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千山茶客 -【重生之女將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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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0:49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章 進入兵營

  徵兵文書填起來很快,禾晏的字寫的不錯,那紅臉大漢看了,道:「你識字?」

  「學過一點。」禾晏謙虛回答。

  投軍的多是賣力氣的壯年男子,少有識字的人,紅臉漢子待她的表情便柔和了些,道:「你先去後面帳子擇閱,通過了領份文書,畫個押,就給你上軍籍冊。」

  禾晏道過謝,便去了後面帳子。

  這帳子要靠近馬場裡面一些,帳子也大,禾晏掀開簾子進去,裡面站著一人,坐著一人,一個胖乎乎的赤膊男人坐在馬紮上穿鞋,一邊笑眯眯的問站著的人,道:「怎麼樣,我身體還壯實吧?」

  禾晏只當沒看見,目不斜視的走進去,那胖子看到她,反倒訝異道:「這等孱弱之人也能來投軍?」

  負責擇閱的大夫催促他:「你趕緊穿鞋出去,我要檢查下一個人。」

  那胖子便走了,邊走還邊回頭看禾晏,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你過來,」大夫道,「把衣服都脫了,站在這裡。」

  禾晏:「……」

  投軍入兵營,都要擇閱身體,看身體是否殘缺,或是有傳染疾病,禾晏上輩子投撫越軍時,差點就露餡,這輩子早已有了準備,便從袖中摸出一粒銀子,握著大夫的手,將銀子塞到大夫手裡。

  擇閱大夫一怔,蹙眉看向她:「這……」

  「大夫,不瞞您說,我身有隱疾,」禾晏低下頭,難以啟齒的模樣,「正是因此,不得人待見,常受人欺凌,我在家中實在待不下去才出來投軍。眼下實在不願意自己的缺陷被人瞧見,還望大夫行個方便,日後就算我死在戰場上,也會記得您的好,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擇閱大夫本以為他要說什麼疾病之類,卻沒想到是隱疾,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呆了半晌,再看向禾晏時,便帶了幾分同情之色。看著年紀輕輕也眉清目秀,竟然是個廢人?可惜了,難怪會來投軍,怕是做其他的,這輩子也做不成什麼。

  捏了捏手中的銀子,沉甸甸的,再看禾晏神氣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模樣,擇閱大夫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你走吧,平日裡和人住一起的時候注意些,別被人看到。你要是自己被人發現,可就怪不得我了。」

  「多謝大夫。」禾晏感激涕零的衝他抱拳。

  如此順利的通過,禾晏心裡也鬆了口氣。等她出了帳子,發現外面馬場草地邊的石頭上,方才那胖子正坐著往嘴裡塞燒餅,看見她,便同她招了招手,似是打招呼。

  禾晏想了想,走了過去。

  「小兄弟,剛就在裡面看見你了。」胖子三兩口吃完手上的燒餅,嘴角還沾著芝麻,他問:「你這是來投軍啊?」

  禾晏點頭,看見他手裡剩下的的燒餅,倒是覺出幾分餓來,從下午到現在,她還沒吃過東西,又這麼一番追逃,早已飢腸轆轆。

  「你是不是餓了?」胖子見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裡,伸手過去,「喏,拿去吃!我剛吃了五個,吃飽了!」

  實在是很餓,禾晏便也不再推辭,接過來道了一聲些,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你這麼瘦弱,也來投軍,家裡人放心的下嘛?」胖子嘀咕道,「你還沒我十歲的弟弟看起來勇武。」

  禾晏嚥了一口燒餅,忙中偷閒的回答,「唔,我只是看著瘦弱,力氣很大。我今年十六了。」

  「怎麼會來投軍?」胖子問,「看你的樣子不像粗人。」

  「家道中落,走投無路。」禾晏只說了八個字。

  胖子便一副瞭然的神情,同情的開口,「世事無常,小兄弟,你也不要太過在意,日後你就跟著我,當我的小弟,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大哥。」禾晏回答的從善如流。

  這聲「大哥」取悅了胖子,他笑道:「我姓洪,叫洪山,你日後可以叫我山哥。小兄弟貴姓?」

  「我姓禾,禾晏。柴禾的禾。」

  「禾?這個姓倒是少見,日後我就叫你阿禾。」

  「嗯!」禾晏點頭,說話的功夫,已經將這隻燒餅吃完了,她抹了抹嘴巴,尋了個從前的馬棚,靠著欄杆坐下來。洪山見狀,奇道:「小兄弟,你不回家?」

  「不回去了。」禾晏雙手支在腦後,「我就住在這裡。」

  洪山眼中的同情之色更濃,挨著坐過來,道:「我也沒地方去,那咱就在這將就一晚,明日過了跟著一道啟程吧。」

  「再好不過。」

  遠處營帳外亮著火把,在雨絲下搖搖欲墜,像是下一刻就要熄滅,兩人沉默的坐在黑暗裡,各自想著心事。

  不知道禾雲生那邊怎樣了,有沒有安全到家。禾晏心裡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

  京城每日要發生無數的事,窮人的事無人關注,若是同高門大戶扯上關係,便人盡皆知。

  昨日夜裡春來江上發生了一起命案,京城范家少爺被人在船中殺害,凶手逃跑不知所蹤,到現在都還沒抓到人,當時船上還有城門校尉的女兒,亦被凶手所害,溺死在江水中,死不見屍。

  城裡有這麼個凶殘的殺人者,一時間人心惶惶。不過也有百姓拍手稱快,范家少爺從來仗著家勢欺騙糟蹋平民少女,少女們吃了虧也不敢聲張,如今有人替天行道,或許是蒼天開眼。

  禾家一片慘淡。

  禾綏一夜間像是老了十歲,呆呆的坐在堂廳裡,彷彿一尊泥塑。青梅和雙慶躲在院子裡,雙慶神情苦澀,青梅抹著眼淚低聲道:「怎麼會突然沒了……」

  簡陋的馬棚裡,禾雲生挨著香香坐著。

  草料還是昨日的草料,他沒了心思去添,馬兒有些煩躁的走來走去,禾雲生不為所動。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到現在,禾晏還沒被抓住。他想起那艘船上,夜雨掩蓋了血腥氣,他惶惑而無助,身著長裙的少女瞳色清亮,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你知道,我每次都沒事」。

  這次也會沒事的,一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0:52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一章 肖家公子

  春已近尾聲,連雨都開始有了夏日的暑氣。

  徵兵最後一日結束,跑馬場填寫文書的長帳已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小帳。同家人道別別的新徵兵丁已經集合,只待今夜一過,第二日一早便啟程趕往涼州。

  帳篷十分窄小,幾個人擠進去,勉強還行。禾晏和洪山挨著坐著,洪山領了個稍大的帳篷,因他二人都沒甚麼多的行李,坐起來就還算寬敞。從昨夜到今夜,禾晏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一天。

  這裡會給饅頭吃,一頓發兩個,等到了涼州安頓下來,會發的更多些。其餘都沒什麼,只是上茅房比較不便,禾晏只得等到夜深人靜無人去的時候才能偷偷去一趟。

  她剛從茅房出來,走到自己的帳篷前,將帳篷一掀,裡頭多了兩個人。洪山正在同他們說話,聽到動靜,這兩個人便回頭看來。

  大概是一對兄弟,模樣生的有些相似,黑黑瘦瘦,有種蠻實的俊氣,年紀並不大,大的那個大概十六七歲,小的那個和禾雲生看起來差不多大。年長的應當是哥哥,沉默寡言,小點的大概是弟弟,看見禾晏便露出一個笑容,自來熟的問道:「這位哥哥是……」

  「這是你阿禾哥哥,」洪山自顧自的就幫禾晏認了個弟弟,又對禾晏道:「這是今日新來的兩位兄弟,外頭沒帳子了,就在這裡和咱們擠一擠。」他指了指那個寡言的少年,「這是石頭。」又指了指那個笑起來有些憨厚天真的少年,「這是小麥。」

  石頭,小麥,這大概是一雙家境貧寒的兄弟倆,否則好一點的人家,也該給取個好名字。

  禾晏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多了兩個人,帳篷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你們是京城人麼?」禾晏邊問,便覺得有些渴,擰開腰間的水壺喝了一口。

  石頭不愛說話,倒是他弟弟小麥很活潑,他道:「我們就住在象淮山上,平時打獵生活,上次下山的時候看到在徵兵,哥哥同我商量了一下,就來投軍了。」

  原是山上的獵戶人家。

  「你爹娘也許你們來投軍?」洪山問。一般來講,便是家中貧寒來投軍的,也不會讓兩個兒子一起來投,總要給家中留條退路。

  「爹娘早就不在啦,我和哥哥一起長大的。」

  洪山嘆了口氣,「那你們更應當好好惜命,沒事跑來投什麼軍,投軍可不是好玩的。你們該不會是……」他朝禾晏的方向努了努嘴,「也和他一樣想建功立業吧?」

  「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小麥一派天真,又道,「再說了,這次帶兵去涼州,做指揮使的是右軍都督肖都督,我和哥哥早就對他仰慕已久,能跟著他做事,是我們的榮幸!」

  禾晏正一邊喝水一邊聽他們說話,聞言「噗」的一口水噴出來,險些被自己嗆住。

  帳篷裡的幾人都看向她。

  「你說,去涼州做指揮使的是誰?」她問。

  小麥以為她是不認識「肖都督」,特意解釋一番,「就是如今的封雲將軍,肖家的二公子肖懷瑾啊。」

  禾晏心頭震動。

  肖玨怎麼可能去涼州做指揮使?他的官位完全不必如此,況且他自己有兵馬,何必帶一支新兵去涼州。除非他是被貶職。

  肖玨被貶職了?

  ……

  京城肖家。

  肖家的宅子,是肖老將軍在世的時候,特意按照妻子的喜好修繕的。肖家後來幾代,不曾動過院中佈局,因此雖是武將世家,院子修繕的卻如蘇州小院一般清雅別緻。

  穿過花牆便是正房,正房旁邊有一株石榴樹,還沒到結果子的時候,從窗戶看進去,可見黃松木架上擺滿了書籍。有人坐在桌前看書。

  青年生的白皙秀麗,只神情淡漠,帶著幾分懶倦,因在自家府上,穿著隨意,雲紋錦衣青玉帶,越發顯得英姿楚楚。牆上掛著一把佩劍,顏色如霜雪,晶瑩透亮,雖未出鞘,可見凜凜。

  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子生的和肖玨有七分相似,只是不如肖玨冰冷,多了幾分柔和清朗之氣,一派風華月貌,此人便是肖玨一母同胞的大哥肖璟。跟在肖璟身邊的,是他的妻子白容微,雖不至絕色傾城,也是位皓齒內鮮,秀麗端莊的美嬌娘。

  這夫妻二人站在一起,形如一對璧人,賞心悅目。

  「懷瑾,」開口的是白容微,她將肖璟手上的包裹放到桌上,道:「這是你此去涼州備好的鞋子和衣裳,晚些試試看。」

  自從肖將軍夫婦去世後,肖家便只有肖璟和肖玨兩兄弟,長嫂如母,從前將軍夫人給肖玨縫補衣裳,如今便成了白容微。

  「多謝大嫂。」肖玨頷首。

  白容微笑道:「你們兄弟說話,我去看看湯羹好沒有。」說罷便退了出去。

  白容微離開後,肖璟定定的看了肖玨片刻,終是嘆了口氣,道:「懷瑾,你實在沒必要去涼州。」

  「徐介甫近來在朝中頻繁針對你,是在找肖家的麻煩。」肖玨神情無波,只道,「皇上聽信徐敬甫的話,我在京城反倒惹人生事。去涼州暫避鋒芒也好,況且,父親當年之死疑點重重,此次有了線索,也許會有新發現。」

