他弓著背坐在門前的臺階上,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蕭瑟。
唐恣揚又帶著開雲壯士斷腕般地走回了警局。
許泠站起來。
長風鞠躬道:「謝謝您來接我。」
許泠踢了下地面,才問道:「你之後的生活有計劃了嗎?」
長風想了想,說:「我的朋友有一個偉大的志願,我暫時想看看能不能幫她完成。」
許泠:「如果有空的話,我是說,你願意的話,可以來家裡吃頓飯。」
「您作為聯盟偉大的英雄,如果是您邀請我吃飯的話,我當然樂意之至。」長風笑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還可以叫上兩個朋友。或許會時常叨擾。」
許泠表情柔和起來,由衷笑道:「非常歡迎。」
長風靜靜看著他,露出一個淺淺卻溫暖的笑容,帶著認真的語氣道:
「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身邊可以有人陪伴,而不至於孤單地渡過下半生。為您獻上我最誠摯的祝福,先生。」
許泠一時難以成言。
他輕聲問:「我可以擁抱一下你嗎?」
長風走近一步:「當然。」
許泠張開雙臂,將她用力擁入懷中。
長風腦中浮現出一行字
——這是父親的擁抱。
心好像踏實地踩到了地面。
在她是一名機器人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給別人溫暖,不知道人類複雜的感情,不知道除了刪除數據,還有其他處理的方法。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能體會到,如果真實的許旌信還存在的話,她肯定會想跟許泠說的是:
——那些沒能說出口的想念,能讓你知道真是太好了。
——你可以生活的很好,真是太好了。
她目光越過肩頭望向遠處,忽得怔了下,好像耳邊有道聲音真實地在說,「謝謝。」
【本單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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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1
邵曦五行缺土,缺到那是一點都沒有,當年給她算命的先生說,她這種情況是存不住錢的。只要她身上有錢,很快就會破財。
換句話說,她註定是個窮命。
當時貧窮的她買不起那老道推銷的十萬塊護身符,當然也是義務教育賦予她的理智拉住了她。老道對著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大聲喊道:「你這輩子都沒錢的,除非你死!」
這絕對是她這輩子聽過的最惡毒的詛咒。
邵曦當年差點沒克制住將自己的鞋拍到對方猥瑣的臉上。
相信國人能理解她這種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似迷信又非迷信的想法。基於這種情況,她為自己選擇了一門有希望能夜夜暴富的行業——娛樂圈。
她想得很天真很美好,只要破財的速度追不上我賺錢的速度,那我還是有希望擺脫貧窮的。
這是一場跟命運的賽跑啊!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進入娛樂圈,不僅清白可能受到威脅,連生命也是。
混了這麼多年始終毫無起色,也毫無存款,邵曦已經做好躺平鹹魚的準備了。渾渾噩噩地喪了一段時間,再醒來已經是一隻鬼。
死就能變得有錢嗎?
不,不會的。她現在連冥幣都沒有。
邵曦的靈魂就那樣站在馬路中間,整個腦子都是茫然的。因為她根本想不起自己是如何遇害,又為什麼站在這裡。
缺乏動力,連激動或恐懼的情緒都被剝離了。
她感慨道,原來這就是死亡啊。
可這沒死過,都沒有經驗,要怎麼才能召喚黑白無常?
邵曦扭頭觀察了一圈。四周一片蔥郁的綠色,旁邊的大路應該是省道。道路有些起伏,修得不算好。由此看出這裡應該是距離城市較遠的一個地方。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飄去,似乎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她。隨後目光落到前方一輛印著彩色圖畫的大巴車,它裝飾得很可愛,還有些眼熟。兩側十來輛車一字排開,因為停車空間不夠,原本這一段就狹窄的道路,徹底變成了單行道。
是個車隊啊。
在這種地方,多半是做節目。
一靠近她就知道了,因為掩在樹後的,是一棟鄉村別墅。大門和牆身上都貼上了節目組的廣告圖。是三男三女的卡通形象。
這是棟節目組臨時租用的自建別墅,高三層樓,精裝修。沒什麼人煙,居民區還要在前方一公里左右。
正在拍攝的節目名叫《我與偶像的48小時》。一檔記錄六個人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的直播節目。
一期48小時,結束後會剪輯再加上後期,放到網上製成傳統的綜藝節目。
一季十五期,目前已經出到了第四季。
因為是直播,雖然同樣會有劇本,但起碼杜絕了後期魔鬼剪輯的可能性,而且劇本外的自我發揮也有足夠的空間,成了不少藝人的首選。
邵曦靠近一點。心情雀躍起來。
她……不得不說這是她以前追過節目,還追得樂此不疲。後來因為網上出了點事,她被經紀人勒令禁網,她也自覺退出了網絡。
掐指一算,原來新一季已經開始了嗎?
真是時光如水啊。
她從大門穿過去,想看看今年的嘉賓。
顏色偏向素白客廳裡正站著一位女星,她在整理茶几,往上面添加果蔬。一面在那邊喃喃自語,表達自己的心情。
邵曦認得她,自己給她做過配角,但關係不大好。
她叫何鷺江,邵曦覺得她有點神經質,一下鏡頭就喜怒無常。在劇組為一點小事打罵助理。
被發過幾篇耍大牌野蠻的通稿,就開始洗耿直人設,順便洗二代神秘背景。粉絲專吃這一套,竟然成功了。
而且她的演技有種天生的自然,配上她出色的臉,在同年代的小花裡已經算是業務能力排行前幾的藝人。觀眾還是看實力,所以最近勢頭正盛。
邵曦對她沒什麼興趣,又飄到旁邊,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遊蕩。
她看見了之前剛被提名最佳男主演的郭立青。一個長相正派名字也正派的暖男。在娛樂圈打滾許多年了。
竟然還看見了拿到影后提名的蕭灑。不過蕭灑姐姐兩次提名兩次錯失,實在是可惜了。
邵曦嘖嘖地飄出來,心說這真是款當紅節目,請的全是流量明星,讓她都忍不住要心生嫉妒。
但是現在可以近距離追星,算是意外之喜?
一樓基本上就這三位,看完後邵曦飛上了二樓。
打開二樓樓梯右手旁的一間臥室,邵曦立馬驚叫了聲。
「喔!」
魏淮!
他坐在米色的單人沙發上,正在看書。一件黑色大衣掛在手邊,現在身上穿的是白色襯衫跟修身的西裝馬夾。頭髮整齊向後梳去,那坐姿透出一股精英式慵懶。
邵曦對著他的臉近距離欣賞了一會兒,越發能夠理解他顏粉的瘋狂,因為這人是真的帥。
魏淮太紅了,之前是被架在神臺上的紅,有口碑無爆點。但最近是黑紅。
這樣一位已初具神格的年輕演員,被狗仔拍到淩晨從酒店裡衣衫不整地走出,隨後酒店前臺爆料他扶著一位女星過來開房,再之後那位十八線的女星高調出來刷了波眼球,矯情地說了幾句話,意欲坐實二人情侶關係。
誰知道魏淮出面否認了。否認的還不是自己去過酒店,而是兩人並非情侶關係。
那這跟約炮有什麼區別?
魏淮又高冷地說了句不是。
你特麼說不是就不是?說完不是你倒是給個解釋啊。
魏淮沒有。
他從一而終地貫徹了「寶寶委屈,但是寶寶不說」的宗旨,保持沉默。
原本一個高冷禁欲的神秘男演員,一夜間人設崩塌。
因此,魏淮粉絲只能認命地往意外的方向洗。而那女星大概是祖宗被問候得太親切,看不慣魏淮置身事外,乾脆再往事情上加了一把火,哭著改口說是魏淮強迫的。
石破天驚。
雖然沒什麼人相信,可因為魏淮的沉默,事情被翻出花地報導編纂,絲毫不講證據邏輯,滿足了各種獵奇人士的心理需求。
緊跟著一群牛鬼蛇神跳出來蹭熱度,指責魏淮,要他道歉。眼看著他頹勢已起,越來越多人在節目中暗諷他耍大牌,太挑剔,不敬業,愛裝逼,不尊重女性……總之什麼能隨口說的都隨口說了,再努把力,或許就能將他拉下馬。
那段時間關於他的負面通告鋪天蓋地,評論中全是壓倒式的嘲諷起哄。原本就都是些沒有證據的污蔑,而對方還猥瑣地用化名指代,導致魏淮無法回復,背下了無數的鍋。
作為娛樂圈內部人士,邵曦當然知道這背後有水軍運作,且痕跡明顯,但並不妨礙她快樂地吃瓜。
因為他,邵曦打破了自己近期不上網的宣言,存儲了一堆對方的扒皮。現在對著真人這麼細細一回味,覺得真是太有趣了。
但也因為他的這則醜聞出現得及時,蓋下了邵曦居高不下的熱搜,這樣說來邵曦還應該感謝他。
她的醜聞?邵曦表情一僵,嗯?什麼醜聞?她不記得了。
她扯了扯嘴角。
實在想不起來,她選擇放棄。
邵曦近距離觀察了他一番,退到床腳坐下,歎道:「唉,為什麼要這樣想不開?有這樣的臉蛋跟氣質,偏偏審美不大行。」
約炮也要看對象,那女星的臉明明都快整成壽星公了。
邵曦:「這種時候你不回應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卻來參加直播?你是想粉絲集體爆炸嗎?難道是腦子有問題?」
這時魏淮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你再不回去,就真的要死了。」
說著手指滑動紙張翻了一頁。
「聲音其實也挺好聽的。」邵曦捏著下巴感受了下,點頭說:「上帝真公平啊。」
魏淮的目光從書本上抽離,淡淡瞥向邵曦。
焦點落在身上,有了點實質的感覺。
邵曦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在看自己,且還有點刺人的怒意。當即從原地起跳,驚道:「你在跟我說話?」
魏淮:「不然呢?」
不是念書嗎?
「你……我……」
邵曦的腦子現在就跟一百串炮仗集體被點燃一樣,不覺得快樂,只覺得混亂。
她半天冒出一句:「我沒死嗎?」
魏淮單手托著書脊,將書合上,扔向一旁的床頭櫃,又冒出三個不冷不熱的字:「你說呢?」
邵曦完全忘記了自己對他的失禮行為。腦子飛轉,咬著手指,在房間裡飄動,隨後像看著救世主一樣地抱住魏淮大腿,淚光閃閃道:「大哥,那我該怎麼辦?我知道您不是個一般人,你一定能幫我!」
魏淮不為所動:「回你自己身體去。」
邵曦:「可我在哪裡死的我都不知道啊!」
魏淮看了眼手錶,說:「死後魂魄存在一定的記憶缺失是正常的,時間越久忘記的越多。你目前的情況不算良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你還活著。」
邵曦一個鬼體會到了絕症病人的心情,問出極其詭異的一句話:「那我還能活多久?」
魏淮面無表情,手指輕敲:「如果你繼續在太陽底下打轉兩圈,大概一天左右。」
「那……那然後呢?」邵曦緊張地繃住一張臉,靠近了他神秘道:「說實話,我沒死過。」
魏淮:「……」
多稀奇的事啊?
邵曦靠近了他,燃起一股求生欲,之前淡下去的情緒也慢慢豐富起來。她商量道:「您幫我……找找?實在不行幫我報個警也成。我的全部財產都可以給你!」
魏淮問:「那報警後的搜查範圍是哪裡?全國?」
邵曦閉嘴了。
魏淮從兜裡掏出幾枚古舊銅幣,放在手裡了翻了一圈。又睨向邵曦,嘴裡嘀咕了一句,但邵曦沒有聽見。
他加大聲音問了句:「邵曦?」
「您認識我?」邵曦狗腿道,「對,是我!今年26,未婚單身,A型血,無不良嗜好,無犯罪記錄!出道七年。您還想知道什麼?」
他低語了一句:「竟然在這裡。」
邵曦:「什麼?」
魏淮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站起來沉聲道:「我可以把我的肉身暫時借給你,我的魂魄去幫你尋找。」
邵曦怔住了。
她從沒見過這麼慷慨的人!
魏淮說完露出些後悔的意味。
邵曦正盯著他,瞥見了那抹遲疑,問道:「你會有危險嗎?」
魏淮抬起眼皮。
「我最近的身份有點麻煩,你記得不要給我激化矛盾。現在正在直播,不能讓人看出我的不對勁。」魏淮說,「如果不擅長參與他們的活動,就保持沉默,看書或表現孤僻都沒有關係。我跟他們關係並不好。」
邵曦嘴角抽搐,原來你也知道自己還有人設這東西。
她腦海中關於魏淮的形象開始立體重疊,最後彙聚一個傲嬌的霸道總裁。
貼合得很完美。
她懂了。
邵曦呼出一口氣:「你放心,我是一名專業的演員!」
「待會兒會有人進來給你戴直播用的設備。你聽從我經紀人的吩咐就可以了。」魏淮皺起眉毛,顯然在深深的憂愁:「我不希望回來之後,身上又多了一條娘炮的黑點。你最好不要說話。」
邵曦:「我懂的。」
魏淮再次確認了一遍時間:「我應該會在今天晚上回來。不要碰我箱子裡的東西。參加直播的藝人加上我,一共是六個,如果另外五個出現異常情況,記得向我彙報。」
邵曦繼續點頭。
魏淮似乎是叮囑完了,鄭重地伸手拉住邵曦。
邵曦忽然感覺身體沉甸甸的,一下就朝後坐了下去。沙發深陷,她大腦猛地一震,才從那漂浮的不真實狀態中脫離出來。
對面是近乎透明的魏淮。朝她點頭示意,直接從原地消失。
「我的天吶……」
邵曦叫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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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邵曦,男主魏淮。靈魂互換,靈異味不重。這個題材的言情線不可能寫崩的-。-#一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六十五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2
邵曦走去廁所,對著鏡子近距離觀察自己的臉。
大概是因為才上身,面色還有些蒼白。邵曦緊了緊衣服,覺得陰風陣陣,太冷了。
她沒忘記正事,匆忙拿出手機,開始百度魏淮平時的習慣和愛好。
沒多久,魏淮的經紀人走進來。
那是一個戴眼睛,有些娃娃臉的男人。
邵曦最後看了眼資料,對著他喊:「楊哥。」
楊哥愣了下,然後陰沉著臉道:「嗯。」
邵曦狐疑。看起來似乎脾氣不大好?跟傳聞中的性格不大一樣。
楊哥沒讓助理進來,自己拿著小型攝像頭,別到她的肩膀上。
這個拍不到她的臉,主要是後期剪輯記錄素材用的。
再親自給她戴麥,幫她整理衣領。
他個子偏矮,比魏淮的身體矮了有十五公分左右。
邵曦為了表示自己的坦蕩,直勾勾地低頭看著他。
楊哥開始緊張,手指有些發抖,存在感越縮越小,好像恨不得鑽進地裡去。
然後壓著聲音吼道:「我什麼都沒說你不要再叫我閉嘴了!」
邵曦:「??」
楊哥情緒爆發,不平地罵罵咧咧道:「你還在跟我生氣?夠了沒有我說的明明沒錯啊。何鷺江就是有問題,她覬覦你的肉體,對你求而不得,所以才因愛生恨,處處詆毀。你沒發現嗎?那眼睛裡跟真長了針一樣,看你一次紮你一針。現在在節目裡跟雷元琪搞曖昧就算了,還想拿你炒話題。她想的美!以為我沒看出來?我對這種人真是……」
他抬起頭,直直與邵曦深邃的目光對上,瞬間氣焰被撲滅。肩膀一跨,連腦袋上的幾根呆毛都癟下去了。
邵曦遺憾。別停,我喜歡聽。
楊哥沒讓她失望,實在是氣不過,沒過一分鐘又繼續說:「我最後再說一句啊,真是氣死我了!虎落平陽被犬欺!當年你多紅啊,這群人見著你都貼著叫哥,現在一個個拿噁心的眼神埋汰你。你忍得了我忍不了!魏哥你說我們憑什麼要受這種委屈?不幹了!要是今天他們還在那裡陰陽怪氣的,下一期我們就把這節目給推了!我告訴你就憑你這張臉,你都還能再紅二十年!何況你還有演技。他們幾個小貨色算什麼?我帶過那麼多藝人,全是流水。這次不過小小緋聞,幹不倒你!」
邵曦艱難地控制住表情以求不露餡,導致眉毛微微皺起。正好楊哥一直在拿餘光窺覷她,以為她生氣了,立即停了聲音。
他把東西都準備了,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聲音,才叮囑說:「沒事兒,等人到齊了我們再出去。今天晚上是蕭灑跟郭立青做飯,他們剛才去外面的小菜園裡割菜了。你可以去幫忙……算了你還是別幫忙了,這段時間黑多,說句話都能被黑,咱們就在客廳裡坐著,看會兒書也行。今天晚上的流程是做遊戲,導演宣佈以後,我們跟著來。」
邵曦淡淡點頭。
楊哥嘟囔著怎麼魏哥今天特別可怕?轉身擰住把手開門。
他主動退到鏡頭外,示意邵曦出去。
邵曦一手搭在扶梯上,想了想男人走路的姿勢,然後單手插兜,冷著臉走下樓梯。
一樓客廳裡坐了三個人,本來在尷尬而不失禮貌地互相寒暄,邵曦一出現,氣氛陡然轉至冰點。
她仿若未覺,拿著書走到落地窗前面,找了個位置繼續看書。沒有跟幾人打招呼,也沒賞過一個眼神。坐下後,才悄悄透過書本打量他們。
這期直播節目一共有三位女嘉賓,還有三位男嘉賓。
楊哥剛才說負責做飯的蕭灑和郭立青現在待在廚房裡。
坐在沙發中間的何鷺江幾不可聞地撇了撇嘴,然後抬手整理頭髮。
敵意很明顯嘛。不過她向來間歇性真性情式發抽。
「有點尷尬啊,不然我們打牌吧?」
雷元琪說著從旁邊的包裡掏出一盒撲克牌,在另外兩人中間晃了晃,兩個酒窩甜甜笑了起來。
他本人並不像外表那樣無害,跟魏淮同屬一家公司,應該很想從對方手裡接過一哥的稱呼,所以表現得有點急。在之前的酒店事件中,一面為魏淮站隊,一面又含糊不清地表示遺憾,引導媒體做了不少猜測。可謂是玩得一手好輿論。
三人眼神表演了一番,很好地展示出了自己想叫魏淮參與,但是又實在不敢的心理。
最後對了一番嘴型,沒叫邵曦,自顧自地開始鬥地主。
楊哥蹲在牆角,看著幾人狠狠咬牙。
臥靠他的藝人果然被欺負了!
