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章 星星餅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兩個相像的人面對面站著,就像照鏡子,只是,在旁觀的瑪格麗特看來,差距就大了。
伊迪絲小姐明顯要更柔順些,她就像是神喜歡的樣子,從神態到舉止,都透著水的柔和。
而弗格斯小姐卻不一樣,她像一團火,卻又比火熱烈;像永不會被人催折的青松、翠竹,或別的什麼東西——人群中往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而當看到後,別的任何一切東西,都無法再入眼了。
她有一種生機勃勃、別開生面的美——
瑪格麗特說不出來那是什麼,卻能很肯定地說,如果她是男人,應當是會喜歡弗格斯小姐那樣的。
可惜,神喜歡溫順的。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決定等這兩人大吵一架,搓個火再去睡覺:她最近火氣沒處發。
誰知這兩人竟然彼此問起了好。
「您可以叫我伊迪絲,來自薩米帕世界的伊迪絲‧莫頓。」
伊迪絲靦腆地一笑。
「您也可以叫貝莉婭,納撒尼爾世界的貝莉婭‧弗格斯。」
對著這麼個溫柔的姑娘,柳余沒法興起一點惡感——
美人嘛,大家都喜歡。何況這個美人是水做的,不帶一點攻擊性。
而更奇怪的是,她能感覺,對方很喜歡她。
「要吃塊星星餅嗎?」伊迪絲說著,從提著的花籃裡掏出一塊用油紙包好的麥麩餅,「這是我……親自做的。」
她害羞地笑笑:
「我們薩米帕世界的特產,吃下後如果看到喜歡的人,他的頭頂就會長出一顆星星。」
長出一顆星星?
ET嗎?
柳余漫不經心地想著,開口回絕:
「不,不用——」
「——噢伊迪絲,你居然會做星星餅?」
這時,瑪格麗特衝了上來。
她驚奇地圍著伊迪絲手裡那塊玫瑰色的圓餅繞了一圈,又聞了聞:
「……噢,是這個味道,弗格斯小姐,您可以嘗一嘗,這個不多見,需要薩米帕世界一種珍貴的草藥配合神術才能做成。看來伊迪絲小姐是你們薩米帕世界裡的頂尖貴族。」
伊迪絲誤會了她的意思:
「瑪格麗特小姐如果想吃,我這還有。」
「噢不用,不用,」瑪格麗特擺手,「我以前吃過,看到的是……」
她用一種厭惡的口吻道:
「萊恩。」
星星餅一個人一生只能奏效一次。
可人的心,有時候卻會動很多次。
瑪格麗特沉鬱了下來,柳余並不願多說,卻還是對她說了句:
「我很抱歉。」
「跟你沒關係,」瑪格麗特冷哼了一聲,「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柳余突然對這個潑辣的少女十分具有好感。
即使在前世,女性地位更高的時代,對渣男戀戀不捨的女人還大有人在。
伊迪絲「噗嗤」笑了聲:
「瑪格麗特小姐很有趣。」
「那你願意告訴這位有趣的小姐,神召見你了嗎?」瑪格麗特眨眨眼睛,「如果神喜歡我,一萬個萊恩我都可以捨棄!」
伊迪絲紅著臉搖頭:
「我沒見過神呢。」
「可是……他們說,你是被神另外指定的。」
伊迪絲點頭:
「我不是聖女的候選人,年紀大了一些……」
她用迷惘的口氣道:
「但聖光照耀了我,我就來了。」
「神並未見過我,一次都沒有。」
話落的當下,一隻五彩斑斕的小鳥俯衝下來,它直直衝到伊迪絲面前,嘴巴一張:
「神召見你,伊迪絲小姐。」
「……是。」伊迪絲微微屈身,她將星星餅連同籃子一起交給了柳余,「弗格斯小姐,能請您幫我保管下嗎?作為報酬,您除了可以吃塊星星餅外,還可以吃到薩米帕世界特有的草莓酥,我的手藝很好呢。」
「好。」
看著對方蘊滿星星的眼底,柳余再一次生出奇怪的感覺,這個叫伊迪絲的,似乎很喜歡她。
「她好像很喜歡你。」瑪格麗特眼珠子在她身上轉了兩圈,「真奇怪,你們居然沒有吵架。」
「為什麼要吵架?」
「神召見她,不召見你啊。」瑪格麗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口氣道,「你們長得那麼像。」
「……噢,仔細看,也不是那麼像。」
她小聲地道。
「可是伊迪絲小姐才是神喜歡的類型。」柳余提起籃子,微微屈身,「抱歉,我該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見。」
瑪格麗特見看不成熱鬧,也回了房。
柳余回到房間,對著籃子看了一會,也洗漱睡去了。
夜裡盛滿淺淺的月光。
醒來時,還有點恍惚,等看到花籃時,才發現伊迪絲沒來取。
提了籃子去敲門,右邊的門還沒開,左邊的卻開了,瑪格麗特穿了一條貼身的真絲睡裙,靠門上打了個哈欠:
「噢,你要還籃子?伊迪絲昨晚沒有回來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一章 神樹花
沒……回來?
柳余呆了呆。
這一刻的感覺,大概就像是貓朝她舉了下爪子,事情大約是在的,可不疼,也不癢,飄飄忽忽就過去了。
她朝瑪格麗特舉了下籃子:
「那這個,就麻煩您給伊迪絲了。我得去圖書館。」
「噢,書呆子。」瑪格麗特聳了聳肩,「我們這可沒人去圖書館,那裡無聊透了。」
她晃晃悠悠地接過籃子,在柳余準備告辭之前開口:
「不過,得有個條件。」
「條件?」
「你得吃一個星星餅。」
瑪格麗特淘氣地眨眨眼睛:
「我很好奇,一個書呆子眼裡,頭頂長星星的會不會是書。」
柳余:……
她隨手拿了一個,玫瑰色的小圓餅兩三口就吃掉了,入口有股青草汁的氣味,還不賴。
「也許在納撒尼爾世界能看到星星。」
她無所謂地道。
「噢,噢,」瑪格麗特錯愕地,「我很抱歉。我只是……聽說你在納撒尼爾和神的化身有過一段……噢,當然,這不可能,神從來不會留戀任何人,男的女的,再漂亮的都不會。」
「即使是伊迪絲也一樣!」
她飛快地道。
「看來您更愛神,相比較曾經的萊恩先生。」
「那當然,」瑪格麗特天經地義地道,「只要神願意,我們的一切都屬於他!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包括萊恩。」
柳余:……
萊恩?
這口味可真重。
「那就祝您好運。」
她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庭院。
還是看書比較重要。
她想。
————
圖書館除了一個綠瑪瑙球看館,依然是她一個人的天地。
前幾排的書架都找過了,這樣的筆記大概找出一百多本,全是用神語記錄的——
她一本本翻過去,翻得不算仔細,只是在碰到陌生符號時會停下來記一記。
中午到了。
綠螳螂晃蕩晃蕩地拎著籃子來送餐,柳余去一樓接了,發現今天有她十分愛吃的葡萄乾奶酪,和香煎小羊排——神宮的食物,是各個世界雜陳的,每天都會有讓人耳目一新的飯菜,倒要比納撒尼爾來來去就那幾樣豐富多了。
吃完飯,又去了三樓。
她打算再往後再找幾排。
時間一點點流逝,徜徉在書卷的墨香裡,連時光都好像靜止了。
柳余提著書籃,將書一本本地抽下來,是的就放在書籃裡,不是的,就重新放回去。有些書擺得比較高,她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得到——為了避免破壞,任何神術在圖書館,都是被禁止的。
當指間又滑過一本白底黑邊的書頁時,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是神的。
柳余踮起腳,這本書很厚,周圍的書排列得密密麻麻。
眼看搆不到,她就將籃子放到地上,一隻手小心地撐著書架,另一隻手伸長了去搆——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白袍的袖口鬆鬆垂下。
他一抽,書就被抽走了。
「哎——」
柳余急急地轉過身來,卻不意撞入了一雙湖般靜謐的綠眸裡。
他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她身前,低頭看她。
漂亮的綠眸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風,沒有雲,也沒有時間,像一片荒蕪乾涸的沙漠。
「神?」
柳余發出了一個音。
她下意識要往後退,背卻被冰冷的書架抵住了。
她被籠罩在一片陰影裡,往前去,只能看到他精美無比的銀色暗紋在白袍上流淌。
幾綹銀髮被風吹了過來,滑過她的臉頰和脖子,帶起一絲冰涼和瑟縮。
柳余感覺,自己像被束縛住的、柔弱而嬌小的羚羊——
相比較他高大的身軀和寬闊的肩膀。
他似乎要比蓋亞‧萊斯利還更高大一些。
「您想要……」什、麼。
才張口,下巴就被鉗制住了。
他冰冷的指間落到她的下頷,迫著她抬頭。
他在觀察她。
那副大理石般的面龐近在咫尺,這是柳余第一次清晰地看見他的面容。
冷銳,精緻,沒人能比他更完美——
而這種完美,能在任何人心底激起一片山呼海嘯。
不分性別,不分種族。
柳余這時能理解,那些聖子聖女的瘋狂來自何處了。
「放開我。」
她發出了一陣氣音。
下巴的不適,讓她開始掙扎。
他卻漸漸低下頭來,就在柳余以為,他要吻她時,卻撇開了頭,冰冷的嘴唇落到她的耳邊,聲音很輕:
「為什麼是你,貝莉婭‧弗格斯。」
柳余大喘了口氣。
起伏的胸膛幾乎要碰到他,兩人此時的姿勢極為親密,明明沒有碰到,卻都感覺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氣息。
這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深植在身體裡,一經碰觸,就會跳出來。
「什,什麼是我?」
她問。
神卻放開了她。
他似乎厭倦了,直起身要走,長長的銀髮和絲袍滑過她的臉頰——
柳余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轉過身來。
「書。」
柳余垂下眼睛,恭順地道。
白底黑邊的書漂浮在她的眼前,而面前,已經杳無人蹤。
柳余接過書,靠著書架、舒了口氣。
不過一個照面,他的強勢就好像已經沁入她的骨髓裡,讓她顫慄和恐懼。
這時,一隻灰斑雀偷偷摸摸地從書架後鑽出腦袋來:
「斑斑!」
[嘿嘿嘿,我可看見了哦!你和神……]
「什麼也沒有。」
柳余斬釘截鐵地否認。
「噢,我知道了,貝比,你生氣了……是不是因為那個跟你長得像的伊迪絲?嗯她確實很好看……」斑斑撓了撓腦袋,「但斑斑覺得,神不喜歡她。昨天她來,神遠遠地看了一眼,……說了句話,連門都沒讓進,就讓她走了……噢,什麼話,讓斑斑想想……」
「不,我不生氣。」
相反,柳余很平靜。
「你不生氣?噢,這不可能!……斑斑的雌鳥看到斑斑和別的雌性接近,都要啄掉斑斑好幾根漂亮的羽毛呢!」
「那是因為,她看見你的頭頂有星星。」
柳余說了句斑斑聽不懂的話。
斑斑摸摸腦袋:
「什麼星星?」
柳余「噓」了一聲:「我要看書了。」
「噢……那斑斑有點餓,斑斑要出去了……」
斑斑眼珠子轉了轉,它才不喜歡在這破地方待呢。
一下撲棱著翅膀飛起來,才要飛出窗戶,又落到柳余身前的書架上,對著那安靜的金髮少女道:
「斑斑知道了!斑斑知道了!神說的是,『……不一樣』。」
斑斑歪著腦袋,翅膀摸了摸後腦勺: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神是在說伊迪絲小姐和貝比不一樣嗎?可斑斑看起來,都是金頭髮藍眼睛,都一樣的……醜啊。」
像是生怕柳余打它,斑斑說完一句,就奪命一樣地飛出了窗戶。
柳余悶著頭看書,一樣不一樣,她是真不在乎。
…………
回到住所時,伊迪絲拿了一籃子草莓酥給她,並且告訴了她一個消息。
瑪格麗特湊過來拈了幾塊吃:
「你是說,三天後神界之樹會開花?」
「是的,麗娜神官的通知應該也快來了。」
「神界之樹?」
柳余想起麗娜神官之前說,神用神界之樹創造出聖靈體的事。
……應該不是普通的樹。
瑪格麗特一下子興奮起來了:
「弗格斯小姐,這可是神宮的大日子,您一定得去參加。神界之樹一年只會開一次花,一次三朵,得到花的人,接下來一年都會交好運。」
「哦?真的?」
柳余頓時感興趣了。
她的運氣確實十分一般,如果神界之樹的花有這種奇效,也許會對她接下來的事有幫助。
「當然是真的。」
伊迪絲柔柔地笑。
「我還聽說,如果這花能得到神的祝福,那麼,這個人會一輩子都交好運。」瑪格麗特嘟了嘟嘴,「可惜,神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出現過,他只會叫萊爾神官和麗娜神官主持。」
「不說這個!弗格斯小姐,您會去嗎?噢,丟下您那些無聊的書本吧!」
瑪格麗特像淘氣的小孩一樣鬧她。
「去!當然去!」
三天後的夜晚,當星光爬滿整個黑漆漆的幕布一樣的天空時,所有的聖子聖女都集中到了神宮的一個露天花園裡。
柳余也跟著瑪格麗特和伊迪絲一起去了。
她穿上了瑪格麗特特意給她選的一件紅色塔夫綢裙,蓬蓬的裙擺,像綻開的花瓣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二章 葡萄架
三人行走在神的後花園裡。
深深淺淺的綠意蔓延開,每一棵樹、每一叢花,都點綴著一閃一閃的幽藍色星星,將整個黑夜渲染出喧囂和熱鬧。一張又一張鋪著白色桌布的長桌交錯陳列,上面放了一些甜點——
柳余甚至看到了星星餅。
蓬蓬裙和燕尾服,佔據了每一個角落,而在之前,明明大多數人都選擇寬大的星月袍。
「噢貝莉婭,星月袍是祈禱用的,可不適合現在。」
瑪格麗特順手從經過的侍從托盤上取了三杯酒,一杯遞給伊迪絲,一杯遞給柳余。
透明的高腳杯設計,青色的液體在光下蕩漾著柔波。
這讓柳余想起巫婆坩堝裡的毒藥。
「嘗嘗看,這可是青坮果釀的果酒,一年內只有這個時候能喝到。」似乎看出她的顧慮,瑪格麗塔跟她碰了碰杯,「噢放心,喝十杯都不會醉,最關鍵的是,喝完嘴裡還會殘留青坮果的香氣。嗯,接起吻來,十分……」
她露出個只可意會的表情。
伊迪絲彎起了嘴角:
「是的,世界充滿了青坮果的香氣,非常、非常迷人。」
柳余好奇地抿了一口,味道很不錯,酸酸甜甜的口感,最後一絲殘留的餘韻又十分悠長,至於青坮果的香氣……
她只想到兩個詞,清新而纏綿,就像是有人在嘴裡含了一顆青檸果,卻低頭與你纏綿地接吻。
「不賴吧?」瑪格麗特笑得眼睛和鼻子一起皺起來,她的表情總是燦爛到誇張,「一會我一定要……」
她朝經過的一位英俊小夥拋了個媚眼,得到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噢抱歉,我恐怕得失陪一下。」
瑪格麗特一口喝完青坮果酒,順手將高腳杯放回了一邊的長桌,人已經往那穿了黑色短馬甲長褲黑靴的英俊少年而去。
「看來瑪格麗特已經從萊恩的事上走出來了。」
伊迪絲溫柔地笑了笑,她似乎看見了什麼人,匆匆放下杯子,「抱歉,弗格斯小姐,我得離開一會。我們在神界之樹下見。」
伊迪絲玫瑰色的裙擺不一會就消失在了轉角。
她們走開,柳余反倒自在了。
一路走過去,都是鮮妍俏麗的少年少女,他們身上有著一股活潑勁兒,看到誰都是一張笑臉。
「弗格斯小姐,您也來了!」
「好難得沒去圖書館呢……」
「願好運降臨在您身上……」
柳余一路笑著招呼過去。
她不討厭這兒。
相比較納撒尼爾世界的冷酷,這裡就像是美妙的伊甸園,在這伊甸園裡,人們無憂無慮,不需要為生活奔波,不需要為信仰痛苦。唯一糾結的,不過是今天的衣裳好不好看,飯菜好不好吃,亦或者喜歡的人到底喜不喜歡他/她。
這個世界,像被神割裂去了痛苦、憂愁和掙扎,只剩下美好。
一不小心,就會沉湎。
柳余提醒著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不要被這糖衣炮彈給腐蝕了。
「貝莉婭姐姐,好久不見。」
這時,一個穿著淡藍色花苞裙的少女踩著輕快的步伐,從旁邊的岔道走了出來。
她戴著一頂毛絨帽,栗色的長髮剪短,燙成小卷披在肩上,棕色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起來像活潑的小鹿。
是娜塔西。
她看起來氣色不錯。
「我想,您還是叫我弗格斯小姐更合適,倫納德小姐。」
柳余蕩了蕩高腳杯,輕輕喝了一口。
她的姿態曼妙,動作優雅,幾乎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視線。
娜塔西也看著她。
每當她以為自己有所改變時,貝莉婭,就會像一座不可踰越的高峰一樣擋在她面前。
一個月不見,她看起來似乎更迷人了。
那身正紅色絲塔芙綢裙緊緊地包裹著她,襯得她的肌膚白得晃眼,她傲慢地站在那,就像個女王。
娜塔西覺得,自己又變成了廚房裡那隻灰撲撲的、不起眼的老鼠。
沒人會在意她。
「弗格斯小姐到這一個月,恐怕還沒見過神吧。」自卑與憤怒混合成的酒液,讓她開始口不擇言,「我想,神應該是生您的氣了。」
「……哦。」
柳余漫不經心地問,「那看來倫納德小姐是見過神了。」
娜塔西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我、我遲早會見到的!」
「噢娜塔西,你在這兒!」一位英俊的青年穿過灌木叢,走到娜塔西身邊,自然地給了她一個頰吻。等看到柳余,蕩漾的桃花眼就一彎,「原來是弗格斯小姐。」
娜塔西手搭到了來人的肘彎:
「這是萊恩!」
「萊恩是萊爾神官的弟弟!我遲早、遲早……」她憋紅著臉,「會走到神的身邊。」
這就跟……皇宮裡的女人們,想接近皇帝,就要先討好接近太監一個道理?