  說到肖將軍的死,屋子裡的氣氛頓時沉悶了下來。

  沉默半晌,肖璟才伸手拍了拍肖玨的肩,「你想的總是比我多,我卻不能為你做什麼。」

  「大哥在朝中面對的情況複雜的多,我不在的時候,肖家就靠大哥了。」肖玨笑了一下,看向肖璟道,「大哥保重。」

  「你也保重。」肖璟感慨良多,許是為了輕鬆下這苦澀的氣氛,故意打趣道:「我也不是不讓你去涼州,只是你如今已及冠,也該到了定親的時候。你嫂嫂幫你相看的那些姑娘,你可有中意的?」

  肖玨聞言,笑容收起,神情越發平淡,淡到有些漠然。

  「不必,我不打算娶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0:56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二章 涼州路上

  京城這幾日一派平靜,朝中卻有暗流湧動。春終於走到了盡頭,立夏後,綿綿雨水似乎無窮無盡,整座城都籠在煙雨中。

  右軍都督肖懷瑾自請為指揮使,帶領新兵去往涼州衛。肖懷瑾一走,朝中局勢又有變化,太子一黨揚眉吐氣,喜氣兩個字,只差沒直接寫在臉上了。

  朝中之事,普通百姓尚且接觸不到,依舊是柴米油鹽的繼續生活。前些日子京城范家少爺命案,到如今也沒找到凶手。范家四處尋凶不成,便將一腔怒火發洩在范夫人身上。誰知范夫人娘家承務郎府上也並非等閒之輩,左等右等,范成頭七一過,便逼著范老爺寫了放妻書,將女兒重新接回府上。唐鶯如今芳華正茂,剛過門便死了丈夫,唐家豈能讓她年紀輕輕便守寡,自然要為她以後打算。她和范成又無兒女,范家也無可奈何。

  相比之下,同范成一道遇害,淹死在春來江到現在都死不見屍的禾晏,彷彿成了這場事故中無足輕重的一個配角,連被人談論的資格都沒有。除了禾家人以外,沒有人提起她,就如同禾晏從來不曾存在過這世上一般。

  雨下大了,禾雲生戴著斗笠出了門。禾晏出事後,他便暫且停下去學館,禾晏交代他說五日後去柳泉居取信,今日已經是第十日了,禾雲生才瞅得空隙出門。他怕范家人守在外面觀察他動靜,禾晏好不容易為他們禾家爭取來的機會,不能毀在他手中。

  這些日子,他已經在家中四處查探過,監視禾家的范家人已經全部撤走,才敢安心出門。他換了件舊衣,不惹人注意,低著頭戴著斗笠從後門出去,冒雨走進了雨幕中。

  這十日,禾雲生過的生不如死,每天夜裡都無法入睡。他想聽到禾晏的消息,又怕聽到禾晏的消息。好險已經過了十日,官府還沒抓到禾晏,這或許從另一方面來說,禾晏安全了。

  可他又忍不住想,禾晏如今還在京城中,她能去哪兒?除了禾家她沒有認識的朋友,她勢必在外流離。也不知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想到這裡,禾雲生的腳步不覺更快了些。

  柳泉居之所以叫柳泉居,便是因為酒館後門有一處泉眼,泉水邊上便是一排柳樹。這個雨天酒館沒什麼人,禾雲生進去的時候,都沒人注意。

  他還記得禾晏當時說過的話。

  「你去城西有一家叫柳泉居的酒館,酒館門口有一排柳樹,你找到左起第三棵柳樹,往下挖三寸,我會在那裡留下給你的信。」

  禾雲生蹲下身去。

  左起第三棵,往下挖三村。

  翻出來的泥土還帶著些雨水的濕潤,他挖著挖著,手指觸到一個有些堅硬的東西。禾雲生心中一動,手上動作更快,片刻後,挖出一個油紙包來。他沒有立刻打開來看,只將油紙包裝進懷裡,飛快的將刨出來的泥土給填回去,這才轉身離開酒館。

  待離開後,便又小跑著回家。一直到了家中,禾綏不在,禾雲生回到自己屋子,將門鎖上,才將紙包掏出來。

  他一直放在懷中,是以紙包也沒有打濕,被保護的乾乾淨淨,禾雲生抖著手將紙包拆開,看見裡面的東西。

  有一件衣服,還有一封信。

  禾雲生先打開信,信大概是匆匆忙忙寫的,隨手撿的紙,皺皺巴巴,筆跡潦草,應當為旁人包點心的花紙,上面還有油漬,沒有花紋的一面用草木灰筆寫著幾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我已投軍,去往涼州,山長水闊,恕不一一。春寒過後,繼以炎暑,務望尚自珍為盼。他日重逢,千萬珍重。」

  禾雲生先是呆呆的看著那幾行字,彷彿不認識一般,片刻後,他終於明白過來。咬著牙去拿那件衣服。

  衣服是在老裁縫處做的夏衫,當日禾晏同他分別之時,為了喬裝,他們二人一人穿了一件,這一件被禾晏疊的整整齊齊,送了回來。

  料子很涼,摸上去,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日女孩子臉上涼颯的笑意,和她安撫的話語。

  「別擔心,我們會再見面的。」

  屋子裡一片寂靜。

  片刻後,有人哽咽出聲。

  「騙子……」

  ……

  被稱作騙子的禾晏,此刻並不知曉自己在背後被人罵了。

  說起來,從京城出發到涼州,如今已經在路上。此次招兵不到兩萬,沿途還有新人加入,眼下夏日已至,趕路變得艱難,早起出發還好,到了晌午,簡直是汗流浹背。

  洪山坐在草地上,一邊啃乾糧,一邊隨手撿了片樹葉子搧風,熱的齜牙咧嘴:「奶奶的,這天太熱了,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頭。」

  「從這裡到涼州,還要兩月餘,」禾晏往嘴裡灌水,「慢慢來。」

  「我想念京城的綠豆湯了,」小麥砸吧砸吧嘴,「做好了盛在碗裡,放在井裡浸幾個鐘頭,端出來撒點糖,又甜又涼,真解渴!」

  他描述的太過詳盡,以至於聽的人都吞了吞口水。

  「別說了,來當兵,別說什麼綠豆湯,不餓著就算好的。」洪山嘆了口氣,「想吃,可能要等咱們得了封賞升了官兒,就能吃了,就像肖都督那樣。」

  說到肖玨,禾晏心中失笑。

  她投軍跟著大夥兒一塊兒去涼州,日夜兼程的趕路,晚上就宿在野地的帳篷裡,就這樣,也連肖玨一面都沒看到。他同手下是騎馬走在最前面的,夜裡想必住的帳篷也和小兵的不同。加之從前在賢昌館的時候,禾晏就知道肖玨此人最為講究,肖家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公子,吃穿用度,公主也不見得那麼精細。

  想來即便如今是在趕路,他的日子,過的也比他們滋潤多了。

  同樣都是少年封將,還真是同人不同命,重來一回,她居然成了他手下的兵。禾晏嘆了口氣,這要說出來誰信。她還想掙個軍功速速升職,可肖玨這人十分挑剔,在他手下當兵,要混出頭可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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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0:59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三章 抵達涼州

  從京城到涼州兩月餘的路程,並不好走,逢山開路遇水填橋,等真到了涼州時,大家已經精疲力竭,人人都清瘦許多。禾晏自己坐在湖邊舀水喝的時候,從湖水中瞅自己,原本禾大小姐皮膚白皙,經過兩個月的暴曬趕路,連灰粉都不必往臉上擦了,和小麥一個色。

  如果這時候真正的禾大小姐歸來了,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她莫名冒出這麼個念頭,覺得好笑,就笑起來。

  「阿禾哥什麼事笑的這樣高興?」小麥問。

  洪山瞅了一眼湖邊的禾晏,瞭然道:「再走半天,天黑之前我們就能到涼州,苦日子就快到頭,能不高興麼?」

  「也是。」小麥深以為然,對石頭道:「大哥,你高興吧?」

  寡言的石頭也點了點頭。

  這兩個月的行路的確不是人幹的事,縱然來投軍的多是貧苦人家吃得苦,可這也比他們想像中的難多了。一些身體不好的,在趕路途中就已經喪生。他們還沒來得及抵達涼州,也再也回不去京城。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傍晚的時候,大部隊終於到達涼州。涼州位於西北,本以為荒涼貧瘠,誰知道到了之後竟發現還算繁華,雖比不得京城,但也是熱鬧豐富。禾晏隨著大家往前走,一邊心想著肖玨果真會挑地方,涼州可比當初她投軍的漠縣好多了。當初她去漠縣的時候,漠縣什麼都沒有,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他們那些兵過的日子才是真的艱難。

  到了涼州先得去涼州衛,涼州衛就駐紮在白月山腳下,白月山下有大片空地,足以做演武場,平日裡小兵們就在此演習練兵。夜裡可住帳篷,不過如今都住在涼州衛的衛所裡。

  這麼多人,衛所的房間沒有這麼多,便只能十幾人擠在一間小屋裡,睡的是大通鋪。禾晏自然還是同洪山石頭兄弟一起,他們幾人都沒什麼包袱行囊,找了個通鋪的位置便鬆懈下來。

  「我瞧了瞧這附近有條河,」小麥興沖沖的回來道,「好多人都在河裡洗澡,咱們也去吧。」

  「好啊,我早就熱的流了一身汗!」洪山三兩下除去外衣,就要往外跑。

  小麥看向禾晏:「阿禾哥不去?」

  「他不去,他怕水,咱仨就行了!」洪山推搡著小麥和石頭出去了。

  禾晏早在第一次洪山邀她一起下河洗澡的時候就解釋過,說她小時候曾溺水,從此後只要下水就會頭腦眩暈,呼吸急促。洪山也不疑有他,老實說禾晏也沒說謊,她如今是真的怕水。

  只是……禾晏在大通鋪上躺了下來,「咯吱」一聲,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一時間竟不知是因為她太瘦骨頭烙的慌還是這床板硬的令人髮指。片刻後只得在心中感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在兵營裡住了三年,才當了一年許大奶奶,便習慣了柔軟的床鋪被縟,覺得這床板讓人生氣。

  還是肖玨好,想來他的床應當是軟的。禾晏覺得頗不公平。

  她在房間裡休息了一會兒,直到洪山他們回來,便跟著一起到衛所去吃飯。

  今日是第一日,這兩個月日日都在路上啃乾糧就清水,來到涼州第一頓,總算吃上了熱飯。即便是簡單的清粥包子,也是熱氣騰騰,只見新兵們都坐在地上大快朵頤,不知道的,還以為吃的是什麼珍饈美味。

  「這包子肉餡只有丁點大。」洪山一邊抱怨,一邊舔了舔手指,「太不過癮了。」

  「有得熱飯吃不錯了。」禾晏開口,「比乾糧強。」

  「沒關係,我剛才打聽過,這裡的白月山上有很多野獸兔子,」小麥笑眯眯道:「我和哥哥到時候可以去打獵,獵到兔子野豬什麼的,淘洗乾淨串在樹枝上,或者拿片葉子裹了,隨便撒點鹽,拿去烤了,吱吱冒油,可好吃了!」

  小麥是個吃貨,三句不離吃的,洪山被他說得越發的餓,一口將眼前的粥喝了個底朝天,重重往桌上一擱,「奶奶的,說的我現在就迫不及待想上山了。」

  「軍令有不得私自上山這條。」禾晏潑他們涼水。

  「總有上山的時候。」洪山不以為然。

  待吃飽喝足,大家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練兵的指揮已經提前告知他們,明日早上卯時在演武場集合,今日就早些歇下。

  禾晏隨著洪山回到衛所的房間,房間裡已經來了不少人,一些人已經睡了,一些人還在閒談,止不住的興奮。

  禾晏睡在通鋪的最裡面,一面挨著小麥,一面靠著牆。聽得洪山在那頭樂呵呵的開口,「比起前段時間趕路,這才是神仙日子嘛。」

  有吃有喝有澡洗有床睡,不必在外暴曬淋雨,也不必夜裡被蚊蟲煩的睡也睡不著,看上去的確比從前好的太多了。

  小麥小聲道:「在這裡練兵的話,我覺得比在山裡打獵輕鬆。而且還有這麼多人,可以一起玩。」

  禾晏:「……」

  傻孩子,怎麼會有人得出練兵比在京城打獵輕鬆的話。這些人都是第一次投軍,只當日後都如今夜一般輕鬆。可這就像是死刑犯行刑之前要吃頓上路飯一般,吃完這頓好的,也就是最後一頓了。

  今夜將成為他們在涼州待的最輕鬆的一夜,明天開始,才是真正的酷刑。

  禾晏閉上眼,就讓這些傻孩子先做一會兒美夢吧!