·
邵曦心不在焉地看著書,這本書是本理財書,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小心地打量眾人,翹著一隻腳,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空中輕踢。
這節目玩炒CP,當然每個節目都喜歡這麼玩。
郭立青跟蕭灑,這個幾乎不用懷疑了。
何鷺江與雷元琪之間的曖昧也很明顯。兩人經常一對視,就莫名失笑,然後開始臉紅。周圍營造出了一圈粉紅泡泡。人設扮演得很到位。
那麼魏淮的CP應該就是剩下的杜滄晴,一個總是笑吟吟的女神。剛和邵曦拍完一部劇,前兩天才殺青。
後來怎麼來著?
邵曦腦子卡殼。覺得轉折點就在這裡了。
她一瞬間想掏出手機搜索一下,但為了保持人設,還是忍住了。
她看著蹲到兩腿發麻的跟拍攝像,思維發散,想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無聊了,直播間裡的觀眾會不會寂寞難耐?
作為一名藝人,業務能力不能丟,否則嚴重影響今後的代言跟發現。
討好粉絲是她這種十八線藝人的必備課程,邵曦簡直要操碎了心。
然而直播間的人其實並不寂寞。
「悄悄舔屏,真香!!」
「就這個機位,再放大一點我賞雞腿!」
「我淮哥在偷看。看那小眼神。【看穿真相】」
「假裝沒有發現,留點體面謝謝!」
「喂老公你在這頁上看多久了?上面是有錢嗎?你倒是翻一頁做做樣子啊!」
「這麼想打牌的嗎?讓我陪你啊!」
「魏淮這人設是徹底崩了。」
「人設是媒體和黑子給的,我們淮哥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有人設了?」
「不就是在裝逼嗎?這也好吹?」
「黑子還來我們淮哥的直播間,不是找罵就是有病,自己認領早滾不送。」
「覺得淮哥有點委屈,不是真想打牌。」
「同意。我打不打是我的事,可你沒邀請就做出一副我會拒絕你的姿態太醜陋了。」
「就三個白蓮,還在那裡擠眉弄眼,當別人瞎啊,別管他們,刷批禮物洗洗眼。」
「小心說話,別又被截圖了。」
因為魏淮在獨自看書,而何鷺江跟雷元琪無良地撒狗糧,杜滄晴在三人組裡變得非常尷尬。
她快要撐不住了,終於開口道:「淮哥,我有點累了,你打牌嗎?」
邵曦上半身明顯動了一下,挺直腰背,矜持拒絕道:「不用了。謝謝。」
何鷺江陰陽怪氣地笑道:「淮哥怎麼可能跟我們打牌?」
雷元琪咳了一聲,大約是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勁,何鷺江又補了一句:「在淮哥眼裡我們大概就跟小孩兒在玩一樣吧?他要忙著充實自我,怎麼會浪費時間在這種平民娛樂上呢?」
「臥槽怎麼個意思?」
「這貨又發瘋了?」
「炒人設炒瘋魔了吧,真以為自己有多少斤兩?」
邵曦抬起眼皮,直直掃了過去。
是時候該給粉絲們表演一下真正的技術了。
真是一個小貼心,她本來還是挺不好意思的。
邵曦合上書,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
魏淮的臉,不笑的時候顯得特別嚴肅。見她走過來,三人變得有些局促。
杜滄晴主動起身讓座。
雷元琪鼓掌說:「淮哥會打牌嗎?我壓力好大啊。都不敢叫地主了。」
邵曦根本沒理他,將書放在桌角,坐下後把桌上所有的牌都收了起來,快速碼齊。
雷元琪見她不回應,還有些尷尬,緊跟著就被她的動作驚呆了。
攝像的鏡頭也快速對準她的手。
魏淮的手非常漂亮,纖長白皙,骨節分明。
她用拇指跟無名指扣彎牌面,開始洗牌。
那手法相當老練,撲克牌連成虛影,從兩遝歸成一副。
隨後表演的是花式洗牌。說是洗牌更像是魔術。紙牌在左右手中間變換位置,簡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最後碼齊隨意一揮,打開一道完整的扇形。翻過來將牌面向上,記住所有的順序。看過後重新翻回來,蓋到桌上。
手掌覆在上面,整齊鋪成一列。
牌桌上寂靜無聲。
邵曦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像一發信號,三人整齊劃一地抬頭。
雷元琪抽了口氣,乾笑道:「原來淮哥還是專業的?可是鬥地主是要先打牌。你們玩個鬥地主嗎?」
邵曦還是沒有回答。
她伸出手,從鋪平的牌面中抽出四張牌,翻開,甩到中間。
四個花色的A。
再抽出四張牌。攤開。
四個2。
然後是四個3……
直到將大小王也翻出,一副牌沒有任何差錯地按照順利被理清楚。明明白白地攤在桌子上。
三人全是愕然。
一雙漂亮的手再次出現在視野中,指節朝下,輕輕叩桌。
三人恍若初醒,再次將目光從牌局調轉到她身上。下意識地收斂氣勢,屏住呼吸。
邵曦慵懶地靠在簡陋的鏤空木椅上,卻硬生生坐出了一種王座的霸氣。看見三人表情,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雷元琪乾澀問道:「這是魔術嗎?還是出千?淮哥你真是什麼都會。」
邵曦站起來,拿過桌角的書,看著何鷺江抬高下巴,吝嗇開口一樣地吐出幾個字:「這是智商的碾壓。」
她按捺住讓粉絲刷666的衝動,但沒能抑制住嘴角的弧度。轉過身鬆了鬆領結,腳步輕快地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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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3
一句智商碾壓,被粉絲們解讀出一百零八種涵義。
但隨後那個壓抑的淺笑,以及扯領口的姿勢,讓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帥,且很帥。
「翻譯一下:我是不屑於跟你玩的,以免襯托得你們像個智障。」
「爸爸帥哭我了!」
「我要珍藏我的老公!」
「淮哥不要偷笑,我允許你正大光明地嘲笑他們啊!」
「我保證淮哥笑了,看這得意的唇角。以為我沒看見嗎?」
「請裝作沒有看見!照顧一下他啊!裝得很辛苦的好嗎?」
「為什麼做淮哥的粉絲要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哈哈哈!」
「我說何鷺江那女人是不是有病?」
「怎麼沒人說不尊重女性?都不習慣了要,黑子們不上班嗎?扣工資!」
「不就是裝逼嗎?都洗完牌了,還翻過來看,那洗牌有個毛用啊?擺明了是裝逼啊!」
「舞臺給你,你裝個給我看看。」
「要想裝好這個逼,首先是要帥啊。如果你有這種神級顏,你摳鼻屎我都給你打call。」
「說明我淮哥是個天才沒錯吧?黑子不說我都沒注意。謝謝黑~」
「謝謝黑~」
「真是粉隨真主,裝什麼啊?」
楊哥看著直播間裡的評論,仰天長舒一口氣。身心都得到了淨化。
厲害了我的寶!
很好,他死而無憾了。
這才是人生啊。
他扭頭跟助理說:「今天節目結束之後,你去跟節目組要幾張圖。角度挑好看一點,你懂的。」
助理忙不迭點頭:「懂的懂的。」
另外三人則有些失態,場面是肉眼可見的凝固。
何鷺江的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握住,卻還要因為鏡頭,做出強顏歡笑的表情。
導演在幕後做了個手勢,廚房裡的蕭灑立馬出聲喊道:「吃飯啦!」
隨後跟郭立青端著餐盤出來,及時拯救了客廳的氣氛。
楊哥跟導演耳語了一句:「等等,我們去補個妝。」
然後朝著邵曦招手。
幾人出了別墅,將麥關了。化妝師給邵曦整理頭髮,楊哥就興奮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魔術?」
邵曦還沒給出回答,他就自己應道:「哦我懂,演員嘛,你會什麼都不奇怪,畢竟你是男神。是神啊!」
如果你會得不夠多,說明你演得不夠多。
邵曦點頭。滄桑地笑了一下。
當初她的經紀人縱觀網上美人,說痞帥類型的人設還是比較稀有的,可以走娛樂圈清流路線——當然更大可能是走成泥石流。
痞帥一不小心就能演成小太妹,容易拉黑不說,還很難吸引到成熟的粉絲,有點基礎的女藝人都不敢嘗試。經紀人本著她也不紅,最多添點黑歷史的想法,讓她去試個毒,暫時看看成效。
反正有熱度總比乾蹲著強。
邵曦就去學了點牌術,雖然無甚卵用,但看著效果驚人。
結果還沒等正式上場,這個人設被經紀人給了另外一位新人。
邵曦簡直了。沒背景連人設都能被搶。她看穿了這個世界。
想想後來經紀人給她定的人設是啥……嫺靜良妻。
是的。
這人設不崩,她都不姓邵。
不過沒關係,她平時曝光度不高,再學幾門手藝,說不定就可以改走全能神秘路線。
楊哥在一旁癡迷地刷手機,間或抬起頭提醒兩句。一張娃娃臉笑起來之後變得更圓潤了,顯然是很高興的。
邵曦反思了一下,怕自己的行為跟平時會有出入,於是委婉地詢問楊哥:「我剛剛有哪裡做得不好嗎?」
楊哥渾身一顫,眼睛裡迸發出耀眼的光亮,頭頂的呆毛跟著抖動,舉起手,似乎要用生命起誓:「不!你做得非常好!」
他太高興了,我的寶你終於幡然醒悟重新做人!他的職業道路也可以重生了啊!
邵曦謙虛道:「還行。」
「保持住,不要崩!」楊哥說,「粉絲反饋都很好,近段時間你被黑得太慘了,他們跟著你吃了不少苦。你還是要適當的刷臉,給他們能出去顯擺的機會。憋久了還是要抒發一下的。」
邵曦瞭解:「嗯。」
化妝師收手,點頭說:「很好,我們淮哥一上屏幕就是美如畫,瞎了眼的人才以為你真會flop。剛剛何鷺江的化妝師還說我從不給你改造型,我擦……」
「好了好了,這個我們在群裡慢慢說。裡面要吃飯了。」楊哥忍住想撫摸她臉龐的衝動,催促著道:「去吧,淮哥。我們以你為榮!」
·
邵曦回到別墅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吃飯了。
蕭灑人如其名,平時就很有老大姐的作風,看資料現實中跟魏淮關係就比較好。
她指了指旁邊的空座,笑道:「老魏,怎麼補個妝要這麼久?麵我已經給你盛好擺這兒了。」
邵曦走過去坐下。
蕭灑又說:「我跟立青都是第一次做飯,你看著點評價啊。」
郭立青在對面憨憨一笑:「起碼安全跟衛生是可以保證的,我們什麼有殺傷性的調料都沒放。」
邵曦拿起筷子。
兩人做的是麵,說實話賣相不佳。
那麵過粗過厚,沒擀平。表面毛糙,麵沒和好。
配菜應該是青菜跟黃瓜,還放了番茄跟炒雞蛋。紅黃綠跟個信號燈大雜燴似的。
明明素菜勾的湯起碼應該清澈才對,但顏色卻更似土黃,還渾濁黏稠。
按照邵曦的經驗,是放了豆瓣醬,麵上沾了太多麵粉,麵湯跟湯底又沒有分開。
可以看得出來是新人。
她已經預想到這碗麵最終的味道。
能吃。無毒。
她可以的。
邵曦吃第一口的時候,就悔了。
她不知道魏淮這身體怎麼回事,五感特別發達。之前坐那兒看書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聽覺跟視覺像帶了外掛一樣,沒想到味覺也是。
這一筷子下去,她吃出了各種混雜的味道,簡直提前抵達天堂,臉色瞬間陰沉。
楊哥看見,心「咯噔」一聲墜下,站起來又快速蹲回去。無聲大喊完了!
這種綜藝節目,就算再難吃的東西,也得說著好吃然後狼吞虎嚥地吃下去。尤其是魏淮來之前,前面三個藝人都已經吹完一通彩虹屁。
但魏淮對吃的東西真的特別挑剔,有時候寧願餓著也不吃飯。
這餓壞了可怎麼辦啊!
邵曦左手捧住碗,又艱難地吃了一口。
胃部一陣反嘔。她忍住了。
「試毒呢你?看得我都要哭了。」蕭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主動說:「不好吃就別勉強,你這麵都已經坨了。誰讓你剛才在外面磨蹭那麼久的,可怪不了我啊!」
楊哥心裡大叫女神,出去後我就是你的粉了!
他在鏡頭外對蕭灑的經紀人做了個拜謝的姿勢。對方經紀人揮了揮手。
何鷺江見狀說道:「太浪費了,才吃了一口。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呀。」
蕭灑用力點頭,反省自我:「是是是,我下次一定珍惜食材。今晚回去就載兩張食譜好好研究。畢竟是要養活一大家子。」
郭立青跟著解圍說:「給我吧,正好我還沒吃飽。」
何鷺江笑說:「郭大哥也覺得好吃吧?」
「能吃就行。」郭立青沒什麼感情地說,「我經紀人讓我節食減肥,現在我吃什麼都是肉的味道。」
這話就是在胡侃了。
他走的是鐵漢路線,最近正在健身,一身健壯的肌肉,怎麼可能減肥?
