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憤怒的香蕉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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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119 發表於 2011-7-4 10:17 AM

第五十九章 殺!
     
    表演進行了大半之後,康賢方才從主樓船上下來,一路回到自家的船上。與一樓的一些人打過了招呼,隨後上樓,跟上方遇上的小輩寒暄幾句,望向畫舫一側時,才發現情況有些古怪。

    竟然有兩對人,在窗邊一面看表演,還一面下棋。

    “說來真是奇怪,為何每次見到,最為悠閒的總是你這年紀輕輕的小子,實在讓人生氣。下方眾位姑娘賣力表演,你在此分心二用,不怕被人看見罵你白瞎了這等好位子麼……”每次見到寧毅,康賢少不了要隔應幾句,待看見那棋盤時,方才疑惑道,“咦,這局棋真怪……”

    偏過頭看看另一邊的窗戶前,兩姐弟身前的棋局也是同樣古怪。姐姐那邊一臉不爽地蹙著眉頭,拿著棋子似在算計,弟弟則有些眉飛色舞的樣子:“姐姐,你要是不堵這裡的話,可就要輸了哦。”

    這樣的局面康賢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待寧毅笑著跟他說了這五子棋的規則後才恍然大悟:“你科是總能找些這樣的事情來玩。

    “過去看看那邊時,兩個孩子之間,姐姐已經輸了,見到康賢一個叫:“姑爺爺。 ”一個稱:“駙馬爺爺。 ”隨後康賢便笑著為雙方介紹。

    “看來都已經認識了,這便是你們常常問起的寧毅,寧立恆……立恆,這兩位乃是家中小輩,姐姐小佩,弟弟叫君武,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一歲。小佩可是家中有名的才女,早就看你不服氣嘍。”

    康賢介紹得愉快,那邊兩個孩子黑了張臉,特別是姐姐,偏過頭頗為不悅。弟弟告狀道:“姑爺爺,他剛才騙我說他不是寧立恆。”

    康賢微感愕然,待到那邊說了來龍去脈,方才笑道:“你這孩子一來便要考人,自是沒好結果,以後要記得教訓……立恆也是,整日里當孩子王,倒盡想著如何消遣孩子了……呃,小佩君武,此時可還有問題要問麼,保證讓他答你。”

    那名叫小佩的姐姐扭頭道:“哼,怕人考他,自是沒有真學問才心虛,此時已有結論,不問也罷!”她說著走到一邊去收棋子。
     
    君武隨後也笑了笑:“那我也不問了,我與姐姐下棋去。”
     
    以往若下圍棋,他與姐姐對上都是有輸無贏,此時學會這五子棋后竟連贏幾局,頗為高興,對於寧毅的惡感反而不重。而那小佩對寧毅的不爽估計有一半則來自五子棋,不過她也頑強,此時繼續與弟弟下起五子棋來,想要融會貫通後在這上面直接扳回局面。

    既然有人過來說話,小嬋其實已經從座位上起來了,康賢笑著在那持子上坐下,看著那五子棋的殘局,隨意落下一子,笑道:“說起來倒也有趣,小嬋叫你姑爺,他們得叫我姑爺爺,以前有人叫我駙馬爺,現在叫駙馬爺爺,呵呵,這輩分之事,竟是加一個字便長一輩的……”

    隨後想起來,向那邊的兩個孩子示意一下,放低了聲音:“康王周雍家的兩個孩子,平日里對你可都是讚不絕口,早想見見。佩兒確是周氏才女,通詩詞文墨,諸多技藝一學便精,最厲害的卻是算學,去年家中盤賬,小丫頭沒事拿個賬本,不用算盤竟將其中數字全部算出,毫無錯處。弟弟君武資質稍微平庸,有個厲害的姐姐,平日里老被支使來支使去,呵呵,頗為有趣……”

    寧毅回望過去,那邊名叫周佩的女孩子正對著這邊,緊蹙眉頭想棋著,忍不住瞪了寧毅一眼,寧毅笑道:“看來他是找到唯一能比過姐姐的遊戲了。”

    下方的表演繼續著,康賢自然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與幾個小輩來往,下了那半局殘棋,大概弄懂五子棋是個什麼概念之後便離開了。
     
    隨後寧毅與小嬋看著表演,旁邊的姐弟倆還在一直下五子棋。那名叫周佩的女孩兒說來也怪,前幾局下不過也不說換成圍棋或者乾脆不下,而是一直下著,到最後似乎已稍稍扳回了局勢。

    一晚上的表演圓圓滿滿地到結束,隨後也是聲勢浩大地宣布了四大行首的出現,分別是前一屆的花魁馮小靜,有濮陽家支持的綺蘭,金風樓的元錦兒與名叫駱渺渺的新秀,去年作為四大行首之一的陸采采卻是落榜了。

    寧毅就是來看表演,這些名次之類的事情與他無關。總之這表演看得還算舒心,今晚的一切也都是順順利利,隨後整個場地開始散場,有的人還在應酬、拉關係,更多的人則是朝出口那邊去。
     
    寧毅與小嬋下船之後,隱約有些小混亂自門口那邊傳過來了。聽得旁人說起,大概是那邊一群支持陸采采的人心中不悅,與其他人發生了口角,產生了小規模的鬥毆。

    這類事情並不稀奇,大大小小幾乎每年都有,問題不大,維持秩序的兵丁們早已趕過去,想來不久便會被平息。主樓船那邊,諸多達官顯貴正在寒暄,其實今晚這場熱鬧與狂歡對於許多人來說還沒完,還有後的宴會要赴。
     
    康賢也正在那邊與人道別,中毅與小嬋討去時,他倒是笑著讓兩人不用忙著走:“我那船也是要回去的,待會一道走也無妨,你們倆沒駕車來,若是走回去,怕是會有些累。

    場地遠遠近近人群聚散,燈火開始從道路上往江寧城那邊延綿過去,片刻之後,這邊人群漸少,又是一場意外發生在寧毅的視野一側。或許是因為天氣有些熱,那舞台後方的一個大帳篷裡想是有人碰倒了燭火,一場火災出現在那河灘之上,將帳篷以及周圍的物品點燃了,熊熊燃燒。

    各個青樓的人自那邊跑出來,好在這一片人也以及不多了,留下的大抵是還在應酬的名士、官員、顯貴、這幫人的跟班以及士兵和極少數未走的觀眾倒也不至於發生什麼踩踏事件。有人在吩咐著:“快去救人”“許多人便朝那邊過去,寧毅想起聶雲竹,讓小嬋留在了這邊一陣子,跟著過去,途中便遇上了聶雲竹朝這邊過來至於元錦兒她得了四大行首,還要去慶功,此時在另一邊被一大群人簇擁著,不過倒也沒什麼事。

    “那是飄香院的大帳篷,與我們隔得遠呢,只是一開始聽說走水了有些嚇人。不過其實也沒燒到人,都跑出來了,只是帳篷那麼大,現在想要把火滅掉,可不容易了……”

    遠遠地河灘邊的火勢看來驚人,主要因為那個帳篷大周圍的物品也多。但真要波及太遠,其實也沒什麼可能了,這時候就是看著一群人英勇救火的盛況而已,寧毅一路返回山坡上,找到小嬋,悠閒地回頭看戲。今晚也是一切正常,這火焰造不成什麼影響,這樣一來,也就是等著回去了。

    他站在那兒如此想著,幾乎要打個呵欠一陣涼風朝這邊樸過來時,有什麼念頭卻陡然從他腦海裡劃了過去,讓他愣了半晌。

    目光望向下方的火場,又望向這邊的眾人,尋找著目標,有些線索在腦海裡變得立體起來。沒錯了……方才火焰燒起來的時候,武烈軍的指揮使陳勇叫著:“你們去救人……”他叫的不僅僅是維持秩序的衙門士兵,還有一部分的親衛,此時他們正活躍在那火場周圍……

    之所以叫他們去是因為外面眾多的人群正在離開還有那場鬥毆的意外,衙門的佈置一時半會跟不上此時在這邊的士兵不多……

    “那是飄香院的大帳篷……”雲竹是這樣說的。飄香院,先前這武烈軍的陳勇,支持的正是飄香院的頭牌姑娘,此時那姑娘……寧毅扭頭望去……那飄香院的頭牌,正站在陳勇的身邊… …所以他才會叫親衛過去……

    找不到宋憲,宋憲大概有事,人群散去時就準備離開去處理。然後起了火,韓勇吩咐親衛救火,宋憲留下了自己的一部分親衛,此時還是已經離開了……

    大風吹過來,遠處河灘上風助火勢,將那光焰陡然拔高。寧毅的臉色忽明忽暗,昨晚在人群中的時候,他有考慮過諸多計劃,如果自己要殺掉宋憲,應該如何動手。只是昨晚的格局與現在不同,今天晚上他沒有想過這些事,但現在想來,如果自己要殺掉宋憲,如果這小小的兩場意外不是巧合……

    片刻,他拉起小嬋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康賢。小嬋滿臉通紅:“姑姑姑姑姑姑、姑爺……”

    “康老,你可有馬車備在這邊嗎?”