  果然,第二天一早,天還不亮,衛所外頭的空地上便傳來嘹喨的角聲。

  「唔,這麼早,不能再睡一會兒嗎?」小麥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發現禾晏已經穿戴完畢,站在床前了。

  「阿禾哥,你怎麼這麼早?」他迷迷瞪瞪的問。

  「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此謂慢軍,軍棍處置。」她笑眯眯開口,神情不見惺忪,彷彿一點都不睏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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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03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四章 下馬威

  夏日,卯時天光已亮。這比之前趕路起的還要早,昨夜第一次到達涼州,大夥兒興奮激動,難免歇的晚了些,等到了演武場,人人皆是睡眼惺忪,有人鞋子都穿反了。

  石頭還好,小麥和洪山二人邊走邊繫腰帶。二人見禾晏神采奕奕,十分精神,皆是困惑問道:「阿禾,你這不睏嗎?」

  「我昨夜歇的早,睡飽了。」禾晏答。

  小麥讚道:「你好厲害!」

  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演武場。因著今日是第一日,還是按照之前趕路的隊伍來排。但見高台上站著一名身著赤色勁裝的壯漢,生的濃眉大眼,魁梧黧黑,身姿高大如樹,手持一桿長槍,十分威風。

  「那是誰?」禾晏問。

  「負責監督操練我們的教頭,沈教頭。」小麥是個包打聽,早早的就打聽好了。

  禾晏點頭,心中卻想,她原本還以為會是肖玨親自來練兵,沒想到今日還是連他人也沒見著。說起來,雖然他們同是少年投軍封將,但每個將官都有自己的練兵方式,禾晏還想見識下肖玨的手段,權當偷師,眼下看來,暫時是沒這個可能。

  「我是你們的總教頭沈瀚,」沈教頭聲如洪鐘,白月山下演武場四面環山,聽他說話聲音往耳朵中鑽,震得人頭皮發麻,「從今以後,由我來帶你們。」他一抖軍籍冊,「現在點兵!」

  點兵要快,今日是第一次,等再過些日子,分成伍、佰、旅、師,便能由任出的伍長、佰長、旅長、千夫長來點兵,省去許多時間。

  這一幫人都是從京城招來的散兵,過去從未收過訓練,聽得人點兵便是個把時辰,只能乾立在演武場。只覺得渾身上下皆是不舒服,不時地動動身子。小麥偷偷跟自己大哥嘀咕,「大哥,阿禾哥動也不動,好像塊石頭啊。」

  石頭看向禾晏。

  比起他來,禾晏似乎才更應該叫這個名字。她站的筆直,身姿筆挺如松,雙臂好好地放在身側,目光明亮的瞧著高台之上,似乎不會疲倦也不會無聊,竟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就算再過兩個小時,她還是能堅持這麼站著。

  石頭想到了和小麥在山裡打獵的時候,山裡有野獸,野獸逮捕野兔時,也是這樣藏在草叢中靜靜的潛伏,一動不動,一眼看過去,活像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他同小麥打了這麼多年獵,他還好,小麥是決計忍不住下來的。為何禾晏可以?聽洪山說禾晏是家道中落走投無路才投的軍,看他的模樣似乎從前家境也不錯,這樣的人,為何會像野獸擁有長久的耐心和毅力。

  畢竟禾晏並不需要捕獵。

  他的沉思並沒有得到答案,點兵點完了。

  沈教頭合上軍籍冊,道:「從今日起,百人為一隊,一隊一教頭。在這裡練兵佈陣,演武衝鋒!今日要教你們的,是軍令!」說到此處,沈瀚臉上露出一個微笑,不知為何,這笑容落在眾人眼中,只覺得心中一寒。

  果然,只聽沈瀚喝道:「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此謂慢軍,犯者笞之!今日你們遲到一刻,本該軍法處置,蓋因初犯,網開一面。」

  眾人被他一番話說得心頭上上下下,這會兒剛落下來,就聽見那鐵面教頭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

  「人人負沙袋繞軍營跑圈,十圈!一圈也不能少,各隊教頭守著你們,誰敢怠懶,軍法處置!」

  在場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白月山下演武場便是軍營,一圈少說一里多,十圈便是十里多。還要背著沙袋,早起來的時候時間還早不覺得熱,這會兒一番點兵下來,日頭正高,熱辣辣的懸在人頭頂,光是站著已經流汗不止。

  要頂著日頭跑圈哪,周圍頓時一片哀鴻遍野。

  小麥道:「阿禾哥,沈教頭說的話跟你說的一模一樣哎,你怎麼知道他會這麼說?」

  怎麼知道?自然是因為當年她入兵營的時候,也是同樣的狀況。就如殺威棍一般,先給新兵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投軍不是來享福的。就算不是這個,沈瀚也會尋個別的什麼理由罰他們。

  「多背背軍令,」禾晏拍了拍少年的肩,「對你有好處。」

  小麥似懂非懂的點頭。

  果然按照沈瀚所說,這麼多兵,分成百人一隊。眾人去領沙包,禾晏起先還以為沙包就如她當時同禾雲生上山砍柴的那般,手掌大小,綁在腿上就行。可到了這頭,眼皮子跳了跳。

  那沙包如一個包袱大小,並非是綁在腿上的,而是背在身上的。提起來沉甸甸,絕非她沙袋可以比較。

  「奶奶的,背著這玩意兒跑十圈,太過分了吧!」洪山嚷嚷道。

  小麥偷偷去看禾晏的臉色,禾晏至始自終都表現的很平靜的臉,在拎起那袋沙包的時候,也終於有了裂縫。小麥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阿禾哥也是個普通人,並非無所不能。

  禾晏無言以對。

  當年她訓新兵時,為了增強這些新兵的體力,必要的負重跑是應該的,但都是循序漸進,大多時候便是用她之前在禾家做的沙袋。一點點增加重量。

  她從前不知道肖玨的練兵方法,現在總算是知道了,一上來就來的這麼兇猛,肖玨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想到心這麼狠,她還是低估了肖玨的無情。

  是個狠人。

  「阿禾,你……」洪山正想說要不要我來幫你拎到背上,就看到禾晏一把扛起沙包,乾脆俐落的綁在身上。

  她身材瘦小的過分,在滿是男子的兵營裡,就如一個還沒長成的少年,沙包又大又沉,壓在她的背上,好像把這少年壓得更矮了一些。看起來顫巍巍,十分可憐。

  石頭這麼寡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只對她道:「你還行嗎?」

  「還行。」禾晏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幾人見她笑嘻嘻的樣子,稍微放下心來,想著到底是年輕氣壯的兒郎,雖是看著瘦弱了些,力氣還是有的。

  禾晏在心裡把肖玨罵了一萬遍。

  這樣的承重,過去自然沒有問題。可禾大小姐身材嬌弱,即使她再怎麼努力,一朝一夕也不能把禾大小姐變成大力士。

  所以,真的很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06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五章 資質太差

  百人為一隊,依次出發。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山腳下繞著兵營跑,當是一件很壯觀的事。雖然大夥兒嘴上抱怨吆喝著,倒也沒有耽誤事。負責禾晏他們這一隊的教頭姓梁,叫梁平,同沈總教頭如出一轍的凶狠無情。只見他道:「速速列隊,出發!」

  一聲令下,大家便跟著隊伍一道開始負重長跑。

  禾晏背上背著這麼個大沙袋,只覺得像是給扛了塊石頭,把她身子往下壓得都不太穩。她成為禾大小姐以來,日日陪著禾雲生上山砍柴,但也只能讓大小姐羸弱的身體變得康健,或者是比起同齡的姑娘們更結實一些。可肖玨這樣鐵血的練兵方法,實在是有些吃不消。

  過去的禾晏是可以,現在的禾晏,很難。

  周圍不斷有人超過禾晏,來投軍的大多是身材健碩,高大威武之人,便是不那麼高大的,也多是貧苦人家出身,過慣了重活。雖然背著沙袋跑圈很累,但也還好。如禾晏這般孱弱的實在很少,鮮有的幾個都死在了到涼州的路上,可以說,白月山下,涼州衛所,就身體資質而言,禾晏是最柔弱的一個。

  石頭和小麥兩兄弟跑的很快,他們在山上打獵,經常要追趕獵物,打中的獵物便繫在身上,帶著獵物到處跑習以為常,因此還算輕鬆。洪山大概是年紀稍大些,跑了一圈就有些氣喘吁吁,抹了把額上的汗,道:「哎,真不是人幹事兒。」

  他沒聽到禾晏的回答,回頭一看,禾晏已經落他十多步了,他便稍微放慢腳步,等著禾晏上前後問:「阿禾,你還能挺住不?我看你有點難受。」

  禾晏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發滾落到下巴,又沒入衣衫中去。背個沙袋,活像京城碼頭上那些被父母賣給幫主做苦力的孩子,看的叫人不忍。

  「我沒事,山哥你不用管我,你先跑,我跑不快,就讓我在後面慢慢跑。」禾晏笑道,「你早點跑完可以去棚裡休息,別等我了。」

  「你要不跟教頭說一聲,」洪山遲疑的開口,見周圍的人沒人注意他倆,湊近低聲道:「要麼偷偷少跑幾圈,反正沒人看到。」

  「我心裡有數。」禾晏失笑,「山哥你先走吧,咱們等下會和。」

  洪山再三確認禾晏不需要幫忙,才背著沙袋跑了。禾晏撓了撓頭,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同教頭說自己不行?怎麼可能,進了軍營,不行也得行。偷偷少跑兩圈?怎麼可能,現在看著是周圍沒有看見的人,可這些教頭精得很,路邊還有隱藏的監員,真要偷偷少跑幾圈,那是犯了軍紀,要拖出去挨棍的。這玩意兒她做將軍的時候自己知道,做小兵的時候,沒得自個兒往裡鑽的道理。

  只是……她抹了把滾到眼皮上的汗水,看向懸在腦袋上那輪金色的太陽。

  真是好熱啊!