倒確實挺勵志的。
柳余笑自己促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您自便。」
她擺擺手:
「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您、您還是看不起我!」娜塔西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揚高聲音,在那抹紅色身影快要走出視線時,「您走著瞧,貝莉婭姐姐!我一定、一定會做到的!」
柳余沒搭腔。
娜塔西的腦回路,她一直都無法理解。
她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個世界裡,她永遠扮演著弱者和受欺負的對象,有著一套只屬於自己的行為邏輯——當然,評判標準也只屬於她自己。
繞過熙攘的前面,柳余走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
這裡沒什麼人。
有一個葡萄架,明明不是葡萄生長的季節,可那綠色的藤蔓上,卻爬滿了沉甸甸的紫色的葡萄。
架子下,有一張長椅。
柳余想起蘑菇屋前,最終也沒吃上一顆的綠葡萄;更想起了前世,那小小的庭院裡盼了一個季度,沒盼上的紫葡萄。
她決定在這坐一坐。
風很輕,月很美,星星在閃爍。
柳余坐了一會,就聽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
不到一會,就是一聲夾雜著痛苦和歡愉的呻吟。
作為過來人,柳余太清楚這是什麼了。
她躲出去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乾坐在葡萄架下,等旁邊的動靜平息。
藤蔓在風中搖擺,這時,一截被撕裂的、玫瑰色的裙擺飄到了她的面前,柳余覺得有些眼熟,正要撿起來,卻聽旁邊一聲悲哀的、又帶點歡愉的聲音:
「噢克賽爾哥哥,我們這樣是有罪的……」
「閉嘴,伊迪絲!是你引誘了我……」
「我們會一起墮入地獄……噢天哪,神不會寬恕我們……」
伊迪絲?
居然是伊迪絲?
柳余呆了。
僵硬地坐了一會,等那邊的動靜小了、腳步聲消失,柳余才站了起來。
等匯聚到神界之樹那時,瑪格麗特朝她招手:
「我佔了個好位置!快來!」
所有的人都圍坐了一棵巨大的、被綠光籠罩的大樹前。
那大樹有十幾人合抱那麼粗,枝幹彎曲遒勁,樹冠舒展開,幾乎將所有人都籠罩在了它的影子裡。
伊迪絲坐在瑪格麗塔旁,紅著一張臉朝她溫柔地笑:
「弗格斯小姐,您得快些了。時間差不多了!」
柳余提起裙擺過去,等坐下時,才發現,除了瑪格麗特和伊迪絲外,旁邊還多了一個極為俊美的青年。
他穿著一身白底金邊的宮廷制服,一頭披肩的金色短髮,只是眼睛是淺淺的灰色,五官格外深邃,笑起來也十分生動。
「您好,弗格斯小姐,久仰大名,我是伊迪絲的哥哥,克賽爾‧比伯。」
克賽爾?
伊迪絲的哥哥?
柳余注意到伊迪絲眼底的黯淡。
她想起剛才葡萄架旁那場活色生香的表演,絲毫無法將那黑暗中強勢掌控伊迪絲的男人,和這個燦爛猶若朝陽的青年聯繫在一起。
所以,溫柔的伊迪絲,居然和她親哥哥玩骨科?!!!
這可真是……
也許是她的驚訝太過明顯,卡塞爾歪了歪頭,用他那淺淺的灰眸朝她笑:
「弗格斯小姐?」
柳余也露出了笑,恰到好處地掩飾住驚訝:
「比伯先生的英俊真是讓人驚嘆呢。」
這時,一陣狂風呼呼地刮過,柳余險些沒坐穩,不由往瑪格麗特的方向側了側。
神界之樹開始搖擺,淺綠色的光暈一點點往外散開。
麗娜神官雙手握拳,神情激動地向大家宣告:
「神,神也會來!」
這一句話落,柔和的白光乍然升起,它與綠暈交織,將整個黑夜都點綴得如夢似幻。
地面開始「轟隆隆」震動,人們不由往後看去。
在遠離人群的那一端,神界之樹長年埋於地下的樹根開始破土而出 ,它們糾結、纏繞,漆色的樹根在夜色中猶如墨玉,最後糾結成一塊圓形的高台。
墨玉高台之上,一個白色的人影若隱若現,他端坐於一片朦朧的光影裡。
遠遠只能見被那風拂動的白色衣擺,和冷淡的、如水銀一樣流動的長髮。
人人激動不已,匍匐在地:
「拜見神!」
「拜見神!」
「拜見神!」
柳余也跟著拜了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三章 祝福花
神於高台俯瞰,
信眾們匍匐一地。
幽幽的月光照亮著底下的一切。
長久的靜默裡,柳余只感覺一陣風輕輕拂到身上,匍匐在地的身體已像之前那般端坐。
紅色絲塔芙綢裙落在青青的草地,夜露的清氣充盈鼻尖,她直起身體,朝前看去。
但見神界之樹的另一端,漆墨似的高台上,那籠罩在朦朧白光裡的身影像是窮盡了世間所有人的想像。
尊貴,華美,不可逼視。
她垂下眼睛,和周圍所有的信眾一樣,擺出馴服的姿態。
神,一言未發。
麗娜神官卻突然抬頭,看向茂密的、如雲霧一樣的樹冠:
「神樹開花了……」
她呢喃道。
萊爾神官也同她一起仰視:
「神樹開花了。」
點點綠暈如雪一樣散開,降落。
神界之樹似乎和人一樣,在一起一伏地呼吸。
綠暈落到人的頭頂,天地間彷彿有神秘而玄奧的音律升起,那音律響在心間,一層一層蕩開……
柳余感覺到整個靈魂都在震顫。
「啵——」
她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花瓣一點一點舒展,花蕊隨風搖曳,循香而來的蝴蝶輕輕落下……
一切都生機勃勃,一切都春意盎然。
她睜開眼睛,濛濛的綠意裡,三朵冰晶一樣的淺粉色小花離開樹冠,像蒲公英一樣墜落。
就在三朵小花快要墜落到人們的頭頂時,萊爾神官和麗娜神官共同祭出一個半透明的玉砵,玉砵在空中滴溜溜地轉,花兒像是受到無形之中的吸力,一下子落到了圓砵裡。
半透明的砵體內,淺粉色的花瓣如最上等的藝術品。
「猜猜,今年的幸運兒是誰?」
身邊傳來嗡嗡的議論聲。
「噓,神在呢,別說話。」
「神才不會管這些……」
瑪格麗特皺了皺鼻子:「反正,只要不是娜塔西‧倫納德就行。」
「看來你很討厭她。」
柳余道。
「噢,我討厭她總是哭哭啼啼的樣子,像黏糊糊的鼻涕蟲,甩也甩不掉。」瑪格麗特聳了聳肩,「你欺負她,她就冒出來一包水……她要是拿出法杖來跟我打一架 ,我還尊敬她一些。」
「瑪格麗特,人總要朝前看。」伊迪絲安慰她,「萊恩錯過你,是他的損失。」
「噢,當然。」瑪格麗特洋洋得意,「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瞧見剛才的羅伊先生沒?嗯哼,那可是……」
她用回味無窮的口氣道,「……相當不賴。」
克賽爾捂著額頭呻吟了一聲:「瑪格麗特小姐,您可別將我純潔的妹妹帶壞,她可是從來不聽這些。」
柳余看了他一眼。
一閃一閃的星光裡,克賽爾的笑,就像是陽光照耀著的湖面,而陰影卻深深藏在了幽暗的湖底。
她另起了一個話題:
「那這花……怎麼分?」
「……每年的花總是由麗娜神官和萊爾神官共同決定的,至於給誰……誰知道呢。」瑪格麗特無所謂地道,「反正輪不到我……麗娜神官不喜歡我,她總說我脾氣太差。」
「倒是伊迪絲……」
正討論著,麗娜神官的法杖一點,一朵粉色的小花從玉砵內飄飄忽忽地出來,一下子墜落到伊迪絲的指間。
「願聖光與你同在。」
她道。
伊迪絲將花朵托過頭頂,鄭重地拜倒在地。
「多謝神。」
等她直起身時,臉上的黯淡已經消失了。
「伊迪絲 ,恭喜你!」
柳余笑著祝福她,她很高興,這位溫柔的姑娘能得到祝福之花。
瑪格麗特也跟著祝福。
克賽爾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我親愛的妹妹,好運會一直伴隨您。」
柳余卻注意到,伊迪絲的身體顫抖了下。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對,心想,難道伊迪絲是被強迫的?
這時,萊爾神官的法杖也一點,另一朵小花飄飄忽忽地往另一邊去,最後,落到了娜塔西的手掌上。
「願聖光與你同在。」
他道。
娜塔西手高高舉過頂,激動地匍匐下去:
「多謝、多謝神。」
她泣不成聲,等直起身時,往貝莉婭的方向看了一眼。
瑪格麗特翻了個白眼:
「我敢肯定,那小婊子一定是在炫耀。」
「瑪格麗特……」
伊迪絲不讚成地看著她。
「伊迪絲,你要知道,我只是個牧馬人的女兒,只學會了怎麼牧馬和罵人。」瑪格麗特哼了一聲,「我猜,萊恩一定是事先求過他的哥哥了。他總覺得我要教訓他那哭唧唧的小情人……就給她點好運吧,等我的神術練好,我一定要把他們變成豬頭。」
柳余「噗嗤」笑出了聲,瑪格麗特直率得可愛:
「瑪格麗特,我得提醒你,倫納德小姐的運氣一直很好。」
「那又怎麼樣?」瑪格麗特一副「我爽快了就行」的態度,「不出口氣,我會每天不開心……」
「可惜,如果是選美,貝莉婭,這朵花你必得無疑……畢竟,你可是我們這些人中最漂亮的,噢,還有伊迪絲,雖然她還差一點……」
克賽爾咳了一聲:「瑪格麗特小姐,這話我可不同意。」
他笑出兩個酒窩。
「噢,噢,抱歉。」瑪格麗特不太誠心地道歉。
柳余和伊迪絲相視一笑。
伊迪絲給瑪格麗特一個草莓酥:
「塞住你的嘴巴,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委委屈屈地吃著,眼睛卻樂得眯成了一條直線。
柳余則看向玉砵。
現在,只剩下一朵花了。
按照慣例,為了均衡起見,她想,麗娜神官和萊爾神官一定選擇一個聖子。
畢竟,不能都給女孩們。
果然,聖女們的目光都有些渙散。
她們不敢看向遠處的神明,就只低低地互相討論起各自的衣裳、首飾,和情人。
而聖子們炙熱的視線,幾乎快將半透明的玉砵盯出一個洞。
麗娜神官和萊爾神官的目光一觸,就在麗娜神官的法杖剛剛舉起時,一道柔和的光束落了下來,緊接著,神那優美的、如來自冰海雪山的聲音迴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讓命運來選擇吧。」
麗娜神官一愣,下意識看向萊爾神官,是她聽錯了嗎,神……
萊爾神官朝她點了點頭,法杖率先一點,玉砵被一股力量托到最高空,而後翻轉,淺粉色的花朵飄落下來。
風輕輕揚揚。
月色朦朧裡,小花頂著無數人的視線,漫無目的地飄,最後打著旋兒落到了一個人的髮間。
瑪格麗特捂著嘴「噢」了一聲:
「弗格斯,你被命運選中了……」
她驚嘆道。
月色下,少女波光粼粼的金髮上,黏了一朵淺粉色的花。
柔和的粉色光暈罩住了她,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愛與美之神。
「願聖光與你同在。」
麗娜神官和萊爾神官不約而同地向她行禮。
信徒們豔羨地看著她,這可和被神官賜予的不一樣,是神界之樹、是這風 、是這月色,選中了這個幸運的女孩兒。
柳余卻直起身,看向神界之樹的另一端。
朦朧光影裡,那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高台之上,像是一座冰冷的大理石雕。
怎麼可能是他呢?
柳余想,也許這次,是她真的走了狗屎運。
「神樹之花的主人已經選出。」麗娜神官揮舞起法杖,「請這三位幸運的姑娘來為我們開舞。」
柳余一愣,伊迪絲和娜塔西已經站了起來。
瑪格麗特推她:
「去呀,弗格斯小姐,這才是今晚大家最期待的時間,等舞跳完,你就可以向神祈求他的祝福了。」
「可為什麼是跳舞?」
「慶祝一番……不過據說,一萬多年前,大家跳的還是祈福舞。不過後來有人覺得無聊,就換成了雙人舞。要知道……神不太喜歡吵鬧,也只有在豐收季和這個時候,我們才能在神宮快樂地跳舞……」
悠揚的音樂聲裡 ,瑪格麗特已經迫不及待地隨之擺動起來了。
柳余被推到了伊迪絲旁邊,克賽爾也隨之站了起來。
娜塔西已經牽起了萊恩的手。
伊迪絲求助般看著她,她膽怯極了,站在她身旁,像是隻瑟瑟發抖的兔子——雖然在極力掩飾。
柳余微微嘆了口氣,她想起葡萄架旁女孩微弱的抗拒。
「比伯先生,我正好缺一個舞伴。」她微笑著朝克賽爾伸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跳一支舞?」
克賽爾看了眼伊迪絲,轉向柳余的笑容燦爛無比:
「噢,當然,拒絕一位淑女絕不是紳士的做派,請。」
他右手置於腹前,微微屈身。
柳余將手搭在了克賽爾攤開的左手,一陣冷風刮過,裙擺被風吹得微微蕩起,再感覺,卻又什麼都沒有。
克賽爾也皺起了眉,不過在一瞬間又舒展開,他優雅地朝伊迪絲點頭:
「抱歉,我親愛的妹妹,恐怕需要您再找一位舞伴了 。」
「噢,沒關係,克賽爾哥哥,祝您愉快。」
伊迪絲扯起一抹笑,如果不看她過分蒼白的臉的話。
柳余被克賽爾帶著,進入樹下跳舞。
她的腰肢被他攬著,克賽爾舞步嫻熟,風度翩翩,作為一個男伴來說,十分合格。
另外兩對也開始進入樹下跳舞。
聖子聖女們手牽手圍著神界之樹,踢腿、作歌。
「神界之花,美麗芬芳,光明照耀著大地……」
節奏輕快,曲目活潑,聽起來,像是一首民謠。
柳余漸漸也被感染了,舞步跟著活潑起來。
前進,後腿,丟開,收回。
克賽爾配合無間,還笑著點評:「弗格斯小姐從前的舞伴,一定非常出色。」
柳余的笑一僵,又很快舒展:
「不,恰恰相反,他跳得很一般。」
「哦?」克賽爾不信,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追問,「我看到弗格斯小姐的時候,都驚訝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和我妹妹生得一模一樣的人。」
「恕我問一句 ,我很好奇,伊迪絲是比伯先生的親妹妹嗎?」
克賽爾挑眉:
「難道……我們不像?」
「不,是比伯先生總是用讓人心碎的眼神看著伊迪絲小姐,讓我偶爾會以為,你們是一對情人。」
別的世界,柳余不清楚,不過,在艾爾倫大陸,親兄妹在一塊,是不被允許的——
因為他們在一塊,會生出畸形的胎兒,這在教廷看來,是被魔鬼蠱惑的、非正常關係,是罪惡的、黑暗的情感,會墮入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
克賽爾哈哈大笑:
「弗格斯小姐真風趣。我和伊迪絲從小一起長大,她太溫柔了,我總擔心她會吃虧,所以難免管得多了些。不過……如果是您這樣美麗的小姐,我想,我會展開追求。」
他放開她。
柳余這才發現,一首歌結束了。
而她的後背,也已經濕透。
「希望弗格斯小姐能給我一個機會,」克賽爾單腿跪下,不知從哪兒抽出來一支紅色的薔薇,「我想,這花天生適合您,弗格斯小姐。」
「哇哦!」瑪格麗特鼓起掌來,「非常不錯!比伯先生,您的眼光可真不賴!」
柳余看向伊迪絲,她站在場邊,眼裡全是復雜。
她插手得夠多了。
柳余想。
她退後一步:
「抱歉,我暫時不想接受任何追求。」
克賽爾並沒有被她的拒絕惹惱:
「我會一直等著您,美麗的弗格斯小姐。」
他站了起來,薔薇花遞到了伊迪絲手裡:「抱歉,親愛的妹妹,弗格斯小姐沒有接受,這花就只能獻給您了。」
伊迪絲怔怔地接了過去。
麗娜神官出來打圓場:
「現在——」
瑪格麗特和一幫活潑的聖子聖女們共同出聲:
「麗娜神官,萊爾神官,是不是能祈求神賜予祝福了?」
在娜塔西和伊迪絲紅著臉向神界之樹的另一端祈求祝福時,柳余悄悄退出了人群,穿過後花園,回到了房間。
門輕輕「哢噠」一聲扣上。
壁燈還未亮起,她就感覺到,屋內多了一個人。
冰冷的、卻又極具存在感的強大存在,讓人無從忽略。
「誰?!」
柳余心生出一絲預感 ,指間的光明彈還未發出,就被來人掐滅了。
他冰冷的手包裹住她,聲音很輕:
「貝莉婭‧弗格斯,是我。」
「神?!」
柳余無法控制自己的驚訝——
月色如水一般傾瀉,照亮了那半邊如刀削斧鑿般的側臉。
讓人恐懼,顫慄,又想匍匐在地的存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四章 愛廉價
……真的是神。
柳余感覺到喉嚨發緊。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虛弱。
在近在咫尺的強大存在面前,她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唯一的反抗,只是不讓自己掉下去。
「您……來做什麼?」
話才出口,後背已經濕了。
汗細細密密出了一層,絲塔綢緞沾了水,繚繞在鼻尖,有種沉悶的、叫人發暈的氣息。
手也出汗了。
被他包住的右掌掌心有種濕濡濡的感覺。
柳余往後一掙,沒掙開,卻見他右手一展,一塊純白色的絲帕就憑空出現在他的掌心。
沐浴在月色中的絲帕,有種輕盈欲飛的精緻感。
而這樣一塊手帕,卻被他用來擦手。
他輕輕一碰,她緊握的手就張開了。
柔嫩幼細的掌心上,細密的汗珠兒像是滾動的晶瑩的淚珠。
雪白的絲帕一點點滑過,柳余的視線裡,只能看到那雙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白底金邊的袖口磨擦過掌心,有種粗糲的酥麻感。
安靜的房間裡,細小的感知被格外放大,柳余嚇了一跳,猛地一退,卻一下子撞到了門上。
「砰」的一聲,腰抵到門把手——
冷硬的觸感讓她漸漸冷靜了下來。
「……我以為,您在深夜出現在一位淑女的房間,這不合規矩。」
「我就是規矩,貝莉婭‧弗格斯。」
他向她宣告,語氣平淡,態度優雅。
可意思,卻極度傲慢了——
彷彿他就是普世真理。