    “立姐有事?”

    “想起有件急事,怕是要先跟小嬋回去。”

    “好。”康賢也不多說,點了點頭,“我讓阿貴帶你們過去。”

    不久之後,插有駙馬府標誌的馬車出了會場,轉上大道。雖然此時道路兩旁回江寧的行人眾多,但官道中央還是留出了空來,讓馬車可以以中等速度前行,寧毅偶爾揮去一鞭,目光望向道路那頭的江寧城。這一片散會後的人群,前端也已經開始接近城門了……

    兩輛插有武烈軍標識的馬車駛入江寧城,一路穿行。

    此時白鷺洲那邊的比試散去不久,絕大部分的人都還未有回來江寧。時間也已經不早,若是留在江寧的,該睡的其實也已經睡了,兩輛馬車穿過或明亮或黑暗的城市街道,一路往城市另一端的城門駛去。
     
    車輪聲、馬蹄聲,嗒嗒飛舞,將或明或暗的道路迅速拋開在後方,大約行至一半。這是一段相對開闊卻安靜的道路,兩旁的店鋪都已經關了門,各種架子、垃圾、招牌,有的房間裡露出了燈光,街角掛了幾個光芒幽暗的燈籠。揮鞭的聲音響起之後的一瞬間,前方馬車的御者厲喝道:“什麼人!”

    回答在下一刻到來,如同兩道光芒衝撞在一起,在接觸的瞬間,就互相撕裂了出去!

    破壞、粉碎、解體、血光滴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5 01:07 AM

第六十章 風雷疾舞
  
   猶如黑暗迎面而來。

    “什麼人”喊出的瞬間,劍光就已經隨著疾衝的人影在黑暗中閃了出來。然而僅僅是一點亮光,他看不清那劍光經過了什麼地方,只是啪啪啪的三聲響,與他交錯而過。那道身影似是與前方的奔馬交錯一瞬,在馬身上借了一下力,第二下踩上車轅,已經劃過了他的身邊,然後,前方的那匹奔馬飛起來了,馬車的車輪離開地面,開始傾斜,第三聲踏在傾斜的車廂上,遠離而去。

    馬聲長嘶——

    宋憲嘩的拉開了車簾,火光劃過眼簾,收縮的瞳孔中映出前方的景象。這一瞬間,前方那輛馬車輪軸飛舞,已經傾斜在了半空中,其中一匹奔馬也已經四蹄翻飛。劍光從前方劃過了這畜生的側身,延伸過駕馭馬車的那名士兵,血光已經沖天而起,在高速的奔行下,看來就像是朝這邊迎面撲來一般,而最為前方的,還是那已經在傾斜的車體上借力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在空中放大,雙手握劍,已經做出了全力揮砍的姿態,躍過二十餘米的距離,在馬車疾馳中,瞬間拉近

    宋憲身邊的御者已經全力拉出了刀,然而還沒能擺出適合阻擋的姿態,金屬相觸了,火星一閃,在霎時間壓回他的胸口。

    轟然巨響,人影如同砲彈般的貫穿了馬車,半個車廂碎裂飛舞在長街上。兩道身影滾落地面,迅速拉遠了與馬車的距離,其中一道女子的身影翻滾了好幾週直接站了起來,提著兵刃舉步前行,另一道人體已經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完全不成*人形,骨折肉碎,遠遠的被留在了道路上,濃稠的鮮血朝周圍蔓延下去。

    兩輛馬車還在奔行,然而馬已經驚了,最前方馬車的一匹馬甚至半個軀體都被斬開,另一匹馬也受到波及,轟然翻滾,依靠著巨大的慣性,倒下的車廂還在長街上往前方推過去,轟隆隆的推翻了白日里小販用來做生意的各種小攤、木架與殘留的垃圾,馬車的輪軸從中而斷,一隻木輪直接飛向後方,跟那車轅狠狠撞在一起,馬車還在慣性下疾馳,不斷分解散架。當兩輛馬車的影響最終停下來,留下的是長街上近百米的一片狼藉。

    解體的馬車車廂、車底、車軸、車輪,被影響到的原本就在街道上的各種木​​架、雜物,拖出在地面上的鮮血痕跡,菜葉之類的垃圾,死去的奔馬、內臟,從地上試圖爬起來的傷得或輕或重的人。

    風從長街那頭吹過來,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女子輕垂劍鋒,信步而行。這是夏天,夜風撫動衣袂,那身材也如普通女子般的婀娜單薄,絲毫看不出她方才幾乎在一擊之下轟碎兩輛馬車的那種剛猛。此時黑巾蒙了面,黑巾之上,望著宋憲的目光冷漠而冰冷,片刻,她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劍身,那把劍便菁然長吟一聲,微微顫動著。

    前方,宋憲手持長刀站了起來,他畢竟功夫高,此時也沒怎麼受傷,只是望著這道冷漠,偏了偏頭。

    “宋憲,我上次說過了。”夜色下,嗓音清冷,附近一名丟了兵器的受傷親衛操起一根木棒啊的就衝了過來,劍鋒舞動,猶如飛快地撕裂了布帛的聲音,血線交錯飛起在空中。女子就那樣走過來。

    “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陸紅提——”

    長街上,宋憲沉聲暴喝,然後,火花迸碎,隨著猛烈的金鐵交擊聲開始亮起在街道上……

    一路奔行趕超,回到蘇家側門的時候,花的時間並不多,隨著寧毅下車,小嬋一臉的迷惘:“姑爺,怎麼了啊?”

    “小嬋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情。”

    “呃……”

    寧毅說完話,轉身要走,小嬋陡然拉住了他的衣服:“姑、姑爺,什麼事啊……”

    對於寧毅要支開她的事情,小嬋明顯有些慌亂,寧毅回頭猶豫了一下,隨後還是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沒事的……聽話,我很快回來……”

    “可是、可是……”

    寧毅走向馬車,小嬋在那兒焦急一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苦惱地朝門口那邊走了幾步,待到跨進門檻,門房大叔從那邊走出來:“啊,小嬋姑娘啊,你跟姑爺回來了麼……呃,姑爺呢?”

    門房朝外面看了看,馬車已經緩緩起步。 “姑爺他、姑爺他……我也不知道……”她腦海中理不清頭緒,想起前幾天小姐說的一些話。姑爺他拋開我去見哪個狐媚子了啦……然而這也只是一時的混亂想法,她自不可能跟門房說。

    “姑爺……”

    小丫頭一轉身,又從門口跑了出去,側門外的道路前方,馬車已經開始加速了,小嬋捏了捏拳頭,拉起裙裾朝那邊追了過去。前方路口,馬車陡然放慢速度,隨後停了下來。

    一隊人馬自丁字形的路口那邊出現,飛快地奔跑過了寧毅前方的路口,這是武烈軍的十多名親衛,急匆匆地往另一端趕。

    怎麼會這麼快的……

    寧毅坐在馬車上喃喃念了一句,隨後撥轉馬頭,往那十餘人馬奔行的方向追過去。

    小嬋也看見了路口那邊奔行而過的十餘騎,然後姑爺駕著馬車跟上去了,她追到路口,臉上依然複雜而焦急,心中隱隱泛起古怪的感覺。然而寧毅的馬車已經一路疾馳,消失在了路口的那邊。

    “姑爺去幹什麼啊……”

    其實細想一下,她便否定了姑爺這時候跑去見某個青樓女子的想法,姑爺不是這樣的人,就算真是要見,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急的。可是對於這忽如其來的變故,她也實在想不通是為什麼。今天為了去看表演而精心打扮過的少女情緒低落地回到府門前,抱著雙膝坐在了台階上,偶爾扭頭看看道路一端,希望姑爺的馬車又從那邊折回來。當門房在後面喚她時,她才又站了起來。正準備轉身,一束煙花亮起在夜空中。

    那煙花升起的地方不算非常遠,但也不是什麼喜慶慶祝的煙火,那煙火的涵義她隱​​約明白一些,這時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仰著頭望向那邊,門房也走了過來。幾秒鐘後,少女喃喃說道:“炳叔,那是……出什麼事了……”