  ……

  衛所裡,有人走了出來。

  程鯉素拿摺扇扇了搧風,看向遠處被雲霧遮蓋的山峰,歡歡喜喜的開口:「這裡的風景也太好了,比京城美一萬倍!舅舅真是好眼光!」

  肖玨跟在他身後,一身繡雲紋烏金長袍,腰間斜佩一把長劍,目似星辰,唇若點朱,資質風流,儀容秀麗,彷彿偶然路過的貴族子弟,便將這苦寒之地也增加了一份亮色。

  「他們在跑步,嘖嘖嘖,」程鯉素搖了搖頭,「若是要我去做這件事,我定然撐不到一刻鐘。」

  「那你就回去。」回答他的是冷冰冰的嘲諷。

  「啊你說什麼,風好大,我聽不見……舅舅,你看誰來了?」程鯉素生硬的岔開話頭。

  來人是沈瀚沈教頭,他在二人面前停步,對肖玨行了個禮,道:「都督。」

  「新兵如何?」肖玨問。

  「看樣子還不錯,偶有幾個不行的,可能練著練著就好了。」沈瀚回答。

  「那個人是怎麼回事?」程鯉素指了指遠處,「好像都要跑跪下了。」

  但見長道之上,有個身材矮小的少年郎正在跑步,說是跑,實在是跑的太慢了。他和前面的隊伍已經拉開了大部分距離,事實上,他孱弱的看上去背上的沙袋都比他本人重。

  「那是梁平手下的兵,跑第四圈了。」

  「第四圈?」肖玨挑眉。

  其餘人都已經開始跑第七圈了,這人才剛開始跑第四圈,落下這麼多,他淡道:「資質太差。」

  程鯉素和沈瀚對視一眼,都沒說話,被肖玨蓋章「資質太差」,那就是真的很差,上不了戰場那種。

  「資質太差也沒什麼,」程鯉素想到了什麼,眉開眼笑,「做個伙頭兵也不錯,萬一他手藝好呢。」

  被寄語希望「手藝好」的禾晏本人,此刻已經跑得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了。身上的沙袋實在很沉,可又不得不繼續。因她清楚地明白,如今的體力訓練只是開始,過段時間後,還會逐漸增加技能訓練,譬如弓弩刀箭一類。

  可如果連體力訓練都無法承受的話,是沒有資格繼續技能訓練的,會直接被扔去做伙頭兵。

  她可不想做伙頭兵。

  涼棚附近,洪山跑完最後一圈,終於找到正在棚裡歇息的小麥和石頭,過去挨著他們坐下。

  小麥四下裡看了看,問:「阿禾哥呢?還沒出來嗎?」

  「不知道,沒看見他,」洪山也有些擔憂,「這小子不會跑不動不出來了吧?」

  「你沒告訴阿禾哥偷偷少跑兩圈嗎?」小麥低聲道,「反正又沒有人看見。」

  「我早就跟他說了!這小子是頭倔驢,不聽我的,我有什麼辦法?」洪山兩手一攤。

  兩人正說著,石頭突然開口,「來了。」

  幾人順著他的目光一看,見林間長道盡頭,慢慢跑來一名少年。他身上背著的沙袋相比他的身材大的過分,頭髮已經濕成一綹一綹的,汗珠順著額上慢慢滴落到下巴,沒入腳下的泥土裡。他跑過涼棚附近,並沒有朝這邊看一眼,而是繼續往前,開始新的一圈。

  「他還要跑啊……」小麥喃喃道。

  禾晏沒有停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09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第六圈,第七圈……

  等禾晏跑完最後一圈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小麥小跑過去,把手中的水壺遞給他,「阿禾哥,你快喝點。」

  禾晏仰頭把水灌了下去。

  喝水的功夫,梁教頭從旁走過,上下看了她兩眼,搖了搖頭走了。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禾晏只能做個伙頭兵。

  「你怎麼跑完了?」洪山道:「真是死腦筋,我看旁邊也有人少跑的,人家比你聰明!」

  禾晏已經累得不想說話,只道:「我可不想做伙頭兵。」

  「做伙頭兵怎麼了,你可別小看伙頭兵,人家說不準活的比咱們都長。」洪山不以為然。

  「我也覺得,」小麥一臉憧憬,「如果做伙頭兵的話,就能給大夥兒做飯,多做好吃的!」

  禾晏:「……你想做飯該去做廚子,不是來投軍。」

  小麥委委屈屈的看向石頭,「大哥要我來的。」

  這都是什麼人啊,禾晏在心中仰天長嘆。

  她實在累得要命,兩條腿都有些發軟。洪山和小麥一人一邊扶著她往前走,一邊感嘆,「這才第一天,你能堅持的了多久?」

  能堅持多久就堅持多久,禾晏心道。

  這一日,就在疲累中度過了。沈總教頭冷面無情,晌午那幾個少跑圈偷懶的小兵都被抓了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挨了軍棍,叫的比雞都慘,這就算殺雞儆猴,至少在下午做訓練的時候,沒人敢再偷懶躲清閒。

  果如禾晏所想,前半月都是做體力訓練,無非就是負重跑步,在日頭下站著,列隊一類的事。半月後才開始做技能訓練,等技能訓練到一定時間,便要開始分營。

  禾晏上輩子的時候,是在前鋒營,如今她仍然想進前鋒營。但問題在於,如果以肖玨的這種訓練方式,不到前鋒營她就會被出局。畢竟如今體力是她的弱點。

  她一邊喝著碗裡的粥一邊想。

  粥是稠米粥,裡頭放了各種野菜野果、豆子之類。早上半斗米,晚飯三分之一斗小米,間或有些麵疙瘩。好的話也會有湯餅,肉之類的。

  不過才剛開始,只有粥。

  本是寡淡滋味,但因為今天實在太累,早已覺得飢腸轆轆。吃飯的地方幾乎沒有人說話,都在埋頭苦吃。

  「要有酒就好了。」洪山砸了咂嘴,「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不到走投無路別來投軍,這哪是人幹的事?」

  「我想打獵了,」小麥苦兮兮的衝著石頭撇嘴,「大哥,我想吃烤兔子。」

  石頭:「……等幾天。」

  禾晏看的好笑,等幾天,就算再等一個月,也沒有打獵的機會。進了軍營想跑,那就是逃兵,逃兵是要被斬殺的。

  吃過晚飯,大家紛紛去洗澡。洪山遲疑了一下,問:「阿禾,你真不去?」

  這曬了一天,流了一身汗,全身上下都是汗味,黏黏糊糊的,河裡早就跟下餃子一樣的擠滿了人。洪山道:「你別怕,我拉著你,保管掉不下去。」

  禾晏面露難色,「算了山哥,等夜深了,我到河邊打幾桶水,在淺灘上沖沖就行。」

  「那好吧。」洪山也不勉強,「你自己先休息。」

  洪山幾人走掉,禾晏這才鬆了口氣。

  入軍營大約就是這點實在不方便,做小兵的在衛所沒有單獨的房間,在野外也沒有單獨的帳子,沐浴便成了大問題。她曾經也因此過了一段束手束腳的生活,每晚睡覺都隨時堤防著不要露餡,可後來漸漸升了官,做了副將,做了主將,有了自己單獨的帳子房間,這些便不成問題。

  沒想到重來一次,又要走自己的老路。

  禾晏在床上躺著先休息了一會兒,等到去河邊洗澡的人陸陸續續都回來了,大家都歇下了,旁邊開始響起洪山的鼾聲,禾晏才醒來。她看了眼窗外的月亮,估摸著時間已經到了子時,這才從床上爬起,越過小麥,捲起乾淨的衣裳,偷偷溜出門。

  涼州衛所外,野地空曠,一輪明月皎皎。許是邊關,月色同京城的又是不同。禾晏躡手躡腳的跑到了河邊。

  繞著衛所的這條河就在白月山下,名字亦是很有意思,叫五鹿河。傳言有一日住在河邊的漁夫深夜乘舟歸來,見河面有一淡妝素服仙子騎五色鹿至此,遂得此名字。

  河邊有不少巨石,禾晏尋了塊石頭,將乾淨衣裳放在石頭後,省的被水打濕,這才脫下外裳,往裡走去。

  她同洪山說的沒有錯,經過在許家被溺死在池塘一事之後,她並不敢多靠近水,若非情非得已,她也不願意來河邊。因此便是下水,也只敢在淺水處。

  河水冰涼,炎炎夏季正是舒服,河風亦是清爽,禾晏抹了把臉,只覺得晌午背著沙袋跋涉的疲倦被一掃而光,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感到舒服和熨帖。這裡明月冷如霜雪,照在無邊曠野,闊達河流,自有壯觀與雅麗。

  「白月山,五鹿河……」禾晏小聲嘀咕,名字風雅至極,也確實如此。她看著那輪銀白的月亮,心想著,就差一個淡妝素服的美人仙子了,如果說此刻有漁人路過此地,說不準她就是那個傳言中的「美人仙子」。

  想著想著,似覺好笑,便兀自笑出聲來。

  「誰?」寂靜裡響起一個聲音,陌生又熟悉。

  禾晏差點一口河水吞進肚裡。

  不是吧?都這個時間了,還有人來?

  那人的腳步聲先是頓了頓,隨即便朝著禾晏的方向前來。禾晏先是一懵,隨即趕緊藏到面前一塊巨石後,因她本就處在淺水,與河邊距離不大,因此,也就將來人看的一清二楚。

  是個年輕男子,穿著藍暗花紗綴繡仙鶴深衣,衣裳上的仙鶴刺繡彷彿要乘風歸去,他亦生的很出色,雋爽有風姿,眉眼俊美如畫。腰間配著的那把長劍在月色下,彷彿冰雪,將他神情襯的更冰冷了些。

  這個秀麗姿容的青年,正是右軍都督肖玨。

  禾晏看清楚了那人長相,心中哀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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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12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七章 噁心他

  「喂,你、你不要再往前了。」禾晏生怕這人走到眼前,連忙從石頭後伸出個腦袋,「我光著身子!你幹嘛?」

  對方的腳步果然頓住了。

  禾晏的心裡輕輕鬆了口氣,以她過去對肖玨的瞭解,肖玨這人挑剔的要命,光著身子在他面前屬於失儀,他不會願意髒了自己的眼睛。

  「你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肖玨盯著她,冷冷的開口問。

  「我是衛所的新兵,來這裡洗澡。」禾晏答道。

  肖玨聞言,眼中掠過一絲嘲諷,擺明了不信,反問:「這個時間來洗澡?」

  「晚上的時候人太多,我在房裡睡著了。」禾晏看著他,「我又不是這裡的大人,有自己的房間,可以在房間裡沐浴。要是有,誰願意大晚上的跑河裡洗澡,我還嫌冷呢!」

  這個「大人」,禾晏指的就是肖玨本人,希望肖玨能聽懂她的諷刺。

  可惜的是,肖玨並未因為她的話顯出慚愧的神色,只是平靜的看著她。

  禾晏把身子往河裡沉了沉,問:「你又是誰?」

  唔,就裝作一個不諳世事的新兵吧,這樣顯得更有說服力。

  肖玨沒回答她的話,反而道:「嫌冷,就別來投軍。」

  是在反駁她剛才的說法?禾晏看了看巨石後面自己的衣服,如果肖玨一直不走的話,她就得一直在水裡泡著,但泡久了必然引來肖玨懷疑。

  「我來投軍是有目的的。」禾晏說。

  肖玨看向她,挑眉問道:「什麼目的?」

  「當然是建功立業,陞官發財,做像封雲將軍那樣少年得志的人。然後回家蓋房子娶媳婦,娶最貌美賢良的小姐,生最可愛的娃,兒孫滿堂,紅紅火火,日子多好呀。」禾晏露出一個嚮往的神情。

  此話一出,肖玨眼裡驟寒,冷聲斥道:「惡俗!」

  禾晏在心裡樂不可支,她就特意把封雲將軍這個名號同普天之下尋常男子的願望丟在一起,故意噁心他,肖玨內心這麼高傲的人,一定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有什麼不對?」禾晏一臉認真,「投軍當如此,做最幸福的大丈夫。」