「挺好吃的,湯的味道不錯。」邵曦一板一眼說,「各食材融合得很好。」
蕭灑捂著嘴噴笑:「哎喲老魏你別這樣。弄得好像我們在逼良為娼。我們這裡支持的民主,可以實話實說的。」
杜滄晴跟著淡淡說了一句:「口味問題嘛,因人而異。」
何鷺江說:「淮哥就是講究,不過我們這裡可找不到什麼大餐。還得過一天半呢,導演不允許外帶零食,你可怎麼辦?」
好不容易有蕭灑幾人調和,場面不會太乾。
導演連忙舉了個牌子,雷元琪順勢將話題轉到別的地方。
「我小時候就是在鄉下長大的,那時候我的零食就是番薯乾……」
·
直播間裡的粉絲有秩序地活躍氣氛。
「郭立青這個傻大個!愛你哦!」
「蕭灑姐姐可愛~」
「淮哥說好吃的樣子可愛,是時候祭出我的表情包了!【向生活妥協】」
「魏淮裝逼過了吧?那麼端著來參加48小時幹嘛?誰不知道這是個鄉村體驗節目?他來這裡當小公舉?滾吶!」
「我看淮哥吃得都快哭了,他是真的受不了。」
「是個粉都知道淮哥挑事,我們願意寵著關你什麼事?」
「我就喜歡淮哥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怎麼著的?」
「我不關心黑怎麼想,我只想知道淮哥晚上吃什麼?餓著肚子怎麼睡覺啊?!經紀人快上啊!」
「這種人到底有什麼好崇拜的?不就是金錢養出來的廢物嗎?除了挑剔裝逼,沒一點生活能力。」
·
幾人討論到鴨崽到底是吃什麼的時候,邵曦緩緩站了起來,走向廚房。
攝影師連忙跟進去。就見邵曦背對著玻璃門,在向上挽自己的袖口。
那背影莫名有些光輝。
「難道你還會做飯?!」
蕭灑先一步喊了出來,語氣裡全是驚恐。
眾人齊齊停下筷子,望向後廚。
蕭灑跟郭立青做麵條的時候,因為扣不好水量,最後又加麵粉又加水的,將一整袋麵粉都霍霍了進去。導致現在料理臺上還剩了一大塊的麵團,用塑料袋包著。
邵曦切了一塊麵團,往料理臺上灑了點麵粉,開始揉麵。
她做飯的樣子很認真,攝像拉近鏡頭,給了她一個特寫。
唇角輕抿,白熾燈的光線從上方照下,翹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鼻翼微微翕動,一用力鎖骨的線條就會緊繃。
跟拍攝像的腦海裡突兀地出現了一句他粉絲的評價。
該……該死的美味?
呼——他自己都打了個寒顫。
但認真的男人更有魅力,這句話的確是真理啊。
邵曦並沒察覺機子後的人的緊張,有了些手感後,去拿前面的擀麵杖。
現在幾乎家家都有麵條機,沒幾個人會用擀麵杖。別墅裡當然也有。但導演要看的就是藝人們手忙腳亂的樣子,當然不會給他們。
她身高太高,需要彎下腰,才能配合料理台使用。
攝像後退一步,邪惡地將視線微微下調,對準她的屁股。
邵曦並未察覺。
麵團在她的推拉下不斷擀平,擀薄,然後趨向一個完整的圓形。
蕭灑追出來旁觀,見狀大聲喊道:「立青!立青別吃了!快來看神跡!」
郭立青說:「你的麵要坨了。」
「啊!」蕭灑想起自己的麵,只能依依不捨地跑回去吃飯。
攝像一直在懟著她的臉拍,花式展現她的身材跟五官,等勉為其難地將鏡頭分給麵團,才發現麵已經擀好了。
那完美的形狀,竟然不是特效做的。
邵曦拍拍手,將上面的麵粉拍下去。扭頭看見攝像在機子後面對她大力比贊。淡淡點頭。
嫺靜良妻,不是吹的。
她動作很俐落,在煤氣灶上燒了一鍋水。拿起旁邊的胡蘿蔔洗淨。切了一點用來調色。
再拿過包心菜,熟練地切絲。
那「鏗鏗」有節奏地落刀身,讓人聽著身心舒爽。有條不紊的操作,簡直跟演練過千百次一樣。
那邊水正好開了,氣泡一個個地冒上來,將蓋子不斷向上頂開。邵曦看也沒看,撈起麵倒了進去,用筷子快速攪和一圈,以防黏連。
然後另外拿了個鐵鍋,上火倒油,爆香蔥蒜。
那味道飄出了廚房,一路傳到客廳。
然後世界變了。
幾人面前的混雜湯麵在映襯下變得寡淡無味,難以下嚥。
攝像立馬將鏡頭對準了他們的碗。
那青青紅紅的喲,都是些什麼東西?
「魏淮!」蕭灑將筷子拍到桌上,憤怒喊道:「魏淮你這是在引人犯罪!導演!他憑什麼什麼都會?他在打擊我做人的熱情!」
郭立青哧溜哧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將碗裡的麵吃了乾淨,然後從櫥櫃裡重新翻出一個碗,端在手上,殷勤地看著邵曦,對她展露自己雪白的牙齒。
邵曦手在空中停滯片刻,還是給他盛了一碗。
郭立青端近到臉前,吧唧了下嘴。
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炒麵,但就是太香了。
色澤油量,細膩濃香,完全看不出跟他們的麵是同出一胞。
他吃了一口,誇張地瞪大眼,一副即驚訝又無辜的表情說:「原來我倆做的麵真的很難吃。」
蕭灑一臉嫉妒道:「你是飯桶嗎郭立青?」有本事分她一個胃啊!
她低頭看著還剩半碗的麵,擺出一張要哭的臉:「我想……我想浪費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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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4
直播間的粉絲們跟著哭了。
「我!不!餓!QAQ」
「好好吃的樣子!」
「臥槽想吃!」
「蕭灑把我說的話都說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我做人的熱情依舊高漲,因為我還要去愛男神呀!他需要我的愛!」
「人生新目標,吃到淮哥的飯。」
「好奇,所以男神休息日的時候都在幹什麼?」
「剛才說他沒有生活能力,金錢養出來的廢物那個,有本事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廢。」
「黑子怎麼那麼可愛,黑一次我淮哥就點亮一個技能。繼續加油不要停啊!」
「所以淮哥不是挑剔,我們淮哥是真嫌棄。」
「對比起來,誰才是真無能哦?娛樂圈裡幾個人會做飯?」
「小心說話,不要拉踩,別被帶了節奏。大家都很棒,當然在我心中男神最棒!」
「男神的屁股也很棒,回味【舔嘴唇】」
「前面那個小心,我搞刀片批發的。」
「剛剛誰說就喜歡他不食人間煙火的?」
「淮哥是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沒聽說女人都是善變的嗎?」
「一個性犯罪明星的粉絲,我特麼笑死哈哈哈!」
「……」
楊哥刷到一半,邵曦正好端著兩盆麵出來。
眾人,乃至躲在角落的導演都緊張了起來。
楊哥收起手機,感動得淚光閃閃。
「謝謝你淮哥,給你做經紀人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一隻邪惡的手跟著抓住瓷盤,那位中年男人說:「我是導演。魏老師適當討好一下導演,有助於增強綜藝版節目的播出效果。」
跟著後面的攝像小小聲說了一句:「那不是更應該討好我嗎?」
後期:「你們把剪輯的位置放在哪裡!」
綜藝是後期的天下啊!
邵曦沒管他們。
杜滄晴說:「那明天我們的行程可以定了吧?淮哥可以幫忙做飯,其他人進鎮子裡賣東西?」
楊哥站起來,對著他們大揮手臂,做了個「不行」的手勢。
魏淮的粉絲反應很激烈,幾乎在杜滄晴出口的瞬間就刷了無數的「不」。讓魏淮給何鷺江等人做飯,這是要崩人設的好嗎?
邵曦冷著臉說:「不行。」
杜滄晴被正面駁了面子,只能順勢問道:「為什麼?」
邵曦本來想照著霸總的路子說,因為我只給我喜歡的人做飯,但是一轉眼看見郭立青,還是改口說:「我不給不喜歡的人做飯。」
這個不喜歡的對象,在這期節目裡可以說是很清楚了。
原本將他們湊在一起就是為了搞事,只是魏淮的性格根本讓人找不上茬,導演本來以為無望了,沒想到峰迴路轉,還是盼來了他想要的這一天。
郭立青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拍肚子:「這說明我是被喜歡的那一個。你們繼續加油。」
「我們把老魏貢獻出去,何愁不能發財致富?留在家裡金屋藏嬌,純粹是一種浪費。」蕭灑拿過餐巾紙擦嘴,「明天的事情反正是導演安排,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
節目組給他們排出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作為晚飯跟家務,幾人也安靜地吃飯洗碗,然後打掃了下客廳。
這一段挺無聊,直播間裡的人大部分掛機,冷清了不少。
「這節目向來坑,為了爆點不擇手段,有點擔心明天。」
「今天都沒過完呢還明天?下午沒安排晚上肯定會有麼蛾子。我等著不走了。為淮哥堅守!」
「他們請淮哥過來,花了大價錢,我敢保證要問余涼的事情。就不知道會放在節目結束,還是節目開始。」
「等節目結束估計熱度都退了,打鐵還是要趁熱啊。」
「這女人怎麼還不涼涼啊?每天戲多,吸淮哥的血想迎來二春?話題度是有了,但是哪個節目敢請她我絕對永黑。」
「一個三十六線神經病,人家一春都沒有過的。」
「其實我想聽惹,我不信淮哥會那麼低品味,真找上那個壽星公。」
「我也是服了你們這群腦殘粉了,現在該被譴責明明是魏淮,就因為他是偶像,反過去各種侮辱女性。你們媽是怎麼生下你們這群禍害的?粉了個男人就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祝福你們將來也碰到這種事。」
「擦,黑子不下班的嗎?」
「我現在就在粉黑之間猶豫,說真的不想相信,三觀幻滅太痛苦了。」
「相信淮哥吧,我覺得他眼神裡的正義不是騙人的。那些媒體連篇鬼話自我高潮,我就等他回應。」
余涼就是那個跟著魏淮上酒店,先暗示戀愛不成,又改口說魏淮性騷擾的人。
果然在晚上八點的時候,導演將眾人召集在挪空了的活動室裡,宣佈今晚的安排。
「這次的遊戲活動是,真心話和大冒險。」
他手上拿著一遝已經配好數量的撲克牌:「那就抽鬼牌吧,都知道怎麼玩吧?誰留到最後,就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說完又加了一句:「不允許出老千啊魏老師,那麼多攝像機在看著你。節目組來洗牌,杜絕黑幕。」
說到比運氣的事情,沒人能背得過邵曦。
節目組將分配好的牌放到中間,每人隨機選一堆。邵曦拿了最遠的一副,然後一絲不苟地開始理牌。
不出所料,開場鬼王就在她手上。
邵曦不動聲色地將牌收起。
隨後的按順序抽牌,讓她再次深刻認識到自己見了鬼一般的運氣。
只要鬼牌從她手上被抽走,第二輪必然重新回到她手上。
直播間裡的人直呼這種巧合看著都覺得是作了弊。
在命運的安排下,魏淮毫無懸念地成了最後留下的那個。
她看著小丑的牌面,忽然慶倖,還好當年沒買老道那張十萬塊的護身符。都特麼是騙人的,即便死了這股厄運依舊相隨。
邵曦開口:「真心話。」
導演組驚呆了。
一來就可以玩大的了嗎?
另外五人面面相覷。
還是邵曦主動說:「誰先問?」
導演說:「那就從何老師那邊開始,順時針吧。」
何鷺江一定不要讓他失望啊!
楊哥站起來捶了捶腿,很是緊張。雖然知道魏淮可以應對,但看著自己的藝人被欺負就是受不了。
這無恥的節目組!
何鷺江咬了下唇,然後笑道:「就是關於最近你被討論得最多的一件事,淮哥有什麼想怎麼解釋的嗎?」
攝像立即將鏡頭縮小,調成特寫。
邵曦已經切入戰鬥狀態,沒有絲毫難堪的表情,只是淡淡說道:「該我的我都說了,其他子虛烏有的事情,沒必要解釋。下一個。」
眾人看向蕭灑。
既然都已經提到了,再岔開話題反顯得欲蓋彌彰。蕭灑大方笑道:「那我就接著問了啊。我悄悄八卦好久了呢,余涼說的是真的嗎?」
邵曦簡單道:「假的。」
下一個雷元琪問:「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嗎?如果是假的之前為什麼一直不解釋?」
「如果是真的請她告,我可以在法庭上跟她對峙。至於證明?呵,我記得我國法律是需要原告證明被告有罪,而不是被告需要證明自己無罪。」邵曦帶上一點慍怒,「看不慣我的人一直很多,難道我要跟每個人解釋?我的本職工作是演員,不是水軍。」
輪到郭立青,他有點卡殼了。
邵曦帶著殺氣看過去。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有點害怕。」他打了個寒顫,問道:「我們是朋友嗎?」
邵曦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可以是。」
郭立青滿足了。
導演幽怨地看向郭立青。
這個傻大個兒不頂用啊。
太遺憾了沒能問出關鍵的爆點。
杜滄晴也問了個不輕不重的問題,緊跟著是第二輪抽鬼牌。
留到最後的依舊是邵曦。
那股不信邪的脾氣就快冒出來,邵曦的手按在馬夾的紐扣上,後背一靠,生硬道:「問吧。」
「淮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都問了,那我就替媒體問個清楚了。」何鷺江狀似自然地說,「為什麼你要帶余涼去酒店呢?前臺說看見你扶著她上酒店,這個證據是真的嗎?」
邵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意味深長地盯著她。
現場跟燃了火藥一樣。現在是呲呲地跳著火星,再不一會兒似乎就要爆炸了。
在何鷺江如坐針氈的時候,邵曦終於出聲了。
「我只是扶她去酒店而已,其餘帶有主觀色彩的形容,我不承認。」邵曦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溫不火道:「她先說自己是我的女朋友,但我跟她並不熟。緊跟著又說我犯罪,可是既不去報警也不去起訴。反復無常邏輯不通,至於之後又胡說了什麼,我沒有興趣關注,所以不知道你到底要問什麼。」
「我不想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她會有什麼目的,我還以為大部分的人都能分辨。」邵曦目光掃向蕭灑,「還有問題嗎?」
雖然她沒有親自經歷過魏淮事件,但她看過網上上百篇的分析,結合娛樂圈內部人脈的情報,推導出了大致的過程。
估計她比魏淮本人都要瞭解發酵的經過。
然而她畢竟沒有十全的把握,還是不敢說得太詳細,以免給人抓住把柄。
何況,現在余涼不在,她不適合公開推導過程。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拿出證據,敘述方面的偏向引導,反而會給人留下不良的感官。
這問題明顯是個坑,她只要給出態度就行。
而且,她可以肯定,魏淮絕對是個好人!
圈子裡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何鷺江狠狠咬牙。
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覺得無比諷刺。好像他是在對自己說——我不想在你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回憶起之前魏淮對她說的話,心底那種想要大肆破壞的欲望就蓬勃而起。她深吸一口氣,端過旁邊的水大口灌下,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
等她放下杯子,重新擺出笑臉,已經輪到雷元琪發言。
雷元琪問:「媒體最近發了很多關於你的新聞,為什麼你一件都不回應?」
邵曦冷笑:「有本事指名道姓,我會讓工作室發律師函。縮頭縮尾搞代稱玩暗示的,我還要給他們眼神?」
她說得過於坦蕩,加上一身正氣,莫名帶了股氣場,三言兩語就能使人信服。
直播間裡一片歡騰。
「對!淮哥說得對!」
「啊啊啊我信了!」
「媒體一件證據都拿不出來,光在那裡車軲轆,我就說肯定是假的。」
「狗仔啊,要真能拍得到還私藏?都在分享瞎編的故事。」
「這次真的是被水軍給陰了,沒想到路人這麼蠢急著站隊,淮哥辛苦了。」
「淮哥你真的太佛了,求求你下次正面回應啊,不是所有人都帶腦子的!」
「高智商的人大概理解不了弱智吧,你這樣是會受委屈的老公!」
「縮頭縮尾的王八桌上就坐著一個,說的就是你某雷。」
「我們家小琪沒說什麼好吧?之前還幫你們澄清了,溜了溜了,魏淮的粉絲太可怕。」
「澄清的一股白蓮味?可別了吧!」
·
邵曦背負起了洗白的重任,就覺得抽到鬼牌也挺好的。
對於這種無端的污蔑,額外開個發佈會做個回應,她都覺得太不值當。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澄清,還能裝裝逼。太合適了。
她剛冒出這樣的想法,第三輪鬼王就落到了何鷺江的身上。
何鷺江一臉無害地眨了眨眼睛,等待她提問。
畢竟只是一個遊戲,眾人都以為她會保持風度,就聽邵曦問了句:「多少錢能買你閉嘴?」
何鷺江當場臉色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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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5
楊哥一下就懵了。
雖然他的寶說得很對,而且那也是自己想說的,可這是直播,當著何鷺江粉絲的面說,就有點不合適了。要知道何鷺江的粉跟她一樣猖獗,一被沾上就跟牛皮糖似的,黏到懷疑人生。
魏淮的貴公子形象啊!