柳余垂下了眼睛,是的,對能創造世界、制定規則的神來說,他就是一切。
「抬起頭來,貝莉婭‧弗格斯——」他欺近了一步,「我的耐心有限。」
柳余不由自主地抬頭,卻不敢直視那張近在咫尺的、常人完全無法拒絕的絕美面龐,她將視線凝在了他脖子上那顆精緻的薔薇花扣上——
而後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純白色的宮廷禮服。
寬大的金絲腰帶上,紅色瑪瑙和綠寶石在月下流淌著光。
「看著我。」
他又吩咐。
柳余只得繼續仰頭,卻一下子撞入翡翠一般的深湖。
湖面平靜極了。
他在觀察她。
柳余幾乎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想,高貴而偉大的神,不會卑鄙到欺負一個柔弱的女孩。」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
「柔弱?」
神笑了。
柳余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他笑。
那麼美,像是能讓天地都失色。
「我想,一個大膽到連神都敢欺騙的女孩,稱不上柔弱。」
他矮下身來,松雪般的氣息一下子將她包裹。
水銀般的長髮落進她的脖子,又鋪在她的胸口,柳余能感覺到他胸前薔薇花扣的冷硬質感,雞皮疙瘩一下子起了來。
「瞧,這燃燒著憤怒、恐懼,和不甘的眼神,多美。」他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眼睛,「你就是用這雙眼睛欺騙了所有人嗎?讓那些男人為你神魂顛倒……」
「我沒有!」
柳余為自己辯解。
「……路易斯,卡洛,克賽爾,」最後,「……還有,愚蠢的蓋亞‧萊斯利。」
從他口中說出說的「蓋亞‧萊斯利」一下子激怒了她:
「別這麼說他!您沒資格!」
「相信我,我才是這世界上最有資格的。」
下頷被他攫住,柳余被迫仰頭,和他對視。
她這才發現,他湖綠色的眼眸如同一片波瀾不驚的深海。
深海下翻湧的一切,無人知曉。
「萊斯利先生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溫柔果敢,絕不愚蠢。」
她反駁道。
「他被你玩弄於股掌,貝莉婭‧弗格斯。臨死前,他還以為你愛他,這還不足夠愚蠢麼?」
他厭惡地道。
「閉嘴!我愛他——」
「——愛?」
他一下子欺近,她被罩在他的陰影裡,和他那雙綠眸對視,她看到了平靜深海下的暗流。
「你的愛,就是用討人喜歡的笑和別人聊天,和別人跳舞,和黑暗使徒做骯髒的交易?貝莉婭‧弗格斯,你的愛真廉價。」
「那您呢?」柳余被激怒了,「如此高貴的您半夜出現在我的房間,不嫌廉價嗎?」
「不。」
他突然平靜下來。
「我明明應該感到厭惡。」
拇指撫著她的嘴唇,頭微微一低,嘴唇就要碰上。
卻被避開了。
柳余撇開了頭,卻又被他強迫性地扳回來。
黑暗中,兩人看著彼此。
「你喝了青坮果酒。」
他用肯定的語氣道,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頷,這次,微微一低,就吻了上來。
這是一個冰涼的吻。
柳余被他抵在門上,被迫抬頭,和他接吻。
青坮果的香氣在唇齒間縈繞,清新如同夏日,卻又帶著極盡的纏綿。
他吻得極為克制,冷淡的銀髮落到她的臉頰,她睜開眼,發現,他也在看著她。
很奇怪的感覺。
明明唇舌在親密地交纏,像一對親密的愛人,可膠著的視線,如同彼此提防的敵人。
誰也沒退縮,就這樣看著彼此接吻。
熱度漸漸攀升起來。
就在那湖綠蕩漾起漣漪,柳余以為他要控制不住時,他卻退後了一步。
她感覺到唇舌緩緩分離時拉扯出的細微感覺。
他恢復了平靜,甚至還替她將弄亂的領口撫平。
「您剛才吻了我,主動。」
柳余提醒他。
她還記得他剛才對她的侮辱。
「不,是你向我提出了邀請,」
他平靜地敘述。
「我沒有。」
「弗格斯小姐,難道沒有人告訴過您,青坮果酒的另一重意思是,」他頓了頓,「吻我。」
「花園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喝了,您可以去吻他們。」
柳余寸步不讓地道。
兩人在黑暗中對峙。
門外的庭院開始熱鬧起來。
吵雜的話音,伴隨著細碎的腳步,由遠而近。
「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誰都沒有得到祝福,伊迪絲,你看沒看見倫納德小姐氣歪的鼻子?」
「瑪格麗特,你又淘氣了。倒是……弗格斯小姐突然離開,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不如……我們去敲敲門?」
「篤篤篤——」
門被敲響了。
「弗格斯小姐,您在裡面嗎?」
「弗格斯小姐,您在裡面嗎?」
柳余沒有答話,她看著對面,那雙湖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最美的寶石 。
「看來不在……比伯先生,這次,您要失望了。」
「不,能送兩位淑女回家,怎麼也不會失望。伊迪絲 ,明天見。」
腳步聲漸漸遠去。
瑪格麗特和伊迪絲在門外告別,兩邊的房門合上了。
長久的靜默裡,他突然道:
「很抱歉,我在這,阻礙了你請會跳舞的比伯先生、進門喝一杯的機會。」
「是的,」柳余不甘示弱地道,「比伯先生不會一邊說我的愛廉價,又一邊親吻我。」
「不廉價嗎?轉瞬即逝,比流星還短暫的愛。」
神用瞭然的口氣道。
「當然,就和你的勃起一樣短暫。」
柳余被刺痛的自尊,讓她口不擇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五章 神回禮
話出口的瞬間,柳余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前世無數的電視劇、小說都告訴過她,當面侮辱一個男人不行,就等於對他提出邀約:來吧,fuck me,向我證明你的能力。而那些男人也勢必都會上當,身體力行地向你證明,他不但行,而且還非常行。
果然,近在咫尺的那雙綠眸裡,颳起了風暴。
無聲的風暴,於那一片洶湧的綠裡,就如同極光掠過黑夜,美極了。
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男人始終的靜默。
太安靜了。
房間裡似乎有根弦緊繃著——
彷彿只要來一絲風,就能將一切打破。
柳余喘了口氣,當那口氣輕輕吐出時,他白色的精緻的衣袖已經伸到面前,她下意識一躲,卻還是被按住了。
門旁邊就是窗,七彩的琉璃窗在月光照耀下,流淌出夢幻似的色彩,她就被這麼摁在了窗玻璃上,一小半裸露的後背被那冰涼一激,冒出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而身前鉗制住她的手是那麼的有力、強勢,不容拒絕。
他低下頭來,高挺的鼻樑如秀美的山峰,幾乎挨到她的臉。
柳余的睫毛顫了顫。
酥麻在彼此間傳遞。
她有種錯覺,似乎他要吻她。
「抱歉,弗格斯小姐,」他一低頭,嘴唇碰到她,「如果您期待的,是這樣,這一回,恐怕無法如您所願。」
說完,就直起身,放開了她。
動作是那樣的優雅謙和,如果不聽那內容的話。
「您什麼意思?!」柳余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難道您以為,我是為了勾引您上我的床,才試圖激怒您?」
他並沒回答。
可那雙平靜的綠眸裡,已經昭示了他的意思。
「抱歉,」柳余硬邦邦地道,「您的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不渴望我。」
他理所當然地道。
「那也絕不包括我。」
柳余頂了回去。
他長久地看著她,試圖在她臉上看出花來。
「在納撒尼爾時,你不惜下藥,用眼淚、用你那奸詐之舌,只為了引誘那愚蠢的蓋亞‧萊斯利爬上你的床,成為你向上的階梯,那麼作為神的我——」他平靜地陳述,「你不可能放棄。」
「不,您錯了,當嘗過愛的滋味,就不會再願意嘗試無愛的情慾。我是人,不是野獸。」
她堂堂正正地道。
金髮少女在黑暗中的藍色眼眸,簡直閃閃發光,像是最純淨的寶石。
「所以,我沒有引誘您的意思,一絲一毫都沒有。」
他伸出手,柳余想躲開,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全身都被一股力量控制住。
他成功地觸摸到了她,冰涼的指間劃過她的眼角:
「……惡之花並沒有盛開。」
輕輕的嘆息迴蕩在黑暗中:
「為什麼,他會愛你?」
「一個奸詐之徒。」
柳余沒有說話。
被制住的憤怒,以及對自身無力的痛恨,讓她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連諷刺都欠奉。
「伴在我身邊。」他道,「直到我找到原因,或者,直到……我厭棄你。」
「我拒絕。」
柳余斬釘截鐵地道。
「你會接受的。」他攤開手,潔白如玉的掌心出現一本薄薄的書冊,封面上是她熟悉的字體,「聽說……你在找這本書?」
柳余瞪大了眼睛。
他收回了手:
「去找麗娜神官,她知道怎麼做。」
柳余就眼睜睜看著那本書消失在了他的手中,看他轉身要走,一急,就拽住了他:
「您等等。」
他卻抽回了袖子。
手掌在她的髮間拂過,一朵粉色的小花落到了他的掌心。
「以我之名,以光明之心,賜福於你。」
淺粉色的光暈,在一瞬間爆開,籠罩住了她。
柳余只感覺,渾身像浸在了暖暖的溫泉裡,正要開口,他高大的身影就消失了黑暗裡。
「這是對你吻的邀約的回禮。」
「……我在正殿等你,貝莉婭‧弗格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六章 神僕契
「早安,麗娜神官。」
「早安,麗娜神官。」
麗娜神官走在每天都要經過一遍的長廊上,微笑著和聖子聖女們打招呼。
「麗娜神官又要去祈禱室嗎?」
「噢,今天有點不同。」麗娜神官看向長廊盡頭,「我得去等一個人。」
「一個人?麗娜神官和人約好了嗎?」
「我想……應該是的。」
麗娜神官始終保持笑容。
「那麼,再見了。」
年輕的聖子聖女們提著花籃走了。
麗娜神官走到長廊的盡頭,停住腳步。
清晨的陽光很暖,空氣中飄蕩著薔薇花的香氣,神宮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她看向天空,一群白鴿拍打著翅膀飛過。她看起來和平常有些不同,常年舒展的眉頭有些皺,想起昨晚突如其來的神諭,還有些疑惑。
神讓她在這等一個人。
等誰呢?
是那個伊迪絲嗎,神親自選擇的聖女?
自從神自納撒尼爾世界回來,就有些奇怪——
只是麗娜神官說不出來。
神從來不需要人服侍。
即使是她和萊爾,也只是負責管束這些年輕活潑的聖子聖女們。
神宮內其他的事,都由神創造出的靈物們負責。
比如送飯的綠螳螂,做飯的八爪魚,種花的紅鐵球,看門的綠瑪球——而像他們這些神官,每過十年就要換一批,換下的會放逐到神之國度裡,在那兒生活。
至於聖子聖女們,三年也就放出去了。
……再過兩年,她和萊爾也要去神之國度生活了。
麗娜神官感慨著,就見一位眼熟的金髮少女踏入了眼簾。
陽光照耀著她,她穿著一身白裙,髮間粉色的四瓣小花閃著柔和的光暈,整個人清新得像是晨間的露珠。
可當她抬起頭朝她笑時,立馬就鮮活可愛了起來——
這讓麗娜神官想起神宮外,大片大片的紅薔薇。
……果然是伊迪絲小姐。
她想,神對她,還是有些不同的。
「早安,伊迪絲小姐。」麗娜神官微笑著打招呼,「您看起來,比昨天更美呢。」
金髮少女愣住了,緊接著,那雙有些冷淡的冰藍色眼睛微微彎起,一下有了生動的意味:
「麗娜神官,您認錯人了。」
「我是貝莉婭‧弗格斯。」
麗娜神官頓時有些尷尬:
「噢,抱歉,失禮了,弗格斯小姐。」
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些區別的。
伊迪絲小姐就像被溪水打磨過的圓石頭,溫柔順從,一旦走入人群,分辨起來就需要一些時間。而弗格斯小姐就不同了,她的頭顱永遠高高昂起,背脊永遠挺拔不屈——
即使她擺出最溫順的姿態,也還是能看到凸出的棱角。
麗娜神官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聖女——
她就像一匹不馴的野馬。
遲早會給她管理神宮帶來麻煩。
「沒關係,我和伊迪絲小姐很像,麗娜神官認錯,也很正常。」
柳余當然也看得出,麗娜神官對她態度淡淡。
不過,也無所謂了。
「那弗格斯小姐來是……」
「神說,讓我來找您。」
柳余微笑著道。
她就看著麗娜神官臉上的表情,從平靜變為驚訝,最後,又恢復了平靜。
「請隨我來。」
她朝她微微屈身,行了個禮,而後轉身朝裡走。
柳余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走了十幾分鐘,繞過幾條長長的走廊,面前就出現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
雪白的牆壁上,大量勾芡了金色的塗層。
一隻黃金狂獸盤踞其上,猙獰的大嘴張開,下頷上的長鬚瘋長,繚繞開來,包裹住了整個大殿。
金色大門上,狂獸巨大的眼睛瞪著她們。
而後,突然變得溫順下來。
麗娜神官上前,輕輕扣了下門上的圓環。
「哢啦啦——」
大門從內打了開來。
「弗格斯小姐,請隨我來。」
麗娜神官跨過高高的門檻,率先走了進去。
柳余提起裙擺跟了進去。
她新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裡她沒來過,記憶珠裡,也不曾見過。
金色的殿堂,像是用流淌的金子做的,從壁畫到擺設,無一不華美精緻。而遍佈各處的狂獸圖騰,又給這殿堂增加了來自遠古的、野蠻而威赫的氣息。
神座就在高高的台階上,只是那上面空無一人。
神座下,倒是有十來個年輕貌美的少年少女們在安靜地嬉戲。
他們有的在編花環,有的膝蓋上放了一本書,有的乾脆坐著打瞌睡……
一見到麗娜神官進來,就熱情地打招呼:
「麗娜神官,您來了!」
而後,目光就落到她身上來:
「這位是您新挑的聖女嗎?」
「……噢我想起來了,是昨晚的幸運小姐!」
柳余也揚起笑:「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來自納撒尼爾世界的貝莉婭‧弗格斯。你們可以叫我貝莉婭。」
「噢貝莉婭,您笑起來真美,就像頭頂的太陽!」
有人熱情洋溢地稱讚她。
柳余臉上的笑就真心了些——
不論怎麼說,被人誇讚美貌,總是讓人高興的。
而聖子聖女們打過招呼,就又移開了目光,好像她來這兒只是一件尋常事。
而柳余的目光,卻落到了殿堂的中央。
那兒,高高的穹頂上,連接著一片無垠的黑洞。
黑洞裡密佈著無數星球,有的表面凹凸不平,有的被綠植包裹,有的燃燒著火焰——這些星球,像被一股力量攝住,以一種玄妙的軌跡不斷運轉。
大自然的奇景,真實而宏大地展現在面前時,讓人油然生出一絲感慨:
人類,可真渺小啊。
「弗格斯小姐,您不能看,那是神的領域。」
麗娜神官提醒她。
柳余眨了眨眼睛,不過幾秒的功夫,眼睛已經被刺激得流淚。
她揉了揉眼睛,「哦」了一聲。
麗娜神官領著她繞了一大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些星球投射下來的影子。
「您得注意了,弗格斯小姐,這些影子,可是會吃人的。以前就有個孩子控制不住好奇,踩上了影子。後來……」
「後來就消失了,對嗎?」
柳余想起了黑洞理論。
「是的。神雖然仁慈,但卻從不容忍輕視規則之人。」
柳余抬起頭,看了一眼。
那兒,有一副宏大而瑰麗的星圖——
這些,全是神所掌控的疆域。
而她,就來自其中一個星球,與其他千千萬萬個渺小的生物一樣。
生死都由他掌控。
金色如流泓一樣的地面上,密佈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星芒。
麗娜神官踩過一個圓圓的六芒星,那六芒星才兩個腳掌大,柳余出於謹慎的需要,一直循著她的足跡走,誰知,才踩上,腳底下就一陣光芒大作。
六芒星騰地放大,覆蓋住半個大殿,一路擴展至神座。
神座之下嬉戲的少年少女們驀地回首,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到底怎麼回事,麗娜神官?」
金髮少女被籠在了聖潔的白光裡。
濃鬱的光明力從天花板倒灌,將她整個都淹沒了。
「噢,光明神在上……」
「哐當——」
麗娜神官的法杖都掉到了地上:
這時,籠罩在金髮少女身上的白光開始消退。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她的背後,生出了一對小小的潔白的光翼,光翼輕輕拍了拍,就有濃鬱的光明力化作點點光暈、傾瀉了出來。
她幾乎及地的金色長髮被風吹起,眉間,獨屬於神的烙印浮現了出來:那是一根潔白的羽毛。
「是,是神僕契!」
麗娜神官驚呼出聲,她再也無法保持淡定 。
「神僕契?什麼是神僕契?」
有那沒聽過的問。
原來在看書的那位聖子抬起頭,喃喃道:
「神親自契約的僕人,為神僕。」
「可麗娜神官就是神的僕人啊,可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驚訝?」