    “喔,好像是軍隊緝拿兇徒的煙火令箭,怕是又有什麼盜賊趁今晚做事了吧……缺德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刀風呼嘯,金鐵交擊的聲音猶如雨打蕉葉,響徹長街,密集而紛亂。這個夜裡,這條長街周圍遭了秧,有的店舖的們已經被轟飛的馬車碎片砸開,也有一些房間中有人居住的,先是點了燈,隨後又趕快滅了。下方的街道中,人影追逐打鬥猶如一場混亂的舞蹈,金鐵交擊在空中拉出一道道驚人的火花,有時轟然聲響,一道人體被打入街道上的雜物堆中,動彈不得,鮮血斑斑點點,流淌成片,道路之上早已陳列了幾局屍體,持刀的悍勇男子歇斯底里地大喊,將刀光揮舞得像是一張網,在迎面而來的巨大壓力下,努力求存。

    他的武功在江湖之上原本也算得一流,但此時那女子的劍法實在太過厲害。迅捷之中不失剛猛,猶如夏日中的大風雷雨,迎面撲來。他竭盡了全力抵擋仍舊左支右拙,眼前的火星斑斑點點的亂綻。時而那劍法中便出現一招極度大力的,好似風雷呼嘯,將他全力而出的長刀硬生生的砸開。

    而對方的攻擊也並不僅僅是那樣式顯得有些笨拙的劍,她時而單手持劍,時而雙手劈砍,那變換迅速而自然,令人眼花繚亂。有時候長刀才被砸開,女子的左掌已經啪的從刀光的空隙中推倒了眼前,轟他面門,刺他雙眼或者猛然摳向喉結。那皓腕白皙,五指揮動如同舞蹈,讓人難以理解這竟是如此狠毒致命的攻擊。狼狽地側身避開,劍光再度刺來,揮刀一格,女子的足尖點動地上碎裂的竹竿,也已經於無聲之中刺向他的腰肋,猶如潛伏已久的一條眼鏡蛇,這女子竟能隨時以身邊的各種物體作為武器,讓人感覺此時面對的簡直是三個四個人,而並非是區區的一名對手。

    兩輛馬車中的親衛本就只有幾名,此時已然死的死傷得傷,有傷得輕的衝過來介入兩人之間的戰局,下一刻就像是被絞肉機絞過一般被轟然吐了出去。宋憲邊打邊退,然而那女子如影隨形,竟完全無法擺脫,傷口已經一道道地出現在他的身上,在正常戰鬥發生後不久的時間裡,以驚人的速度將他的生命力逼到了極限。

    他此時也只能在不斷的吶喊中持續的揮刀,某一刻,抓起旁邊一張爛掉的木桌揮了過去,轟然巨響中,整張桌子碎成木屑飛舞,斬來的劍光陡然由剛轉柔,無聲地刺進他的手臂,又抽了出去。

    宋憲顧不得傷勢,趁著木屑還在飛舞,雙腿發力飛退,女子黑色的身影嘩然破開那漫天飛舞的物體,一絲一毫都不肯讓步地逼近,乒的一下,又是火光暴綻,宋憲身形帶血被斬飛出去,此時已是街角,馬蹄轟鳴翻滾,然後,將兩人淹沒了進去。

    乒乒、乒、乒——

    馬蹄翻飛轟然衝過,火光連續亮起在女子原本所在的位置,隨後一匹奔馬嚶然長嘶,它撞上了擋在前方的人體,昂然立起,兩隻前蹄,巨大的衝擊力下,女子的身影已經飛舞在半空中,但那道身影卻彷彿貼在了戰馬的前頸上一瞬間,刷刷的舞動了幾下,然後才隨著戰馬奔行而出,女子竟在那一瞬間單手抓住了戰馬的韁繩。

    十餘騎彷彿裹脅著那女子轟然而走,轉眼間已衝出好遠,女子的身影看起來還是被戰馬撞飛了出去,飛向側面一匹馬上的武烈軍親衛,那人揮出長刀,兩道身影溶在一起,摔飛向旁邊的地面,隨後站起來的,已經只有那黑衣女子了。劍鋒上鮮血淋淋,被她抓住的那名騎士已經成為屍體。

    另一具屍體,此時也已經落在後方道路上,那是一開始駕馭戰馬撞上女子的騎士,女子抓住韁繩飛在空中時揮出了兩劍,一劍割開他的喉嚨,一劍斬開胸口。

    兩匹沒有了主人的戰馬朝長街那頭飛奔著,其餘的十多騎將女子圍了起來,長刀出鞘,殺氣凜然,女子站在那兒,將目光望向了此時已在遠處街口的宋憲。

    宋憲滿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但這時候仍然保持著戰力,並沒有受到什麼重傷或是致命傷,只是看來淒涼,他此時手持長刀,渾身是血的攤開雙手。

    “最後還是我贏了,陸紅提。”他笑了起來,“江湖?你們這些武林人士,永遠不會明白自己有多狹隘,有點小聰明,就以為自己算無遺策了?我不知道你要殺我嗎……就在你絞盡腦汁想要支開我身邊人的時候,我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出謀劃策,準備反過來算計你……”

    他頓了頓,昂然抬頭:“這才是真正的力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5 10:48 AM

第六十一章 局與勢

    馬聲嘶鳴,夜風淒厲,長街之上,噩夢般的戰鬥。

    混亂之中劃過的劍風,奔行的戰馬在高之中被斬斷了前腿,鮮血噴湧在空中,轟隆隆的翻滾在道路上,當戰馬翻滾過去,另一名親衛的面門上飚著鮮血與碎肉朝後方飛出,其餘的人奮勇衝上,鋼刀連同胸口一齊被斬裂。

    女子的身影高奔突,五六名親衛交錯阻攔,竟完全擋不住她的前進,那把稍顯笨拙的長劍在交錯的鋒芒間不斷尋找著空隙,刷刷刷的帶出了血線,隨著慘叫聲劈頭蓋臉地朝前方路徑揚過去,黑夜下女子已經渾身是血,然而在這樣的時間裡,已然挾著巨大的壓迫感將想要奔逃的宋憲逼往道路的盡頭。

    雙方的度再長街之上都快得驚人,想要阻擋女子追殺的親衛們前後左右的衝上,宋憲此時也正拔腿奔逃,一名親衛從前方陡然插入,試圖阻止下女子的追趕,下一刻,劍光自他的左肩朝右腹轟然拉下,身體如砲彈般的飛出去,鮮血如巨大的花朵般爆開。

    從兩側襲來的刀光刷的撕裂了空氣,女子一個矮身,在左側那人大腿上嘩的帶出一道血線,一個旋轉站起,抓住左側那人的後腦勺,將他的腦袋砸向右方來人的面門,順手抄起一把鋼刀朝前方扔了出去。

    宋憲此時已經奔出幾米之外,伸手抓向一匹衝來的戰馬韁繩,旋轉的鋼刀劃過他的腰肋,噗的嵌入奔馬的腿,血光之中,人與馬的身體幾乎是同時朝前方滾出,後方打鬥紛亂,才剛從地上爬起來,視野當中,女子的身影又已​​挾著劇烈的血光逼近了。

    “你他**個瘋子——”

    砰——

    火光暴綻,宋憲的身形再度被劈飛出去,後背已經直接到了牆角,周圍的親衛沒能阻止那女子哪怕一秒,才抬起頭,那古拙的劍鋒朝著他的腦袋斜劈而來。頭一偏,劍鋒在牆壁裡噗的捲出大量土石,心有餘悸的感覺還未有升起來,宋憲的目光中,女子的右拳轟然放大。

    砰的一下,腦袋裡震動起來,後腦勺砸在後方牆壁上,視野顫動,鮮血飛出,時間彷彿變慢了,然而反應不見得更快,那些衝上來的身影,打鬥的聲音在這顫抖的血色畫面裡都變得異常遙遠,女子轉過身,一劍劈開了撲上來的親衛,他下意識的舉刀,然而那目光又已經轉了回來。

    手臂揮了出去,但本該斬上女子身體的刀卻並沒有出現,斷腕著鮮血,握著刀的那截手臂飛舞在天空中,朝後方的親衛們砸過去,女子右手手肘彷彿挾著整個身體的力量轟向他的面門,黑暗放大。

    砰嗡嗡嗡嗡——

    不知道生了什麼,隨後,第三下的衝擊再度襲來,背後阻擋他的牆壁,在意識裡消失了,他飛了起來……

    馬車停在道路這一段的拐角上,寧毅過來不久,站在樹下的黑暗裡望著長街盡頭的那​​一幕。

    他並沒有看見整個打鬥的過程,只是長街上的一片狼藉,已然能說明所有的問題,兩輛馬車的殘骸,一具具的屍體、鮮血,戰馬被劈斷了腿倒在地上,掙扎的、哀鳴的,這樣的戰鬥痕跡在整條長街上延伸過去,而最為驚人的,還是最後這一段的戰鬥景象。