  似是聽不下去她這般狂言浪語,肖玨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看樣子不欲與她多說。

  禾晏在他身後道:「喂,這位兄台,麻煩幫我把石頭後面的衣服丟過來,順個手,幫幫忙呀!」

  肖玨自然不會為她取衣服的,禾晏等他走遠了,徹底看不到了,才飛快的洗了洗,跑到石頭後換好了衣服。

  月色沉默,彷彿沒有看到發生的一切,禾晏抱著髒衣服往回走,卻想著方才看到肖玨的場景。

  這個時間點,肖玨應當也不是來做什麼,可能就是隨意出來走走,畢竟夜色這麼好。

  說起來,禾晏同肖玨,也有多年未見了。上次在馬場遇到他,因怕被他發現端倪,匆忙低頭,便也沒看清楚肖玨如今的不同。方才看他倒是難得的看了個分明,似乎比起記憶中的,又有不同。

  她知道肖玨當年便是生的英姿麗色無雙,多少小姑娘巴巴的往前湊,只為他一個眼神停留。可人竟然會是越長越好看的,此人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如今看來,如今風姿比起當年只多不減。如果說當年的肖玨還帶一點少年特有的風流佻達,如今的那點風流全然不見,如上好的美玉,似匣中寶劍,隱有光華流轉。

  就是性子,比從前冷漠多了。

  禾晏慢慢的走著。

  當年她同禾家人大吵一架,之後投軍,並不知曉賢昌館裡發生了什麼,那時候肖玨還是肖家的小少爺,一切如常。等她投軍後,過了幾年,才從周圍人的談論中知道了肖家二公子的境況。

  肖玨的父親肖仲武乃大魏勇將,最擅長以少勝多,如魏國鐵板一塊,卻在攻打南蠻之時,鳴水一戰中身中敵軍埋伏,死在對方首領手中。肖將軍死後,肖玨接過兵馬,繼續帶兵攻打南蠻。

  禾晏投軍的時候十五歲,肖玨投軍的時候,只比她年長一歲。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當時肖玨作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接過父親手中的兵馬這件事,勢必不簡單。且不說皇室如何,光是肖家的政敵也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如果肖玨敗了,整個肖家也就敗了,作為武將世家的肖家,單憑一個文官奉議大夫的肖大公子,是決計撐不下去的。

  所幸的是上天眷顧,肖玨不僅贏了,還贏得漂亮,將南蠻打的落花流水,帶著對方將領的人頭回了京城。至此,便奠定了他「少年殺將,玉面都督」的名頭。

  戰爭是最快磨礪一個人心性的辦法,所有的棱角、鋒芒在生死面前都要收起。或許肖玨從前還保留著京城勳貴子弟的矯矯輕狂,如今的他,這些全然都看不到了。

  一個更出色,更冷漠,更深不可測,更難以對付的肖玨。

  禾晏走到了房門前,屋子裡眾人睡的很香,誰也沒有發現她。她將衣裳放到床腳,躺平上去,閉上雙眼,內心一片寧靜。

  好在,這些年,也不只是肖玨一個人在成長,她也同肖玨一樣。

  並不差多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16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八章 爭食

  第二日,依舊雷打不動的卯時起,負重長跑。

  新兵們苦不堪言,因著在昨日之上,如今還得查些別的。新兵們全都一統穿著赤色勁裝,早晨起來點兵時,不可儀容不整。包括夜裡睡亂的床鋪,第二日早上出發前還得鋪疊整齊,若是有凌亂不堪的,多加一圈。

  一圈一圈加上去,誰受得了。一片哭爹喊娘中,新兵的儀容軍紀便迅速整頓好了。也不過半月餘,一支新兵,雖說還不會刀箭佈陣,光是儀隊軍容,已經像模像樣。

  禾晏看著也在心頭感嘆,別說肖玨雖然心黑了些,手段倒還挺厲害。和肖都督相比,禾晏只覺得自己從前練兵的法子簡直太仁慈了。

  所謂慈不帶兵義不守財,看來她還得多和肖玨學習學習。

  新兵們一圈一圈的跑,教頭們趁著空隙在一起說話。

  總教頭沈瀚看向梁平,問:「怎麼不見你們隊裡那個……哎,就那個最弱的那個小子?」

  這些日子下來,眾人都曉得這次來涼州衛裡的新兵,有個最弱的小子,是梁教頭手下的一個新兵。身材瘦小,體力奇差,每每早上跟著晨跑之時,要落於人後一大半位置。一天兩天還好,三天以上,幾乎所有人都曉得有這麼個人。

  可以說,是弱的出了名。

  「你說禾晏?」梁平朝遠處的山道努了努嘴,道:「在前頭,喏,跟著中間人跑的那個就是。」

  沈瀚看過去,但見長道上,少年背著沙袋正往前奔跑。雖然大夥兒都統一的赤色勁裝,不過因為這少年異常瘦弱矮小,還是能一眼看出來。

  沈瀚有些意外,「竟然沒被落下?」

  「哪能呢。」梁平的臉上顯出一點複雜的情緒,「這小子心志硬的很。」

  說起來,梁平一開始也不看好禾晏。說實話,他做教頭這麼多年,見過的新兵不少,能不能做一員猛兵,光是看一看就能判斷。禾晏的身體資質,實在太差。可能從小就是養尊處優長大的,一看就沒甚麼力氣。第一日晨跑就跑的稀里嘩啦,當時梁平就在心裡下了決斷:只能做個伙頭兵。

  沒想到,這小子身體差,性子卻很強。即便每日都在拖尾巴,還是跟著隊伍一起跑。梁平也注意到,從第一日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試圖偷過懶,就這麼認認真真的跑。

  若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來做小兵,能有此意志並且堅持,已經很了不起。更何況,禾晏並不是在做無用功。

  她好像掌握了某種訣竅,又或者是漸漸的開始適應了這種負重長跑,從一開始落於眾人多圈,到漸漸的落得少了些,再到現在能勉強跟得上隊伍。梁平甚至有種錯覺,若是再這麼下去,再跑些日子,說不準他還能做跑在最前面那個。

  他正想著,聽見身邊沈瀚的聲音傳來。

  「心志硬又有什麼用,資質就是資質,就算勉強能跟得上跑步,日後技能訓練對他來說還是太過吃力……也不知他能不能過技能訓練。」

  在技能訓練之前,最後一次晨跑,是要評價各隊新兵中新兵們的體質和潛力。有落下的太多的,是連技能訓練的可能都沒有,人力有限,不可能分出那麼多兵力投入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戰爭是殘酷的,在殘酷的戰爭之前,只能先選擇一些能夠擔得起這些殘酷的人。

  「我覺得他可以。」梁平道。

  沈瀚看向他,身邊的幾個其他教頭也看向他,有人道:「梁教頭,你確定,可別看走眼了。你要知道,這麼多年了,這種羸弱的人……都活不到戰場上。」

  話雖如此……梁平笑道:「你們也知,精神經百煉,鋒銳堅不挫。這種事,誰能說得准?」

  他看向禾晏。那少年額上滿是汗珠,夏日炎炎,同他一同奔跑的同伴咬牙切齒,多是不耐厭煩之色,唯有他,笑意盈盈,並不見半分怨言。

  這份心志,實在是很難得。

  ……

  禾晏並不知道自己小小的成為了諸位教頭談論的中心,她跑完最後一圈,將沙袋放好。迎面被洪山錘了一拳肩膀。

  「嘿,好小子,真有你的。」洪山摸著下巴打量他,「現在都能跟上我們了,這下你高興了,不必去做伙頭兵?」

  禾晏大笑,「那可真是太好不過。」

  見她比起前幾天來跑完一副虛脫的模樣,現在已經好了許多,洪山也替她高興。這時候小麥遠遠地對他們揮手,「阿禾哥,山哥,你們快點,今日有肉饃!」

  來這裡這麼久,總算來了頓肉。禾晏聞言,頓覺口舌生津,洪山也舔了舔嘴唇,道:「總算是吃了頓好的,走,咱們快去!」

  鐵鍋裡有稀粥,每人一碗,旁邊的大木桶裡便是熱氣騰騰的肉饃,老遠就聞到了香味。負責分發的兵頭站在木桶前,每人可領一隻。

  禾晏也領到一隻。

  她捧著粥碗,這四處都沒有位置,便想著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喝粥吃東西。遠遠地看見小麥這小機靈鬼在樹下對她招手,看來是尋了個好位置納涼。

  禾晏便打算走。

  她才走到一半,忽然間,有人從她身邊經過,重重的碰了她的肩膀,將她碰的一個蹌踉,手中的半碗粥便灑了出來。

  她的肉饃也沒拿穩,一下子滾落,禾晏正要伸手去接,橫空伸出一隻手,將肉饃給搶了去。

  她站定,面前站著一個留小鬍子的高大男人,左額至臉頰有一道陳年刀疤,一看便生的孔武有力,匪氣縱橫。他拿到了肉饃,彷彿理所當然似的,看也不看禾晏,繼續往前走。

  一隻腳橫在男子跟前。

  男子頓了頓,看向眼前人。

  少年收回腳,臉上還掛著客氣的微笑,彷彿不懂剛才發生了什麼。她道:「這位兄台,你好像拿錯了東西。」

  「你手裡的那隻饃,是我的。」

  刀疤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後,突然笑出聲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他開口,聲音嘶啞難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說,」少年神情平靜,「你手裡的那隻饃,是我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19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三十九章 弱肉強食

  「我說,你手裡的那隻饃,是我的。」她道。

  話音未落,那人便笑起來,笑的陰森森的,他道:「小子,別找事。」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東西。」

  對方看向她,少年生的十分孱弱,軍裡統一的赤色勁裝穿在他身上,都顯得寬大略長,他的身量也比尋常男孩子矮小,站在這裡,像個沒長成的孩子。

  一個孩子衝他叫囂,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對著狼狂吠,除了可笑,沒有別的。

  「你的東西?」刀疤臉不屑的抓起那隻肉饃,還沒等禾晏反應,就飛快的扔進嘴裡。本就不怎麼大的肉饃,被他三兩口吞吃進肚,彷彿野獸抓到獵物迫不及待的進食。吃完了,他挑釁的看向禾晏,怪笑道:「你的?誰能作證?你奈我何?」

  吃的東西已經進了肚子,禾晏也不能去把他的肚子剖開把裡面的肉饃抓出來。對方說完這句話後,十分愉悅的看禾晏無可奈何的模樣,端著他手裡的粥碗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去。

  「我奈你何?」禾晏自言自語道,須臾,她露出一點笑容,轉過身,三兩步走向方才的刀疤臉,對付正俯首去喝碗裡的粥,禾晏一腳踢過去,正對他的膝蓋彎,那人雙腿一軟,險些跪下,踉蹌幾步站定身子。可手上的粥卻盡數潑灑在地,一點也沒留下。他見此情景,怒不可遏的轉過頭,看到是禾晏,切齒道:「你!」

  「我?」禾晏笑道,「我做的,誰能作證?你奈我何?」

  少年的眼中儘是狡黠,還帶著一絲隱晦的挑釁,令人肝火大動。刀疤臉揚起拳頭就要上前。

  「喂,你想幹嘛?」

  這在這時,斜刺裡衝出一個聲音,是洪山走了過來,還有石頭。小麥在那頭看到禾晏同這刀疤臉交談久久不動,猜到可能是出事,便將自家大哥和洪山支過來。

  洪山和石頭可不如禾晏看起來好欺負,二人都看上去身強體壯,那刀疤臉倒也沒有衝動,只冷哼了一聲,瞪了一眼禾晏,道:「你給我等著!」轉身走了。

  語氣無比刻毒,滿滿威脅之意。

  「你怎麼了?」洪山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搶我肉饃,我倒他菜粥,很公平。」禾晏儘量說得簡單。洪山一聽就明白了,看了看禾晏,「哎」了一聲,嘆道:「你和他置什麼氣,你剛才該忍一忍。」