「不,那不一樣。」那位聖子搖頭,「與神簽過『神僕契』的,都是真正得到神認可的。當他們遭遇災難時,神即使遠隔萬里,也能感知並且出手。如果還是不幸死亡,神也能從萬千世界裡重新找回她的靈魂——這是無上的榮光!」
「不過許多世界,都把神僕叫做『神的安琪兒』。」
「那麗娜神官和萊爾神官這種……」
沒人回答。
麗娜神官失神地看著面前的金髮少女:
「……神從未與人簽訂過任何契約。」
這時,神座上,緩緩坐下來一人。
他雪白的袍子垂下來,如水一般流淌在神座之上。
聲音如曼妙的揚琴:
「你來了,貝莉婭‧弗格斯。」
柳余懵懵懂懂地看向他,並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跟他簽了所謂的「神僕契」。
心念才動,身後的翅膀就一拍,她像隻鳥一樣飛了過去。
白裙落地,人還沒站穩 ,一隻胖鳥就猛地朝她臉上蹦去:
「斑斑斑!」
[哪來的怪物!竟然敢冒充我貝比,我、我、我啄啄啄死你——]
柳余一把捏住它的鳥喙,對著神座上的男人:
「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來了。」
「那麼神,請您兌現您的諾言。」
一本書飄到了她的面前,就在柳余伸出的手要碰到時,書躲了開來 :
「我以為,你會先問我『神僕契』的事。」
「也許,您覺得這是一種恩賜 。」
「這世上,沒有人不渴求我的契約,為了這一份契約,他們甚至願意用生命獻祭。」他用平淡的語氣陳述,「他們都渴望成為神僕。」
除了我。
柳余在心裡道。
而她也確定,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拒絕。
「為什麼?」
那雙綠眸裡,泛起深深的茫然。
他是真的在疑惑。
「我的人格是獨立的,它不願意依附於任何人。」
即使從前企圖用欺騙來獲得一切,但她信仰的,依然只有自己,
「我以為,你會用謊話恭維我。」
「有惡之花在,貝莉婭不敢說謊。」
柳余溫順地低下頭。
長久的沉默裡,書一下子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在這兒看。」
他指著靠近神座的那一階台階,袖子蕩起的幅度有些高。
柳余彎腰撿起了書。
起身時發現,正對著她的黃金扶手上 ,一隻黃金色的豎瞳睜了開來,它懶洋洋地看了眼她,又閉上了。
「神語不是那麼簡單的,神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七章 禁言術
年輕的少年少女們時不時地向神座掃兩眼。
那擁有著驚人美貌的少女坐在台階上,安靜地捧著一本書看。
再往上去一階,就是神的黃金座椅。
陽光穿過半透明的玻璃,落到神的身上,將他那雪白的、流雲似的寬袍也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神就這樣支著下頷,懶洋洋地倚靠在神座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虛空。
風吹起他雪白的衣袍,寬大的袖口輕輕擺動,與座下少女那純白的衣裙交錯在一起。
恍惚間,竟然讓人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天生相配。
「噢,我真是瘋了。我竟然覺得,神和弗格斯小姐看起來很相配!」
一個栗髮聖女摀住了臉。
她手上編到一半的花環掉了下來,還沒到地上,就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托住,神美妙的聲音傳來:
「這樣美麗的花朵,不應該浪費。」
栗髮少女抬頭,當對上神溫柔的綠眸時,臉「唰的」一下紅了,手足無措地道:
「是,是的!花朵不應該浪費。」
其他人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一年前,也有個女孩花環編到一半沒拿穩,掉在地上,一半的花瓣都摔散了。女孩不高興地哭了,神祇是感慨了一句:
「這是命運。」
就像人類的命運,最終都要走向死亡一樣——神從不會干涉。
「卡爾比,您說神,是不是不會再寵愛我們了?」
有人擔憂地道。
「你瞧,弗格斯小姐居然坐在了那兒,即使是最受寵愛的卡爾比,都不能靠近台階一步呢。」
卡爾比就是剛才回答 「神僕契」的聖子。
他是這一批聖子裡知識最淵博的。
卡爾比熱愛讀書,他幾乎已經將神宮內除了神語以外的所有書,都翻過一邊:他的語言天賦十分驚人。
其他人敢肯定,要不是卡爾比無法注視神語,肯定也能將神語學會,他還經常託人從神之國度那買來新書——
神也最寵愛他。
因為卡爾比總能想出新鮮有趣的點子。
「神說過,嫉妒是黑暗的起始。當我們走入貪欲的大門,那麼,墮落也將如影隨形。」卡爾比鄭重地警告,「不要質疑神的任何決定。」
「卡爾比,您說的對!」
「神不會錯。」
「弗格斯小姐一定是世界上最虔誠的光明信徒,神才會選擇她常伴左右。』」
而作為其中的話題人物,柳余心無旁騖地翻著手中的書冊。
難。
果然就像神所說的那樣,神語不是那麼簡單的。
作為一個經歷了九年義務教育,淌過無數考試,連高考的毒打都輕鬆度過的學生,她竟然……看不懂。
屁股底下的台階意外的不冷,有種微溫的舒適;可手上的書,卻像滾燙的水,讓她升起一絲煩躁。
神語就像是一本天書。
即使你強記過許多,可該不懂的,還是不懂。
柳余陷入了糾結。
要用掉最後一個承諾,讓神教她神語嗎?
不,得留著。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
萬一她當不了神,還可以用這個承諾,請求神幫忙復活弗格斯夫人——
她有些想她了。
斑斑挪著又圓了一圈的胖身子,圍著她跳來跳去,一會用翅膀給她扇扇風,一會又用翅膀給她「捏捏肩」:
[貝比,你都長了翅膀了,斑斑還以為,是那個怪物變成你的樣子……]
「斑斑,就算你胖得像懷了小豬崽,我也知道你是斑斑。」
[喂,貝比,斑斑生氣了!斑斑是偉大的雄性,就算要懷也是懷斑斑崽,噢不對!斑斑才不會像雌性一樣有寶寶呢……]
斑斑生氣了,屁股一扭,兩行眼淚一掉,就往神懷裡撲去:
[神,貝比欺負斑斑!她居然說、說斑斑胖得像懷了小豬崽!]
[斑斑可是這世界上最英俊的鳥!]
柳余很想給斑斑送一面鏡子,讓它照照自己背上灰撲撲的羽毛,和那雙黑豆眼。
鳥貴自知。
「……抱歉。」神摸了摸斑斑的胖腦袋,和胖肚皮,「小豬崽的重量不輕。看來……明天確實得少餵一頓。」
「斑?」
斑斑眨了眨它的黑豆眼,不一會,眼淚滴滴答答地掉下來。
[偏心!神你偏心!斑斑很英俊,斑斑是世界上最英俊的鳥,斑斑沒有懷小豬崽……神你偏心,噢,斑斑真可憐,誰都不愛斑斑……]
如果不是那偷偷摸摸斜飛的小黑豆眼,柳余就要信它了。
……居然還學會了裝可憐。
斑斑偷偷用神的袖子擦眼淚。
一邊看看貝比,發現她正用一種特別奇怪的眼神看它——
再看看神,他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柔,溫柔得讓斑斑心動……
噢,不對!
誰都沒來哄懷了小豬崽的斑斑!
斑斑生氣了!
「斑斑斑斑斑斑斑!」
[別以為斑斑不知道,斑斑知道一切!神您一定是覺得貝比的肉體比斑斑的好摸,才總是向著貝比!您昨天還挑了很久的衣服!]
肉體?
好摸??
挑了很久的……衣服???
柳余下意識想起昨夜的宮廷制服,回頭看了眼,卻正對上一雙流靄一樣的綠眸。
他平靜地收回視線,摸了摸斑斑翻著的胖肚皮,而後道:
「禁言術。」
聒噪的鳥鳴戛然而止,大殿陷入一片寂靜。
斑斑被丟進了一隻憑空出現的鳥籠裡。
「您……要關它?」
「當然。」神支著下頷,微笑地看著在鳥籠裡蹦來蹦去的胖鳥,「……看起來少吃一頓的決定,讓它難過得,都說起了糊話。」
「糊話?」柳余道,「斑斑從不說謊。」
鳥籠動得更厲害了。
小黑豆眼忽閃忽閃地看著她,滿滿都是愛。
聖子聖女們卻不服了。
他們譴責斑斑的滿口胡言,並且道:
「神從不撒謊。」
這時,一排綠螳螂「叮鈴當啷」地拎著籃子走進大殿。
籃子裡盛滿了鮮花餅和牛乳。
「噢,還有牛奶酥塔!」健忘的聖子聖女們立刻高興起來,「神,您今天讓我們在這……」
一回頭,那高貴俊美的神祇已經不見了。
只有那金髮少女還坐在台階上,看向他們的眼裡滿是懵懂,像是迷了路的小鳥。
「弗格斯小姐!您不來吃嗎?」
「可神……」
「噢,神不喜歡看我們吃東西……一般,我們都是回去吃的,不過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只是神會避開。」
「那神不需要吃東西嗎?」
「當然不需要,雖然偶爾,他也會吃上一些。」
柳余被分了一塊鮮花餅,一杯牛乳,和兩塊牛奶酥塔。
鮮花餅甜而不膩,牛乳裡大概加了杏仁煮,喝起了有種甜香。
「沒想到今天會有牛奶酥塔。」
「看來跟幸運女孩在一塊,我們都變得幸運了起來。」
「很難得嗎?」
柳余往口中送了一塊。
濃鬱的奶香,酥脆的口感……
這讓她想起在艾爾倫大陸時,卡洛王子為了替瑪麗賠罪,送來的宮廷糕點。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塊。
「很好吃,對嗎?」一位長相甜美的少女道,「綠螳螂不太送這個……八爪叔叔說,這個做起來有些麻煩,需要最新鮮的牛乳不斷地捶打……」
「八爪叔叔?它也會說話嗎?」
「噢,當然,綠螳螂也會,只是它不愛說話……在神宮內,所有動物的話,我們都能聽得懂。」
柳余跟聖子聖女們坐在了一起。
他們對她好奇又憧憬,性格大都簡單溫和,對她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神僕」也沒有什麼惡意。
「神僕大人,您和神怎麼認識的?是在納撒尼爾世界嗎?」
「你們可以叫我貝莉婭‧弗格斯,或者弗格斯小姐,這樣聽起來親切些。」
柳余露出了個溫軟的笑容。
在職場裡,跟同僚們打好交道也是一門學問。
微笑是永遠不會出錯的法寶。
一隻手伸到她面前:
「卡爾比‧托塔,您可以叫我卡爾比。」
柳余抬頭看去,一個清秀的、看起來略有些靦腆的少年正努力地朝她微笑,在她回以笑容時,「唰得」一下,就臉紅了。
「噢卡爾比!你喜歡她!」
旁邊的人起鬨。
「不,不是!」卡爾比突然口吃了起來,「只、只是……神僕大人,噢不,弗格斯小姐看起來太過美麗。」
「謝謝。」
柳余笑著伸出手,還沒握到,卡爾比腳突然崴了下,撞到了他旁邊那個正在牛乳的女孩。
牛乳潑到了他的褲腳管。
卡爾比臉紅得可以蒸雞蛋了:
「抱,抱歉。」
「卡爾比,快回去!你看起來像將牛乳打翻了的小狗!」
麗娜神官搖了搖頭,笑道。
「那就只好再見了,弗格斯小姐,麗娜神官,還有你們。」
卡爾比朝他們所有人點點頭,紅著臉走了。
柳余就乾脆問起這些聖子聖女們,他們平時留在神的身邊,都要做些什麼。
「不需要啊,神宮內,只有神官們會忙一些。」
他們七嘴八舌地道。
「……就像卡爾比,他喜歡看書,就會帶著書來這兒看;我喜歡花,妮娜喜歡玩游戲……神從來不管我們做什麼。只是偶爾他會傾聽,看著我們玩游戲……卡爾比有時會給神講故事,他講故事可好聽了……在您來之前,他一直是最受寵愛的孩子。」
「那神平時做什麼?」
「神啊……」聖子聖女們茫然地搖頭,「神從來不說自己的事。」
「他喜歡看著這些奇怪的球……有時,會坐很久,表情就像……對,一塊溫柔的石頭。」
一個聖子用了奇怪的比喻。
「不可妄言神。」
麗娜神官提醒他們。
「抱歉。」
柳余露出了個淘氣的笑。
下午,所有的聖子聖女都走了。
柳余沒有得到命令,就乾脆還坐在台階上看書。
也不知道是台階太舒服,還是陽光太溫暖,她看著看著,就打起了瞌睡。
麗娜神官提著花籃進來,卻突然愣住了。
台階上,那從來高高在上的存在正直起身子,銀色的長髮纏綿地滑過金髮少女雪白的臉蛋。她閉著眼睛,正安然地枕在神的腿間,身上蓋了一件白色的袍子。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
不可窺探神。
麗娜神官心想,收回視線時,卻正對上神向她看來的眼睛。
眼神對接的一剎那,麗娜神官的心猛地一窒,等再回過神,自己已經站在了殿門之外。
後背整個都濕了。
她茫然地看向大門,恍惚間視線彷彿穿透了這金色的大門,看到了輝煌神座之下的陰影。
神……好像變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八章 乞憐人
柳余醒來時,還有些恍惚。
大殿整個都暗了,只剩下幾盞幽幽的壁燈,虛空中無數星球以一種固定的軌道在默默旋轉。
她仰著脖子看了一會。
「在看什麼?」
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
「我在看……這世上有沒有一顆水藍色的星球,星球上也許還長了一隻公雞。」
「很有趣的想法。」
柳余一愣,散漫的意識立刻清醒,回頭,卻發現神座之上的人還未離去。
他正支著額頭,安靜地看著她。
狹長的眼皮微斂,長長的睫毛如豐茂的水草。
水草下,一汪綠眸清淺。
「您還在?」
她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驚訝。
「為什麼是一隻公雞?不能是螳螂,兔子,或者別的什麼嗎?」
他答非所問。
「沒有為什麼。」
柳余閉上了嘴,拒絕交流這個問題 。
她站了起來:「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台階上睡了那麼久,身體居然沒有感覺到不適。
「那你忘了你的任務。」
神座上的人突然開口。
「任務?」
柳余想起昨夜當時的話。
「他什麼會愛你?」
「一個狡詐之徒。」
「……伴在我身邊,直到我找到原因,或者直到……我厭棄你。」
她保持了一抹微笑:
「我明天還會再來。」
「不,不止。」
神走下神座,向她走來。
白色的繡著暗紋的精美馬靴踏在了遍佈六芒星的地面。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也許忘了,那麼,我再提醒你一次。答案,或者……厭棄。」
「厭棄?」
柳突然明白過來,重點是厭棄。
「您希望,我怎麼做?」
她心下沉沉,連最後一抹笑都消失了。
「是做出讓您會厭惡我的事麼?噢那可不行,萬一您太厭惡我,我可就沒命了。」
獨屬於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神對她縱使好感欠奉,可也沒有太大的惡感——真正厭惡一個人,是連看都不想看到她的,更別提去親吻她。
「我可以保證,即使我厭棄了你,也不會取你的性命。」
「真的?」金髮少女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純純的笑靨,她顯然十分知道自己的長處:「我想……讓您教我神語。」
她仰頭,純淨的冰藍色眼裡盛滿了祈求。
一個總是提出要求的女人,是會讓男人感到厭惡的。
尤其當她貪得無厭的時候。
果然,他高高的眉峰微微攢簇起來:
「你想到的,是這個?」
少女點頭:
「是的,您的語言對我來說,太難了。」
她語氣真摯地恭維他。
神卻用他冰冷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她被迫抬起頭來,壁燈暈黃色的光曖昧地照下來,在他深刻的五官上留下一道剪影,微凹下去的綠眸深邃得近乎深情。
他盯著她:
「別總是輕浮地笑。」
「你那浸滿了毒汁的嘴唇,再也迷惑不了我。」
柳余被激怒了。
她發現,當他頂著一張與蓋亞‧萊斯利相似的臉,對她輕飄飄地用出「輕浮」兩字時,依然對她擁有殺傷力。
「抱歉,昨晚,您還偷偷溜到我的房間,將我摁在窗前,親吻這張——」她嘟起嘴,看著那雙綠眸從淺色變得幽深,「佔滿了毒汁的嘴唇。」
神看著她,良久才問:
「你在他面前,也會這樣嗎?」
柳余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萊斯利。
「當然不,萊斯利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他從來不會對我說這樣刻薄的話。」
「貝莉婭‧弗格斯,你顯然十分善於美化過去。」
神似是懶得再與她多說,放開了她。
他與她擦肩而過。
柳余追了幾步:
「……那您還會將您美妙的語言,教給我嗎?」
她不怕死地問。
神一言九鼎,他說不會殺她,就不會殺她。
那麼,她就不怕了。
「明天——」他轉過身來,「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你明天就會知道了。」
神揚長而去,柳余只看得到他雪白的袍擺如雲一樣飄蕩,他消失在了黃金大門之後。
柳余也趕緊出了去。
黃金扶手上的金色豎瞳悄悄睜開,朝外看了一眼,又閉上了。
————
一夜無夢。
等到第二天,柳余早早就來了大殿。
今天是萊爾神官在,還有個……她蹙了蹙眉:黏糊糊的鼻涕蟲。
「貝莉婭姐姐,你好啊。」
娜塔西朝她露出親切地微笑。
「倫納德小姐,您又叫錯了,您該叫我弗格斯小姐。」
柳余提醒她。
「弗格斯小姐,早安!」萊爾神官右手置於左胸,對她行了個下對上的禮,「恭喜您,成為了神真正認可的僕人。」
僕人?