    宋憲原本也是加入了戰鬥的,然而那女子給人的壓力實在太過驚人,當寧毅過來時,他就已經準備逃跑了。但是跑不掉,戰馬大多受傷、選擇了步戰的親衛們幾乎是全力阻擋著那女子的追殺,戰鬥以驚人的高朝那邊延伸過去。但是依然擋不住,女子的攻擊中,鮮血的飛舞幾乎就沒有停止過,親衛當中輕傷的、重傷的……他們從周圍衝上來,甩出去,直到宋憲在長街的盡頭被追上。

    轟、轟、轟——的連續三下,然後長街那頭的整堵牆壁都在視野間轟然倒塌……一顆磚石飛舞過來,狠狠砸在一個人的頭上,變成粉末飛碎,戰鬥還在繼續著……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黑暗之中,寧毅喃喃地說著話,隨後調整者呼吸,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才是我要的……”

    有這片刻間的觀戰,已經不用再看下去了,過來支援的兵丁或許也已經快要趕到,寧毅轉過身朝馬車上走去。隨後望瞭望不遠處的一匹馬,那馬兒孤零零地站在這邊光明與黑暗交界的地方,馬上的騎士已經死了,鮮血淌下來,寧毅走過去往他懷裡摸了摸,拿出一隻放煙火的竹筒收入懷裡,隨後看看四周,長街那邊或許有零散住戶,這邊卻是沒有,該不會有人看見他在這,隨後返回馬車上,悄然轉身,奔行離去。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雄奈爾,就一定……要實現……”

    手指在馬車上輕而急促地敲打著,腦海中推算附近的街道,可能會有的追殺佈局,口中隨意地哼著想起來的歌,火光明明滅滅地照在他的臉上,此時在那裡浮現出來的,是與平日里絕不相同的笑容,謙和的表象之中,難以形容的野性。

    機會能有多少,不知道,變故畢竟是太多了,或者反而會引出一些麻煩來也不一定。但這時他已經確定了,他想要那樣東西,想要得到它……

    不努力一下的話,今晚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煙火在城市的街道中升騰起來,更多的時候,還是急促的鑼聲。

    這是一個混亂的夜晚。

    當從白鷺洲回來的大部分人群進入江寧城的時候,這邊混亂的響動,已經影響了半個城池。趕來的武烈軍人、官府衙役在這邊紛忙地追趕著那在城市間奔突的女刺客,期間生了幾次交手,又是死傷數人,回城的居民們朝著這邊擴散過來的時候,女刺客大概是想要朝人潮這邊奔逃的,然而原本跟隨著陳勇的那批武烈軍精銳也從那邊抄了過來,逼得她只得去往另一邊相對安靜的城池。

    那女子應該也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但戰鬥力依然強悍,如果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基本不會敢與她動手,一般的衙役也就是敲鑼打鼓地追。追捕的人畢竟是多,女子左沖右突,始終無法完全銷聲匿跡。

    今天晚上與上元那晚不同,此時這邊的城區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那女子今晚也是過分執拗,不像元夕那晚,受了傷便立刻走。她在那樣的情況下豁出去幹掉宋憲,本身受傷也重,這裡已經很難給她形成理想的躲藏點。而武朝並無宵禁,雖然大部分人看見那煙火,聽見鑼鼓便只是閉門不出,但夜晚還是有些許閒人遊蕩,寧毅駕著馬車遊蕩在局勢的邊緣,反倒是佔了優勢,偶爾遇見兵丁衙役,說上幾句,或是匆匆離去,並不理會他。

    一路哼著歌,在幾個街區之間轉圈,看著遠處傳來的混亂,手指在身邊計算著看見的每一撥人可能去往的方向,整個範圍內的大概局勢,女子所在的位置與她可能選擇的方案。想要搭上關係非常困難,自己現在如果駕車過去,要與那女子遇上一次非常簡單​​,但沒有意義,如果提出想要幫​​她這種笨開端,最可能的情況是在第一時間就被她宰掉,這些事情不能自己主動,只能找到特定的環境,讓對方主動,自己才能有表露意圖的餘地。

    有關人心的計算總是相當複雜,哪怕他仍舊有一支如同前生一般的幕僚團隊,這時候也不能說有把握。眼下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去做了。城市裡有幾個街區應該是比較理想的,不過,在這片刻的時間裡,他大概估錯了兩次女子奔行的方向,其中一次倒是個可以用的機會,可惜也錯過了,大概十分鐘之後,他才在偶爾傳來的變亂中看見了一個可能性。

    馬車疾奔,沿著長街繞向城市的西方,到得一個僻靜的街巷間,鑼聲急促地從遠處傳過來,隨後是打鬥的響動,女子推動著混亂,往這邊過來了,到得某個時刻,可見的混亂又再度消失。寧毅計算著時間,拿出那煙火竹筒,拔掉了蓋子,一團信號煙花沖天而起,亮在了夜空中。隨後一揮馬鞭,讓馬車高離開了這裡,去往附近的街區。

    理論上來說,那女刺客逃跑的方向在暫時已經被限定下來,只要自己能提前趕到那邊,就有可能讓自己的馬車成為一個理想的餌,或許可以有三成的把握讓她上車,然後才會有做點交易的可能……如此奔行出兩個街區,前方一隊衙役從那邊衝來,看見他時,卻陡然將他攔住了。

    糟糕……

    如果這時候遠處的打鬥還在繼續,這幫衙役便不至於理會他,但這時候拿女子的蹤跡暫時消失了,寧毅也只好停下車,讓對方搜查一番。馬車上打著駙馬府的旗幟,這幫衙役當然不至於刁難,大概查過之後,立刻說好話放行,但時間也已經過去了許多。寧毅再往前行時,那女子的位置,已然過了他預想的地方。

    意外常常會有,寧毅早就明白,但眼下出現,令他著實覺得有些可惜。已經用掉那煙火筒,自己不再有控製女子奔行方向的機會了。不久之後,女子奔跑的方向持續往東邊移動,寧毅駕車緩緩離開危險的中心區。再往那邊去,已經沒什麼意義,就算自己真能救下那女子,可能也已經避不過武烈軍人與衙役的檢查,危險與收益的比例極度傾斜,那就無所謂冒險了。

    真可惜,不知道還能不能遇上這麼厲害的傢伙……

    他如此想著,一路往蘇府方向回去,後方的混亂沉默了許久,當再一次的煙火訊號與鑼聲引起他的注意時,陡然現,那混亂的方向竟然又推了回來……

    城中偏西方向一處相對僻靜的湖岸,寧毅駕馭著馬車穿過了湖岸上的道路,一邊是靜靜的湖水、樹木,一邊是掛了燈籠的高牆大院,路上偶爾能看見一兩個行人,大概是從賽花會那邊回來的。

    馬車後方遠處,一隊武烈軍人正繞過了道路,似乎朝這邊過來,前方的岔道那頭,也有衙役正巡往這邊的岔道口。寧毅回憶著不久前那次打鬥的位置,在接近道口的路邊,將馬車不動聲色地停了下來,走下了車,伸一個懶腰。

    黑暗的湖岸邊,女子裹著一張黑布,靜靜地潛伏在樹木下草叢深邃的地方,調整著呼吸,盡量安靜地不讓自己身上的鮮血留下太多的痕跡,耐心地等待幾隊交匯而來的搜尋者過去。

    那輛馬車就在她藏身處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她看見那御者下了車,伸一個懶腰,朝湖邊走來,哼著古怪而悠閒地調子,低頭在草叢中尋找著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6 08:03 AM

第六十二章 餌與線

    黑暗的湖岸旁,孤零零的燈籠幽幽地映照著附近的花草樹木,女子躲在那黑暗間,看著那書生輕哼歌曲,在草叢裡翻找著,隨後捧了一塊大石頭,還輕輕拋了兩下,看來心滿意足地走回去了。  

    道路一端,武烈軍的軍人逐漸靠近,另一邊的衙役也提著燈籠巡查著湖岸,看來比那些軍人要先到一步。砰砰砰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書生蹲在馬車旁用石頭砸動著馬車的車輪,看來是那兒出了些什麼問題,當他拋開石頭拍拍手站起來時,衙役們也已經靠近了,女子屏住了呼吸,當然,衙役們先自然是找上了那書生,他們看了看那車上的標識,對話聲傳來。

    “這位公子……是駙馬府的人?”

    “有事?”那。

    “呃……方才城內出事,我等正在緝拿兇徒。公子既非駙馬府眾人,不知為何會有此車駕……”

    看那書生的態度怕是有些來歷,幾個衙役保持著恭敬,:“兇徒?”

    此時那邊的幾位武烈軍人也已經過來,見到馬車這邊的事情,也圍了上去,但也有幾人仍在朝河邊的黑暗中望,保持著警惕,那書生回過了頭:“幾位也是嗎?”

    “武烈軍緝拿刺客,公子問的是什麼?”為的那名軍人沉穩地出聲。

    “到底出什麼事了?”