直播間裡的人沒他那麼多顧忌,全是一副恨不得跑出去放煙花慶祝的模樣。
「內容引起舒適。滿足。今晚可以好好睡覺了。」
「我特麼想說這句話很久了!!何鷺江一直叨逼叨的粉絲還說什麼人家耿直,耿直泥煤啊這年頭沒教養都能洗成耿直你咋不上天呢?」
「哈哈哈淮哥你這樣是會單身的你造嗎?」
「如果女友是這種人,請保持單身。【認真臉】」
「眾籌買何鷺江閉嘴。如果我這個刷上熱搜會怎麼樣?」
「雖然很爽但還是表示,會被罵的。大家準備一下控場。看看對方會不會潑黑水。」
「寂寞的夜就想上網控場,今晚不睡我也等著他們。」
「我就知道我淮哥只是不想理,但他可杠著呢!」
楊哥好糾結。
怎麼辦?真是……又舒爽又憂心。一般人是打一棒給顆糖,淮哥這糖棒齊下的,怎麼算啊?
他很快安慰好自己。魏淮一向不需要他操心。粉絲包容性高,路人本質心理慕強,他只要保持住實力,小風小雨打不倒他。
如今黑點這麼多,不過再加一個愁什麼?
這樣想,楊哥滿意地擼了把頭髮。他能在娛樂圈混到今天,靠的還不是心理素質?
前方何鷺江臉色青白交加之後,一下拍桌站了起來。脆弱的小木桌「嘎吱」一聲響,頑強地挺住了。
杜滄晴倉鼠受驚似地向後縮去,無措看著二人。
這種修羅場啊!導演雞賊地想,這段可以進廣告。投資方會愛上這個節目的。
雷元琪扯了下何鷺江的衣角,何鷺江冷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蕭灑猶豫著要不要救場。她是覺得這種情況魏淮自己處理會比較好,而且憑他的情商,應該能夠圓過去。不至於在節目開場,就給自己找這麼一個罪受。
就見魏淮抬手扶住額頭,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霸總人設絕不能崩。
欺負,是不可能被欺負的。
雖然魏淮有說過不要為他激化矛盾,但何鷺江跟他之間的矛盾屬於歷史遺留問題,這次對方先發難,她不可能繼續忍著。
泥人還有三分氣,魏淮又不走佛系路線。
邵曦自己說話都沒這麼謹慎,為了扮演好魏淮,自認為已經將深思熟慮做到了極致。
做演員真是很辛苦的。
邵曦放下手,眼睛裡一片通紅的血絲,顯得有些疲憊。眼神裡帶著危險的審視,還有股諷刺的味道。
「準確來說這句話不應該是對你說的。」她聲音低沉,沒什麼溫度,明顯正為此而感到不悅:「不過你確實讓我感受到了極大的冒犯。」
她手指焦躁地敲著桌面,將節奏帶往更為嚴肅的風格。
「你指責我?」何鷺江面皮抽動,「你以為你沒有給我帶來冒犯嗎?」
「那你現在應該知道,公開場合質問不合適的問題,是一種多麼失禮的舉動。尤其是在接二連三,還帶有主觀性描述的情況下。你不是警察,不是媒體,也不是我的粉絲。」邵曦站起來,身高超過了她,也帶上一種壓迫性:「你是女士,但沒有無禮的特權。」
何鷺江氣得牙關打顫。
「老魏,這兩天被媒體跟經紀人念煩了吧。」蕭灑指著外場的經紀人道,「楊哥,收斂一點啊。」
楊哥做了個告饒的動作。
氣氛依舊沒有任何的緩解。
蕭灑要拉邵曦坐下:「你這樣站著的機位會把我拍得臉大。老魏快點坐下!」
「關於讓你閉嘴的話我可以道歉,你可以繼續暢所欲言。」邵曦說,「不過我想關於我的問題你應該已經問完了,我先回房間了。」
她禮貌地點了下頭,拿回自己的書,繼而大步走出房間。
楊哥從攝像盲點走出來,快步追上去。
攝像鏡頭掃過全場。
蕭灑抿著嘴唇勉強笑了下。
等外面沒了聲音,郭立青才縮著脖子,小聲說:「每次玩真心話大冒險都會玩崩。所以這個遊戲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導演默默回答了一句:是收視。
何鷺江發出聲抽泣,捂著鼻子哽咽地說了一句:「我也回房間了。」
導演在心裡為她比了個贊。
如果何鷺江跟魏淮還繼續留在房間裡抽鬼牌,那場面絕對會詭異到趕客。在各種顧忌下,真心話也沒什麼看點了,導演自己都會叫停。
現在兩個人離開,可以互相來一番走心,交流自然順暢地進入新階段,剪輯的素材也能多出不少選擇。
綜藝最怕的就是沒有爆發沒有進展。這一屆的演員都很優秀啊。
雷元琪自覺站起來說:「我去看看何姐。」
這下活動室裡只剩下三個人。
郭立青問:「我要不要也去安慰一下淮哥?」
蕭灑失笑說:「他不需要。懟就懟了,罵就罵了,可能覺得有點煩人,但不會因為無所謂的事情難過。」
「你們兩個很熟吧?」
蕭灑點頭,趴在桌上說:「我們合作了好幾部劇。他雖然看起來比較冷,但實際上是個很熱心的人。你向他請教問題的時候,他都會不藏私地告訴你。只是因為他出道早,被很多人叫前輩師兄,所以大家就忽視了其實他還很年輕。對他過於苛刻,我覺得是不公平的。」
杜滄晴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想跟他合作。」
蕭灑:「那你要小心一點,他凶起來真的會很凶,剛剛那樣都不算什麼。在片場拍戲的時候,如果你不認真,被他看出來了,他會罵到你懷疑人生。就算不罵你,光用他的那種眼神,也能讓你無地自容。」
郭立青順勢說:「這就是媒體說的耍大牌嗎?」
蕭灑聳肩,認真說:「誰知道呢?我合作過幾個年輕演員,說實話他們成功得太簡單了,好像做偶像就可以,不知道真正的努力是什麼。就會覺得其他人太嚴厲,然後受不了。我不罵他們不是因為我脾氣好,是我怕麻煩。他們將來會醒悟還是會摔跟頭,跟我沒有關係,所以怎麼教他們是導演的事,我只記得我自己是個演員。」
她非常明顯地要幫好友說話。
「你看他在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要做老油條肯定可以。可是怎麼說呢,要做好被人討厭的準備,真的是需要勇氣的。我不知道其他人對他的評價是基於什麼,反正他對我說的話,我會很願意聽。」
郭立青極其贊同地點頭。
氣氛轉向舒緩,蕭灑為魏淮說了些好話,然後聊到別的地方。畫面再次和諧起來。
製作組給三人冠上新的名號——佛系吃瓜組。
魏淮的粉絲們湧進蕭灑的直播間,跟找到組織一樣嚎啕大哭。
「我愛你蕭灑姐!」
「終於有人站出來為我淮哥說話了!我哭了!」
「說的很中肯啊,我淮哥就是一個認真工作努力做事的人,結果被黑成這樣,這個社會到底是怎麼了?」
「感天動地的真友誼,謝謝瀟灑姐!」
「追星追出了個親爸,我真特麼給腦殘粉們服了。」
「不用謝,我女神就是這麼耿直。為友誼乾杯。」
「看來只要會抱團,什麼黑點都能洗得清。何鷺江不過就是多問了兩句,淮狗還有一點風度嗎?」
「誰先咄咄逼人的你是瞎還是聾?」
「……」
那邊邵曦進了房間,楊哥緊跟著擠進來。
邵曦說:「把手機給我吧。」
楊哥遞過去:「你要看直播嗎?」
「對。」
楊哥遞過去,又趴到門邊偷聽外面的動靜。
他說:「何老師好像回房間了。」
邵曦坐回她的單人沙發,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楊哥拖了張小皮圓凳到他面前,說:「我覺得你擋不住別人問,覺得煩就開個記者會澄清一下。這件事情到現在,已經鬧得很大了。」
邵曦想這可不是她能決定的。
她說:「單方面聲明,還是會有人不相信。對方又沒有證據。以後這樣的事一件接一件該怎麼辦?」
楊哥:「有時候這種措施還是很有必要的。有一次但不會有第二次。」
邵曦敷衍道:「明天再說吧。」
今晚魏淮應該就回來了。
邵曦反正沒事情做,就在這裡跟粉絲們互動。
攝像也把機子固定起來,然後坐到旁邊休息一會兒。
邵曦回答裡面的問題說:「我沒有生氣。就是到了新環境,沒有休息好,所以有點累。」
「明天我也不知道幹什麼,應該去種菜,或者上山?」
「我應該會吧?」邵曦說,「我種過花。看過農業頻道的相關節目。」
「做菜不難。」
楊哥插進來說:「淮哥只有兩個幫他拿東西的助理,日常生活都是自己整理的。所以網上那些說把助理當奴隸用的,不要理不要信。」
然後接過手機,給粉絲們洗魏淮的形象,大力鼓吹他的完美。
只聊了沒多久,時間就到了十一點,節目組通知所有跟拍攝像撤回。一天的直播正式結束。
邵曦最後對著鏡頭揚起一個笑容。
「嗯,大家辛苦了。早點睡。」
「我們相信你!」
「淮哥我們不辛苦,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我耳朵懷孕了!」
「好的我同意你的求婚。我們上床吧。」
「男人,你是在挑戰我的自制力嗎?」
「淮哥身下死……」
眼見畫風不對,楊哥直接把手機拿走,並帶著助理離開。
·
房間裡安靜下來。邵曦過去把窗簾拉上。
說好了晚上回來,可魏淮始終不出現。
邵曦想上廁所,又怕到時候魏淮回來跟自己生氣。在沙發上憋到十二點,最後實在忍不住了,趔趄地衝進廁所。
這種時候問題來了,她是應該站著尿尿還是坐著尿尿?
……
邵曦解開拉鍊,看著米色瓷磚牆面上隱約的倒影,發出一聲感歎。
沒想到人生中站著尿尿的夢想竟然是這樣實現的……
這種時候問題又來了。
是應該抖一抖,還是用紙擦?
邵曦哀歎。
做男人真難,面臨著好多選擇。
邵曦快速解決完生理需求,不敢多看,用水多沖了幾遍,然後刷牙洗漱,最後公鴨一樣仰著頭走出廁所。掀開被子溜進去。
一天不洗澡,沒什麼的。
小命還握在魏淮手上,她要自覺。
頭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邵曦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覺了,經歷了一天的磨難就為了等待這一刻。
覺得可能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對幸福的追求戰勝了她的求知欲。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在她意識飄離之際,臉上一涼。有股陰風向頭頂吹來。
邵曦猛驚,一個打挺坐起來,看向窗戶。
窗簾重新被拉開,一輪殘月正掛在半空。魏淮冷不丁出現在她床前,臉上沉思,不住踱步。
邵曦抹了把臉:「老大?不是,淮哥?」
魏淮神色凝重道:「你的身體我還沒找到。」
邵曦恐慌道:「不……不會吧?」
魏淮安撫她說:「已經有了大概範圍,沒有時間具體搜查。明天應該能找到。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你暫時待在我的身體裡,沒有危險。」
邵曦感動道:「你真是個好人啊哥!」
魏淮按住自己的額頭,問道:「今天錄直播,有出現什麼意外嗎?」
他一直有股不詳的預感,導致他在做事的途中一直心不在焉。
「沒事。」邵曦表示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作為對你的感謝,我會為你裝盡每一個逼!
魏淮還是不大放心:「你都說了什麼?沒說太多事情吧?」
邵曦擺著手指頭點了點,說:「記不清了,反正兩隻手能數清楚吧。基本上都是他們問我,我簡要地回答一下。」
她懂,話說多了逼格就掉了。
魏淮滿意點頭。
低調就可以了。他的人設就是高冷低調。
兩人完成了跨次元的對接。
「哦對了,」邵曦說,「有人問你酒店的事,我這要不要澄清?」
魏淮:「沒怎麼回事?她鬼上身了我給她做了場法事。你怎麼回應的?」
「我沒說什麼。」邵曦鬆了口氣,又把自己的回答複述了一遍。
魏淮誇獎道:「做得很好。」
邵曦再次保證:「我是專業的嘛。」
魏淮點頭。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點不安。
看魏淮要走,邵曦又問:「明天可能要上山,我穿什麼?」
魏淮示意她打開櫃子,從裡面指了身跟今天差不多的衣服,只不過更為寬鬆。
魏淮說:「你的肉身就在這附近,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明天我找到通知你,你直接跟我過去替換。」
邵曦用力點頭:「好的淮哥!」
魏淮看了眼時間,說道:「我走了,你還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我能克服。」邵曦向他敬禮,「您不在的每時每刻,我都在感謝您!」
魏淮直接從窗戶飄了出去。
他站在月光下,透明的身影逐漸凝聚出一點實感。抽出一張符紙,在指間點燃。
空中響起一道聲音,問:「找到線索了嗎淮哥?」
「找到邵曦了。」魏淮頓了下說,「但是她的肉身丟了。差不多要死了。」
「不愧是窮……」對面的人卡殼,無語道:「連自己都能弄丟還有什麼做不到的?這真是最高境界了。666。」
魏淮:「你再幫我確定一下方向。」
對方殷勤道:「好嘞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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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6
早晨,太陽從厚重的窗簾外透進來。
一天直播的開始時間,按照規定是八點,但節目組會提前一個小時進行預熱。按照前幾期的尿性,突擊明星睡姿是他們的慣用手段。
多少男神女神的形象,就是在這個環節被毀掉,最後自暴自棄地走了諧星路線。
邵曦睡夢中聽到一陣腳步聲,還有幾句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
腦海中的弦倏地緊繃起來,掀開被子一個起跳,挺直身軀站到窗戶旁邊,用力揉了把臉,將倦意甩下去。扯開窗簾,目光深邃又毫無意義地眺望遠方。
清晨的山林,真是生機勃勃啊。
然後攝像架著機子,鬼鬼祟祟地開門進來。
邵曦投去危險的目光。
攝像乾笑著道:「淮哥你已經起來了啊?」
氣勢足,姿勢有,光線角度好,天生神顏無懼高清銳化。
她將自己的形象在腦海中立體的回放了一遍,覺得可以。
轉過身正面對著攝像,摸向頭髮的手忽然頓了一下。
攝像還在問:「淮哥你洗漱好了嗎?那現在下去吃飯?」
邵曦冷著臉走過去,單手將他推出門,然後反鎖。
「臥槽我第一次看見頭髮亂糟糟的淮哥!」
「淮哥這樣的精緻boy,原來也會睡歪頭髮的嗎?」
「我以為他會正面躺平然後一動不動直到天亮。」
「實話實話,那種睡姿的不是吸血鬼就是僵屍吧?」
「發現頭髮亂的那一刻,表情從天下我有到天崩地裂,我的媽呀怎麼回事哈哈哈!」
「看到了一百八十斤重的偶像包袱。」
「我看見了床!從床單扭曲的痕跡可以推導出他昨天睡覺的姿勢,有點激烈哦~」
「淮哥:失算了!」
「嘖嘖,魏淮這人設是徹底崩了吧,從冰山美人崩成什麼鬼了?傲嬌二貨?」
「二你妹!」
等邵曦洗完臉,楊哥悄悄帶著化妝師上來給她快速上妝,正好到了八點。
期間她還聽到了隔壁傳來的尖叫。
杜滄晴早早起床開始準備早飯,默默安排好事情。
看見邵曦下來,叫了聲:「淮哥,喝豆漿嗎?」
何鷺江也在。她眼睛紅紅的,還有點水腫,不知道是妝容效果還是真哭了一整個晚上。看見邵曦一言不發,放下碗去客廳了。
邵曦從杜滄晴手裡接過豆漿,說了聲「謝謝。」。
「我在他們的廚房裡,淘到了一瓶酸菜。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可以夾饅頭。」杜滄晴又端了一盤饅頭過來,「不會不合口味吧?」
邵曦覺得還行,點頭說:「謝謝。」
杜滄晴等了半天,發現沒有第二個詞,只能放棄地回廚房。
邵曦吃完了才想起來,這好像是她的CP?