可真是刺耳呢。
柳余回以含蓄的微笑,她並不打算與這些信徒們闡釋她對僕人的認知——
想必他們也不會理解,只會認為,她把珍珠當成了魚目。
今天來的聖子聖女們,又和昨天不一樣了。
不過,卡爾比還在。
她將書放到一邊,自己過去打招呼:
「卡爾比先生,你們……每天都輪換嗎?」
「是的,弗格斯小姐。」卡爾比今天換了一身紅色的騎裝,這讓他看起來容姿煥發,「神官們會了避免神無聊,會經常帶一些不同的人來。」
「卡爾比先生今天也十分英俊呢。」
「謝謝,」卡爾比靦腆地笑,「萊爾神官下午會帶我們去最近的集市,如果弗格斯小姐沒事的話,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那裡有許多新奇有趣的東西,噢,倫納德小姐也會去。」
柳余卻突然想起一段原著劇情。
娜塔西確實曾經在神宮附近的集市獲得一個羅盤樣的東西,並且成功用這東西,開啟了納撒尼爾世界的聖戰。
不能!
弗格斯夫人的身體還留在醫館,如果納撒尼爾陷入戰爭……
「那我去,我也想看看,這兒的集市是什麼樣。」
柳余笑了。
卡爾比臉上泛起一絲紅,略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微微緊繃:
「能……冒昧地問一句,您和神……是情人嗎?噢不,抱歉,我原來不是那麼失禮的,只是昨天我聽斑斑說……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在追求您之前,我想,還是該問問清楚。」
「不是!」
柳余矢口否認。
就在她準備拒絕少年的追求時,神座上,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
他坐在了神座之上。
當他出現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無法移開。
他們看著他,而後匍匐在地:
「拜見神。」
「拜見神。」
「拜見神。」
「拜見神。」
柳余也跟著匍匐了下去。
「萊爾,你去神之國度一趟,豐收季要開始了。」
萊爾一怔,連忙點頭:
「聽從您的吩咐。」
他只能抱歉地看著卡爾比等人:「抱歉,下次我再帶你們去集市。」
而後,就匆匆走了。
聖子聖女們各自幹自己的事,柳余則捧著書,走到了神座之下。
她仰起頭,看著神座上俊美的神祇:
「您可以提您的條件了,神。」
一張紙像羽毛一樣飄到她的面前,柳余接了過來,展開一看,發現上面是簡單的納撒尼爾文:
[一、給神編辮子。
二、每天對神說一遍愛他。
三、幫神處理一些無聊的祈禱。
四、一週變成一次粉色的小羊羔。
五、陪神逛集市。
六、想到再補充。]
柳余:……
「您這是……」
「厭棄一個人的方式,是不斷地重復他討厭的事情。」
神溫柔地微笑。
「我拒絕。」
「為什麼?你……不是想學神語?」
「第二條,第四條,抱歉,我都做不到。」
「這是你與他經歷過的。」
「是的……這份記憶很珍貴。我不想與人分享。」柳余冷冰冰地道,「……我既不想臉上開滿惡之花,也不想再變成別人手中的玩物。羔羊……」
她看向另一邊懵懂的聖子聖女們,他們似乎聽不到她和神的對話:
「我不願意將我筆直的膝蓋打折,神。」
「那麼,神僕——」他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華麗的聲腔透出一嘲諷,「您要用您高貴的、從不彎下的脊樑,向人乞憐嗎?」
他的話如此尖銳,一下子刺破了盤桓在兩人之間的假象。
柳余不由自主地攥緊手中的紙張,手抖了起來。
他說的沒錯。
一點沒錯。
迄今為止,她在他面前所有的驕傲,冰冷,拒絕——不過是隱約察覺,他對她的一份容忍。
可正因沒錯,才顯得那麼可恨。
他戳破了她小心維護的自尊,將一切血淋淋地攤在陽光之下。
她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高貴。
「那您呢?高高在上的您,可曾體會過乞憐人的惶恐,不安,和挫敗?她總是恐懼,恐懼對方會抽回幫助的手……為了獲得幫助,她可以將自尊踩入泥裡,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可偶爾,也會想活得像一個人,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少女流著淚道。
一聲輕輕的嘆息過後,那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伸出袖子想要替她揩淚——柳余撇過頭,避開了。
「抱歉。」她冷冰冰得像一塊石頭,「雖然您說得沒錯,我應該像一個真正的乞討人那樣卑躬屈膝地乞討。但現在——我做不到。」
話才說完,迷濛的淚眼裡,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紅色蓮花。
夢一樣的美。
不一會,就將整個大殿都填滿了。
柳余看見了神收回去的指尖。
旁邊的聖子聖女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聽不到神和神僕大人之間的對話,只是看著神僕大人不一會流淚了。
神伸了伸手,而後,這漫天的紅蓮就出現了。
「第二條,第四條,可以去掉。」
「我教你神語。」
在漫天的紅蓮裡,高大的男人站在那,有一瞬間幾乎和蓋亞‧萊斯利重合起來。
他曾經為了哄她開心,在學院的河邊也用過這個法術——
可柳余很快就清醒了。
他不是萊斯利。
他是神。
一眼就看穿她偽裝的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九十九章 回祈禱
「真美啊……」
「好像是神之國度在秋收季時會放的煙花!」
「真羨慕弗格斯小姐!她哭了,神就給她變出了紅蓮焰火……」
聖子聖女們並沒有多想。
神一向寬容而仁慈,弗格斯小姐又是尊貴的神僕大人,有些特殊的待遇還是可以理解的。
只有娜塔西小臉蒼白,看起來搖搖欲墜。
卡爾比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關切地問:
「倫納德小姐,您看起來有些不舒服,需要讓麗娜神官來給你個祝福嗎……」
在神宮,生病了是不需要看醫師的。
一個祝福就夠了。
神官們的神術還是相當不錯的。
「不!我沒有生病。」娜塔西反射性地拒絕,她看向神座之下的兩人,「我……只是胸口有些悶。」
「……哦。」
卡爾比不說話了。
這樣的眼神太熟悉了……他每天都能在神宮內見到無數。
又一個可憐的、被神迷住的女孩兒,他想。
可惜,神從來不會回應這些人的痴戀。
「退下吧。」
這時,神美妙的聲音傳來,含著命令。
「是。」
聖子聖女們低下頭。
偶爾,也會出現這樣的時候,神並不總願意他們陪伴。
他們習以為常地拿起各自的東西往外走,娜塔西也跟著出門,在快要走出大殿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貝莉婭竟然還在神座之下。
她沒有走。
娜塔西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恐慌、無助、困頓,又一次纏繞住了她——如同曾經在納撒尼爾的的日日夜夜。
即使、即使到了神宮,到了神殿,到了神的面前……貝莉婭,依然是她的噩夢。
她像一塊沉沉的陰霾,永遠地罩在她的頭頂,讓她無法呼吸。
她想要短暫地離開,去沒有貝莉婭存在的地方。
「卡爾比先生,您下午……本來是要去集市的,對嗎?」
她問。
「是的,但是萊爾神官不在,我們出不去——」
「——我們可以自己出去!」娜塔西提議,她歪著腦袋,「在說,為什麼一定要萊爾神官帶著呢?神並沒有規定,我們不能出神宮啊。」
卡爾比一愣,神宮內確實沒有這樣的規定,它很自由。
但一直以來,他們也都是這麼做的。
其他人心動了。
「是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萊爾神官和麗娜神官不總是有空……而且,我們在神宮附近的小鎮內玩,不會有危險……大家都是光明信徒,怕什麼呢?」
「是的,是的!我聽緹娜小姐說,小鎮裡最近裡出現了一種七彩的雲朵糖,特別好吃!」
「去吧,去吧……卡爾比……」
聖子聖女們不甘寂寞地攛掇。
他們都還年輕,即使擁有著虔誠無比的信仰,可偶爾,也會嫌這偌大的神宮寂寞。
他們太閒了,什麼都不需要幹,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要打發。
「那就……去吧。」
卡爾比自己也有些躍躍欲試。
「走!出發!」
「那需要跟麗娜神官說一聲嗎?」
娜塔西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刻出去的欲望為什麼會那麼強烈,她說:
「告訴麗娜神官,萬一她不允許怎麼辦?我們回來後,跟她撒個嬌……麗娜神官心腸很好,一定不會重罰我們……」
「也對,神今天也不需要我們陪伴……走!」
「現在就去!」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了神宮。
柳余還不知道,沒有萊爾神官的帶領,這群活潑的少年少女依然要去逛集市。
劇情在某種程度上,依然如一輛列車,順著原先的軌跡轟隆隆往前開去。
她被扣在了神殿裡。
神果然信守承諾。
他變出了一張鎏金桌子,配了一把漂亮的薔薇花椅,就挨著他的神座。
柳余則坐在椅子上,聽他將幾個簡單的字符講一遍。
神語和世界上所有的語言不同,它發音的方式古怪無比,不僅需要舌頭,還需要用到聲腔共鳴,它的組合排列方式也異常復雜,如果沒有神講解,即使她研究一百年,也無法將那組合方式摸出來。
「神語很難,但……很美。」她用讚嘆的語氣道,「它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語言,像詩一樣。」
「我知道,它很難……你的誇獎,也並不會讓它變得友善。」
柳余:……
好吧,她閉嘴。
這時,神的手指輕輕一指,一塊方方正正的白板出現了,還有一支金色的羽毛筆,金色的字符在筆尖流淌。
不一會 ,二十個圓圓胖胖的字符出現在了白板上,一跳一跳的。
「今天,先學習二十個基礎字符……別輕視它們,如果基礎不夠扎實,也許它們能讓你摔跟頭。」
圓胖的金字符們一起在白板上摔跟頭。
柳余忍不住向旁邊看了眼,神座上,神一隻腳微微支起,手就撐在那腿上,清透的綠眸看過來——
「四十個。」
她道。
神語裡光基礎字符就有一千個。
二十個二十個地學,光基礎字符就要五十天,她等不起。
「貝莉婭‧弗格斯,學習需要嚴謹,我並不是一個會縱容學生的老師。」
那張極具殺傷力的臉板了起來。
如果換成聖子聖女們,也許會嚇得瑟瑟發抖,但連著懟過幾回,柳余早就不是貓膽子了:
「四十個,您可以先讓我試試!」
她可並不認為,遭受過大大小小考試過來的地球人會怕強記這種東西。
「不行。」
「您都沒有讓我試過,怎麼知道我不行?」
少女用她那雙水藍色的大眼睛看著他。
神繃緊了嘴唇:「再聰慧的聖靈體,也從沒有再一天超過二十個。」
「如果我做不到的話,以後不會再對您的安排提出異議。」
少女據理力爭。
沉默了會,羽毛筆尖下又流出了二十個金色的基礎字符。
四十個字符在白板上閃閃發光,美麗極了。
「我不喜歡有人頂撞我。」
「噢!當然!我不是在頂撞您,我是在跟您商量。」
神滿意了。
柳余看著那四十個金閃閃的字符,也滿意了。
一天的時間,都用來學習神語。
不僅要記住,還要會發音。
但發音這一塊,柳余早發現,對她不怎麼友好的大舌音現在已經困擾不了她。
只是確實如神說的那樣,字符記起來有些難度——明明知道它是什麼形狀,可印到腦子裡,卻像隔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紗,十分困難。
但她從來不是個氣餒的人。
她習慣在這些字符裡找規律,任何一種語言,但凡能形成體系的,都是能找到規律的,她之前找不著進入的大門,而現在,有神帶領著,就輕鬆多了。他美妙的聲音在耳邊靜靜流淌,時間都好像停止了。
在圖書館沒日沒夜強記的一個月時間,到底沒有浪費,在這時候回報了她。
她掌握得比想像還要快。
一個上午的時間,已經掌握了三十個。
她幾乎沒有一秒休息過,嘴裡嘰裡咕嚕,手中也拿著羽毛筆寫寫畫畫——
神將那支羽毛筆賜給她了。
神奇的是,寫了一上午,羽毛筆的筆墨像是用不完似的。
金色的液體像是流動的金粉,有種華貴而精緻的美。
柳余簡直愛死了這支筆——
也許是小時候過得太樸素,等長大後,她就更偏愛那些看起來華麗精緻的東西。
神也許習慣教導孩子們了,他在講課時,態度嚴謹而細致,在她犯錯時,也大多都是溫柔地鼓勵。
「很好!」
「是這樣的。」
「……沒關係,貝莉婭,你還只是個孩子……孩子,是容許犯錯的。」
當熟悉的語句再在耳邊響起時,柳余忍不住朝前看去。
他就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微微俯身,那張和蓋亞‧萊斯利相像的臉上露出困惑:
「……怎麼了?」
柳余壓下心底的一絲酸澀,搖頭:
「沒什麼。」
往事不復,多想無益。
誰知對方卻不肯放過她,伸手托起她的臉,冰涼的手指和他那雙綠眸形成對比:
「……又是這樣的眼神。」
「貝莉婭‧弗格斯,我不是替代品。」他平靜地陳述,「不要總用這雙哭泣的眼睛看著我。」
「我是神。」
他向她宣告。
柳余垂下眼眸:
「是的,您是神,我當然知道。」
他卻放開了她,重新開始教導下一個字符。
柳余抬頭看去,只看見他線條凌厲的側臉,雪袍讓那張臉越發的剔透,也越發的……冰冷。
「專注。」
柳余收回視線,專注地看著白板。
下午沒過多久,那四十個基礎字符,她已經可以一字不落地讀寫出來了。
自豪再一次填滿她的心間,柳余找回了曾經在課堂上遊刃有餘的感覺,嘴角彎了彎:
「我學會了!您看,我說的沒錯,四十個字!」
這時,神已經坐回了他的神座。
手支在黃金扶手上,正閉著眼睛休息。聽到她的話,狹長的眼皮掀開,那清透的綠眸就這樣撞入她的眼睛:
「哦?背一遍。」
柳余流利地背了一遍,又用那羽毛筆一個個寫了出來。
圓胖的金色字體在白紙上,如一閃一閃的金色星星。
神彎起了眼睛:
「很好。」
柳余還沒意識到,自己就飛了起來,落到台階前,一隻手搭到她的頭頂,輕輕按了按:
「你做到了。」
「那麼,學會這句咒語。」
華麗的聲腔以一種玄妙的方式震顫。
柳余聽著那一句,重復了一遍,問:
「這是什麼?」
「這是我對你的獎勵。第三條,幫神處理一些無聊的祈禱。這咒語,能夠將我聆聽到的祈禱分享給你。」
「你還有半天的時間,好了,現在,第一條祈禱來了。」
隨著神的話音落下,柳余身體內出現一種神奇的感覺,像是與旁邊人達成了共振一樣——耳邊,一道清脆的如百靈鳥般的女音出現:
「我偉大而仁慈的神啊,信徒愛你至狂,願向您奉獻自己純潔的肉體。即使只有一夜,信徒也願意為這一夜而死亡。」
柳余:……
她看向近在咫尺的神座:
「神,她請求與你共度一夜。」
神又坐了回去,冷淡的銀髮披散,那張華美的臉一如往常的平靜。
「總是會有這樣讓人困擾的祈禱。那麼,作為我忠誠的神僕,幫神解憂,是你的職責。」
「叫我貝莉婭‧弗格斯,甚至不叫也行。」
「處理它。」
神說。
「所以,我該怎麼做?拒絕,還是答應?」
柳余迅速地進入了狀況,臉上還帶著職業的笑容。
誰知一抬頭,卻只看到一截雪白的袍擺。
神於神座上消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一百章 波利餅
柳余只感覺到穿堂的涼風。
金色的大殿內,只剩下無盡的虛空,和虛空內旋轉的星辰。
「斑!」
這時,一隻灰色的小胖鳥吃力地鑽進來一個腦袋、半個身體,而後,被卡住了。
那窗戶是長扁形的,就在大殿的最頂端。
「斑斑?」
斑斑急切地朝她「斑斑斑斑斑」叫:
[貝比!快救我!偉大的斑斑大爺被這破窗卡住了!]