    “方才城內生刺殺,刺客該是往這邊來了,不知這位公子可有看見什麼可疑之人……另外公子若不介意,在下等大概要例行搜查一番。”

    “呵,明白,諸位請便。”那書生攤手示意,然後問,“不知可有誰遇刺了嗎?”

    “公子這是從何處回來?”

    “白鷺洲,花魁賽。在下寧立恆,倒並非駙馬府中人,只是與明公相識,因此借他車駕先行回城。明公此時應該還在後方,將乘畫舫回城,幾位職責所在,若有必要……哦,負責給在下車駕的,乃是駙馬府中執事陸阿貴,幾位可向其詢問。”

    幾名軍人自然不可能隨口就說出具體生的事情,因此只問這書生的來歷。前前後後檢查了一下馬車,待聽得那公子說完這番話,方才變得恭敬起來,那軍人行了一禮:“失禮了。

    衙役中有人說道:“寧立恆……莫非是那明月幾時有的寧立恆?”

    這人看來頗有來頭,說話之中,軍人與衙役都已對他態度大變,隨後那領頭的軍人稍稍壓低了聲音道:“方才在玄凌街口,有一刺客刺殺了都尉宋憲宋大人,數十人傷亡,刺客武藝高強,下手狠毒,如今大抵是逃到了這一片,公子切記當心,最好還是儘早回府。”

    兩撥人都有職責在身,說完一些話之後朝著一個方向過去,在那邊道口還與巡查過來的另一批人碰面,朝這邊指指點點說了些什麼,那書生對著遠方的三撥人揮了揮手,隨後,夜色中聽得他哼了一聲:“嘿,宋憲……”

    然後書生坐上馬車,開始揮動鞭子,讓那馬車往前方行駛起來。

    馬車轉過前方街口,平穩而行,寧毅掀開了車簾掛好,看著周圍明明滅滅的燈光,從花魁賽上回來的人們此時也經過了這邊,有幾名衙役朝反方向趕過去,看看馬車打開的車簾與車上的標識,便不多做理會。

    人流畢竟多了起來,這時候從花魁賽上歸來的,多半都還有點小小的背景,脫離了可疑的中心區域還要一一盤查的話,那就太過麻煩了,更何況,此時能聚起的人手也不夠,能做的事情,頂多是嚴格盤查城門離開的人而已。

    餌應該是放出去了,有沒有效果,得看運氣。按照自己的預想,那刺客當時最大的可能該是躲在了湖岸附近,不過那附近畢竟也大,他找的是自己覺得最可能的位置,四周寂靜,說話的聲音應該很容易傳出去,範圍要廣一點,魚吃餌的可能性,還是僅有三成。

    他不知道自己的車上是否已經有了另一個人,眼下也沒辦法低頭去確認,否則迎來的大概是當頭一劍,只是以目光注意一下馬車左右的道路。這一片還有人,如果對方上鉤,應該不至於在這裡下車,不過接下來,去往學堂那邊的道路就稍稍有些僻靜,道路兩旁沒人的時候,他將車放緩了,決定開口。

    “我要說幾句話,請壯士勿要太過敏感。宋憲​​為人狠毒,張揚跋扈,為求上位,不擇手段。景翰六年秋,甚至為佔人田產,在城外二月村強安罪名,害死人一家老小,此事後來弄得人盡皆知,只是沒有證據,誰也動不了他,在下早已聞其惡行,此前素來也仰慕豪邁任俠之風。壯士若信得過在下,在下願助壯士一臂之力……”

    方才的四處轉悠只是遊走於危機的邊緣,沒什麼大事,這句話的出口,才真正是一次冒險。當然,配合兩次刺殺的一些細節,再加上目前的這個局勢,他能確信風險已經被降到最低。不過,若能有什麼效果,自然也得建立在刺客上了車這僅有三成可能性的前提上。

    道路前後沒有行人,這句話說完,寧毅等待著可能出現的回應,然而過了好半晌,那回應也沒有出現。

    莫非算錯了?

    佈局不能完美的情況下,失敗是常有事情,畢竟從一開始,機會就不大,當然,也不至於因此失去什麼。時間過去,寧毅心中升起淡淡的遺憾,嘆了口氣,正打算停車望望車底,砰的一下沉悶地響起在後方。寧毅心中一個激靈,跳下馬車取了燈籠朝那邊過去,只見那刺客女子身上過了一張黑布摔在道路上,已然暈了過去。

    從一開始殺宋憲反被圍住,她豁出力量在那種局勢下將宋憲硬生生地干掉,本身也已經受了許多的傷,寧毅偷偷看時她還表現得強悍,但這一路在城市間奔突,被圍追堵截,身體自然也被逼到了極限,當忽然間被寧毅說破她的躲藏,她或許也打算陡然衝出來,但這時候再要聚力,大概就陡然暈厥過去。這女子為了一路上不至於滴下鮮血而用這布將身體裹起來,此時還是緊緊拉著。寧毅看了幾秒鐘,連忙將女子抱起來。

    之前生幾次猜錯、意外與變故,但眼下這一環上,真是完美的變局。

    從一開始,能讓這女子上車的可能性就不高,而在上車之後,如何在微妙的局勢下取得對方的信任,一步步的幫忙、鋪墊,讓她欠下人情,然後考慮談判……這些事情完成每一環每一環的機率都在降低,但眼下倒的確是最理想的結果。單純說點話就要取信對方,可控性太低了,她如今暈了過去,倒是省了接下來的許多事情,只要自己先幫她治了傷,做了事,等她醒過來自然會有更多的理性考慮現狀而減少懷疑猜忌。

    這道路距離學堂邊他所租下的小院子也已經近了,轉過前方轉角便到了門口,寧毅看看周圍的情況,隨後打開門抱著那黑衣女子進去。外間是他用作實驗的地方,里間則有個小儲存室,只是目前還沒有多少東西,原本就有床和椅子之類的在那邊,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寧毅將女子放到床上,轉身出門,稍微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痕跡,隨後返回來尋找傷藥。

    一些常用的跌打藥物,繃帶之類,由於考慮到做實驗可能受傷,原本就是準備了的,然後還拿了針線,點亮一隻瓷瓶製成的簡陋酒精燈——由於要配合聶雲竹開飲食業,他做了個小型的蒸餾器具,倒是先把少量產的酒精給制出來了——拿著推開里間的房門才邁進去一步,刷的一下,劍鋒已經冷冷地遞到了他的頸項上。

    這也醒來得太快了吧……

    寧毅拿著酒精燈一動不動,心下暗暗嘀咕著,前方那女子斜倚在牆上,持著那劍冷冷地望著他,大概馬車上的那段話終究還是起了作用,倒是沒有直接殺人的想法,片刻,問道:“你想幹什麼?”

    “傷藥。”寧毅舉了舉右手上的小包裹,緩緩放到前方的小桌子上,伸手打開。 “燈。”他說著,隨後將酒精燈也放下了,舉起雙手:“幫你治傷。”

    “我怎麼信你?”

    “自己判斷。”

    女子伸手拿起一個裝傷藥的小包嗅了嗅,望寧毅一眼,扔到旁邊,又打開一個瓷瓶看了看,還是扔到一邊,這個過程中,終於將手中的劍緩緩放下,片刻:“這魚鉤用來何用?”

    “針,幫你縫合傷口。”

    “縫合……傷口?”

    “嗯,把傷口縫起來,好得快。”

    女子古古怪怪地望了他一眼:“出去。”

    隨後又加一句:“只能在外間,你若離開,或是耍什麼花招,我立即出去殺了你”

    “我燒點熱水給你。”

    這女人應該自己帶有更好的藥物,也不好讓他來處理那些傷,寧毅點點頭退出門外,隨後笑著搖了搖頭,無論如何,第一步已經搞定了。

    “我叫寧毅,字立恆,姑娘你呢?”

    於是他保持著謙和,絮絮叨叨地開始套近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6 01:32 PM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1-7-6 02:58 PM 編輯

第六十三章 企圖

    “水好了……”

    夜色中,城市的各處燈火擺動,安靜切有些荒蕪的小院中,寧毅將水盆放進里屋的桌上。
    黑衣女子手中拿著一隻小藥包,她原本倚靠在床邊整理著傷口,寧毅進來,她便又拉好了衣服停下來,臉上仍舊蒙著面紗,只是身上依舊血跡處處。寧毅想了想,從旁邊的一隻櫃子裡找了找,拿出一件長袍來。

    “這裡沒放換洗的衣服,只有這件了,幹是乾淨的,你的衣服破了,晚上可以稍微換換,新的衣服,明天才能帶過來了。”

    女子冷厲地望了他一眼:“你想要去哪?”