·
等吃過早飯,導演開始宣佈今日行程。
「又快到了週末假期,偶像屋的人決定出門野炊。他們各自跟小夥伴選擇了一個目的地,但是身上卻找不出足夠路費。所以在今天太陽落山之前,要賺到足夠的經費去購買材料和車票。大家一起加油吧。」
「經過製作組對各位成員能力的評估,現在分成下面三組。蕭灑跟郭立青一組。雷元琪跟杜滄晴一組。那何鷺江就跟魏淮老師一組。希望大家好好相處。」
險惡!
幾人腦海中自行給導演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這個微胖的男人,難怪他英年早禿。
他手上拿著三個信封:「三條路線各有不同的安排,現在各組派人上來抽卡。」
邵曦主動上前抽出一個信封,打開。
裡面是一幅畫。
夜晚璀璨的星空下,是一片臨河的石灘,旁邊搭著兩個帳篷,兩個Q版的小人正在快樂地燒烤。
……神經病啊。
她翻過卡片,背面列著需要準備的東西,說明得很詳細。
寫說可以用長型的陶盆來做燒烤爐,還列出了鐵網、陶盆、煤炭等材料的用量跟價格,來作為參考。
加上各種食材,零零總總地要求他們在一天之內賺到三百塊錢。
這個標準太高了,節目組倒不至於真這麼狠。其中的蔬菜和肉類,可以用他們自己能找到的食材進行替換,節目組也會用一定的價格去回收他們採摘的農作物。
如果實在沒有湊到,還能跟節目組進行貸款,下一期的時候,用勞動來償還。
反正,就是督促他們幹活就對了。
有些倒黴的嘉賓,從第一期開始負債滾滾,到最後一期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一代負翁。
邵曦將卡片遞給何鷺江,兩人毫無交流地站著。
導演一頭冷汗,暗暗憂愁自己不會真的玩脫了吧?繼續說道:「現在可以決定,你們是要進城打工,還是留下勞作。」
蕭灑無奈道:「迎賓小姐的工資應該不高吧?可是除了這個我好像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郭立青跟著沉思:「城裡有人需要搬磚的嗎?」
兩邊的隊伍商量得熱火朝天,邵曦跟何鷺江還是站著一言不發。彷彿有一道冰層隔絕。
導演瘋狂示意,蕭灑對他翻了個白眼,才開口問道:「老魏,你怎麼樣?進城應聘廚師嗎?」
進城打工也不是不可以,但昨天魏淮說了她肉身在這附近,讓她等著,她今天不能離開。
邵曦:「我留下勞動。」
「不會吧?你真能做農活?」蕭灑揶揄說,「說真的我太想跟你一組了,想看你怎麼栽跟頭。」
蕭灑看她淡定的模樣,不信邪道:「你別跟我說你會,不可能的!我跟你說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等真上手連哭都沒的地方。」
導演:「我們屋子的前面有一片水稻田。你們可以選擇上山拔花生,或者是去水田裡割稻子。」
杜滄晴:「啊水田?那裡面有水蛭嗎?」
導演壞心道:「說不定呢?」
杜滄晴當下決定要進城。
幾人分配完畢,邵曦主動過去拿起一個尼龍大麻袋,再抄起一把小鋤頭,趁早出門。
何鷺江有所猶豫,無奈之下只能跟過去。
·
山上野草瘋長,還有一些挖過但沒及時填回去的土坑。
主路上的草都被踩禿了,可以認得清楚,但上了田埂就得小心。
邵曦在前面走得飛快,好給跟拍攝像足夠的活動空間。何鷺江手裡拿著裝豆漿的小瓶,左顧右盼,想跟觀眾說些玩笑活躍氣氛,前句還說著「山上空氣很好,而且野花開得很漂亮」,後腳直接摔了下去。
攝像發現畫面中忽然少了個人,調轉方向,就看見何鷺江氣急敗壞地捶了下地。
她手上的豆漿倒了半瓶在自己身上,黑色衣服與白色的液體呈現了鮮明的對比。
攝像想去扶她,但礙於機子太貴,不敢亂放。見她摔得不重,就站著沒動。
前面邵曦也停了下來,在遠處看著她。
何鷺江突如其來地湧起一股委屈,把飲料瓶放到路邊,整理自己的衣服。憋著股氣,不肯服輸,爬起來繼續走。
前面不遠就是花生地,攝像提醒了一下。
邵曦直接把袋子丟到路邊,跳下去幹活。
何鷺江孤獨地站在路邊,茫然無措。
這一代空氣沉悶,略微發臭。又因為花草蔥郁,所以蚊蟲繁多。
她光站在那裡就看見了許多的飛蚊跟瓢蟲,更別說是下地了。
她那高額保養出來的皮膚,現在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
這種鬼地方……這種鬼地方!
但魏淮這樣的人都沒叫苦,她實在不想被比下去。
何鷺江跟著跳下去,走兩步踹到了一個純牛奶的空瓶,發現瓶子外面有些黑點在爬動,定睛一看,才知道密密麻麻的全是螞蟻。
「啊!」何鷺江花容失色,朝前猛衝。
她以為邵曦會扶住她,結果邵曦也條件反射地躲掉了。
於是何鷺江又摔了個大跤。
這次邵曦搭了把手,將人拉起來。
何鷺江拍著自己的褲子,抓狂道:「我要進城,我不要在這裡收花生!」
邵曦略帶無奈地歎了口氣:「但是我要在這裡收花生。」
「為什麼!」何鷺江歇斯底里道,「你去城裡隨便賣炒飯賣炒麵,就能賺到三百塊,為什麼要在這裡拔花生!」
邵曦敷衍地找了個藉口:「因為我喜歡吃花生。」
何鷺江深覺被侮辱,狠狠一咬牙,用最後的克制力轉過身問道:「我們能分開行動嗎?」
攝像很明確地給出答案:「不能。你們是一個組的。」
何鷺江覺得自己要瘋了。
何鷺江朝她吼道:「魏淮你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邵曦戴上白手套,並不生氣,說:「你坐在旁邊休息吧。我來就可以了。湊不到三百塊也沒關係,到時候我去跟導演借。」
何鷺江:「你不可能做得完,一斤花生才多少錢?你為什麼這麼固執?你是不是故意就要跟我反著來?你看我受罪你就開心嗎?」
邵曦靜靜看著她:「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
何鷺江劇烈呼吸:「我很冷靜!」
跟拍攝像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過來,還以為邵曦會像昨天一樣生氣。結果邵曦只是隨意指了個地方:「你坐那兒吧。」
製作組好歹放了一顆心。
何鷺江抹了把臉,不為所動地站著。就見邵曦半彎著腰,熟練而俐落地開始幹活。
拔完後暫時先壘在旁邊,準備等袋子裝了帶回去再做分揀,照著順序一行行地往下,有條不紊地進行。
他力氣大,拔得也很有技巧,看起來做得輕鬆而迅速。
身上的白襯衫很快染上泥漬,身上也慢慢沁出不少汗水,但依舊不影響她的效率。
半個多小時過去,她就跟一台不會勞累的機器一樣,馬不停蹄地工作。
後背幾乎全被打濕,襯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出肌肉的輪廓。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斑斑點點的紅色,應該是被蚊蟲叮咬。頭髮更是散亂,在汗水浸濕下糊滿額頭。
可她一下眉毛都沒皺過,更沒催促何鷺江下來幫忙,趁著中途休息的時間,開始計算花生的數量和自己剩餘的工作量。
日頭越烈,今日久違的高溫。
汗水涔涔而下,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邵曦用手臂的衣服擦了把額頭。
此時形象已經完全沒有來時的高貴帥氣,但絲毫不影響她的魅力,看著讓人尤為心疼。
直播間裡的粉絲跟著要瘋了。
「這到底是什麼硬核boy?」
「畫風變化太快我有點接受不來。」
「給我查!查我老公的童年!他以前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啊?」
「做菜打牌我都理解的,就是這個……寶藏技能?」
「我知道了,老公跟著黃導拍過一部八零年代的鄉村電視劇,還會插秧釀酒放豬呢,你們是忘了嗎?」
「受不了他受這苦,我哭了!何鷺江就真特麼只是在旁邊看著啊!」
「幹嘛做的那麼認真?湊不齊就跟導演借錢啊我的傻老公!你這實心眼是怎麼回事!」
「淮哥要做的事情就是會百分百努力啊,我們除了看著心疼還能怎麼辦?」
「還能給導演寄刀片呀QAQ」
「何鷺江昨天說什麼來著?不幹活來參加48小時幹嘛?她這這裡玩小公主人設是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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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7
粉絲們急著截屏,好方便留作證據。
以後誰要是再說魏淮是個嬌生慣養只知裝逼沒有生活技能的小公舉,就把這個視頻塞對方狗嘴裡去。
我淮哥只是低調而已,他是做了不說,不像有些藝人只知道嗶嗶。
何鷺江本來還想看魏淮出醜的,覺得他肯定堅持不了多久,結果這走向跟畫風完全不對,弄得她反而收不了場。
身後的攝像提醒了一句,何鷺江咬著嘴唇躊躇不決。
她瞥一眼魏淮被叮咬的手臂,更不敢下田了,但如果繼續這樣乾站著,已經能預想到不久後的熱搜預備。
一陣拖延,時間分秒飛逝。
她拙劣地為自己找了一個藉口:「我也沒有小鋤頭啊。」
攝像已經無語了。
到中午十一點多,邵曦身後的攝像都不忍了,他勸說道:「休息一下吧淮哥。該吃午飯了。今天看進度應該是來得及的。」
「而且現在太陽太大了,再曬下去可能要中暑。我們等下午兩點以後再過來。其實導演組吃的也收。比如昨天那樣的炒麵。」
邵曦停下,重重喘著氣。抬手捶腰背。
攝像把身上掛著的小袋子遞過去。裡面有風油精和防曬霜等等,可以先準備一下。
邵曦的手背上還有被葉片割傷的小細痕,她去附近的小溪流裡簡單沖了一下,然後埋頭認真上藥。
攝像調整了下位置,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住陽光。
邵曦詫異回頭,沖他輕笑。
攝像搖晃著鏡頭友好回應。
這是什麼歲月靜好的畫面?
何鷺江幽怨看向自己的攝像。
攝像:「……」
擦,他只是個攝像啊!
「邵曦。」
虛空中傳來飄渺的聲音。
她舉目四望,沒看見人影。
「邵曦。」
對方又喊了一次。
邵曦驚嚇,但鑒於攝像還在身後,只是嘀咕了一聲:「這山上不會還有其他人在吧?」
攝像緊跟著道:「有可能的。這片山上不同的地被不同的人承包,雖然跟附近的農戶打過招呼,但不一定會撞上。所以下山的時候別亂摘東西,被看見就尷尬了。」
「邵曦。」空中的聲音再次開口,「我找到你的肉身了,在這座山返回別墅的反方向。離你現在應該不遠。你直走,走到小路盡頭,大聲喊人。我應該能聽到。」
「快,馬上帶人來,有危險。」
聲音多說幾個字,邵曦就聽出來了。
那似乎是……她的聲音?可因為過於細微又過於沙啞,她也不敢全然確定。就是聽起來實在是……太恐怖了。明明此時是烈陽高照,她卻莫名腳底生寒。
邵曦十分緊張,那畢竟是她自己的肉身。聽魏淮說起來,感覺是快死了。
那也未免太慘了。
魏淮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又補上一句。
「冷靜,別暴露了你的身份。」
邵曦站起來,辨認了一下方向,指著小徑的方向問:「那前面是什麼?」
攝像:「就普通的山吧?那邊的路比較險,石頭跟樹很多,不好走,沒人去開出來做田,就荒了。盤山路是村裡的人修的,後來沒錢了就沒繼續。平時當地人也不去裡面。我們來這裡探路的時候,他們還提醒讓我們沒事別進去,容易出危險。」
何鷺江插嘴問:「什麼危險?」
攝像:「深山老林嘛,當然是……」路很難走的危險了。一不小心摔下去,都不知道頭會磕到什麼地方。沒工具沒準備又沒經驗,貿然上山能不危險嗎?
他還沒解釋完,邵曦嘴快道:「我好像看見有人影晃過去了。」
何鷺江似想起了什麼,表情一變,緊張道:「什麼人影?我怎麼沒看見?」
邵曦凝重道:「我好像還聽見有人喊救命。」
何鷺江當真:「你……你別嚇我啊!」
兩個攝像還覺得挺好玩的。
何鷺江打了個哆嗦:「你們有沒有感覺有點冷?好像有股陰風?」
邵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位姐姐這麼配合是怎麼回事?正常人大白天的能想到鬼嗎?
何鷺江跳起來道:「回去吧,我們回去了!」
邵曦沉聲說:「我要去看看。」
「不行!」何鷺江伸手拽她,「你不要在這件事情上面跟我做對,其他的都好商量,我們先回去吧算我求你了。」
「你自己下山。我待會兒就回來。」
邵曦躲了過去,自己大步流星地邁開。
攝像趕忙追上。
何鷺江喊道:「魏淮,這山上有問題!你相信我,這裡真的有問題!」
攝像腳步一個趔趄。
國人對這種玄學的東西,就算不深信,聽見這麼說也是心裡毛毛的。
攝像:「淮哥,你聽見什麼了?」
邵曦:「我聽見有人在喊救命!」
「那我們報警吧?」
邵曦:「就近了。」
大概是靠近了,邵曦對自己的肉身開始有輕微的感應。
她放聲大喊:「有人嗎——」
空曠的樹林裡傳來婆娑的葉片聲。
邵曦緩步判斷了下方向,然後繼續向前。
攝像被她嚇了一跳,覺得她這樣子有點像著魔。
他急眼道:「我真沒聽見!」
邵曦也急,她這條懸著的小命啊。
「我耳朵靈!」
直播間裡一陣混亂,瘋狂詢問這怎麼回事?
攝像又驚悚地跟他走了一段路,終於說:「臥槽我聽見了。是一個女的,在喊救命?」
然而在這種地方,他完全聽不出聲音的來源是哪裡。好在有邵曦目光堅定地在前方領路。
·
前面的路況果然像村民說的一樣,亂石密佈,且灌木叢生。這林子裡蟲子太多,葉片也鋒利。她把袖子放下來,抬手擋臉,然後一步步小心地穿過去。
攝像幫忙喊話:「喂!有人嗎?有人再回應一聲!」
那悠遠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帶著一絲虛弱:「是我,我不小心摔下山了。現在爬不起來。」
那人聲音發緊:「這裡有個蛇窩,你們快一點。」
攝像一個激靈:「我現在叫救護車通知導演組!淮哥你等我一下啊,這裡的路很危險,你小心一點!誒淮哥!」
邵曦的動作太快,攝像看著心驚。一面緊緊將手機捏住撥打按鍵,一面又扛著機器緊緊追隨。
他就奇了,一個養尊處優的明星,怎麼腳程比他還快?這是要斷送他的老命?
「這兒,」魏淮說,「我看見灌木動了。」
緊跟著邵曦冒出頭,然後順著斜坡滑下去。連給魏淮喊「不要」的機會都沒有。
結果這個坡特別抖,斜坡上還有不少尖銳的石頭,邵曦穩不住身形,幾乎是半滾半摔,勉強側滑下來。最後靠著右手抓住的藤蔓,才及時停下。
「嗚嗚——」邵曦吃痛地抖手。襯衫被劃破,又添了幾道口子。
躺在地上的「邵曦」頓時黑了臉。
攝像在上面說:「你沒事吧魏老師?我看不見你!那位女士情況還好嗎?我讓醫生看看!」
邵曦:「那就把你的機子扔下來!」
攝像遲疑:「這不是我的機子……」它很貴的。
「哦!」他忽然想起來,「魏老師你肩膀上有小型攝像頭的,我讓導演把你的直播間轉成那個視角!」
魏淮現在應該附了邵曦的身體。邵曦過去溫柔將人扶起。結果不經意地抬眼一看,才發現了被自己忽視的問題。
前面一株老樹上,正盤臥著一條大蛇,樹底下還有幾條同款小蛇。
深色的鱗片捲著樹幹向上遊動,帶著寒氣的蛇頭忽然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們。
邵曦手一軟,急速後退兩步。
魏淮那個恨鐵不成鋼:「我說了這裡有蛇窩!」
你特麼跳得那麼快!