  「我為何要忍?」禾晏問。

  她過去從軍時,也時常遇到這種事。兵營裡常有以大欺小,持強凌弱之事發生。她當年入兵營時,被搶食物是家常便飯。若不是同帳的兄弟看她可憐,將自己的食物勻給她一份,說不定早就被餓死了。

  兵營裡的教頭能阻止明面上的衝突,這種暗中的搶奪卻不可能阻止。況且她那時候太弱了,弱到連教頭都懶得理她,更不會為她伸張正義。直到後來她變強,沒人敢搶她的食物。再後來,她自己做了主將,更是下令自己手下的新兵,決不可出現這種奪人食物,欺凌弱小之事,一旦發現,軍令處罰。

  誰知道她重生一回,竟又遇到這種一模一樣的事情發生。可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初入軍營,戰戰兢兢,受了委屈不敢說的可憐新兵。就算剛才洪山和石頭不出現,她想教訓這個刀疤臉,也綽綽有餘。

  「那人叫王霸,」洪山道,「原本是個山匪,不知道最後怎麼來投了軍。梁教頭手下他最凶,我也是聽人說的,這種人殺人如麻,今日你惹了他,他懷恨在心,日後必然給你下絆子。我和石頭兄弟不可能日日跟在你身邊,萬一被他鑽了空子……你的日子會很難。」

  「總不能他搶了我的東西,我就這麼認了。山哥,你要相信,他搶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日日來搶一回,我還活不活了?」禾晏道,「世上沒有這麼不公平的事。」

  「世上之事本就不是公平的。」說話的是一向寡言的石頭,他看著禾晏,輕輕搖了搖頭,似乎也不贊同她剛才的做法,「你太衝動了。」

  「沒有公平就自己去爭取,如果因為太弱而爭取不到公平就努力變強。」禾晏微微一笑,「在這裡拳頭才是道理的話,那就讓他來找我,我保證……讓他知道什麼叫公平。」

  少年話說的輕鬆,神情亦是平靜,清亮的瞳仁裡,似乎還有淺淡笑意。風吹過,吹得他髮帶都有些飄逸,不像是個小兵,像是京城裡走馬遊街的小公子。本該說句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調笑,可對上那雙眼眸,竟然說不出來。

  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麼?

  他自信的,不像是莽撞。

  石頭和洪山沒再說什麼了。二人陪著禾晏到了樹下,小麥知道禾晏的肉饃被搶了,很是可惜了一陣,最後笨拙的寬慰道:「沒事的,阿禾哥,再過些日子我們能上山了,我做幾個彈弓打鳥,或者弄幾個陷阱逮兔子,咱們到時候吃野味,比那肉饃裡的肉星好吃多了!」

  禾晏失笑,欣然應下,待喝完碗裡的粥,雙手枕於腦後,靠在樹幹上假寐。

  太陽懶懶的照下來,樹下難得有片刻的清涼。她閉上眼睛,心裡百轉千回。

  一隻肉饃雖然有點可惜,卻也不至於一直放在心上斤斤計較。真正行軍打仗的時候,有時候軍餉跟不上,被迫守城,別說肉饃,更別提菜粥,有時候還要啃樹皮草根,最過分的時候,她還吃過觀音土,吃的肚子脹脹的難受,拚死也要把城守下來。

  相比較當時而言,這已經很幸福了。

  只是……風吹過她的面頰,禾晏勾起嘴角,如果她猜得沒錯,至多五日,五日過後,應當就要開始技能訓練。一些人會被分去做伙頭兵,以她現在的體力,大概能有資格參與技能訓練,但是,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表現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能去前鋒營呢?

  這是個問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21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四十章 過關

  禾晏猜得不錯,三日後,背著沙袋長跑之時,梁教頭在前面喝道:「明日起,繞軍營跑改成五圈。其餘時間做兵器操練!所以今日,都給我好好跑!跑不好的,中午沒飯吃!」

  大夥兒一聽,頓時興高采烈。比起炎炎夏日背著袋沙子不歇的跑,兵器操練聽起來要輕鬆許多,也更像是新兵該做的事。能結束這個煉獄,進入新的階段,或許正是說明,他們已經漸漸成為一名像樣的大魏兵士。

  禾晏卻明白梁教頭話裡的言外之意,今日也就是最後一次「檢驗」,若是跑的不好的,明顯體力跟不上的,就再也沒有資格做後面的兵器操練了。

  禾晏彎腰去背沙袋,這時候,有人從她身後經過,突然重重的撞了一下她的身體,她站直身子看去,竟是前幾日搶她肉饃的刀疤臉王霸。王霸看著他,露出一個陰陰的笑容,「小子,今天一過,你就去做伙頭兵了,你的好日子也都到頭了。」

  禾晏聳了聳肩:「不明白。」

  「你那兩個兄弟不會一直跟著你,一個伙頭兵……」他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暴虐,「我弄死也不會有人管!」

  「那你就來試試。」禾晏將沙袋往背上一甩,對他露出一個笑容,道:「順便告訴你,我不會做伙頭兵,絕對。」說完,也不管王霸是什麼表情,轉身上了長道。

  小麥惴惴的跟在他身邊,問道:「阿禾哥,剛才他沒為難你吧?」

  「哪能?」禾晏笑盈盈回答,「我們就是閒聊了幾句。」

  「這樣。」小麥又笑起來,「阿禾哥,你好厲害,你現在跟著我們跑都不喘了,還跑的這麼快!」

  小麥和石頭自小在山裡長大,獵戶整日都要出門打獵,一出門就是一整天,體力好,跑的本來就快。而禾晏剛開始的孱弱勉強眾人都看在眼裡,如今,她一天比一天精神,一天比一天輕鬆,讓人懷疑她私下裡是不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是麼?」禾晏一本正經的點頭,「我果然很有潛力。」

  另一頭,圍在樹林長道邊觀察情況的教頭們聚在一起。

  大半個月的每日長跑,除了訓練新兵的體力,也是為了判斷新兵的資質。每日他們都會記錄在冊,今日也是最後一次記錄。今日過後,長跑不會再成為判斷資質的手段,而會變成一項普通的訓練。因為能進行兵器操練,代表著此人已經具備成為大魏新兵的資格,不會因為身體原因還沒有開始就死在戰爭之前。

  軍營裡也分強弱,強弱對比更為鮮明。資質好的一開始就會顯得亮眼,資質差的一開始也會非常礙眼。這是個很不公平的事,畢竟天生誰也沒辦法改變。

  不過這其中,出了一個意外。

  「老梁,」有人拍了拍梁教頭的肩,「你們隊裡那個叫禾晏的小子,可真是個人才哪。」

  禾晏就是那個意外。

  她的資質很差,一開始就得到了教頭們統一的評價。就算去做伙頭兵大家都怕她被火熏出毛病,可一日比一日輕盈,如今卻已經能穩穩地跟上隊伍,甚至於處在隊伍靠前的位置了。

  這是個奇蹟。

  「繩鋸木斷,水滴石穿。」梁教頭很得意,「我早就說過了,我梁平不會看走眼的。這小子這份心志難得,做什麼都不會差。」

  「你可別說大話了,」給他潑冷水的叫杜茂,亦是教頭之一,他不以為然的開口,「你也知資質就是資質,他之所以能跟得上隊伍,憑的是什麼,憑的是努力!」

  這倒是事實,眾人看向跟在隊伍中飛奔的少年,他年紀正好,形容樂觀,看著倒是很討喜。他奔跑的時候也很規矩,很少和周圍的人說話,跑步也跑的認真,總之,看起來像是非常認真的在做這件事。

  「他十分努力才能做到的這件事,旁人不需要努力,也許用一分就能做到。」杜茂道:「如今只是背著沙袋長跑而已,日後的兵器操練、佈陣演習只會越來越複雜,他也要投入比旁人多的努力才行。這樣,他永遠不會拔尖,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士兵。」

  「我勸你,還是多投入精力在你隊裡資質好的新兵,別過分注意那小子,」杜茂搖頭,「沒什麼意義。」

  「我說不過你,我懶得跟你說。」梁平被他一番話說的不怎麼高興,拿著長槍走了。

  可是邊走,他內心也打起了嘀咕,他們這些做教頭的帶了不少兵,最後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的,或是建功立業的,往往是那些一開始就表現驚豔,有過人之處的人。

  那少年只有努力……可努力,真的就有用嗎?

  ……

  禾晏一口氣跑完今天的份,領了飯食,吃完了,等到下午的時候,梁教頭忽然前來,點了十來個兵,跟著他走掉了。

  「哎,那些好像就是去做伙頭兵的。」小麥道,「可是伙頭兵用的了那麼多人麼?」

  禾晏笑著搖頭,「只是一個稱呼,並不是都是做飯的,也有做其他的,總之不必直接前線同人打仗。」

  「那挺好的,」洪山伸了個懶腰,「不必以命搏命,活著不好嗎?」

  「不過阿禾哥這回可高興了,」小麥促狹道,「可算不用去當伙頭兵!」

  禾晏不願意當伙頭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沒有反駁,只是笑道:「可喜可賀。」

  「是不是馬上就能給你表現的機會了?」洪山斜晲著她,揶揄的開口,「接下來的兵器操練,你能大展身手了吧。」

  「唔,也不是。」禾晏想了想,才回答。

  刀箭馬術她都可以,長槍步圍也不難,跑了這麼久,爬山衝鋒不在話下,唯一的難處,大概就是弓弩了。

  弓弩需要極大的手勁,非身強體壯者難以拉開,以現在禾大小姐的體質,可能有點勉強。

  不過,肖玨練兵,應該也不會上來就來弓弩吧?她想。

  她想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25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四十一章 我拉不開

  第二日起來,果真如梁教頭所說,他們跑圈的路程少了一半,完成的也很早,甚至還不到吃飯的時候。

  接著,所有的新兵都被拉到了演武場。

  涼州衛所旁邊的演武場極大,大概是因為山腳下有大片空曠原野,足以容納所有人。禾晏打量著,心道這的確是個練兵的好場所。此刻正值烈日當空的正午時分,一絲風也無,高台上的旗幟緊貼旗杆,像被曬得蔫頭巴腦的新兵們。

  「從今日起,你們就要開始兵器操練。」沈總教頭將他那桿長槍往地上重重一頓,眾人皆是一震,打起精神看他。

  「看到那片空地了沒有?」沈瀚長槍指向北面。

  但見兵器架附近的空地旁,一排排架著十來支弓弩,氣勢洶洶的盯著他們,弓弩正前方百步外齊唰唰的立著箭靶,整整齊齊。

  「今日起,你們就開始學練弓弩!」沈總教頭一聲令下,接下來的日子又給安排的滿滿當當。

  眾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哇!射箭我最喜歡了!」最高興的大概是小麥,「哥,這回輪到咱們威風一回了!」