    寧毅遲疑了一下,隨後舉起手笑道:“好吧,等你相信我,你先處理身上的傷,我在外面坐坐,多燒些水。”

    “你若想走,不管你能跑多快,我保證你出不了這院門。”

    “知道了,不會走的。”

    寧毅笑了笑,隨後又回頭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個壇子,打開,滿是濃郁的酒氣。

    “酒,但是度數太高不能喝,如果你要洗傷口,可以用這個。”

    其實裡面都是酒精,寧毅走出去關上房門。女子微微蹙眉聽著腳步聲,片刻,在燈光中拉開衣襟,被染紅的布條一層層地包括著胸口,有幾處地方布條也已經斷了。上方的肩膀到下方的小腹,肌膚上全是鮮血,有的凝結成血痂,深紅色,配合著傷口觸目驚心,身前的傷痕還算是輕的,背上、手上有一道恐怕已經傷到了筋骨,衣物拖下去的時候,凝結的血痂便再度被撕裂開來,她進抿雙唇忍耐著,不過身上大部分的傷口,此時都沒有在流血,竟是自行止住了。

    女子擰了擰水盆裡的布條,微蹙著眉頭開始擦拭身上的血跡。豆點般的燈光、古拙的劍,簡陋的房間裡擦拭著身體的女子……片刻,牆壁的另一邊,寧毅也在凳子上坐下了,目光望著房間裡的燈火,女子大概能聽到他的動作,微微頓了頓,隨後繼續擦拭傷口,將傷藥粉末往傷口敷上去。

    “這裡原本是個廢園,一般沒什麼人來,如果是以前,搜查的時候可能會搜進來,不過我已經租了,問題應該不大。隔壁是豫山書院,再過去有一小片竹林,有一條小河從那邊過,不寬。河對岸先是兩家酒樓,擴出一片三角形的居民區,裡面的巷子四通八達,如果有人要在那裡追到裡,應該不容易,旁邊有長興街、長業街,再過去的話,道路就通往南門……院子的另一邊是……”

    背靠牆壁,寧毅緩緩的開口,介紹著周圍的一切,女子在那邊靜靜地上藥,聽著,過得片刻,開口道:“你是道門弟子?”

    “嗯?”

    “外面那麼多煉丹的東西。”

    “哦,不是煉丹,我應該是儒家弟子,這些是格物。”

    “應該?”

    “應該。”

    “……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馬車下面?”

    “感覺……或者是猜的……”

    “你與宋憲有仇?”

    “沒有,聽過他的一些惡名。”

    “……不盡不實。”

    “在下以前曾經見過姑娘。”

    那邊微微的沉默:“什麼時候?”

    “今年元夕,姑娘在朱雀大街上打鬥之時,在下正在附近幾十米遠的地方看著,後來再酒樓之中,姑娘打扮成丫鬟在那邊倒酒。”

    “……我想起來了。”語音微微沉了下去,牆壁的那邊,擦拭傷口的女子緩緩停了下來,右臂一揮,啪的抓住了小桌子上的劍柄,轟然往後方刺了過去。噗的一下,土石從牆壁另一端激射而出,那劍鋒刺穿了土牆,停在寧毅的臉側,寧毅笑著偏頭看了一眼。

    “你是當日那個寫詩的書生……為什麼跟著我”

    “今日是你跟上我。”寧毅這句話說出牆,牆壁那邊的女子微微愣了愣,“不過你該明白我並無惡意了。”

    片刻,那女子將劍鋒抽了回去,放在桌子上,光芒從長劍刺出的縫隙間微微透了過去。

    “但為什麼要跟著我?你有何企圖?”

    “除了因為宋憲……在下想學武藝。”寧毅坦白說道。牆壁那邊愣了半晌,似乎為這個答案感到愕然,片刻後,聲音緩和了一些:“瞎說。”

    “是實話,在下從小心慕武學,早想知道傳說中的高深武學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頗有才學?”那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呃,這事不好自己說……”

    “那日在樓上,大家讓你寫詩,你一詩作出來,大家都沒有話說……你們這些才子,一向看不起武夫,你也是有才學的才子,也有名氣,如今說要習武,還高深武學。你們不上戰陣,不與人打鬥,只是花架子,習來何用,我不信。”

    女子淡淡地說著,倒是沒有什麼情緒在其中,只是陳述著這些話而已。寧毅想想,耳聽得城外的鐘聲隱約傳來,笑了起來:“確實是……沒什麼用。而且聽說高深武學都得從孩子練起,十多二十年,日日不綴方有成就,是這樣吧?”

    “你確已過了習武之齡。”

    “遺憾。”寧毅笑了笑,“其實……在下好格物。”

    “……格物?”

    “嗯,就是窮究萬物至理,然後推導利用,譬如說你用來清理傷口的酒精,經過了幾次的冷卻和蒸餾,目前只是很少一點的提取,但如果用來釀酒……”

    時間不早,寧毅隨意說些話,等待著時間的過去,裡面的房間裡,女子處理著身上的傷勢,偶爾心不在焉地說一句話,她身上的衣褲畢竟已經全都是鮮血,此時脫下來仍在一邊,白色的繃帶綁住了胸口,一圈圈的繞過肩膀,甚至連大腿上,右足之上都纏了幾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將那長袍披在了身上,她此時拿下了面紗,蒼白的臉上神色虛弱,但依然警惕。

    過得一陣,寧毅道:“太晚了,再不回去,家里人恐怕便要找來了。在下明早再來,姑娘受了傷,早些休息。”

    寧毅等了片刻,那邊沒有回答,他熄滅了燈盞,準備往外走去,隨後又道:“對了,那酒精燈若要熄滅,從旁邊拿個罩子罩住火苗便行,若是用吹的,怕會爆炸,說完,推門出去,再輕輕關上。

    裡面的房間門被輕輕拉開了,用手輕輕拉著那長袍,女子赤足無聲地走出來,皺著眉頭望向門邊,隨後再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往院子那邊看了看,寧毅已經出了院門,不一會兒,馬車行駛的聲音響起,逐漸遠去。

    院子的草叢里傳來蟲鳴的聲音,漫天星斗在這樣的夜色下眨著眼睛,女子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子,回頭望瞭望外面的這間房間,架子上各種各樣的東西,瓶瓶罐罐,她先前醒來的時候只是從裡面瞥了一眼,因此認為是道士煉丹之所,此時才看見房間裡更多的東西。稍微空曠的地方幾張桌子排成長列,古古怪怪的鐵架子,奇怪的鐵桶、管子,讓人完全看不懂的儀器,一塊黑色木板掛在盡頭的牆壁上,白色的古怪符號,星光自窗櫺照射進來,灑在桌上的書頁與打開的宣紙本上,毛筆在筆架上哐哐噹噹的動著……

    夜風從後方木門的開口間吹進來,吹動著她原本就有些亂的頭以及稍稍有些大的長袍,長袍之下隱隱顯出了僅有繃帶包裹的身形輪廓,女子反手關上了門,一路走回里間,​​抱著她的劍與雙膝,蜷縮在床鋪角落裡睡著了……

    今晚應該不會忽然走掉……

    馬車駛向蘇家側門的路上,寧毅深吸了幾口氣,如此想著,隨後笑了起來。

    因為她沒有衣服穿……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的傷勢,宋憲這樣的官員死掉,過不了多久,官兵就會在江寧的各處設卡,這樣的重傷下,她暫時走不出去。

    從這女人安排支使開宋憲親衛的手法來看,她也不是傻蛋,多少懂得權衡,不至於會忽然犯傻。

    要直接說出對武功感興趣這件事,尺度有些難以拿捏,最主要的是如果以後再說,難免給人以整個謀劃都是為這事​​而來的印象,這年月雖說重文輕武,但個人藝業,在社會上還是敝帚自珍的風氣居多,更何況是那樣的神功絕藝。他是過了年齡,但也不求什麼一流高手,甚至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跑江湖或是上戰場什麼的。

    這事情,先說出來,然後以其它方面的元素盡量沖淡,反倒顯得坦坦蕩盪,只要這個坎能過,以後再提起來就是四平八穩。如果放在以後,引起對方不爽,人家真覺得欠你人情說不定也會覺得你在謀劃她而敷衍你一頓。

    明天要給人留個好印象,讓她繼續留下來……

    來到武朝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主動地去想著計劃事情,感覺倒是與以前與人談判拉訂單或者推銷創意的感覺差不多,先要讓人覺得自己誠懇。一路回家,從側門穿過小道,遠遠地望過去,住著的小院中沒有燈光,估計檀兒主僕也還沒有回來,小嬋不知道有沒有睡下。他走到院子門口時,才看見了坐在中央涼亭裡的少女。

    整齊的劉海,碎花的白裙,少女坐在那兒不知想著什麼事情,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給人以咬緊牙關的感覺,星星的光輝從天上灑下來了,照在少女專注的側臉上。寧毅看了兩秒鐘,少女眼神動了動,隨後朝這邊望過來,站了起來。