「沒關係,聽說蛇不會主動攻擊人。」邵曦強裝鎮定,慢慢下蹲,重新靠了過去:「我們現在就走,你能動嗎?手腳有多少程度的自由?」
魏淮冷靜分析道:「不行。目前手腳麻痹暫時無法使勁。沒有致命傷,但有多處擦傷。幸運的是暈厥期間沒被蟲蟻啃食。我無法準確判斷具體溫度,有輕燒,尚不影響神智。近視……目前視力模糊,看不清過遠處的東西。」
他檢查過邵曦的身體,手腳的傷勢還沒到不能行動的地步,所以才主動上身,想直接爬出去找人。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四肢完全無法控制,視線一片全黑。
現在有些許緩解,手腳恢復了三成知覺,眼睛也能看見光線跟大致的輪廓,魂魄卻始終離開不了,最後反而把自己困在裡面。
他聲音乾啞,顯然這幅身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喝水。但語調不急不緩,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在這種境遇下還能保持冷靜地分析,超乎了直播間內粉絲們的預期。一群人在刺激、驚險,又驚嚇的情緒裡來回煎熬。
「攝像脫下衣服綁起來,把人拖上去行得通嗎?」
「蛇就算沒腳,它的進擊速度也很快,別試圖亂來!」
「攝像在上面嗎?快告訴他們,蛇沒有外耳視力也很差,但是對震動特別敏感!靠近的時候小心!動作都放輕!」
「鏡頭麻煩再對準一點,我看看這蛇是什麼品種。如果有毒也可以讓醫院那邊先準備啊!」
邵曦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人背起來,然後一個箭步上衝,想靠著坡度一鼓作氣飛上主路。
結果腳下的石頭是顆不靠譜的,剛一踩上,就脫離原位滾了下去。
「咚咚咚」,準準地命中那顆巨樹。
這下動靜可大了,樹上的大蛇當即遊下來,朝著這邊靠近。
邵曦一頭冷汗。
魏淮說:「坡體太抖,石頭不夠大,沒有借力點。上面植被有刺,無法抓取。你背著我,兩個人的重量,是衝不上去的,只會受傷。」
他循循善誘道:「你先把我放下。」
邵曦堅定道:「我背得動你,你一點都不沉,別害怕。」
那條蛇越來越近,似乎是在試探。
邵曦頭皮都炸起來了。
魏淮急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別帶著我的身體一起受死!
邵曦:「不行,我怎麼能丟下你?這是對生命的褻瀆!」
兩人激情傳遞正能量。
「你聽我說,現在不走我們兩個人都會有危險!」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臨陣脫逃的!」
魏淮狠狠咬牙:「不要逞匹夫之勇!如果你為了我遇害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死有什麼好怕的?痛苦的是生人!」
「你說得對,樂於助人是我的本性,如果現在我獨自苟活,下半輩子都會沉浸在無盡的自責之中!」
魏淮怒道:「我不會!」
攝像在上面喊道:「淮哥你們再等等,他們找到繩子了,正在趕上來!」
魏淮作勢要咬她的脖子:「你快走!」
邵曦:「我能穩住!」
魏淮哀求道:「你走吧!」
「你放心!」
魏淮破口大駡:「我放你個鬼啊!」
你個糟老頭子太壞了!
「淮哥!」
攝像給感動哭了。
這是多麼高潔的品性,多麼無畏的勇氣?!
邵曦對著陡坡一籌莫展,眼看大蛇臨近,似乎終於想通,將魏淮放了下來。
「不行,如果我現在開始爬,它肯定會順著動靜追過來。」邵曦轉過身,決絕地看著那條蛇:「你死還是我死,讓命運來做抉擇吧!」
魏淮:「……」
我可去你的吧!
攝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叫道:「淮哥!我下來救你了!」
他放下機子,跟著從稍遠處滑下來,朝著這邊投了塊石頭,想將蛇吸引過去。
「等它遊過來了你們就上去!我跑得快,不用擔心我!」
三人之間散發出了刺眼的友誼的光芒。直播間裡嗷嗷哭成一片。
那條蛇盯了他們許久,似乎對三個挺立的木頭沒了興趣,高傲地扭回頭,然後帶著嫌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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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8
過了沒多久導演組帶著當地村民,以及經紀人和助理一起跑過來。
攝像小哥兩腳發軟,半爬半拉上了土坡,臉上還滿是淚痕。導演拍背安慰,給他遞紙巾擦眼淚,對他的勇敢行為表示了極大的贊許,絕對發紅包以做嘉獎。
這種臨危不懼,同生共死的偉大情操,正好可以拔升他們節目的格調,還能給嘉賓帶去安全感。
攝像小哥沒被糖衣炮彈攻破,等冷靜了一點之後,保持著理智大誇魏淮,恨不得為他吹盡彩虹屁:
「是淮哥,淮哥人真的太好了!為了救人這麼奮不顧身。我在娛樂圈裡拍過那麼多明星,沒這麼佩服過一個人!我就覺得,捨己為人,大公無私。那個時候我真的想了很多,小時候的想法跟志願。還有,還有……」他一時沒認出「邵曦」的那張臉,「這位女士也很勇敢。他們都冷靜又勇敢地為對方著想,可我開始還在害怕,當時聽著我實在是太慚愧了。」
邵曦跟魏淮同時扭頭,並在腦海中閃過一句話:謝謝你了朋友。
他們之間的友誼雖然參雜了一點水分,但還是很動人心弦的。
邵曦雖然也腿軟,可還是本著偶像包袱,謙讓地推傷患魏淮先上去。並閉緊嘴巴,克制住嘴唇的顫抖。
她身上都是輕傷,但看著實在恐怖。襯衫淩亂地被撕破,露出血肉,先前蚊子叮咬的紅腫,配上草葉隔出的細痕,如今變得頗為猙獰,手臂跟後背,幾乎被劃傷染紅了。加上驚嚇過後蒼白的膚色,強忍著的眼神,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
楊哥衝上前一把抱住她,嚎喪一樣地大哭。
「快叫救護車!淮哥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那麼自私總是逼你做不喜歡的事發不喜歡的公告開不喜歡的記者會!淮哥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魏淮看著自己的經紀人緊緊抱著自己的肉身,一臉冷漠。
他們將幾位傷患背起:「救護車就在山下,快走!」
·
三人很快被秘密送到醫院做治療,因為邵曦跟魏淮的傷情不一樣,被分開送去檢查,各自料理傷口。
邵曦沒來得及跟魏淮換回身體,就被推進了一間單人病房。最後在楊哥一低一高的抽泣聲中,疲憊地睡著了。
幾人休息的時間裡,不知道外面已經亂成了蜂窩。
兩人以各種tag花式上熱搜,且霸榜不下。
#48小時錄播事故#
#一輩子的偶像魏淮#
#樂於助人魏淮#
#魏淮邵曦#
#魏淮重傷#
#遇到毒蛇怎麼辦?#
當時直播間是開著的,一直到下山才被緊急關閉,他們的英勇事蹟已經展現在全國網友面前。
之前魏淮被黑得有多慘,現在網友就有多糾結。
他約炮甩鍋推託責任的畫面還歷歷在目,現在就能為了救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這兩件事情裡透露出來的性格似乎很矛盾啊。
再說他還有其它諸如耍大牌罷演遲到欺負助理之類的零碎新聞。可如果他真的苛責工作人員,旁邊的攝影師就不會哭著跳下來一起救人了。這同樣說不通。
之前被帶歪了節奏的網友,終於在各種詭異中找回了自己的智商,慢慢尋思起事情中的不對勁來。
那你說對魏淮,是該誇呢還是不誇呢?
如果想保持理中客的身份,是應該就事論事誇一誇他的。可這樣就無法忽視其中的細節矛盾,暢所欲言地針對往事進行唾駡了。
但如果一棒子打死,繼續保持之前質疑的觀點,不就是個不講理的黑嗎?
他們很蛋疼的啊。
——魏淮,讓我心憂。
很快就有人認出那個遇難的女士就是邵曦,
眾人頓時又驚了。
因為在出事前,邵曦跟魏淮就靠著黑料一起霸佔了各大社交軟件的熱搜。現在又一起雙雙遇難再雙雙獲救,這是什麼雙王相見的名場面?
刺激的消息一波就著一波,讓他們有些消化不及。部分閑得蛋疼的網友,就冒出了些奇特的想法,譬如二人是合謀炒作,早有計劃。只不過剛開口,就被憤怒粉絲和路人瞬間噴了回去。
「自以為聰明實則傻逼,你的心怎麼就那麼毒?」
「就算媒體用幼兒園也不會信的謊話唬騙群眾,黑子也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賣弄自己的智商。水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攪黃的。」
「醫院都說邵曦嚴重脫水,傷口發炎,再晚一點就有生命危險。你要是能有這樣的膽量去炒作,我信你。」
「兩人在公司、經紀人、綜藝、電視電影上都沒有任何交集,合謀你妹啊!」
網上粉黑交戰,群魔亂舞,估計一時半會兒是歇不了了。
·
邵曦一醒過來,眼前正是楊哥放大的臉。
楊哥察覺到動靜,臉上一喜,緊跟著又悲戚道:「淮哥你醒了?你嚇死我了!」
淮哥?她怎麼還沒變回去?
邵曦坐起來,問道:「我救的那個人呢?」
楊哥:「你沒認出她啊?就是邵曦,之前我們一起說八卦的那個女的!」
邵曦抽了抽嘴角。
我謝謝您!
楊哥說:「她在隔壁。醫生說她脫水,應該是摔下去很久了。要是再晚一點就不行了。淮哥,你這次是救了她一命啊!」
他滿是後怕道:「我去看過了,那個地方亂石叢生的,還好你們兩個都沒磕到要害。旁邊還有那麼一大條蛇,你們真是命好!」
邵曦哀歎:「命好就不會掉下去了。」
楊哥拍肩,驕傲道:「你也別這樣說,所謂福禍相依啊,我已經把你們倆都洗白了!」
邵曦:「我倆?」
楊哥點頭,對她和盤托出:「現在網上爭議很大,但多數還是站在你們這一邊的。我們安排了下,讓公司的水軍裝成黑,去網上到處發睿智言論,把那些沒有證據又無傷大雅的黑料反復地說,再引領粉絲有秩序有禮貌地進行回擊貼證據,就洗白了呀。」
以毒攻毒啊?
邵曦遺憾。
為什麼她就沒有這樣的公關公司?!
楊哥:「我正在聯繫邵曦的經紀人,讓她把水軍費用分攤一下。」
邵曦搖頭。
不可能的,她根本莫得錢。
邵曦坐起來說:「我去看看他。」
楊哥:「行,你們也算難友了,我扶你過去。」
·
邵曦行動還是很便利的,畢竟都是皮外傷。但魏淮就不一樣了,虛弱躺著根本不想動彈。
她走進去看了眼。
邵曦的病房裡全是花籃,而魏淮這邊則一片慘淡。她本來想嘲笑一下對方,可忽然想起來慘淡的那個才是自己的肉身,不由一陣心酸。
邵曦將楊哥打發出去,跟魏淮對坐著商量。
「大哥,咱們是現在換回來嗎?」
「暫時換不回來。」魏淮瞥她一眼,身心都在訴說著自己的悔恨與痛苦:「你的肉身被人詛咒過,而我魂魄離體時間太長陽氣不足,短時間內走不了。」
邵曦呢喃道:「所以我的死不是意外?」
魏淮:「你說呢?」
邵曦還是想不起來。拿出手機翻查。
魏淮淡淡道:「我可以告訴你。你死前毆打杜滄晴被人拍到,之後就躲起來沒了消息。直到遇到我。」
邵曦抬頭:「不是,我掐她幹嘛?」
魏淮:「杜滄晴回應是不知道怎麼你就生氣了。熱搜上的主流猜測,一是說導演將你戲份刪減給杜滄晴,導致你惱羞成怒發瘋報復。二是你想抱金主的大腿,結果那個金主看不上你反而去抱杜滄晴的大腿。你還是惱羞成怒發瘋報復。」
邵曦簡直給跪了。
黑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給她安一個如此下賤的人設?