小胖鳥撲棱著翅膀,像隻可笑的公仔玩偶——
柳余踱到窗戶下,高仰著頭:
「偉大的斑斑大爺,你都跟了神了,要不……就向神祈禱,說『讓斑斑大爺趕快從這該死的窗戶裡跳出來』,怎麼樣?!」
斑斑朝她用力地「斑」了一聲後,失落地垂下腦袋:
[神不會傾聽斑斑的祈禱的……斑斑把他換衣服的事說了,神從昨天起就沒有跟斑斑說話了。]
「他平時還會跟你說話嗎?」
柳余一愣。
[噢當然,神會叫斑斑『好孩子』,還說斑斑是他見過的最可愛最機靈的小鳥兒,還獎勵斑斑好多好吃的,彩虹餅,曲曲蟲……曲曲蟲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蟲子……]
「真……叫人吃驚。」
柳余實在沒法想像出,那光風霽月的神、餵一隻小胖鳥吃蟲的畫面。
斑斑又叫喚:
「斑斑斑!」
[貝比!你不是有翅膀嗎?快飛上來救斑斑,斑斑的翅膀太魁梧啦,進不來……]
「明明是你懷了小豬崽,肚子太大,才卡住的……」
翅膀也被卡外面了。
柳余心念一動,背後的光翼就伸了出來。
光翼拍了拍,她像輕盈的羽毛一樣飛起來——自從踩過那個六芒星,她就感覺到,體內多了一股力量。
斑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鳥喙張成一個「O」型:
[噢貝比,你真美……你的翅膀真好看,像傳說中的安琪兒一樣……斑斑得承認,你現在看起來比所有雌鳥都漂亮……反正你現在不跟神在一起了,要不就考慮下當斑斑的雌鳥?斑斑一定會將所有的曲曲蟲都省下來給你——]
柳余:……
她飛到一半戛然而止。
這時,卻聽斑斑「嗷」地一聲慘叫,「啪嘰」,掉在了地上。
「斑斑?!」
她連忙奔過去。
卻見斑斑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翅膀插在圓滾滾的腰間:
[誰?!誰敢攻擊你斑斑大爺?!]
一雙小黑豆眼機警地左看右看,等看到柳余,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還伸出一隻翅膀給她看:
[貝比,斑斑受傷了……翅膀一定不美了……]
柳余無語地看著掉了幾片羽毛的翅膀:
「還很漂亮。」
她違心地稱讚了一聲。
「……斑?」
[真的?]斑斑眼淚掉到一半,小灰腦袋一下子鑽她懷裡,脆弱地叫了聲,[貝比,還是你好。斑斑愛你……]
柳余摸了摸它的腦袋:
「可是,斑斑……」
她溫柔又絕情,「我不愛你了啊。」
斑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它抽抽搭搭、傷心欲絕地:[斑斑……斑斑也不知道怎麼辦……斑斑的心分成了三份……一份給了神,一份給了你,只有一點點——]
它比出一個尾巴尖,[——給了我的雌鳥……噢,斑斑也是不得已的。]
柳余:……
「噢,我也是不得已的。」她調侃道,「我不愛別人的小鳥兒。」
[不!斑斑屬於你!]
「那你的神呢?」
斑斑黑豆眼轉了轉,頓時有了主意。
[……可是,貝比,你是尊貴的神僕,你屬於神,斑斑屬於你……所以——]它興奮地道,[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
風中傳來濃鬱得化不開的薔薇花香。
柳余則彈了斑斑的腦門一下,厲聲警告它:
「閉嘴!斑斑。我不屬於任何人。」
「即使貝比你這麼說,也依然屬於——」
「唔——」斑斑的鳥喙被一下捏住了,它眨巴了下它的黑豆眼,「唔唔唔……」
「閉嘴,不然神宮裡就會多出一隻烤小鳥。」
斑斑雖然不信貝莉婭會烤它,卻也看得出來她生氣了,乾脆就閉上了嘴,兩隻小爪子扒拉著她的衣服,不一會竟然肚皮朝天睡著了。
小小的鳥身蜷縮在她懷裡。
柳余給他蓋了一塊手帕。
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在上一回,還下定決心不要理這三心兩意的臭鳥,可等它每天巴巴地拿來自己藏起的食物,那張毛絨絨的臉硬擠出討好的笑容,那顆心,就又忍不住軟了又軟。
決心一退再退。
不能這樣。
柳余伸手將手帕扯了下來,軟弱與溫情,並不適合此時的她。
而同時,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耳邊又響起了接連幾個祈禱,都是對神各種花式表白的。
有溫柔婉約派,比如:
「……看見太陽,想到神;看見月亮,想到神;看見青草大地牛羊,都想到……神您永遠在我心間。」
豪放派的,則類似於:「……今夜星光璀璨,我在月下曬著裸露的身體,只等神您乘著清風和稻香,前來與我在麥田相會。」
這個世界……真瘋狂。
柳余想。
她重新又念了遍咒語。
那種奇妙的、彷彿與某個強大存在擁有著某種聯繫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
面前出現了七八幅畫面。
而這畫面裡,果真有拈著花對神祈禱的清新少女,有躺在大石頭上、裸著身體曬月光的蜜色女郎,甚至還有白髮蒼蒼的老婦想要臨死前,與神快活一把……
而她似乎只要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就可以回應這些人的祈禱。
柳余選了白髮老婆婆。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團雲霧裡,降落。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奇特的力量,將她與那老婆婆的神魂對接——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出現,直接斬斷了兩人之間的聯繫。
神於半空落下,長長的銀髮幾乎飄到她的臉上:
「貝莉婭‧弗格斯,當你選擇回應的那一刻起,祈禱就會生效。」
柳余眨了眨眼睛,無辜地道:
「可是……您之前沒說清楚。」
神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挺拔的身影如雲霧般消散,投入了那副畫。
柳余瞥了一眼,發現剛才裝著老婆婆的畫被黑色的霧氣馬賽克了。
誰也窺見不到。
神……會和她……
柳余讓自己打住這個危險的想法,即使他和萊斯利不同,她也不樂意見到這一幕。
不到十幾秒,身前又出現了一道影子。
那沉沉的陰影將她罩住,柳余下意識抬頭,卻見神那張冰雪鑄就的臉上,一雙綠眸如洶湧的暗河,彷彿有什麼要迸發出來——
可不一會,那暗河就消失了。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貝莉婭‧弗格斯。」
他喚了她一聲,就在柳余以為,他要再度開口時,他卻如一陣風般,消失在了面前。
她在原地站了會。
連自己都不明白,在剛才那一刻,她到底想了什麼。
柳余將椅子桌子歸位,就帶著羽毛筆往回走。
走到一半,卻碰到了卡爾比一行人。
他們像剛放飛過的小鳥兒,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嘰嘰喳喳個不停——有幾個手裡,還拿著一支彩虹糖。
「噢,集市上好有趣!卡爾比,我們下次再去!」
「我要再多買幾支彩虹糖回來送人!」
柳余心生一股不妙之感。
大概是她盯著彩虹糖太久,讓卡爾比誤會了。他將手裡還沒剝糖紙的彩虹糖遞過來:
「弗格斯小姐,我多買了一支,但願您不要覺得冒昧。」
卡爾比就買了這一支。
柳余卻盯著他另一隻手拿著的黑色圓盤子,上面一根指針不斷晃來晃去,盤子上有無數縱橫交錯的線。
她擺出好奇的表情:
「噢,這個盤子看起來真特別……它是什麼?」
卡爾比向她解釋:「這是倫納德小姐在集市上見到的,因為我對羅盤上的星圖很有興趣,就買了下來。」
「是您買的。」
柳余看了娜塔西一眼。
她好像對這個羅盤並不感興趣,只是一直盯著自己:
劇情變化了……
本該去娜塔西手裡的羅盤落到了卡爾比手裡,雖然不知道變化的原因是什麼,可如果是卡爾比的話……
問他要過來,應該不難。
她心想著,笑得就越發親切柔美了,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清純與嬌豔兼具,在人群裡簡直閃閃發光。
卡爾比的臉一下就紅了,還不等柳余開口,一股腦就將羅盤和彩虹糖塞了過來:
「這,這個給您!希望您不要嫌棄!」
「謝謝,卡爾比先生。」
柳余臉上的笑更燦爛了,甜得像是能糅出汁兒來。
卡爾比羞窘得跑了,這個知識淵博的少年意外的清純,其他人也紛紛跟柳余告辭,她抱著得來不費工夫的羅盤和彩虹糖高高興興地回了庭院。
才到庭院,門還沒開,綠螳螂就「丁零噹啷」來送食物了。
籃子裡,是三塊綠油油的、像是用植物汁液混合麵粉做成的餅,還有一小片乾奶酪,肉卷,和牛乳。
瑪格麗特像清風一樣經過,在快要走過她時停了下來:
「噢,瞧瞧,今天是什麼晚餐?」
「噢是波利餅!怎麼會有波利餅?」
她驚訝地眉毛都一高一低了。
柳余將東西從籃子取出,打發綠螳螂走:
「波利餅?為什麼不能有波利餅?」
瑪格麗特更驚訝了:
「噢我懷疑你以前一定是活在另一個世界……波利餅的寓意,是『忠誠』。」
「這也有寓意?!」
柳余頓時覺得,手裡的餅不香了。
「噢,當然……很久以前,有一叫波利的,他很愛他的夫人,可他的夫人卻與馬夫廝混。波利發現了,很痛苦,就特地下廚做了一塊綠色的餅,給他夫人吃,他想警告他的夫人,可他的夫人不明白。最後……被砍死了,這件事當時很轟動,後來,這餅就叫波利餅了。」
瑪格麗特絲毫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個多麼驚悚的故事,聳了聳肩,「……不過我想,也許是廚房的八爪魚今天想來點酸的。波利餅很酸,很酸,很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一百零一章 星星餅
柳余面無表情地啃了一口。
酸澀的口感,讓這綠油油的餅看起來更可怕了。
「瑪格麗特小姐,您要來一塊嗎?」
「噢不,我今晚減肥!」瑪格麗特看著她吃,眼睛鼻子都皺一塊了,「……正好,最近肚子上長了些肉,我就不吃了!再見,幸運女孩!」
她提著輕巧的步伐走了。
柳余也吃不下這重口味,放到一邊,吃了乾奶酪,肉卷,還喝了牛乳。全部吃完,就開始研究起那塊羅盤。
暗沉普通的一塊鐵盤,冷冰冰的手感,其上縱橫交錯著銀線暗織的網格。
為什麼……它會這麼輕易地到她手裡?
也許是壞運氣久了,難得這麼輕易地得到,柳余反倒有些患得患失。
旁邊銀色的西洋鏡裡照出一個窈窕儂纖的少女,她髮間粉色的花朵在壁燈暈黃的光下,有種朦朧的美感——
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幸運花的緣故?
柳余若有所思,等意識到,才發現,自己捏著羅盤在鏡子前傻站了很久。
羅盤沒什麼反應,明明在小說裡,它一碰到娜塔西,就像碰到了知己,光芒大作,而現在,只是黑沉沉的一塊鐵,黯淡無光。
柳余試了試傳說中的「滴血認主」——
很顯然,這東方的法子不適用於西方。
她和這羅盤天生磁場不合。
折騰了半天,柳余放棄了。
她將它藏到了屋子的最高處,那兒,有一塊突出的岩石——放好,還用灰撲撲的石頭蓋住了。
誰也不會想到這兒。
柳余像隻藏了食物的鼴鼠,梳洗好,就心滿意足地躺到床上睡覺了。
睡著前,還在想:明天一定要讓神教她六十個字符才行……這樣她就能盡快學會神語,看懂鐵片。另外,弗格斯夫人可等不了太久……
一肚子的心事沉沉地壓著,讓她的眉毛緊緊攢簇,而過了會,又舒展開來。
夢裡,是一泓幽幽的月亮。
銀色的月亮飄啊飄,飄到她手裡,被她一捏,捏出了兩泡水。
柳余嚇了一跳,就醒了。
天亮了。
瑪格麗特和伊迪絲在庭院外交談。
「伊迪絲小姐,早安!這麼早,您去哪兒?」
「麗娜神官傳話,說神召喚我!」
「噢,你真幸運!你回來,一定要告訴我,神長什麼樣……我猜,神一定特別美……」
柳余的意識立刻清醒了:
神召喚伊迪絲,為……什麼?
很快,她就知道為什麼了。
當她左手拿著書,右手拿著羽毛筆跨進大殿時,就看到她平時坐的台階上,藍裙子的伊迪絲就坐在那兒。
她正捧著書,專注地看著。
而她背後的神座上,神已經坐在那兒。
他一隻腿支著,左手就撐在那腿上,整個人懶懶散散地靠在一邊扶手,微側著頭,和伊迪絲在說些什麼。當她進來,還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裡,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望無際的深海。
柳余若無其事地走到台階之下,右手置於左胸,行了個禮:
「神,早安。」
神未答她。
柳余卻已經抬起頭,笑得自然又親切:
「神,我想,今天也許我可以一次學習六十個基礎字符。」
「弗格斯小姐的笑,總是那麼讓人如沐春風。」
「謝謝,那麼——」
「——今天我答應了伊迪絲。」
神道。
柳余一愣,她看入他的眼底。
純淨明媚的一片綠,波瀾不驚。
「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六十個不行的話,五十,四十也行。」
柳余擺出更謙遜的姿態。
她能感覺到頭頂熾熱的溫度,像是有人在用燙得火熱的刀片切開她的頭蓋骨,看清裡面到底有什麼。
神良久不語。
柳余抬頭,卻見他微斂的雙眸下,是乍冷的拒絕。
於是她知道了,他今天不會再教她——
起碼現在不會。
「那麼,不打擾您了。」
柳余還朝明顯有些緊張的伊迪絲小姐露出個鼓勵的微笑,而後帶著書和筆,去和其他的聖子聖女們坐了。
也許,她能求助下卡爾比。
聽說他是個語言天才。
卡爾比挪出了一個位置,熱情地招呼她:
「弗格斯小姐,坐這兒!」
柳余朝他笑了笑,順勢坐了下來:
「卡爾比先生,早安。」
卡爾比笑得像朵太陽花,他問她:
「弗格斯小姐,早安。昨天的彩虹糖好吃嗎?」
「非常好吃,很甜。」柳余笑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還有……謝謝您的羅盤,我很喜歡。」
卡爾比撓了撓後腦勺,他的臉又紅彤彤得像蘋果了:
「您、您要是喜歡,我回頭,再、再去給你買點!」
柳余微笑著說謝謝,而後攤開書:
「卡爾比先生,聽說,您學什麼語言都很快。」
卡爾比湊了過來,他眯著眼辨認看柳余膝上的書,而後晃了晃頭:
「噢,神語。」
他努力睜大他那雙有些圓溜溜的眼睛:
「弗格斯小姐,這神語……我可一竅不通。」
「那是神的領域,我想……也許是因為弗格斯小姐是神契約的神僕,才有這本領。我,無能為力。」
「那您能跟我說說,您平時學習語言時,都是用什麼樣辦法?」
這就難不倒卡爾比了。
他那張略帶嬰兒肥的、白淨的臉舒展開,看起來可愛極了:
「噢,您要不聽聽……但願能給您幫助……」
可愛的少年,與嬌美的少女一個專注地說,一個專注地聽,氣氛看起來十分融洽。
只是年輕的聖子聖女們感覺有點……怪。
今天的神殿既讓人感覺不到花香,也感覺不到氣流——它像是被凍住了。
可左右看去,一切都還是原樣,神高坐於神座之上,虛空內星球不斷旋轉,金色的牆壁上狂獸正威嚴地看著他們。
沒有任何變化。
時間悄悄流淌。
柳余發現,卡爾比說的幾個語言技巧十分實用,即使放到神語上,也是適用的。對著他的笑容就不由更加真摯起來:
「謝謝,卡爾比!你幫了我大忙!」
卡爾比撓了撓頭,似想起什麼,對她發起邀請:
「……再過三天,就是神之國度的秋收節!那天會非常有趣,我、我想邀請您……噢不,您願意出去看看嗎?到時,你會看到滿城的焰火……」
「對了,其他人也會去,包括您的妹妹,倫納德小姐。」
卡爾比補充了一句。
娜塔西?
柳余想起那個毫無動靜的羅盤:也許……不是這隻羅盤?
「我接受您的邀請。」
她笑著答應。
卡爾比立刻就高興了:
「那、那到時見!」
一陣風過,神座的人消失了。
聖子聖女們立刻就發現了。
「噢,神今天離開得真早。」
「看起來,神……有什麼困擾。」
窗外下起了大雨,天陰沉沉的,瓢潑一樣的雨打在透明的窗玻璃上,發出「淅淅瀝瀝」的響聲。
外面一下子黑了起來。
聖子聖女們面面相覷,他們看起來有些不安。
麗娜神官站出來:
「神離開了,你們也該離開。」
她看向柳余:
「弗格斯小姐留下。」
聖子聖女們紛紛站起來,提花籃的提花籃,拿書的拿書,他們小心翼翼地沿著牆邊走,誰也不敢靠近正殿中央,生怕被那陰影吞噬了靈魂。
伊迪絲經過柳余時,小聲地道:
「我知道,神不是為了我。」
柳余看向她:「也許,神祇是偏愛你我這樣的長相。」
伊迪絲搖頭,卻什麼都沒說,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所有人都離開後,大殿一下子空曠了起來。
麗娜神官走到她面前,她將她的花籃遞來:
「弗格斯小姐,我能拜託您一件事嗎?」
「麗娜神官,請說。」
柳余接過花籃,卻看見花籃裡,有一碟子玫瑰色的……星星餅?