  禾晏問石頭,「你們打獵的弓沒有這麼重吧?」

  石頭看了那弓弩一會兒,搖頭道:「沒有,比這個輕,也不是牛角做的,是我自己削的竹子。」

  「大同小異,」小麥一臉樂呵,突然想到了什麼,問禾晏,「阿禾哥,我們能不能借這個弓上山獵兔子去?」

  禾晏:「……好好訓練,別做夢。」

  仍舊是分成一隊一隊,各隊由教頭領著去練弓弩。教頭先演示一遍,拉弓放箭,箭羽「嗖」的一下飛進箭靶正中,牢固的很。

  新兵們湧出一陣歡呼,教頭面有得色。

  禾晏也忍不住在心中讚了一聲,梁平並不是個假把式,是真有本事的。這樣的人在戰場中,也是一把好手。

  兵營裡的小兵們都很興奮,躍躍欲試,紛紛上來試弓。有些天生巨力的,將弓拉的很滿,雖然射的不準,但卻射的遠。有些從前就已經摸過弓箭,便要姿態嫻熟一些。更多的新兵們空有力氣沒有準頭,射的七歪八扭,箭頭還沒到箭靶前就半空折落,掉了一地。

  到底是拉弓射箭了一回。

  洪山也上去試了,他生的壯實,拉弓拉的不錯,就是準頭不行,堪堪到了箭靶邊緣便掉了下去。他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還覺得很滿意似的,點頭道:「不錯,不錯。」

  石頭和小麥兄弟也緊隨其後。石頭手勁要穩一些,力氣也更大,那一支羽箭,從他手裡「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沒入箭靶,雖然不是正中,卻也算是中間了。

  梁教頭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以前可摸過弓箭?」

  「我叫鐘石頭,以前是獵戶。」石頭沉聲道。

  「難怪。」梁平滿意的點頭。隊裡出了個好苗子,他自然高興。

  小麥湊上去:「我叫鐘小麥,我是他弟弟,我也是獵戶!」

  「哦?」梁教頭有些期待了,道:「你來試試?」

  小麥也學著石頭的模樣拉起弓,不過這一回,他並沒有自家大哥讓人刮目相看的本事,那隻羽箭射的偏偏的,連箭靶都沒挨上。

  梁平:「……」

  小麥摸著鼻子悻悻的退了回來。

  禾晏有些好笑,正當她想著自己也要不要試一試的時候,有人比她先快一步,走了出來。

  「謔,」洪山在禾晏身邊低聲道,「是他。」

  竟是王霸,平日裡跑步也沒注意著,王霸居然與他們同是梁教頭手下的兵。他走上前,把袖子挽到肘間,「呸呸」朝掌心吐了兩口唾沫,拿起那把弓。

  禾晏瞧著,他手臂崩的很緊,隱約可以看見壯實的蜜色肌膚,他是個力氣很大的人。而王霸也並沒有如其他新兵一般急於將箭射出去,他沉住一口氣,對準了靶心。

  這個樣子……禾晏在心裡盤算著,他應當不是第一次拉弓,同石頭一樣,是常常摸弓箭的好手。

  終於,繃緊的弦發出一聲錚鳴,那把羽箭直衝靶心而去,眾人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閃,接著,前方立著的草靶被那支箭矢帶起的力氣一撲,「砰」的一下倒地。

  箭矢盡數沒於靶心,只露出一點箭羽在外頭,將草靶不僅射了個對穿,還將靶子給帶倒了。

  禾晏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嘆,這是頗驚豔的一箭,王霸力氣大而穩,準頭又好,沉得住氣,很難得。梁教頭看向王霸的目光已有了異樣。這批新兵裡,一個鐘石頭,一個王霸,就弓弩這一行,實在很不錯。

  王霸收了弓,倒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兩步走到禾晏跟前。這個面色陰鶩的刀疤漢子雙手抱胸,看向禾晏,帶著一種看好戲的幸災樂禍,道:「換你上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周圍好些人的目光都朝禾晏看來。迎著王霸挑釁的目光,禾晏走上前。

  弓是上好的牛角弓,摸起來十分光滑,大概從前已經被用過無數次,可見痕跡。禾晏一點一點的撫摸過,過去軍中的時光,倏而又出現在眼前。上一次使用弓弩,她還是「飛鴻將軍」。

  一晃多年,就這麼過去了。

  梁平看向禾晏,神情有些古怪。

  他知道,弓弩和別的東西不一樣,是需要極大的手勁。以禾晏的體格和之前的表現來看,他不會發揮得很好。但是……這又是一個很努力的新兵,人對可能產生的未知情況都是存在期待的,梁平自己也很矛盾。

  「你在這摸來摸去的幹嘛,別耽誤別人時間,」王霸冷笑一聲,「還不快給我們看看你精湛的射藝?」

  禾晏將那把弓拿起來,手指搭在箭矢上。

  片刻後,她將弓箭放下來。

  「阿禾哥這是什麼意思?」小麥不解的問道。還沒有開始拉弓,怎麼就放下了,是哪裡有不對嗎?

  「怎麼不動了?」王霸不滿,「動啊!」

  「不必了,」禾晏一臉坦蕩,「這弓,我拉不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28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四十二章 全軍最弱

  「這弓,我拉不開。」

  周圍新兵一臉呆滯的看著禾晏,梁教頭也不可置信的抬頭,險些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什麼叫「這弓,我拉不開」?還說的這般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他帶過這麼多兵,這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個!

  真是氣死他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王霸也沒料到禾晏這般坦誠,他還以為那一日禾晏做囂張姿態,手上自然有些絕活,這結果,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我如今手上力氣還不夠,拉不開這弓,何必耽誤時間,把弓弩讓給需要練習的兄弟才是。再過幾日,我手勁力氣夠了,就能拉開弓了。」

  「禾晏,衛所不是給你玩的地方。」梁教頭也沉下臉,他還以為這少年努力又肯吃苦,心志堅定,必然能成事,沒想到他把自己的無能說的這樣理所當然。

  「我沒當做玩的地方。」少年眼神清澈,想了想,做出了退讓,「那再過一日,明日我就能拉開這把弓,如何?」

  梁教頭氣的鼻子都歪了,「禾晏!」

  他居然還給他討價還價!把衛所當菜市了這是?先前負重行跑禾晏令他很是滿意,一日比一日進步,可弓弩又不是簡單的事,手上的力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他哪裡來的自信明日就拉得開了?

  梁教頭這時候開始後悔當初沒有聽杜茂的,就不該在禾晏身上投注過多關注,早早的把他弄去做伙頭兵,省的在這氣著自己。他這把年紀,氣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實在不想看到禾晏那張無辜的臉,梁教頭對禾晏擺了擺手,「你別拉了,過去,背沙袋行跑,五圈!」

  禾晏慢吞吞的「哦」了一聲,乖乖的走到一邊去,扛起沙袋就上了長道。

  他倒是聽話,可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令梁教頭更加憋氣了。他撇過頭,決定不再看那個令他生氣的少年。

  禾晏慢慢的跑著,身邊不覺多出一個人,竟是王霸。

  「小子,你這麼弱,還敢來軍營?」王霸笑的猖狂,「你連弓都拉不開,還敢大言不慚?」

  「這位兄台,」禾晏一邊跑一邊道:「你成日都盯著我,是否真的很怕我?」

  「怕你?」王霸一愣。

  「你若不是怕我,大可不必整日跟著我,生怕我奪了你風頭。」

  「誰怕你了?」王霸簡直想破口大罵,這什麼人啊,刀槍不入油鹽不進,自己自有一套自己說法。

  「你要知道,軍中是禁止私下鬥毆的,」禾晏對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被抓到會軍棍處置,山裡裡到處都有監員,就算你想找我麻煩,現在也不是好時候。」

  這倒是真的。

  王霸盯著她,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找你麻煩,何必私下裡,你連弓都拉不開……演武場上,我就能讓你跪下求饒。」

  「哦。」禾晏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好的,那咱們演武場上見,不見不散。」說完,她像是急著趕路似的,背著沙袋加快腳步,將王霸遠遠地拋在身後,跑了。

  王霸瞧著她輕快的背影,只覺得扎眼至極,罵了一句粗話,轉身走開了。

  ……

  這一日的弓弩訓練,在日落西山之後,終於結束了。

  新兵們飛撲過去找飯吃,急於填飽肚子,教頭們則是聚在一處,一邊吃單獨做的晚飯,一邊談論今日各自隊裡的軼事。若是有資質不錯的新兵,更要好好炫耀一番。

  梁平本想誇誇王霸和石頭兩人,但一想到禾晏又覺心塞,只怕被人提起,乾脆沉默著低頭吃飯。沒想到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杜茂關心的問:「老梁,你們隊裡那個禾晏,今日怎麼樣了?」

  梁平無話可說。

  他旁邊一個教頭笑道:「他呀!哈哈,今日還沒拉弓就放棄了,說了一句『這弓,我拉不開』,」他學著禾晏平靜的語氣,只是配著他的表情,像是諷刺似的,「當時就把老梁氣的唷,臉色都青了。」

  「連弓都沒拉開?」杜茂也很詫異,「這也太離譜了。」

  「那小子看著就不像是能在兵營裡待的下去的人。你不知道,當時他還說給他一日時間,明日就能拉開了。我說老梁是從哪裡撿的這麼個寶貝,我真懷疑他,」說話的教頭用手點了點腦袋,「這裡有問題。」

  正說著,有人進來,教頭們回頭一看,肖玨和程鯉素走了進來,眾人立馬放下手中碗筷,站起來行禮道:「都督,程公子。」

  「老遠就聽到你們在裡頭說話說得熱鬧,在笑什麼哪?」程鯉素笑嘻嘻的問。

  這少年郎慣來一副開心模樣,這幾日在涼州衛便是吃吃喝喝,自得其樂。雖然不知京城裡錦衣玉食的小公子不好好待在家裡享福,來涼州衛做什麼,不過既是肖玨帶過來的人,都要給幾分薄面,不敢怠慢。

  又是開頭那個擠兌梁平的教頭搶先開口,「在說今日新兵們訓練的情況。老梁手下有個新兵,連弓都拉不開,還說明日就能拉開了。程公子,你說可笑不可笑?」

  「咦,連弓也拉不開,那豈不是比我還不如?」程鯉素大驚。他已經是世家公子裡文武最弱的一位,可弓弩還是能拉的,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逮著個比他還弱的人,登時來了興趣。他轉而看向肖玨:「舅舅,你聽到沒有,至少在涼州衛,我還不算最糟糕。」

  肖玨瞥了他一眼,似是不太想理會他。程鯉素碰了個冷臉,倒也不惱,只是興致勃勃的轉向幾位教頭,問:「那位壯士姓甚名誰,同我如此志趣相投,我必然要好好會一會他,結拜為兄弟。」

  梁平:「……」

  「哎,老梁,那個新兵叫什麼來著?」說話的教頭使勁兒回憶,「禾……禾什麼來著?」

  他是做錯了什麼,老天為何要如此待他?丟人都丟到都督面前了,梁平有點想哭,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硬著頭皮接道:「禾晏。」

  一直神情冷淡的青年聽到此話,猝然抬眸。

  禾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31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四十三章 夜訓

  禾晏正與石頭小麥坐在一起。

  洪山憂愁的臉都快滴出水來了,看著禾晏道:「阿禾,你如今連弓都拉不開,日後怎麼辦?要不我們去同梁教頭說說,你還是去做伙頭兵算了。雖說聽著不怎麼光彩,可命大,是不是小麥?」他用手肘碰了下小麥,示意小麥也來說兩句。

  小麥磕磕巴巴的附和,「沒錯阿禾哥,你就算當了伙頭兵,我們也會常常來看你的。」

  禾晏笑了笑,沒說話。

  洪山看在眼裡真心著急,這些日子同禾晏相處下來,他同這少年脾性異常投緣。比起自家嬌身慣養有時候令人頭疼的弟弟,禾晏實在是懂事多了。他理想中的兄弟就當如此,不知不覺中,也就將禾晏當親弟弟看待。

  只是禾晏連弓都拉不開,日後上了戰場,那就是去送命的份,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往火坑裡跳?