邵曦:「那杜滄晴幫我澄清了嗎?」
魏淮:「沒有。她為什麼要幫你澄清?你是幾線明星?」
邵曦撓頭:「那我片酬呢?我還以為我當時殺青了呢!我拍了兩個月啊!」
「因暴力行為跟劇組強制解約,造成巨額損失,沒被起訴就不錯了,還片酬?」魏淮瞥向她的腰間,「養好腎,它在你身上屬於流動資產。」
邵曦渾身一個激靈。
臥槽這人怎麼會這麼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邵曦摸向自己的腰,鄭重道:「不,這是你的腎。」
魏淮聞言臉色又黑了一層。
他懊惱地捶了捶額頭,擺正心態,不再跟邵曦自相殘殺。恢復了之前說話的語氣,解釋說:「我倒是大概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娛樂圈近段時間有點不太平。我認識的人裡有幾個出現了問題。異常衰老、身體羸弱、暴躁易怒、破財倒黴,或是性情大變。他們的氣運跟陽壽被人竊取,幕後人應該是用了什麼邪術,來給自己轉運。」
魏淮停了下,說道:「余涼就是其中一個。倒黴之後被鬼上身。我沒有管她,想看看會不會牽出什麼人。結果她黑了我千百遍,也沒什麼有用的發現。」
邵曦:「所以我也是其中一個?」
魏淮自我安慰:「我在你身上也好,起碼保證安全。或許對方會再來找你也說不定。」
邵曦點頭:「原來如此!」
兩人互相對視。
魏淮一臉坦蕩。
邵曦看著看著,主動避開視線,羞澀又驕傲地說:「我長得那麼漂亮,竟然一直紅不了,簡直是天理難容。我覺得我被害很久了,他們一定是偷走了我的財運。這樣看來對方現在應該已經是個有錢人了。」
魏淮差點沒控制住面部抽搐。
這位朋友,你壓根兒就沒有財運那東西。
「那……」邵曦轉身,瞥見魏淮敞開的領口,終於想到了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倉促起身,將被子給人捂緊。還把邊角都塞好。
「你做什麼?」魏淮推攘說,「我很熱。」
「你最多可以幾天不洗澡?」邵曦蠱惑道,「我覺得在待空調房裡,半個月是不會發臭的。」
會不會發臭魏淮不知道,反正魏淮現在的臉很臭。
「你走開!你……」他覺得自己的潔癖提前發作了,「你如果敢這麼做還被人發現的話,我……」
邵曦:「那要不然我幫你洗,我幫你擦身體幫你換藥可以吧?你躺著別動,我,我自己來!」
魏淮看著自己的肉身朝自己侵來。男女之間天生的力氣差距,加上如今身體正還虛弱,導致他無從抵抗。手腕被對方輕易遏制住,無力的掙扎反而有種有種欲拒還迎的錯覺感。
他生出一股強烈的恐慌。
這是他從小到大,從現實到夢裡都沒想過的清白危急。
理智正在崩潰的邊緣試探,魏淮壓著聲音怒喝道:「你想用我的手做什麼?你走開!」
邵曦:「我沒想做什麼啊!你讓我看看我自己有哪裡受傷了。我這種不入流的演員身上不能留疤!」
魏淮誓死捍衛:「不行!」
「誒你別叫!」邵曦,「我看我自己都不行嗎?」
這時楊哥用力推開門,說道:「對了淮哥!你什麼時候回去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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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本單元言情線,不可能寫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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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09
楊哥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一瞬間,三人都腦抽了,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麼。
楊哥快速將門拉回去,退到外面,重新敲門。
有節奏的三聲。
「篤篤篤」
「您好,打擾了,請問我能進來嗎?」
邵曦說:「進來吧。」
楊哥重新進門。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兩人跟無事發生過一樣。
一個看牆壁,一個看窗外。保持了完美的距離。
「呼……」楊哥重重舒了口氣。
楊哥不去看他兩人的臉,自顧著說道:「是這樣的淮哥,《48小時》的導演讓我告訴你,兩天後錄製照舊。我看你沒問題,醫生也說能恢復,就給你答應了。這種時候露露臉也是不錯的。你說呢?」
邵曦:「嗯。」
楊哥沒忍住,視線還是瞥向二人。
「你們……你們兩個認識嗎?」楊哥強裝鎮定,「是這樣的,淮哥你這把年紀了,資歷有代表作有,名氣也有,公司沒有要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有太多的女友粉,他、她們可能不大會接受,你要給大家一點緩衝的時間。呃,你說一聲就行,我們會幫你運作,先用營銷號慢慢轟炸鍛煉粉絲的內心,然後再來一個公開浪漫推送。但是最近諸事不宜,我的建議是在風頭過去之前,千萬不要這樣,答應我好嗎?!」
邵曦低語:「如果我說這是誤會你肯定不信。」
「我信!你說!」楊哥活像一個被拋棄的小三,「你剛剛想對她做什麼?!」
邵曦可恥地沉默了。她覺得自己很難解釋得不猥瑣。
楊哥見此大為受傷。
這是何等的渣男?他還試圖欺騙自己。
「我、我們允許你自由戀愛,但是淮哥,你千萬不要想不開!有什麼特殊癖好,我們也是……也是可以商量的。遵紀守法是我們的底線好嗎?」楊哥忍住委屈,上前抓住邵曦的手說:「我是你的經紀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出事之前你可一定要告訴我,讓我能死個明白。你一定要告訴我啊!」
魏淮額頭青筋暴突,感覺下一秒就能突破醫學奇跡跳起來打人了。他冷冷道:「你們都給我出去!」
楊哥朝著病床九十度鞠躬:「好的我們現在就走!您請好好休息!剛剛的事情請當作沒發生過,對此我會為您支付相關營銷裡的所有支出。告辭。」
說著拉住邵曦就往外跑。
兩人沉默地回自己病房。
楊哥無法脫離自己的情緒,跟死了親人一樣地對花神傷。
邵曦自我發揮:「我說剛才只是一個玩笑。我想讓他把被子蓋緊一點不要著涼,可是他說自己很熱,才變成了你看見的那個樣子。巧合。」
楊哥壓低了聲音,回頭虛虛道:「那你跟余涼也是開玩笑嗎?」
邵曦:「我怎麼可能跟她開玩笑?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比比兩人的臉。而且我跟他……現在是過命的交情啊。」
楊哥仔細那麼想了想,頓時欣慰很多。這起碼可以證明他淮哥的審美是正常的。
這樣竟然覺得可以接受。
這時楊哥從兜裡摸出震動的手機,遞給邵曦。
邵曦一看,陌生號碼是自己以前的手機,就知道是魏淮那邊打過來的。
「喂?」
魏淮冷淡說:「讓楊哥給我打五百萬。」
邵曦遲疑說:「銀行有轉帳上限的吧?」
魏淮:「所以讓他給我打。」
邵曦看了楊哥一眼,躲到廁所裡面,忐忑商量說:「醫藥費的話,我下次再還給你行嗎?我最近有了點熱度,應該能賺到錢。就是五百萬實在太多了,哥你能不能省著點花?這時間跨度有點長。」
魏淮那邊沉默了很久。
邵曦自己都想說算了,魏淮忽然道:「不用你出錢。你自己留著花吧。」
邵曦挺直脊背,下意識地說得義薄雲天:「為什麼?我這人雖然窮,但金錢還壓彎不了我的脊骨!」
魏淮直接掛了。
邵曦拿著手機出來,楊哥退到了離廁所門最遠的地方,小聲提醒了一句:「哥,你不窮呢。」
邵曦眯眼:「你以後不要偷聽我打電話。」
「還有,你給那個……邵曦打五百萬。不要過他經紀人的手,給他私人。」
「哦……」
楊哥看她的眼神頓時不對勁起來。
五百萬?這是包養還是賠罪?
邵曦硬著頭皮轉身。心底有一瞬間的懷疑。
到底是她崩了魏淮的人設,還是魏淮自己崩了自己的人設?
楊哥為了轉變氣氛,隨口問了句:「淮哥你洗澡嗎?」
邵曦腦子一頓混沌,僵硬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楊哥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朝她點頭說:「那個阿狸那邊還有事,我今天要陪他去逛個酒局然後商量簽約,沒事我就先走了。讓助理過來陪你。再見!」
·
下午護士過來檢查完畢,催她出院。助理給她辦了手續。
在醫院幫助下,幾人躲開外面成群鎮守等待的記者,從後門溜了出去。
送她到家後,助理才離開。
魏淮的家裝修很簡潔。
鞋櫃跟廁所裡的擺設,他是獨居。沒有任何女性生活過的痕跡,應該單身。
陽臺上擺放的花草修剪得很整齊,即便在外錄製節目,也有被澆過水的痕跡。
她坐在床上猶豫了許久,還是翻出新的內褲,過去洗澡。
扭捏地脫掉衣服,走進廁所,將裡面所有的燈全部推開,然後站在鏡子前面欣賞了一下。
伸手摸摸身上的肌肉,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直覺告訴她這是自己的肉體,但是理智狠狠抽了直覺一巴掌。兩者之間的強烈衝擊,在她腦海中奏起了一首BGM——你神經病啊?!
就當載了部資源。既然不能拒絕,那就當然……好好享受啊!
邵曦走到熱水的水柱下面。
氤氳的霧氣,略微發癢的傷口,提醒了邵曦一個慘痛的事實。
我……我這得對魏淮負責啊……
·
邵曦從浴室出來,手機一陣響動。她還以為是魏淮知道她洗澡了所以發來譴責,看著轟炸的信息提示陷入沉默。
魏淮似乎很緊張,給她叮囑了好幾遍。
「不要動我房間裡的東西。」
「不要去拜我的祖師爺。」
「不要給我祖師爺上香。」
「不要動我的香和符和筆。」
「不要挪動家裡的植物擺設,包括大花瓶跟木雕等物品的位置。」
「電器可以隨便用,保姆的號碼存在通訊錄C字母,已經打過招呼,提前一個小時告知喊人。」
「不要隨意接除了我和經紀人以外的電話,尤其是通訊錄裡備註奇怪的名字。」
「不要參與除工作需要外的其他娛樂活動。不要在我的個人帳號上發佈除廣告推廣外的信息。」
邵曦都掃了一遍,好奇問:「有講究嗎?原來自己供奉的神不能給別人拜。」
魏淮沒正面回答。
只是你不要拜而已。
邵曦用毛巾擦著半乾的頭髮,也發出一連串的詢問:「你今天怎麼樣了?有人給你送吃的嗎?」
「餓不餓?脫水記得要吃得清淡一點。」
「冷不冷?要不要給你帶衣服?」
「如果在醫院裡被狗仔圍住了告訴我,小心安全。」
「晚上睡覺的時候注意關窗戶,夜裡風大。」
「醫院裡味道不大好,我讓助理把房間裡的花都送過去了。我覺得挺好看的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吧。」
那邊魏淮正在床上輾轉反側,他不喜歡這種虛弱而無能為力的感覺,對他來說無比煎熬。
忽然被這樣細緻地噓寒問暖,看著信息愣了下。隱約覺得自己言語中對她的嫌棄有些過分。
但轉念一想,對方會這樣關懷,都是因為這是她自己的肉體。
這份情義不能拒絕,又詭異地不知該如何擺放。
魏淮一板一眼地編輯發送:「我會照顧你的身體,儘快出院,不必擔心。」
邵曦那邊很快回復:「我皮糙肉厚的沒什麼,死不掉就行。」
邵曦:「我是在擔心遭罪的你啊朋友!」
魏淮拿著手機再次愣住了,片刻後發送道:「讓保姆給我送點粥。」
邵曦說:「保什麼姆?我給你做。等著!」
魏淮沒想到邵曦行動力這麼強,兩個小時後,一碗清粥就送到了他手上。
燉得軟糊的黏稠白粥裝在保溫杯裡,切得細碎的菜葉散出陣陣清香,還加了牛肉跟香菇,都切成薄片。單色彩來說的確很清淡。
他舀起來吃了一口,眉毛揚起。味道遠比看起來的要豐富,裡面應該是加了濃湯,嘗著很鮮。但具體是什麼他喝不出來。
比他家保姆做的,的確好吃很多。
魏淮把保溫杯挪開。
胃部一下子被慰藉,整個人都充實起來。那股焦躁的心情也慢慢退去。
他慵懶靠著,隨手搜索邵曦在節目中的表現。發現無論是搜索48小時,還是自己的名字,都在報導他樂於助人的事,翻了幾頁沒有新鮮的東西。
那應該是沒出什麼岔子。畢竟也就一天的時間。
魏淮安心地放下手機,躺下休息。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又發去一條短信作為提醒。
「記得洗澡。」
他允許以各種理由各種黑料上熱搜,但絕對不能接受的一條是——髒。
·
第二天魏淮也可以出院了。他向邵曦問清楚住址,戴著口罩打的過去。
剛進家門沒多久,就有家政人員說要來打掃房間。
魏淮滿意點頭。
坐到沙發上準備叫外賣,以前跟在身邊的那個助理忽然提著食盒前來拜訪。
魏淮打開食盒。發現裡面全部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
他吃飯比較挑剔,是他的習慣。蔥薑蒜香菜一類味道較沖的他一律不吃,其餘調料也得看廚師的料理水準,所以即便是在外用餐,也經常會遭遇不愉快。
而這個食盒裡裝了五六盤配菜,但材料就全都避開他的雷點。
魏淮坐在桌邊,不由陷入沉思。
他覺得邵曦做過了,考慮得這麼細緻,已經不僅僅是要表達謝意的範疇。
魏淮按住額頭,這叫什麼,是喜歡他,還是純粹的自戀呢?
助理見他坐著不動,眉間似有憂慮,急忙推銷道:「邵小姐,這是我們淮哥親自做的飯,說實話我是第一次看見他做飯。如果涼了的話,我可以幫您加熱,請您一定嘗嘗。」
魏淮:「……」
給我記住你們淮哥不會做飯!
助理又繼續情真意切地說:「我們淮哥很純情的!外面的緋聞都只是緋聞,人太優秀真的不是他的錯!」
魏淮心情複雜。複雜的來源在於,他以往劃分得非常清楚的關係和認知,都被邵曦攪亂了,導致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可以暫時接受。魏淮心裡想。等事情結束,就能回歸正軌。
·
兩天過後,48小時的二期錄製正式開始。
楊哥今天有事,他只能跟著助理一起過去。
導演一看見她,就馬上迎了上來,問道:「魏老師,您精神狀態還可以吧?」
邵曦:「可以。」
導演高興點頭,搓著手說出自己的目的:「是這樣,我們今天晚上的直播主題是偶像的工作日常,所以決定跟隔壁的節目一起聯動,您看行嗎?他們就派人過來做一個採訪,但是這次採訪不會提前給臺本,全看嘉賓自我發揮。當然會有主持人在場活躍氣氛,如果有不行的地方也會直接叫停。您看怎麼樣?」
如果是這樣的事情,導演組應該不會刻意徵詢她的意見,而是直接告知。
邵曦不動聲色問:「然後呢?」
年輕導演說:「就是對方也請了一個嘉賓,余涼。你們兩人之間有些誤會,我想您會不會介意。」
邵曦停下腳步,望向導演。
他雖然是這樣詢問,但眼睛裡迸發出來的光芒幾乎能將人灼傷。邵曦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對方會馬上以頭搶地以死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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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10
邵曦權衡了下利弊。
照魏淮所說,他以前之所以放著余涼不管,是想看看能不能從她身上等到線索。現實看來是不行。既然如此,留她在外繼續蹦達,只會繼續損害自己的利益。
這貨無疑就是個活著的妖魔鬼怪。
而且兩邊節目都已經商量好了,她還強行推脫會顯得太刻意,這種刻意很容易被誤解成心虛,反倒會引起導演等人的懷疑。
她可不想剛剛平息下去的風波,再被人攪出漩渦來。
邵曦暗暗點頭。
考驗自己的時刻到了。窮逼如她沒什麼好能報答魏淮的,只有清白的名聲了。
導演:「魏老師?」
「隨便。」邵曦帶著不悅的情緒冷淡道,「但是你們需要保證好現場的秩序。我不想跟她有任何肢體接觸。」
導演本以為要廢一番唇舌,聞言驚喜道:「好說。那我們現在就去安排!他們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來了,您去補個妝休息一會兒,到時候我們叫您。」
邵曦一副有些動怒的表情,直接轉身離開。走回自己房間,給魏淮發短信確認細節。
·
邵曦:「導演找來了余涼,估計是想讓我跟她對峙。她那裡有什麼證據或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魏淮很快回復道:「她什麼不記得。被鬼上身,一點記憶都沒有。但是當時酒店前臺的確有我帶她進去的監控記錄。前臺的服務員也看見了。」
魏淮:「你就直接說她喝醉了,神志不清,我正好順路,就把她送去了酒店。結果進門後她拽著我不放,我的衣服都被扯亂了。她又開始發酒瘋,還在房間裡嘔吐,將裡面弄得一團糟糕。我叫了前臺上來處理,結果那家酒店管理混亂,沒有回應我的要求。我把人按下捆起來,然後想要離開,發現酒店外面有狗仔,就多等了一會兒。讓我朋友過來接人。反正前前後後在裡面也就耽誤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根本做不了什麼事。」
邵曦推算了下過程,點頭說:「明白了。」
魏淮那邊似在冷笑:「算了,你也不用管她。隨便打發一下吧。」
他一直沒把余涼放心上,就忘了這件事。結果直到今天還有人提起,才意識到它還沒結束。
他其實不能理解一個女人,在完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還能情真意切地編纂出一套流暢的謊言,甚至把自己都給說服了。
想紅了想瘋了,也是一種天賦吧。
薅到一點羊毛,就死命扒著不停?可那也要看看他魏淮是什麼品種的羊。
他只是不方便做法,現在就讓師兄弟幫忙托個夢警告一下,再做個儀式給她轉運。
……不,直接讓邵曦拜一拜也行。省事兒。
「不行!」邵曦那邊正色道,「淮哥,做人不能太善良,所謂人善被人欺。孔子都告訴我們,應該以直抱怨,她幾次三番恩將仇恨,還不知悔改,必須承擔起自己犯錯的代價!您說呢?」
魏淮那邊靜了許久,然後道:「你說得對。」
邵曦說:「淮哥你等著!我給你出了這口惡氣!」
·
魏淮跟邵曦交流完,覺得有點意思。過去打開電腦,準備也追一次直播,結果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裡面傳來一道冰冷的男聲。
「邵曦,今天晚上八點來黎江酒店,6樓208,不要遲到。記得穿短裙,打扮得青春一點。我會在七點半過來接你。」
說完不給他回復的時間,直接掛了。
高傲的語氣跟透露出來的蔑視態度,讓魏淮很不爽快。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的體驗。
放下手看了眼上面的號碼確認。
這個是邵曦的經紀人。
從邵曦上新聞,確認受傷住院之後,經紀人一點消息也沒有。沒有探視沒有詢問沒有責駡。作為娛樂圈內部人員,她不可能不知道。
魏淮咋舌。
這個經紀人簡直就是個吃乾飯的廢物,需要人用了才想起這麼號人就順便提出來用一下?當自己是誰?
莫名煩躁。
藝人跟經紀人都不過是工作崗位,只是各自職責不同而已。雖然有聽說過類似的壓迫存在,但因為跟楊哥合作久了,他偏向性地認為經紀人跟藝人應當是比同事更親近一步的關係。除了利益,還應該有一點情義。
手指按在home鍵上,暗掉的屏幕重新亮起來,上方顯示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
這個時間點還去酒店,能有什麼正經通告?