星星餅上還冒著熱氣。
「我想請您將它送到神的身邊。」
「星星餅?我記得,神並不喜歡人類的食物,為了避開,他還會在綠螳螂來前離開。」
「看到外面的雨了嗎?神之國度,四季如春,它是被神眷顧的土地,常年充滿著陽光,空氣裡洋溢著花香……從沒下過雨。」麗娜神官臉上有著憂傷,「現在,它下雨了。」
柳余一愣,她想起一個荒謬的猜測——
「您的意思是……」
「所以,我想請您將這些星星餅送過去。幾天前,神讓伊迪絲小姐在廚房,做了許多——我想,神也許會喜歡這些星星餅。」
「您可以自己送。」
柳余道。
麗娜神官搖頭:「弗格斯小姐,您是尊貴的神僕,是得到神認可的信徒,您和我們不一樣。」
柳余想起今天沒有達成的目標,接了過去:
「神在哪兒?」
「請隨我來。」
麗娜神官領著她,繞過無數長廊,最後,走到了盡頭。
一條被白光籠罩著的長廊。
「前面,就是神的內殿。」麗娜神官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我們無法進去。但您身上有神的烙印,您能過去。」
麗娜神官雖然經常板著臉,但性格不壞。
她不會害她。
柳余踏上了長廊,一步步穩當地走了過去。
當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金色的大門「轟然」洞開——比之前更華美更精緻的殿堂,對她敞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一百零二章 神睡覺
入眼,是無盡的奢華。
金色的、如流淌著金子一般的華美殿堂。
納撒尼爾無比昂貴的水晶,在這裡到處都是。
嵌了綠寶石的鎏金壁燈,隨處怒放的紅色薔薇,雪白的嵌了金絲的毛絨地毯……
圓形的穹頂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畫,濃墨重彩。
壁畫上,身披金色鎧甲的男人站於高山之巔,胯下,是一隻純白的獨角獸。而他目光所及之處,黑白兩大陣營如被收割的麥子,一茬茬倒下。
鮮血澆灌著蒼茫的大地。
白鴿在天空之上飛翔。
而男人銀色的長髮,從盔甲精美的鏤紋裡飄出來。
柳余彷彿聞到了空氣中鐵與血的氣息,她被迎面而來的磅礡氣勢震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隻和華美殿堂毫不相襯的小胖鳥跌跌撞撞地飛來,它像是喝醉了。
[噢貝麗……你、你怎麼到這兒了……你、你在看、看什麼?]
「看畫。」
柳余仰著頭。
[畫?噢,那畫啊……]
斑斑打了個嗝,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
「你喝酒了?」柳余驚訝地,「他居然給你一隻鳥喝酒……」
[噓……]斑斑飄到地上,翻了個身,[不要告訴神……斑斑,斑斑偷喝了一口,就、就一口……你、你是來找神的?他、他就在裡面,一直、一直往前,走、走到頭,你、你就會看到了……]
斑斑還沒說完,眼皮就耷拉了下去,不一會,響亮而有規律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柳余:……
她將斑斑放到一邊,用手帕蓋好,提著花籃,踏著雪白的絨毯繼續往裡。
內殿比想像中要大,柳余一連穿過幾條長廊,才到了斑斑說的盡頭。
金色的大門微微敞開著,她之前見過的狂獸盤踞在門上,它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暈黃的光,從裡面流瀉出來。
柳余提著花籃走了進去。
陽光被曬得蓬鬆柔軟,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伏在桌前的男人。
金色的、雕滿了纏枝花紋的長形桌子,桌旁,是鋪著蓬鬆被子的鎏金大床,雪白的寬袍和長長的銀髮旖旎在一色的寬椅上,襯得那個一杯杯喝酒的男人,有種清透、又執拗的矛盾感。
陽光打在他身上,那執著鎏金盃的手骨節分明,像最上等的白玉。
柳余走到了桌前。
他似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是麗娜神官讓我送來的。」
柳余恭敬地行了個禮,而後將籃子裡的星星餅放到了桌上,她知道,剛才的打算破滅了。
神的心情,確實不怎麼樣。
她的四十個字符,泡湯了。
他喝了一杯酒,沒理她。
「那神,再見。」
柳余提著空花籃,轉身往外走。
「坐。」
他道。
柳余轉過身:
「您可以叫伊迪絲小姐來陪您。」
男人抬起頭,那雙綠眸泛起微微的漣漪,很快,又變成了平靜:
「她進不來。」
「您可以跟她契約。」
柳余面色平靜地提議。
「我也可以毀去納撒尼爾。」
他溫柔地笑。
可柳余卻從那平靜的口氣裡,聽到了威脅。
她坐了下來。
神從半空中,又招出一個鎏金酒杯,倒滿酒,推到她面前:
「喝。」
黃澄澄的酒夜在杯中,像是清透的琥珀。
柳余喝了一口。
綿密又醇厚的口感,品起來,倒像是……櫻桃。
「很好喝。」
她放下酒杯。
他卻與她碰杯:
「我一杯,你一口。」
說完,一仰脖,漂亮的下頷線露出來,性感的喉結往後滑了一下。
酒杯裡的酒乾了。
柳余又喝了一口。
酒卻像永遠都喝不完似的,兩人誰都沒說話,沉默地對著,整整喝了大半天…
直到天黑,窗外,雨還未停。
柳余有些醉了。
腦袋裡,開始蒸發起熱氣,有些暈乎乎的。她知道,不能繼續了,年輕的男女在一塊喝酒,容易出事。
「時間不早,我該走了。」
她向他告辭。
他卻將桌上的碟子推過來,當眼神一對,柳余才發現不對勁。
他……像是醉了。
指著盤子:
「吃!」
「我……」
對著一個明顯武力值超過自己的男人,柳余沒想起衝突,她拿起盤子上的星星餅,正要張嘴,星星餅就被一股力量打掉了。
玫瑰色的餅掉在地上,碎成了兩瓣,乍一眼看起來,像顆破碎的心。
「您幹什麼?」
柳余看著地上的星星餅,又看看桌邊的男人。
「你吃過了!」他控訴般看著她,玉白的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就在三天前,噢不,四天前!」
「您醉了。」
「我沒醉!我記得,那天,圖書館……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一個陌生人。沒有星星,絕對沒有!」
他用強調的語氣。
柳余沒有答話。
她想起圖書館,神將她抵在書架上細細端詳的情景,心中不由生起一種讓人不快的猜測:
「您……一直在監視我?」
「噢,當然!他理所當然地道,「我的羔羊群裡,混進來一隻狼,我當然得保證羔羊們的安全。」
「您醉了。」
柳余不想再說,轉身要走。
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光罩,光罩阻隔了她的去路。
「我沒醉,我記得一切!」
「……你跟比伯跳舞,你誇他跳得很好,你還誇他英俊!你跟卡爾比聊得很高興,你拿了他的彩虹糖,還有羅盤,你還要跟他去秋收節!噢,想都別想!我是不會讓一個詭計多端的女人,去蠱惑這些純潔的孩子的!我要讓你吃波利餅,很多很多波利餅……」
他的話變得多了起來,這讓柳余想起,在艾爾倫大陸時,第一次喝醉酒的萊斯利。
那時,他也像個小話癆。
她緊緊地閉上了嘴巴,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道牽著,往回轉。
她被按到了桌前。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對面,那雙明媚純淨到了極致的眼睛,此時蒙了一層水:
「我都記得,我什麼都記得……」
「我記得,你說……愛,是自私和佔有。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問伊迪絲?我讓她佔了你的位置!你為什麼不叫我吃一塊星星餅?你不想知道,我看見誰了嗎?我偏要告訴你!我,我看見你了……」
「我……」
柳余張了張口,「我不愛萊斯利先生以外的任何人。」
「噢,我看見你了……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他似乎連耳朵耷拉下來。
柳余的眼神軟了下來:
他太像喝醉酒的萊斯利了……
「騙子,狡詐者!」他突然抬頭,看著的眼神似茫然,又痛苦,「我為什麼會看見你……我不愛你……萊斯利那蠢貨才愛你……我會忘記你!一定會。」
他一杯又一杯地灌起酒來。
酒液進得急,將雪白的袍子都打濕了。
柳余起身,發現面前的罩子打開了。
正要走,卻聽身後卻傳來熟悉的一聲:
「願你似星辰!」
她轉身,卻見剛才還胡話連篇的男人高舉著鎏金盃,朝空中做了個「對杯」的姿勢。
他喊:
「願你似星辰,永不墜落!」
「願你似星辰,永恆閃耀!」
「……」
他喝得更醉了。
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純真而稚氣的笑容。
柳余想起了學院旁的伯納湖,想起了那個星辰之夜,想起了無數個時光。
他似是看到她,皺著的眉頭鬆開,像是忘記她剛還陪著他喝酒:
「是貝莉婭……是萊斯利先生的貝莉婭……」
柳余覺得不對,下意識要跑,卻被他伸手一帶,直帶入他的懷裡。
「放開我!」
柳余掙扎起來。
可那點力氣,與他浩瀚的神力相比,弱小得不堪一擊。
他用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角輕輕一碰:
「……奴隸,親吻了國王。」
「現在,換國王親吻奴隸了。」
他朝她露出滿足的笑。
柳余的掙扎一瞬間停止了。
雪松的氣味,夾雜著濃烈的酒氣將她包圍。
氤氳的熱氣裡,一切顯得真實又不真實。
而面前這張帶著笑的臉,與記憶中的少年、青年,重合了起來。
他褪去了身上層層疊疊的面紗,在她面前展露了真實。
這是一個極為英俊的男人,一張極為英俊的臉。
鋒利的眉骨,高挺的鼻樑,唇很薄,但吻起來很熱烈。一雙綠眸明媚如春水,而現在,滿滿裝著對她的記憶,和愛意。
他對她說:
「奴隸,親吻了國王。」
這是她的萊斯利先生。
「貝麗……你又流淚了,你總是這麼愛流淚。」
他替她擦淚,冰涼的指間輕輕落到她的臉頰,輕盈得像一道羽毛。
這是她的萊斯利先生。
「你是誰?」柳余凝聚起最後一絲理智,她問,「你是蓋亞‧萊斯利,還是……神?」
「我是誰?」
他晃了晃腦袋。
「你是我的萊斯利先生嗎?」
她撫上他的臉。
酒精讓他的大腦也開始混亂了:
「我不知道……萊斯利?噢,那個蠢貨?我怎麼可能是他!我希望我是,不,我希望我不是……我憎恨他,厭惡他……可他是我……我是誰……對,我是……我是蓋亞‧萊斯利,是貝麗發誓,會永遠愛著的萊斯利先生……不……她欺騙了我,不對,她欺騙了萊斯利……從一開始……」
「我是萊斯利先生。」
最後,他固執地點頭,像是要讓自己確信。
「那麼,換國王親吻奴隸。」
柳余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如果有錯,也請讓她在這孤獨的現實裡,放縱片刻……
兩人如藤蔓一般,纏繞在了一起。
他們擁抱著彼此,熱烈地輕吻著彼此,像是親吻著走丟多日的愛人。
唾液交纏,金髮與銀髮交錯。
藍色和白色糾纏在一起。
「嗯。」
她猛地舒張開,被他箍住的地方有些疼痛,他卻不放過她,她忍不住張大嘴喘息。他攀上來親吻她,醇厚的酒精在彼此的唇舌間纏繞,一點點的酒意,就已經讓她恍惚。
只能看到頭頂搖曳的光影。
一圈,一圈,又一圈。
一滴眼淚掉下來,卻被輕輕啄吻去。
「貝麗。」
他將她抱到了蓬鬆柔軟的金色大床上。
「萊斯利。」
她叫他,弓起身,揉著他散落在她胸口的頭髮。
他咬得她很疼,他給她的疼痛,讓她快樂又痛苦:
「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被子被踢散了,皺巴巴地掉在地上。
一條腿伸了出來,很快,又被捉了回去。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停了。
月亮悄悄地躲進雲層,空氣裡有鮮花盛開,彌漫著熱烈的、芬芳的氣息。
柳余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卻對上一雙結了冰的綠眸。
他看著她:
「貝莉婭‧弗格斯,你還和從前一樣輕浮,總是趁著我喝醉……勾引我。」
對著那雙眼睛,柳余瞬間意識到,昨晚的萊斯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這個冷酷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只是那層神聖的薄紗,再也無法罩到他的頭上。
她更清晰地看清了他。
他也許是神,卻更是個男人。
刻薄,又嚴酷的男人。
「神也會失憶嗎?」柳余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您沒失憶,應該記得,一開始,是您以要毀了納撒尼爾脅迫我陪您喝酒,也是您強迫親吻了我。」
他近在咫尺的臉,美得像是被上帝親吻過——
當然,他本身就是上帝。
「如果你沒進來,什麼都不會發生。」
柳余一窒,她當時真是昏了頭了……
不過,這身體居然能一點不適都沒有。
「那您要我付費嗎?我不介意給您一塊盧索。」
她反唇相譏。
他的嘴角有些僵:
「一塊盧索?!」
緊接著,意識到什麼,又道,「你把我當那些……」
「您別誤會!他們的技術比您好多了。」
「貝莉婭‧弗格斯!」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柳余掀開被子,下了床,撿起地上的衣裙要穿,卻發現從腰間到領口,都被撕破了。
身後拋來一件雪白的、繡了銀色日月的寬袍,美妙的聲音硬邦邦的:
「即使中了你的計,我也會負責。今天,我會向所有的世界宣佈,我,蓋亞,擁有了神妃。」
神妃?
莫非之後還會有神后?