  「山哥,不用替我擔心,明日我就能拉的開弓了。」她安撫道。

  「你當你是言靈師,說說就成真了啊。」洪山氣急敗壞,「這孩子怎麼就不開竅呢?」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石頭,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可有什麼訣竅?」

  「訣竅沒有,」禾晏想了想,「我這個人,資質一向不太好。做不到的事情很多,沒辦法,就只能多試幾次。後來我就發現了,只要多試幾次,就能成。」說完這話,禾晏自己也嘆了口氣。

  世人皆傳封雲將軍乃天生將星,天縱奇才,其實哪有這麼神奇,甚至於因她是女子,天生體力就要弱於男子,換句話說,資質不好。她花了許多年,將禾晏變成了戰場上勇武無敵的將軍,可重生一回,竟然又給了她這麼一副柔弱的軀體。

  難道這就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勞筋骨,餓體膚」?她也不指望能有多出色,投生的時候投成王霸那樣的壯漢也成啊。

  做起事來會比現在輕鬆許多吧!

  一直到夜裡上了塌,禾晏都想著這事。

  白日裡新兵們累了一天,夜裡自然睡得香甜,鼾聲此起彼伏,禾晏估摸著時間,夜深人靜,便又從塌上爬了起來。

  小麥翻了個身,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禾晏停了會兒,將他沒有醒,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出了房間,直奔演武場而去。夜裡的演武場空空蕩蕩,山裡夏日多夜風,夜風將旗幟吹得獵獵作響,月光下,林間綠濤起伏,綿延出一片月色。

  邊境多是苦寒之地,涼州衛已經算是很好的了。這樣的風景,她過去帶兵駐守的時候沒看過,多是荒涼景色。一時間腳步竟也慢了下來,彷彿不忍踏碎了靜謐夜晚。

  白日裡的弓弩有些已經收進去了,只留下一兩支不太好動的放在原地。草靶子們東倒西歪,還沒來得及扶起,明日早晨行跑結束後,自有新兵將這裡收拾好。禾晏走到那一排草靶子邊,尋了許久,黑暗裡摸索到一根落在旁邊的箭矢。她拿著箭矢走回到了那支弓弩前。

  旁人輕而易舉能做成的事情,她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可偏偏又無法不去做,倘若不做,一輩子便也只能如此了。

  她試著拉了拉弓,弓很沉,只能剛剛拉開一小點兒,用眼睛去看的話,實在很不明顯。

  禾晏放下弓,揉了揉手腕。

  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嘗試著拉弓,還是如方才一般,只有一小點兒。

  她這般嘗試了五六次,終於有所好轉,這一次拉的弓,比方才拉的更好一些,至少能看得出來是拉動了。

  禾晏鬆了口氣。

  白日裡同梁教頭說的話,事實上她自己也沒什麼把握,實在是因為禾大小姐過去的十幾年連塊重東西都不曾提過,她剛到禾家的時候,只劈了一塊柴就把手磨破了。拉弓對於禾大小姐來說,實在是有些吃力。可當時情勢所逼,也就只能這麼說。如果明日拉不開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大不了對著教頭耍賴,再多來幾次機會。

  世上之事,努過力的總比沒努過力的有結果。她沒什麼天分,唯一有的也就是這份努力。可這世上也有終其一生努力也無法可得的東西,就是人心。

  她為禾家犧牲奉獻,為許之恆獻出她全部的愛戀,已經這般努力,也是無果。

  禾晏的眼睛垂下來,手指搭弓射箭,這一箭像是要將她的苦楚全部發洩出來,在黑夜裡發出颯颯風聲,朝著暗處的草靶而去。

  箭矢並沒有落到草靶上,到了一半就無力的掉了下去,她的力氣還是太小,能勉強拉開弓了,也能將箭射出去,但也僅僅只是如此。

  並不是每一次痛苦都能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洩。

  禾晏笑了笑,起身去撿箭矢,她才走到箭矢旁邊,忽然察覺到什麼,抬起頭來,距離她十來步遠的地方,有一雙錦靴,靴子上繡著金色的暗紋,在夜色裡閃出瑰麗的色彩。

  這裡有人?她剛才一心練箭,竟未察覺。禾晏直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於是那站在夜色裡的人得以全部展現出來。

  竟然是肖玨。

  演武場這般大,僅有月光照亮,他站在草靶後面,又穿著黑色深衣,便隱沒在夜色裡,被禾晏當做了旁邊的靶子。

  豐姿俊秀的青年淡淡看著她,並未有要解釋的意思。禾晏無端的覺出幾分狼狽。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決定先發制人,道:「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你練箭。」

  明明是冷淡的語調,禾晏卻分明聽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我練箭怎麼了?你看完了,覺得怎麼樣?」禾晏問。

  秀麗的青年斂下眉眼,長長的睫毛在月色下,仿若蝴蝶翅膀,溫柔的輕顫,然而語氣卻是冷的,帶著一點嘲意。

  「我很意外,竟有人這般努力,還如此不堪一擊。」

  禾晏愣住。

  一時間,時空交疊,風聲慢慢遠去,夜晚星子鋪盡長空,眼前的青年身姿漸漸模糊,變成一個少年的背影。

  是誰的聲音落在耳邊,帶著似曾相識的嘲意。

  「沒想到竟然有人這般努力,還是個弱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17 11:37 AM

卷一 東海有勇婦 昔為烈士雄 第四十四章 當時明月

  在未去賢昌館進學之前,禾晏一直覺得,自己很不錯。

  在進去賢昌館後,禾晏的每一日,都在懷疑自己的道路上又進了一步。

  賢昌館進學的,全都是勳貴家的子弟。不僅有錢有權,還家族底蘊豐厚,這樣的人家,暴發戶或者靠承爵來度日的人家,是不可能相比的。若非當初禾元亮同師保有了私交,也不能走了後門將禾晏給塞下來。

  一方面,禾晏對自己能進賢昌館十分高興,一方面,她又對自己在賢昌館的每一日充滿痛苦。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比起這裡的孩子們,她的成績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

  禾家在外頭教養她用男子的禮儀和行事,但關於內裡的東西,她又並沒有學到多少。剛到賢昌館,一問三不知,經常鬧笑話,先生都無可奈何。

  若說文科方面還好些,她多看幾次,多背幾遍,講學的時候認真聽,也能勉勉強強混個中等。但到了武科,實在是一敗塗地。

  禾晏小時候起,就偷偷溜去後山幫和尚挑水練手勁,她自認如今也是像模像樣,結果第一次在賢昌館裡做武科校驗,就成了賢昌館的奇景。

  「弓、刀、石」沒有一樣合格,馳馬從馬上摔下來,發箭箭箭不中,連先生都搖頭嘆息,周圍的少年們指著她大笑不止,有人道:「禾如非,你不會是個女子吧?你怎麼什麼都不會?你平常在家是在學繡花嗎?」

  禾晏慌慌張張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心裡想,不行,再這樣下去會被發現身份的,在發現身份之前會被禾大夫人接回去,就又得在家裡憋著。還是勤學苦練,這樣才能安全的在賢昌館一直待下去。

  於是禾晏開始了「勤學苦練」之路。

  鑿壁偷光沒有,囊螢映雪也沒有,聞雞起舞是有的,懸樑刺股也是有的。禾晏經常一邊在心裡罵一邊練,練字、練騎馬、練射箭、也練刀。

  她費盡心機,也只能在尾巴邊緣掙扎,於是那些不必努力,也能輕鬆拔得頭籌的天之驕子,就顯得格外刺眼。

  肖玨就是其中一個,還是最討厭的一個。

  這個少年生的如擲果潘郎,如琢如磨,家境這般優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也便罷了,他每日踩著點進學,還經常遲到,有時候早早的就離開,平日裡也沒見他多用心,每每文科武科,都是第一,雷打不動。

  禾晏很困惑,上天已經給了他美貌和尊貴的地位,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給他智慧呢?就不能分一點給自己嗎?

  上天沒有回答禾晏,她只能含淚將勤補拙。

  漸漸地,禾晏的「刀、馬、弓」開始有了成效,雖然比不上那些自小在家中父兄陪伴下接觸的少年,也不至於次次都倒數第一,有時候爭取爭取,還能爭取個倒數第三。

  禾晏自覺滿意,努力,還是有收穫的。

  賢昌館到了後面,武科裡會在兵器裡分一分,禾晏在刀劍中選了劍,不是為了別的,只是覺得劍比刀輕巧一些,揮動起來不至於那麼吃力。

  然而她的劍術也是一塌糊塗。

  禾家沒有單獨為她請過武先生在府裡教過,禾晏一點根基都不會,連馬步都扎的歪歪斜斜。賢昌館的劍術先生對她也並沒有報以太大的希望,只要看著像副樣子就行,能不能禦敵,且再說吧。哪家公子出門不帶幾個侍從,真要有危險,侍從上就是了。

  禾晏卻覺得這樣不行。

  她既然選了,就當將劍練好。學子們一月只有兩日可回家,其餘時間都住在賢昌館內。她在夜裡偷偷摸黑溜出來,跑到學館院子裡練劍。

  學館修築清雅,月色好的時候,風吹動竹林沙沙作響,一片翠色蜿蜒,有月有竹柏,池塘裡紅鯉擺尾,彷彿天上人間,畫中仙境。高人在此練劍,只等天下異動,逢亂必出。

  禾晏練的挺高興,如果忽略她蹩腳的劍術以外。

  不小心把衣服削掉了一角,不小心被劍鞘打到了頭,不小心絆了一跤,不小心……

  她聽到一聲輕笑。

  夜色裡,這輕笑來的莫名,禾晏緊張的爬起來,莫不是見鬼了?

  她見小院的石凳上,不知何時坐了一人,白袍錦靴,眉目明麗,正是那名被老天爺眷顧的天之驕子,肖玨。

  肖玨低頭看她,她把手背在後面,把污跡在衣服上使勁擦了擦,一臉鎮定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你練劍。」少年懶洋洋答道。

  「有、有什麼好看的?」她鼓起勇氣回答。她一向不愛同賢昌館裡的少年們說話,他們不喜歡她,還總是欺負她。

  肖玨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站起身,她猝不及防間,少年已經到了眼前。她是女孩子,生的總不如男孩子高,便只能堪堪達到少年胸前。她抬起頭,能看到對方清晰的下頷線,和那雙漂亮的,如秋水一般溫柔微涼的眸子。

  「我只是意外……」少年輕輕勾了勾唇角,他本就生的英姿秀麗,一笑,將滿院清涼夜色都比了下去,比月光動人,然而吐出的話語卻帶著嘲意,「竟有人這般努力,還是個弱雞。」

  禾晏:「……」

  她搡了肖玨一把,撿起劍跑了,心中憤憤,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這少年美貌才華和家世,偏偏沒給他一副好心腸。

  這人忒討厭!

  這之後,禾晏仍舊每晚偷溜到院子裡去練劍,她想的簡單,勤能補拙,努力總比不努力好。

  不過令她氣憤的是,自那天起,肖玨竟也每夜跟著出來。她練劍,他就坐在石凳上就著燭火看書飲茶,她摔得鼻青臉腫,衣裳削壞了好幾件,他明月清風,姿態優雅,好整以暇的看她出醜。

  她依舊努力的維持倒數第一到倒數第三的衝刺,他不費吹灰之力,樣樣頂尖。

  努力的依舊努力,輕鬆的依舊輕鬆,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少年已長成青年,少女已換了臉龐。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不變的,唯有賢昌館裡的夜色,和後院竹梢的三更彎月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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