魏淮眸光一暗,將手機丟開,進入直播間不做理會。
·
邵曦正在心裡盤算待會兒的回應跟過程,不久後助理敲門進來,給她戴設備,讓她準備下去。
她早就聽見下面不嘈雜的說話聲跟討論聲,聞言將外套穿上,順著樓梯走下去。
客廳已經被清理過,雜物跟椅子都被搬開,騰出了一片寬闊的空間,好讓畫面能不那麼沉悶。
無關人員都退出了別墅,包括經紀人跟助理都被趕出去。但兩個節目的攝像人員,加上特別叫來的保安,依舊占站了半個屋,顯得擁擠煩躁。
她一出現,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邵曦保持視線方向,用餘光輕掃,發現余涼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穿著一件紅色短裙,妝容濃得快看不清原先的五官,還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不過那笑容掛在整容打針後僵硬的臉蛋上,顯得滲人而恐怖。
何鷺江舉止有些許奇怪,那一瞬間好像捏緊了自己的手,還主動避開了她的視線。
蕭灑本來靠在沙發上玩手機,面色不虞,見此拍著旁邊的空位叫道:「老魏,坐這兒!」
她生生在自己跟郭立青之間給她擠出了一個空座。邵曦從善如流,大氣地過去坐了下來。
蕭灑說:「你現在沒事了吧?我看你當時救人的舉動很英勇嘛。」
邵曦:「應該的。沒什麼。」
幾人笑著開始商業胡吹。余涼一臉惴惴不安地坐在角落。
見六人都到齊,對方節目主持人詢問是否可以開始,得到答覆後正式開機。
「大家好,這裡是娛樂有話說,我是今天的主持人季靈光。今天非常榮幸來到了我跟偶像的48小時的節目,並且……」
女主持一貫地介紹了今天的話題,然後照著六人座位的順序採訪了一遍,基本上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問題,幾人都能搞笑的打諢過去。
邵曦全程都表現得懨懨沒什麼回答的模樣,主持人跟余涼似有似無地不斷朝她這裡打量。
終於,蕭灑採訪完畢,主持人調整了坐姿,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說道:「前段時間魏老師出了一件很轟動的事情,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指控,我們這些吃瓜群眾們相信都很關心。雖然大家都相信魏老師的人品,但還是因為魏老師的不回應感到一絲恐慌。正好今天余涼也在現場,我們能解開誤會,還原真相嗎?那……就由余老師來重複一下當天的經過?」
余涼咬住嘴唇,然而她僵硬的面容不允許她做出委屈那麼高難度的表情。
「我當時喝醉了,沒什麼反抗的能力。被魏淮帶去酒店。但當時我還有點神智,我清楚地說了我不要,可還是抵抗不過他。」她說著小心地抬眼窺覷邵曦,「酒店服務大廳的監控裡也可以看見我在掙扎。」
眾人都等著邵曦回應,然而她淡淡垂著眼,沒有任何氣急敗壞的跡象,彷彿對方現在在說的那個人不是她。
她這態度讓我摸不清頭腦啊。
女主持試探地叫了聲:「魏老師?」
邵曦不做聲。攤開一隻手示意她繼續。
余涼只能接著道:「他開了房。把我帶到房間,然後按在床上……」
等不到接下去的故事,邵曦總算出聲:「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余涼說著哭了起來。
主持人坐過去,拍了拍余涼的背。她正要開口斥責,就發現邵曦的眼神冰得可怕。
一時間周圍只剩下余涼的哭聲。那哭腔越來越變調,一搭一搭的,顯得很……虛偽。
尷尬了。
「然後呢?」邵曦拿過桌上的一個橘子,大手包住,手指在表皮上婆娑,聲線平坦道:「你能敘述地出後面的過程嗎?」
「你真要讓我說嗎!你以為我不敢嗎?」余涼猛得站了起來,紅著眼睛決絕道:「你把我丟到床上,然後強迫了我!」
主持人按住她的肩膀,以防她忽然衝上去拼命。同時拍了拍,也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邵曦終於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卻像是在看著一個跳樑小丑。
余涼在她的審視下,漸漸有種無處遁形的心虛感,卻還是強撐著不低頭。
「看來你已經說完了。那我一個個地回答你。」
邵曦翹起一條腿,說道:「一,監控錄像裡我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戴帽子,說明我沒有想偽裝。二,那家五星級酒店位於市中心不遠處,附近交通發達人流量又大,我選擇那裡說明我知道會有被認出來的風險。三,我名下的房子不少,私宅是更安全的選擇。如果我是要強迫你,沒理由,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余涼吼道:「不是有疑點就證明你沒做過!」
邵曦並不急,繼續道:「你說你當時在反抗,那我將你丟到床上之後,你可以大叫,但是你沒有。你進行掙扎,我勢必要制住你的手,你手腕上應該有類似的痕跡,你也沒有。事後你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是報警,你同樣沒有,卻對外宣告是我的女朋友。」
余涼捂著鼻子哭道:「我……我當時確實喜歡你,以為你這是對我有好感的表現,所以才為你說話。是你後來無恥地否認我才看清了現實。」
邵曦:「酒店前臺告訴你我扶著你進去,卻沒有告訴你我給他打過電話讓他上來,也沒有告訴你我很快就離開了。他靠著這個消息給狗仔賣了個大新聞,而你緊跟著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余涼:「你還否認!大廳的監控都有記錄。你起碼用了二十幾分鐘才走出我的房間!你說你在裡面做什麼,大家會信嗎?」
「只有不到五分鐘。」邵曦冷靜道,「你吐了,地上一片狼藉,房間裡太臭,外面又有狗仔。我就站在走廊裡等我朋友來接我。酒店的走廊也有監控,那個收你錢的人沒告訴你嗎?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不理你?我以為你沒蠢到這個地步呢。」
她說得語氣太坦然,在場眾人瞬間都信了。
余涼表情出現慌亂,又改口道:「那是我記錯了,我喝醉了沒有時間觀念。是……對你是沒做到最後,可你猥褻我這也是事實!我當時開始喊了,你害怕才停下走了。」
「是嗎?」邵曦拋著手裡的橘子道,「可剛才我是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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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戲精的自我修養11
眾人視線隨著上拋的橘子起落。明黃色的果皮尤為扎眼。情緒緊繃的時候,忍不住去追逐那鮮豔的顏色。
是從哪裡開始說謊?哪句話說謊?怎麼會出錯呢?
眾人都懵了頭。
然而余涼跟著一起懵,那就很神奇了。
時間不容他們細細思考出頭緒,此時的沉默足以要命。
眾人心裡的天平開始偏斜。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非要跟我玩這一招嗎?」余涼在最初的驚慌後,很快反應過來,冷笑著道:「有意思嗎魏淮?你非要這樣也別怪我都說出來!」
邵曦好似大權在握,隨意道:「你說吧。我不是一直在聽你說嗎?」
「你今天是不是來跟我對峙的?好啊真不愧是你魏淮,在娛樂圈裡混了那麼多年,知道怎麼玩弄粉絲倒轉輿論,你演得可真像,影帝,我第一次覺得你實至名歸。你以為這樣含糊其辭地羞辱我就能洗白了嗎?」
余涼指著他,想要衝上前,被主持人險險拽了回來。現場幾位保安如臨大敵,隨時準備上前。
余涼:「你以前看錯你了。你根本就是一個滿嘴謊話的人!你放開我!」
她甩開主持人,將長髮挽到耳後。
邵曦的聲音有如尖銳的冰刀,每次開口都讓人心臟忍不住用力抽動一下。
「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反駁。我一直在讓你陳述。即便你用這樣拙劣的方法來拖延時間我都沒有打斷,你想出好的解釋了嗎?」
「我有什麼不敢說的?」余涼的嘴向右歪去,別過視線:「我確實有些主觀臆斷,結合了前臺服務員給我的信息做了些修飾,可我說的那都是基於事實。我當時醉得很嚴重,記不大清楚時間,就覺得特別難受。醒來之後又斷片了,所以房間裡發生了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可是!你要不是對我有企圖,怎麼會在我房間裡待那麼久?你自己能解釋嗎?」
余涼越說越有底氣,大聲斥責道:「正常的男明星,會關門跟一位女演員共處一室嗎?你在娛樂圈裡待了那麼久,這點規矩都不知道?就算是在片場,也知道開個門再找個助理吧?你還待了二十幾分鐘,在裡面幹嘛呢?看我睡覺嗎?你有本事解釋啊!」
她打定主意要從魏淮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如果最開始是為了虛榮,後來是錢,再後來是名氣,那麼到了現在三者都有,還要加上憤怒。
邵曦並未被她激怒,平靜總結道:「也就是說,一切都是你編的。只是根據一個服務員沒有證明的幾句話,就自行想像出了我侵犯你的畫面,編纂出過程,跟媒體與大眾大肆宣揚。」
余涼:「我不想跟你說這麼多,你的做法就是不得體!」
「在對謊言的書面定義中,隱瞞也屬於謊言的一種。」邵曦說,「你可以說你不記得喝醉後發生的事情,但醒來後的場面總是記得的。你當時吐得滿房間都是,衣服跟床上都沾了污漬。不用照鏡子,也該知道自己形容有多狼狽,你覺得我可能會將手伸向一灘垃圾嗎?對於這樣的場景你沒有描述。」
眾人拼湊了一下那個畫面,發現有點辣眼。跟預想中的無助美人純真誘惑完全不一樣。
再性急的人也沒有這種惡趣味吧?
余涼臉色發黑:「你——」
邵曦繼續說:「同樣,我對那家酒店也感到非常的失望。內部偷盜流出監控片段,前臺服務生培訓不合格,當然也可能是酒店本身就缺乏服務的素質。在客戶被誣陷後,沒有做出任何的澄清跟說明。那天晚上,我在將你送進房間之後,給前臺打過電話,讓他們派人上來,只是對方口頭應承之後無視了我的請求。這個是有記錄可查的。那麼,你認為我會在等待服務生上來的期間裡,對你做出什麼?」
余涼試著詐一詐她:「你說有就有?」
邵曦冷笑,意味深長道:「那你說,作為一名在娛樂圈闖蕩這麼久,經驗豐富的人,我會不會留下房間裡的照片作為記錄?或者乾脆還有完整的錄音跟視頻?」
眾人受她氣場影響,頓時深信——他真的有!
在事情沒有鬧大之前,這片子拿出來不方便。等於偷拍並公佈醉酒女士的影片,不小心就會變成一個黑點。但如果是現在的話,就可以理解了。
邵曦琢磨不透的表情,讓余涼不好跟著發揮。
她唯唯諾諾地暫時收斂。
邵曦低頭,纖長的手指慢慢剝開橘皮,露出裡面嫩黃色的果肉。
「如果你們當時選擇報警,無論是從現場腳印、指紋、床鋪的塌陷情況,還是你身上的痕跡,都可以輕鬆推斷出房間裡發生了什麼,然而你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迫不及待地向我潑黑水。不得不說,利益真是一種誘人的東西,可以讓人拋棄掉為人自尊。」
她把剝出來的橘子,放回到前面的玻璃茶几上。
「我說什麼你都信,不停地改自己的口供,如果這樣還有人要相信你,我也沒什麼興趣去說服他。」她說著掃向導演、鏡頭,對屏幕外的人略帶嚴厲地說道:「你們可以有好奇心,可以等著看我出醜來滿足自己,但是不要把那種骯髒的臆測安在我身上。那些惡意的揣測是你們根據自己人生經歷得出的結論,不是我的。」
邵曦站起來,捏著鼻樑道:「這場鬧劇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你在各種場合造謠污蔑我,並涉嫌欺詐跟敲詐。報警吧。」
眾人都愣了下。
攝影將鏡頭對著她的側面。
邵曦朝向自己助理:「報警。我給過她寬容的機會,但是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余涼這個名字,也不希望自己跟她再有任何的瓜葛。順便48小時還可以錄製一下警察的工作日常。」
余涼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大條了。
之前鬧得那麼凶,魏淮都沒有報警,說明他心虛啊,那現在怎麼能報警呢?
他肯定是在嚇唬自己。
余涼激動道:「你憑什麼報警?你想告我什麼?我告訴你你沒有證據,你別唬我!」
旁邊兩名健壯的男人連忙上前制住她。掐著她的胳膊將她控在原地。
余涼拼命掙扎,連高跟鞋都甩了出去,還在毫無顧忌地放肆大罵。
兩人乾脆將她帶出別墅,趕到外面。
余涼尖叫,瘋魔似的大罵:「魏淮你個偽君子,你就是羞辱我!你強迫我!你個無恥的傢伙!你敢報警,我……」
鏡頭真實地將一切記錄下來。
助理真的在打電話報警。
導演慌了。
臥靠這筆錄做完得到什麼時候?他們是綜藝娛樂節目不是普法懸疑節目啊!這後期怎麼搞?!
導演追上邵曦,要跟她商量。報警什麼時候都可以,等節目結束了也可以,為什麼要現在?
邵曦不為所動,只淡淡道:「我答應您配合採訪,是出於責任。我配合警方調查,是出於義務。責任還可以推脫,義務是無法逃避的。」
導演:「但它是可以協商的!」
「哦。」邵曦靠近一步,「你確定要我去跟觀眾說,我不報警了?」
導演主動認慫,乾笑道:「算……算了。」
他還是跟警察溝通一下,反正現在已經將近八點,直播快結束了。關鍵對象是余涼,並不怎麼影響他們錄製後面的內容。
·
報警對於普通民眾來說,還是一個很有分量的詞。直播間過年似的狂歡沸騰。
「我就說淮哥如此見義勇為視死如歸的人怎麼可能強迫一個壽星公!不怕痿嗎?」
「我覺得喝醉酒的人真沒什麼形象,跟灘爛泥似的,大部分的還會流口水。說真的現實又不是偶像劇,沒有濾鏡,睡美人都是騙人的!」
「喝醉酒以後吐出來……我的天吶那味道我跟她待一個房間都要瘋。她怎麼有臉說淮哥強她?她是空氣清新劑嗎?」
「親眼看著余涼垂死掙扎。幾次鯉魚打挺試圖反抗但最終被一巴掌拍下。還有點可憐是怎麼回事?」
魏淮很滿意。
覺得邵曦的處理既顯出了自己的智慧,又表示出了自己先前的大度。總體來說是不錯的。
就是那副睥睨天下的態度,似乎有點奇怪。
但一位三十六線的明星,能有這樣的演技,不錯了。可以理解。
這時候手機又響起來,魏淮一看,還是邵曦那個經紀人。
他現在心情好,就勉強接起來。
對方依舊言簡意賅:「快點下來,我五分鐘後到,已經沒時間了。」
魏淮沒放在心上。
他覺得應該給邵曦一點獎勵,作為她表演的出場費。錢是沒有用的,她的日常生活似乎很窘迫,於是去官網挑了電視、冰箱、掃地機器人。然後下單付款。
買完後又覺得,算了,邵曦都把自己的爛攤子給收了,禮尚往來,他還是關照一下對方的工作,以免得罪了經紀人,以後日子不好混。
魏淮帶上手機,穿著寬鬆的休閒服,直接踩上板鞋就下去了。
剛走到樓梯口,汽車的鳴笛聲就連綿響起。前面的車小幅靠近,降下車窗,傳來一聲破罵:「你怎麼動作那麼慢?磨磨蹭蹭地能做得了什麼?我的時間比你寶貴多了,以後再遲到就別指望找到什麼工作了!」
裡面的人定睛一看,伸長脖子,語氣又冷了三分:「你怎麼穿成這樣?跟個乞丐一樣。土不土?」
魏淮毫不猶豫:「那我走了。」
「你給我回來!」經紀人暴怒,「成天這幅死樣子,給我上車!」
魏淮拉開車門,見後座還坐著妝容精緻的女生。迅速判斷。
眼生,沒見過,不到二十的模樣,應該是個新人。
他主動坐到角落,跟對方拉開距離。
經紀人換了幅面孔,在前面小聲說:「不要緊張,酒局是很正常的。你們這樣的新人,沒有經驗又沒有粉絲,你說人家為什麼要選你?當然是看好你,覺得你會火才行。別像有的人那樣不識時務,入圈都六七年了,還是個只能給別人提鞋倒水的十八線。」
小女生沒回應,魏淮主動應了聲:「哦。」
經紀人對著後視鏡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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