    夜風吹拂著裙擺,少女站在那兒怔怔地望過來,這不像是平日里裹著包包頭的那個蹦蹦跳跳的小嬋,倒像是一個更成熟的,平日里總潛藏在背後的小嬋,這樣的感覺也持續了兩秒鐘。

    “姑……”

    第一個音節出,已經帶了些哽咽的氣息,淚珠從少女的眼中滾落而下,她舉起手去揩,陡然就已經哭了起來。

    “姑爺……”

    哭聲之中,小嬋從那邊跑了過來,直接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幾乎將他推得往後退了一步。寧毅抱住她的後背,喃喃地嘆了口氣。

    “回來了……”

    “姑爺……你到底去哪裡了啊……”

    夜色下,哭泣的少女像是矮了一截,於是又變回以前那個小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7 08:05 AM

第六十四章 鈴鐺明天見

叮噹叮噹的聲音,清晨時分,嬋兒娟兒往桌上擺好碗筷,盛了粥飯,隨後在檀兒的吩咐下也在旁邊坐下。清晨的光芒裡,一家五口人坐在桌邊吃早餐的情景。

昨晚蘇檀兒與娟兒杏兒也回來的比較晚,嬋兒哭過之後,與寧毅坐在涼亭裡聊了一會兒心事,抹著眼淚絮絮叨叨。小丫頭比較可憐,先是擔心寧毅拋開自己去見什麼狐媚子,然後看見外面乒乒乓乓的敲鑼,擔心姑爺會遇上什麼意外,後來又擔心起來,姑爺如果去見什麼狐媚子,沒帶上自己,身上沒錢……

“姑爺要是去了,沒錢會讓那些人瞧不起呢,其實啊,那些女人說是多好多好,都是裝出來的,她們最勢利了……”

小姑娘坐在涼亭裡一邊抹淚一邊一本正經地擔心他沒錢丟了面子,寧毅心中溫暖,安慰幾句,兩人在星光灑下的涼亭裡說幾句閒話,小嬋也終於放下了些許心事。

蘇檀兒昨天回來得晚,睡得不久,雖說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吃早餐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有些懨懨的,只是洗過了臉,強打精神而已,娟兒與杏兒也差不多。

“昨晚回城的時候被攔住,看見出城的檢查得厲害,說是有朝廷命官遇刺,今天的花魁大賽,恐怕不能在白鷺洲那邊開了,只是眼下還不知道會怎樣安排……上午的賽龍舟……”

一面喝粥,蘇檀兒一面慣例地說些事情,寧毅搖了搖頭:“上午去睡一覺吧。”

  “呃?”蘇檀兒抬頭看他。

“你,還有娟兒杏兒也是,上午睡一覺,院子裡的事情交給嬋兒。其餘的,中午再說。”

“嗯嗯。”小嬋連忙挺起胸膛,用力點了點頭,“交給小嬋,小姐還是多休息一會吧。”

“便聽相公的。”蘇檀兒笑著點了點頭,那邊娟兒杏兒也笑得開心:“謝謝姑爺。”

“只是相公上午怕是要一個人去看龍舟賽了……”

“不去看龍舟,我去學堂那邊一趟。”

“今日不是不上課嗎?”蘇檀兒疑惑道。

“橫豎無事,昨天有些想法,今日去做些試驗,中午便回來了。”

隨後說些亂七八糟的閒事,蘇檀兒問問昨天的比賽,問問她未回之前城裡發生的事情。事實上,除卻睡眠未足的疲勞之外,蘇檀兒與娟兒杏兒的情緒也有些不高,想來那邊的技術突破再一次失敗。不過這種事本身就是常態,十次中失敗九次,等待最後那一次的成功也就夠了,想來倒也不至於太過沮喪。

早餐之後蘇檀兒與娟兒杏兒回房睡覺,寧毅告別小嬋出來,駕著駙馬府的馬車繞往市集。今天正端午,街市之上熱鬧喜氣,許多人聚往秦淮河邊去看龍舟賽,街道兩旁粽葉飄香。不過警戒的官兵也多,想來江寧府衙如今也蠻頭疼的,遇上這樣的節氣很難做出擾民太多的行動,只能提高警惕與盤查,嚴格控制出入城的人口,先將刺客困在城裡。

轉往學堂那邊的道路,行人便少了起來,但依然可以聽到鞭炮鑼鼓之聲,路上與一名認識的附近住戶打了個招呼,馬車抵達租下的院門之後,寧毅從車上拿起一隻包袱下來。一路進去院子、房間,推開里間的房門之後,才發現已然無人,他走進去看了看,注意幾個小的蛛絲馬跡,注意到昨晚關上的窗戶此時卻是打開的,隨後關門退出去。

距離地面大概三四米高的房樑上,女子裹著長袍坐在那兒,低頭看著寧毅關門的​​一幕,隨後轉身跳了下來,屬於男性的長袍在風中展開了,衣服下纏著繃帶的**,修長的雙腿在空中展開一瞬,隨後落在了地上,拉起長袍的衣襟裹住身體,依舊是白皙的小腿與裸足。她拿著長劍在旁邊的架子上敲了一下。

聽見聲音,寧毅等待幾秒鐘才再度推開門,當的一下,劍柄在裡面將門抵住了。他從開了的口子將包袱遞進去,關門時,看見女子接過包袱的皓腕與隱約如寒霜般的側臉。

“穿的衣服,吃的東西,中午和晚上的也已經準備了,只是這樣的恐怕沒什麼營養,我會想辦法弄些好的來,你現在受了傷,如果需要什麼藥物,也可以告訴我。放心,我會分開買,不會引人警惕,待會可以把你換下來的血衣,以及其它可能有麻煩的東西給我,我處理一下。”

裡面沉默了一陣子:“你會處理?”

  “略懂。”

他說著,去一邊拿起鑿子錘子之類的東西,在昨晚被長劍刺出一個縫隙的磚上敲了幾下。裡面立即傳來反應,大概是在換衣服。

  “你幹什麼”

“這個太明顯,一看就知道是利器刺的,稍微處理一下。”

敲敲打打地將缺口弄得不成形狀,隨後以煤油燒黑,打磨,再燒黑,幾次之後,他敲了敲門,隨後走入里間,在對面同樣處理一番。房間裡沒人,昨晚撕下來的染血布條等物都擺在了桌子上的包袱裡。

房樑上,女子一身淺綠色衣褲地坐在那兒,看著男子做完之後,似是檢查了一下桌上的那些染血物品。這些東西除了外衣,還有一些是貼身**之物,一時間微感慍怒,隨後卻聽得男子在下方說道:“抱歉,忘了給你買鞋,明天我會帶過來。”然後拿了那包袱轉身往外走。

  慍怒的感覺倒是褪下去了。女子在房樑上縮了縮小腿,那褲管最多只到足踝,足踝往下纖足依舊赤luo,她下意識地伸手蓋住足背,隨後又放開了,在房樑上蜷縮起身子。

外間各種實驗設備,其實就有寧毅專門砌起的火力相當足的爐子,裡面​​燒得是煤,寧毅將染血的布片與一些細細碎碎的東西扔進去,不一會兒,便燒得一干二淨,燒的時候隨口說了幾句有關外面官兵檢查的事情,此後沉默著不再說話。

安靜地在外面做自己的實驗,調配溶液,或者在黑板上啪啪啪的寫些亂七八糟的字符,瓷瓶被燒爆了一次,於是趕快收拾。外面陽光照射下來,並不是很熱,院子裡隨風擺動的野生花草,端午熱鬧的響動遠遠的傳來沒有斷過,這小院之中,安靜的氣息卻愈發明顯了。陸紅提抱著她的劍坐在床上,拿著寧毅送來的肉包子在吃,偶爾會透過那稍微弄大了一些的空隙,微微疑惑地望著這邊的古怪實驗,男子神情專注,偶爾拿著毛筆在本子上記錄著一些什麼。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人推開了院門,細細碎碎的腳步,倒不是什麼大人,她收拾東西,再度躍上衡量,屏息凝聽。那邊傳來小姑娘的聲音:“姑爺,我過來了”

  是個小丫鬟,很開心的樣子。

“當心那邊,可能有碎瓷片,桌上的水最好也別碰。”

  “嗯嗯,知道了……”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杏兒姐已經醒來了,就讓我出來找姑爺。對了對了,姑爺,我在路上買了兩個鈴鐺,你看,我把它掛在外面好不好?”

  “去掛吧。”

  “嗯。”

叮鈴的聲音清脆悅耳,偶爾傳來,小丫頭似乎是搬著椅子出去了,在門外的屋簷下掛鈴鐺。

“姑爺,我過來的時候看見街上好多兵,大家都在議論昨天的刺客呢,說她好厲害,你有沒有聽說?”