「抱歉,我沒興趣。」
柳余福至心靈地道,「如果神,您一定要負責的話,我有一個請求,求您救活弗格斯夫人。」
「叫我蓋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一百零三章 神生氣
「篤篤篤。」
「篤篤篤。」
一大清早,位於神宮僻靜角落的庭院內,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弗格斯小姐?」
「……弗格斯小姐?」
「……您在不在?在不在?」
麗娜神官連敲了兩回,屋內都沒有反應。
她思考了下,決定去敲旁邊的人問一問,瑪格麗特經常在外面廝混,伊迪絲小姐……應該在。
伊迪絲過了一會才開,她用身體半掩著門,看起來有些不安:
「麗娜神官,您這麼早來……是有事嗎?」
麗娜神官看著她金髮的長髮亂得像剛在草地上滾過,晨衣沒披好,一半落下來,露出肩膀上小小的紅印子。
她迅速就判斷出,她剛才幹了什麼。
朝她安撫地笑笑:
「別緊張。我來……只是問一問,您知道弗格斯小姐去哪了嗎?」
「我找她有些事。」
「弗格斯小姐?噢,她應該……」
旁邊的窗戶打開,露出一顆栗色的腦袋:
「弗格斯小姐昨晚沒回來!」
瑪格麗特用一種格外曖昧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
「沒有……回來?」
麗娜神官像是吃了一驚。
伊迪絲從來沒見過,這個向來沉穩的女神官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嘴巴張得,像是生生吞了一個雞蛋。
「是……有什麼問題嗎?」伊迪絲想起那個總是高高昂著頭的少女,想要幫她說些話,「弗格斯小姐也許是去了圖書館……她很喜歡看書。」
麗娜神官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伊迪絲小姐,我情願是你。」
「您在說什麼?」
屋內突然傳來的動靜讓伊迪絲的臉突然脹紅,「麗、麗娜神官,我……」
「進去吧。」
麗娜神官擺擺手。
伊迪絲看了她一眼:「那,麗娜神官,抱歉,早安。」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伊迪絲小姐的情人,總是很神秘。」
瑪格麗特翻了個白眼。
麗娜神官看了她一眼:「瑪格麗特小姐!請記住,一位淑女,應該時刻保持優雅,和適度的好奇心。」
「抱歉!」瑪格麗特聳了聳肩,「這神宮太無聊了……您不能讓我這點樂趣都沒了。」
「再見。」
麗娜神官不願意在蠢人身上浪費時間。
她去了祈禱室,又提著花籃去佈置宮殿,聖子聖女們已經來了,他們看見她,都高興地打招呼:
「麗娜神官,早安!」
「麗娜神官,早安!」
麗娜神官一個個招呼打過去,當萊爾神官又領著他弟弟的情人過來時,麗娜神官把他叫到了一旁。
「萊爾神官,以後……您不能再讓倫納德小姐進來了。」
萊爾神官一愣,他和麗娜神官向來不干涉彼此的工作:
「為什麼?」
「您難道不記得,神說過,她是該被驅逐的存在。」
「可神留下了她。」萊爾神官說道,「您如果跟她相處,就會知道,她是一個多謙遜、多善良的女孩!她從來沒有想過害人,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那些過去,也是她太善良,才受了惡魔的蠱惑!」
「噢光明神在上——」麗娜神官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萊爾神官,您……愛上她了?您居然跟您的弟弟,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萊爾神官沉默了:
「我無法控制我的心。」
他道。
「一個好女孩,絕對不會挑動兄弟兩個同時對她動心。她應該避嫌。」麗娜神官板著臉道,「瑪格麗特沒罵錯。」
「麗娜神官……」
就在這時,大殿的門開了。
神緩緩地從門外走來。
光與他同行。
流雲似的白袍幾乎迤地,連著垂順的、水銀一般的長髮,和極致凌厲的美貌一起,對人形成劇烈的衝擊——
麗娜神官,萊爾神官,聖子聖女們下意識要匍匐下去。
可彎到一半的腰和膝蓋,都停住了。
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向神背後、安靜跟著的少女。
她低垂著頭,姿態謙恭,可他們都注意到,她身上,與神一模一樣的白袍。
那是神之國度一年才能上貢出一匹的雲布裁剪而成。
雲布從誕生之起,就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吐絲的春蠶,必須用最純淨的玉露培養,那樣它吐出的絲才會純淨如雪,毫無雜質,能夠承載這世上最強大的神力。而織布的,必須是神之國度最純淨的少女。她們自心靈到身體,都純潔無比,平時不會幹任何活計,以保持指腹最佳的柔軟,一過二十,就自動淘汰。而白袍上的日月銀紋,是神之國度最厲害的大神官親自刻成——
神珍愛他們對光明的虔誠,從未將它賜予過旁人。
即使是傳說中最受寵的聖靈體,也不曾擁有過。
而現在,這樣珍貴的雲袍,就穿在一位窈窕纖瘦的少女身上。
不不不,弗格斯小姐,本來就是尊貴的神僕。
擁有任何賞賜,都不該感到驚訝。
他們告訴自己。
娜塔西的頭磕在了地上,神殿的地面又冷又硬,卻不及她的心。
她努力地走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地方,可這個地方,卻始終有一層烏雲罩著,她搆不到她想要的東西——她與萊恩約會,她對萊爾微笑,她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卻比不上貝莉婭姐姐的一張臉。
她冷得牙齒都開始打顫,卻還是拚命閉緊嘴,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唯有動作慢了半拍的麗娜神官看出了點不同。
她看到了少女身上比昨天更縹緲、更神秘的氣質,那氣質讓人想起神,讓人……望而生畏——
彷彿與他們這些人,已經分出了遙遠的界線。
那是屬於神秘領域的東西。
而更叫人驚訝的,是她的臉……
被人人羨慕的柳余,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高興。
救弗格斯夫人的請求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他讓她叫她蓋亞。
「蓋亞?那您尊貴的姓氏呢。」
柳余問。
「……世界還未誕生,我就誕生了。我沒有父族,也沒有母族,醒來時,我就知道,我是蓋亞,唯一神。不需要姓氏,我,是唯一。」
他用平靜的語氣陳述。
說話時,人已經掀被下床,舒展著的四肢修長而有力,從肌肉到線條,都完美得不可思議,如傳說中的阿波羅,只是,這個阿波羅是赤裸的。
柳余挪開了視線,她還記得,比蓋亞‧萊斯利更具衝擊力的份量。
那讓她痛苦的龐大。
他不避諱她的眼神,一件件地穿衣,裡襯的扣子,扣到了最頂端,露出一截精緻而美麗的脖頸。他的動作始終優雅而迷人,好像穿衣,是件神聖的、值得慎重對待的事。
甚至還撿起她丟下的白袍,替她親手穿上,好像她是個不懂事的、鬧脾氣的小孩兒。
「貝莉婭‧弗格斯。」
他低著頭,替她束好裡衣銀灰色的腰帶,又抬起她的手,讓外袍的袖管穿過她的手臂,整理外袍。最後,才抬起頭,那雙看著的綠眸裡蕩漾著譏誚,「抱歉,我拒絕。」
「我不會救弗格斯夫人。」
「為什麼?這對您來說,輕而易舉。」
「輕而易舉?是從那骯髒的黑暗生物口中聽來的?是的,不算難。」蓋亞冷漠的臉,像是冰冷的大理石雕,有種高傲的蒼白,「但這違背了我的原則,我不會插手人類的生和死。」
「原則?什麼原則?」
她像是重新被綁到了火刑柱上,熾熱的火舌開始灼燒她的裙擺,烘烤著她的皮膚,她聞到了長髮被燎焦的氣味,也看到了弗格斯夫人隔著重重的火焰,對她微笑。
這讓她憤怒,而蓋亞臉上的無謂,又加深了這憤怒。
「您的原則,難道是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類,被綁在火刑柱上,被活活燒成焦炭嗎?」
她譏諷地問。
蓋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當你們人類將豬羊架在烤架上烤熟時,也會心軟嗎?」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貝莉婭‧弗格斯,承認自己沒有想像中那樣大義凜然並不難。我想,當豬變成烤乳豬時,肯定也是不情願的。」
「啪——」
柳余打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偏過頭去,臉上有著不可思議,因太過驚訝,那表情甚至未變:
「是我縱容了你。」
他道。
他的平靜超過了憤怒,當接觸到少女的眼淚時,又撇開了:
「眼淚並不是武器……講些道理,貝莉婭‧弗格斯。」
「道理?」
柳余咬著牙,她無法控制自己,眼淚不斷地從眼眶裡往下掉,瀑布一樣。
昨夜的酒精似乎還在身體裡並未蒸發,讓她頭腦發暈:
「什麼道理?!是您昨晚跟一隻烤乳豬睡覺的道理,還是您要將烤乳豬封成神妃的道理?是您對著一隻烤乳豬又舔又咬的道理——」
「——貝莉婭‧弗格斯。」他打斷她,臉上有著不經意的狼狽,「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您昨夜的熱情怎麼沒有適可而止?」柳余笑了,「是的,沒錯,人類很殘忍,他什麼都吃,那又怎麼樣?這是生存需要。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如果豬羊有能力吃人,我想,他們的獠牙也絕對會刺穿我們的胸膛。」
「是的,適者生存。」蓋亞看著她,「適者生存。」
「如果是我的萊斯利先生,他一定會答應。」
柳余怔怔地看著他。
她終於知道,昨晚那個萊斯利只是曇花一現。
她的眼淚乾了。
「不要將我和那愚蠢的傢伙相提並論!」蓋亞惱怒地道,「他簡直毫無原則。公平,生死,承諾,在他面前,全部成了笑話。」
「當然!您當然無法跟他相提並論!您不過是個冷酷又無趣的男人,連他的一根小指頭比不上,如果不是萊斯利先生,我根本不會讓您碰我一下!」
蓋亞不再說話了。
他像是被刺到,瞳孔猛地一縮,又恢復了原樣:
「我想,惡之花咒語並未在你身上生效。」
柳余卻立刻道:
「我愛你。」
她那冰藍色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試圖要通過那深綠的瞳孔看清自己。
「我愛你,蓋亞。」
她又道了遍。
神盯了她一會。
而後,那張臉變得慘白無比,他撇過頭去,在眼神接觸的一剎那,她像是看到他碧綠的瞳孔裡,爬滿了她半張臉的紅色薔薇。
張牙舞爪的,像是妖異的圖騰。
她忍不住向旁邊看去,大床的一邊,杵著個立式的西洋鏡。
昨晚,他用過這鏡子。
「嘩啦啦——」
鏡子碎了一地。
柳余卻笑了。
短短一瞬間,她已經看到了紅色的、妖異的紋路。
惡之花已經生效。
她也開不了口了。
「當你口出惡言時,臉上將開出惡之花。惡之花下,你將無法再吐露蛇的毒汁,花的芬芳。」
這是他回歸時,對她下的咒語。
而蓋亞似乎不願再看她一眼,率先走到她前面,出門去。
袍擺消失在門後:
「去神殿。」
柳余搖頭。
「六十個字符。」
蓋亞道。
她很想任性一把,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看來,最終只能靠自己。
唯有力量,不會再被人桎梏的力量,才能讓她救回弗格斯夫人,才能讓她保護自己選擇生活的自由。
神語教學得很順利。
也許是不能開口,柳余只能更加用心地揣摩,用上卡爾比教過的方法,她還找到了在艾爾倫大陸時學習默法的感覺。
不過半天,六十個字符已經融會貫通。
下午,依然是處理一堆無聊的祈禱。
這些祈禱,就開始慢慢豐富了。
比如,誰家的柵欄破了,找不到一樣東西,祈求神幫忙尋找……
除了神語教學,神沒有再對她說任何一句話。
那薄薄的嘴唇緊閉著,像是扣不開的蚌殼——
不過柳余也無所謂。
她擺出向他告辭的姿勢,回了庭院。
在少女消失在眼簾時,蓋亞出現在了神宮的後花園裡。
巨大的神界之樹幾乎參天,它被罩在淺綠的光裡,周圍一片空曠。
什麼都沒有。
和之前不同,紮根在乾燥的土壤裡的樹身,此時浸在一個小小的湖泊裡。
碧綠的湖面,被風吹起淡淡的漣漪。
空氣中,有股撲面而來的、勃勃的生機。
蓋亞走到湖邊。
手一招,一個淺金色的、泛著光暈的球體飛出了湖面。
那球體內,隱隱約約能看出個人形。
淺色的光暈一直在流動,一道聲音從球內傳出來:
「拜見神。」
從它朦朧的視線裡,碧綠湖泊前的神祇,負手而立。
一身純淨的白袍,長髮被風吹起,銀色的光點跳躍在那長髮之上,讓他看起來縹緲而聖潔。他看著它,就像它只是一團無聊的、可有可無的死物。
那眼神毫無溫度,高高在上。
光球開始顫慄。
而神卻一言不發,消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角力 第一百零四章 路易斯
夜色昏黃。
柳余心裡亂糟糟的,怎麼捋也捋不順,乾脆順著小路走,頂著那張大花臉、避開人群,最後,走到了圖書館。
綠瑪瑙球一看見她,渾身就一閃一閃的,在夜色中像吹了氣的、膨脹的螢火蟲。
螢火蟲往門上一撞,圖書館就開了。
柳余去了二樓。
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感覺到,自己在神宮的時間並不是荒廢。
她的心慢慢靜了下來。
今天和前天學的一百個基礎字符,在這時發揮了作用,她迅速找到了她需要的書冊,特別是那些稚嫩的文字所記載的——
一些基礎的神術。
「禁言術。」
「卸下武器。」
這兩條咒語所用到的字符,恰好就在這一百個基礎字符裡。
她迅速學會了它們——和之前不同,現在她的舌頭靈活無比,不需要捋,就能輕易地念出每一個字符。
感受神力在身體內的湧動:
而後,她發現了更大的不同。
她的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說不上來,就像是給一個原來裝滿破布頭、凹凸不平的棉布娃娃,灌入了芬芳飽滿的頂級棉絮。從此後,它也變成了漂亮櫥窗裡最頂級的貨了。
神力從指間彈出——
金色的光芒沒有找到施術對象,消失在了半空。
是金色的!
如果說光明力分等級,稀稀拉拉的白色是最低級,純淨飽滿的白色是中級,那金色,就是頂級!
聖光!
柳余記得,在伯納湖邊的那個夜晚,萊斯利發出的審判之茅,就是金色的。
而這金色的審判之茅,幾乎一出現,就讓那些施暴的人臣服了:他們立刻就認定了萊斯利星辰騎士的身份。
那麼現在,她是什麼……
也是星辰騎士嗎?
柳余連忙放了個光明彈。
金色的。
反變羊術。
沒有施術對象,落空了。
但也是金色的。
柳余靠著書架,閉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神臨那日。
神高坐於太陽車之內,自胸口取出的瑩白骨頭。
他修復好了她的手臂。
她也想起了伯納湖邊金色絮狀的流光……
她和萊斯利睡了一覺,就從一個平凡的人變成了神眷者。
那麼,現在——
柳余看向自己的手臂,她和神發生了關係,又變成了什麼……
許多問題在腦子裡打轉,讓她無從想起昨晚的混亂,以及醒來時的憤怒。
是的,憤怒。
她遷怒於酒精,遷怒於神靈,但更憤怒的,卻是自己。
脆弱,依戀,沉湎過去,這些軟弱的情緒,不該屬於她。
她怎麼能哭泣、憤怒,像個孩子一樣,要不到東西還撒潑呢?
至於神對她的忍讓,也讓她感到驚奇。
不過……
柳余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萊斯利也曾經給她過許多錯誤的信號,更別提忽冷忽熱、心思捉摸不定的神明。
愛情,虛無縹緲。
唯有力量才是永恆。
柳余將剛才挑選出來的書拿了出來,決定去問問門口的綠瑪瑙,能不能出借。
「啪嗒——」
正要離開,書架上卻掉下了一本書。
大概是被她的衣服帶的,柳余不以為意地撿起,可當目光落到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字時,卻一愣:
路x斯的學x日記?
路易斯?
她第一反應是這個。
也是神語寫的,只是之前她還辨認不出來。
柳余大大方方地翻開了扉頁。
「路X斯想要永X伴X在父神的X邊。」
路易斯想要永遠伴隨在父神的身邊。
第二頁。
第三頁。
第四頁。
能辨認出的有限,但柳余看得出,這上面記載了許多神術,還有一些小字的注釋,看起來非常有用,等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看到了一行斑駁的、像是眼淚滴在書冊上的痕跡。
金色的字,被氤氳得模糊不清。
「路X斯被父神放X了。」
路易斯被父神放逐了。
柳余大膽地猜。
按照日記看,路易斯應該曾經是個十分受寵的孩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惹惱了神……
是因為,他想永遠陪在神的身邊,搗鼓了些不該搗鼓的事?
比如墮入黑暗?
還是因為……妄想成神?
柳余將書全部放回書架,而後,回了庭院。
這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麗娜神官就站在她的門口。
「麗娜神官?」她驚訝地喊道,人已經走到她面前,「您怎麼來了?」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惡之花咒語時效已過。
借著走廊的光,麗娜神官看清了她臉上的花紋,像是某種妖異的、不詳的圖騰——
一點不難看。
相反,這花紋和她很相襯。
而且,現在正從她臉上如潮水般退去。
「我來,是幫您搬東西的。神說,您以後就住在內宮。」
麗娜神官話才說完,就看見少女藍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圓溜溜,眼裡滿是抗拒。
「內宮?不,我不去。」
「您不去?」
麗娜神官萬萬沒想到,所有聖子聖女們夢寐以求的待遇,竟然會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說的,是神的內宮。神居住的地方。」麗娜神官認為她沒聽清,又解釋了一遍,「……那是我們所有人都嚮往、又無法靠近的神聖之地。」
「可是,那絕不包括我。」
少女依然斬釘截鐵地拒絕。
麗娜神驚訝又憤怒。
這是對神的大不敬!
「這是神的意志!您居然違抗神?!」
「您可以照實說,神寬大而仁慈,他必定不會怪您。」
柳余安靜地道。
她半張臉的紅色紋路,在走廊的燈下,有種桀驁的、尖銳的不馴。
麗娜神官板起了臉,兩條法令紋深深:
「神的意志不容違抗……如果神僕大人堅持拒絕,那我只能採取特殊手段了。」
她舉起手中的權杖:
「束——」
「卸下武器。」
柳余的默法比她更快。
一道金色的光從她指間彈出,「啪嗒」,麗娜神官手中的權杖掉在地上,滾了滾。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弗格斯小姐,您太過傲慢了!」
「抱歉,麗娜神官,很顯然,我的禮儀學得還不夠到家。」柳余聳了聳肩,「沒有別的事,請您離開。」
麗娜神官沉住了氣,她勉強扯出一絲笑:
「神吩咐過,如果您搬進內宮,他會親自教導你神術。」
她又強調了一遍「親自」。
柳余開門的手停住了。
他太瞭解她了,他給她呈上了無法抗拒的滿漢全席。
「麗娜神官,您先回去。我明天……」她看向半空,像是對著什麼人說話似的,「會親自過去。」
而後,推門進了去。
麗娜神官被隔絕在門外,她怎麼也沒想到,學了這麼多年的神術,竟然就敗給了一個年輕的聖女。
她挫敗地走到神殿,神座之上,高大的男人正支著額頭休憩。
他銀色的長髮,和他的白袍流水一樣垂下來。
麗娜神官深深地低下頭去:
「弗格斯小姐說,明天會親自過去。」
「她太無……」禮了。
「麗娜,」神睜開眼,那綠色的眸光如柔和的春波,「不可冒犯。」
麗娜卻一下子跪了下去。
她的膝蓋打著顫,頭磕在地上,不過幾秒,汗已經透過了脊背。
「下去吧。」
神道。
「是,尊敬的神。」
麗娜直起身時,腳步有些踉蹌,就在她快要走出大殿時,身後傳來美妙卻冷酷的聲音。
「你和萊爾,找個接班人。」那聲音頓了頓,「另外,卡爾比和那個與黑暗有染的,不必再來。」
「是。」
麗娜深深地拜下去。
她拜了很久,很久,再次起身時,人竟像是老了十歲,第一次看向神座之上,她的眼淚被刺得不住往下流,卻不曾閉上:
「神,麗娜在您身邊已經七年了。」
神並未說話。
「可我從未見過您這樣。您消失了幾個月,回來後,就總對著虛空中的一個星球發呆……我本來以為,您只是不適應。可當那個星球的、和伊迪絲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走進神宮時,我就知道,您真正要尋找的,是她。」
「神,您象徵著公平,秩序,光明和信仰!當您擁有了偏愛時……」
「麗娜。」神聽不出情緒,「世界是我創造的。」
麗娜如遭重擊:
「求您憐憫。」
她重新拜下去,站起身朝外走時,背更佝僂了。
神……
真的變了。
而她恐懼的那一天,終於到來。
神座之上的那人,冷淡的銀髮,被陰影暈染出一段灰。
小胖鳥無憂無慮地在他附近飛來飛去,神伸出一隻手,它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斑斑?」
「也許……連我,都會被慾望吞噬。」
他溫柔地嘆氣。
「斑?」
斑斑歪了歪腦袋。
神突然看向高空,人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只留下斑斑奇怪地看著天空,拍打了下翅膀:「斑?」
而房中的柳余,在利用浮空術飛到藏起羅盤的地方時,羅盤「嗡嗡嗡」自動轉了起來。
一道聲音從羅盤內傳出:
「噢,弗格斯小姐?!沒想到竟然是你撿到了這個羅盤……讓我看看,天,父神在上,您現在這是……半神?!」
他驚訝地嗓子都變音了: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父神的氣息?!」
「路易斯?」柳余怎麼也沒想到,這號稱能引起聖戰的羅盤裡,傳出的,竟然是路易斯的聲音,「怎麼會是你?」
「……父神居然和你……」路易斯氣急敗壞地,「父神從來不會和任何一個人類、有超過頭頂的接觸!」
柳余:……
「萊斯利早就和我……」
「那不一樣!萊斯利雖然是父神……噢不,父神雖然是萊斯利……」路易斯自己都混亂了,「……反正,父神除了在賜予神光時會接觸人的頭頂,但從不會在其他時候碰觸任何人類……即使我還是個嬰兒時,他都沒有抱過我……」
「你知道嗎,路易斯,你現在表現得,像個戀父的變態!」
柳余毫不留情地諷刺他。
「這個羅盤……會引起聖戰?」
路易斯哈哈大笑:
「聖戰?!噢,聖戰一直存在,五百年就發生一次……這個羅盤,只是我幼時的玩具。」
「倒是你,血取到了嗎?不要被我父神迷戀得失去了自己……」
「那不可能!」
「這個世界,沒有人,沒有人能在靠近我父神時,保持理智。他們無一例外,都深深地愛上了他。糟糕,來得可真快……」
羅盤嗡一下,不動了。
柳余落到地面。
房間裡空無一人:「是您嗎,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