  “聽說了啊。”

“嗯?姑爺聽見怎麼說的啊?聽說是個女刺客哦,那不是跟元夕那個女賊一樣?”

“確實聽說是女刺客,過來的時候還聽見有人昨晚親眼目睹了呢,繪聲繪色的……”男子隨口說著,“說那女刺客身手高強,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手拿一把金絲大環刀,一路從朱雀街殺到長業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都尉宋憲呢,使的是一套佛門武學,叫做如來神掌,本來已臻化境,但那女子的驚天一刀更加厲害,兩人拼了一百二十招,不分勝負……”

小丫頭笑起來:“才沒有,姑爺又亂說,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那不是個方塊了嗎?”

“腰圍是指圓的那一圈,所以說起來應該是個柱子形,柱子形的女刺客拿一把金絲大環刀,多厲害。”

“金絲大環刀是什麼樣子的啊?”

“呃,可能就是家裡唐護院拿的那種,上面有幾個圈,能叮叮噹當響的……”

  “……姑爺說故事吧。”

  “哪能整天都有故事聽。”

  “哦……”

“好吧……從前,很久很久以前呢,有個書生,叫做寧采臣的,話說他考試落了榜,回到家中,接了份替人收帳的生意……”

一縷縷的光芒從瓦屋的屋頂上射進來,女子抱著她的劍,靠在房樑上坐著,看著這些光,聽外面傳來的聲音,小丫頭在院子的花草間小小地忙碌一陣,摘幾朵野花,那男子一邊做著古怪的實驗,一邊說著拿古古怪怪的故事,這個上午靜謐異常。

到得中午時分,兩人才終於要走了,大抵是說著要去看龍舟賽,要與家人去看花魁賽,外面的火焰熄滅下來,東西被一樣樣的收拾擺放好,房門打開,又關上。

  “鈴鐺真漂亮。”

  “我買的呢。”

“好吧好吧……”兩人的聲音遠去,隨後男子隨意的聲音傳來,“鈴鐺明天見。”

小丫頭也回頭說了一聲:“鈴鐺、明天見。”

院門終於關上了,馬車離去,女子靜靜地走出來,看掛在屋簷下的一對風鈴,遠出端午節熱鬧的聲音傳來時,女子想著那名叫《倩女幽魂》的光怪陸離的故事。比起那些說書人說的演藝,這個故事好聽得多了。

  結尾的還沒說完呢……

五月初五的中午時分,陸紅提站在那屋簷下吃著冷掉的肉包子,聽風鈴聲傳來,心頭淡淡地想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7 11:59 PM

第六十五章 遊戲光景

    “……據聞當年二月,遼國'春捺缽'節,所有的部落首領參與耶律延禧主持之'頭魚宴',當時完顏阿骨打站出來要求耶律延禧歸還阿疏一地,耶律延禧不予理會。後宴會至高圝潮,耶律延禧命令各頭領歌舞助興,完顏阿骨打也是一動不動,答曰不會。耶律延禧大怒,當場幾乎拔刀殺了那完顏阿骨打,如今完顏阿骨打正當盛年,野心勃勃,金遼兩國大戰,必是不死不休之局,我大武當居中漁利,權衡兩方局勢。照我看,一旦戰事爆發,我圝朝軍圝隊,首先當示以弱勢,隨後先取瀛洲……”

    同樣是端午節的正午,江邊的酒樓之上,顧燕楨正與幾位同伴聊著天。下方依然是各種喜慶的景象,酒樓上人來人往,幾人拿碗筷盤子在桌上擺些陣勢,議論許久。

    “想不到雁楨於軍略也有如此造詣,佩服,佩服。” 幾名同伴中,有一名乃是軍圝隊中的小官,此時拱手笑道,隨後幾人中又有人拍了拍手:“何止軍略,雁楨不僅機智過人,而且智勇雙全,據聞他此次上圝京途中曾遇上匪盜,被雁楨巧計逃脫,隨後搬來救兵將那幫匪寇一網成擒,在下聽說,委實神往啊。”

    “真有此事?”有人瞪大了眼睛。

    “呵呵,只是機緣巧合,適逢其會。”顧燕楨笑了笑,“不過,在下一直覺得,文武二者,一張一弛,當今這天下局勢,當兩者皆修,這次去了樂平,若幾年後能有成績,在下甚至想投筆從戎,效班超之志……”

    他去樂平上圝任是在七月,估計六圝月便要離開江寧了,一群人說說笑笑,又是一陣恭維。待到這小小聚會散去,各人都已離開,他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景像想些事情,不久,名叫小四的跟班走了上來。

    “查到了?”

    “回公子的話,昨日到今日,已查到那寧立恆的許多訊息。不過,小的過來,主要是作坊那邊有訊息了。”

    “嗯?”

    “松花蛋之事已準備妥當了。”

    “此事……”顧燕楨皺了皺眉,“原已沒有太大意義……不過也罷,且去看看。路上跟我說說那寧毅之事。”

    “是,據說這寧毅一向低調,善於韜光養晦,小的昨日調圝查他原本身世,在其原住所周圍之人皆言……”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兩個人穿過集市,拐過巷道,進入一個衛生骯圝臟的小作坊。片刻之後,顧燕楨捂了鼻子,皺著眉頭出來:“也罷,既已準備好,明日便開始投入市場,她賣二十文,這裡賣十文,我不會再來這裡,不過是些小事,讓胡老大自行看好。”

    “是,不過……公子下月便要動身去往樂平,胡老大擔心,即便是這樣,一月時間,怕是鬥不垮對方的生意。”

    “誰說一定要鬥垮她的生意?鬥垮對方生意有何用?此事無需在意,做好你的事。”

    皺了皺眉,顧燕楨朝前方走去。他家中本為地主,有錢,弄這松花蛋花費不了幾個銀子,當時也是因為想要知道聶雲竹背後之人,卻毫無頭緒,隨後遣人做些事。若聶雲竹背後真是個有名望的老頭圝子,這事情或許還有點意義,但到得此時,則變得有些多餘了。不過也罷,些許時間,也足夠讓她明白那些不切實際的自立幻想有多麼不堪一擊。

    回想小四方才所說的事情,那寧毅平素喜歡弄些亂七八糟的事物,在正經大意上,反倒有些離經叛道,據說弄些什麼粉筆黑板之類的細枝末節。哼,難怪他與李頻那等人混在一起,怕也是自以為性格不羈的狂圝妄之輩,松花蛋想來是他所做,回想起來,聶雲竹那輛車上的畫……匠氣十足,不登大雅之堂。

    後來為鋪開那松花蛋,行的也不是什麼新奇手段,僅僅是找托這等低圝劣手法。兵法之道有正有奇,這等手法在他看來實在微不足道,他想了幾種方法,比之找托,皆高明了數籌不止……不過這事現在想來也沒什麼用了,原也以為那雲竹乃是心性脫俗的女子,卻想不到,盡為這些小手法所惑,真是可笑……

    走過喧囂的街道,他心中想著這些事,想著那兩個人,雲竹,寧立恆……原以為對方心性高潔,以為對方找了什麼好人,以為真有什麼超乎自己想像的情由曲折在其中,如今想來。

    令人失望……

    一個坐井觀天卻自以為冰清玉潔的青樓名ji,一個耍些拙劣手法旁門小道卻自以為風圝流才子的商賈贅婿,想一想,真是比那些粗鄙下人間的勾搭更為可笑與不堪……

    可嘆他之前竟還被這些事情給繞了進來

    。

    如此想著,到得晚上,他便也再一次的見到了那兩人。

    一如蘇檀兒早晨預圝測的那樣,昨晚發生了那等刺殺事件,今天出城入城都是搜圝查嚴格,不可能放大隊人馬出入了。花魁賽最後一夜的表演,被改在了城東河邊的一處大校場上舉行。這裡的風景自然沒有城外那般漂亮,但臨時佈置,稍微擁擠一點,容納三千人觀看還是沒什麼問題,旁邊的河道上也可以容納畫舫停泊,畢竟這場花魁賽也關係著江寧府的一筆巨大收入,不可能隨意撤掉。

    朝圝廷命官被刺殺,對於普通百圝姓來說,是沒有多少感覺的,茶餘飯後談談或許還是拍手稱快的居多。因此就算出了這事,也攪不了眾人看表演的興致,反倒更讓人興致高昂了一點。

    下午與蘇檀兒等人駕著馬車在城內兜上一圈,見了一些有趣的小吃便吃上一次,聽見的也都是關於女刺客的說法。嬋兒與娟兒在車上拿兩個盒子上演“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的柱子與方塊大戰。

    蘇檀兒此時已然恢復精神,偶爾低頭笑著與寧毅說些事情。以往大家都有顧忌之時,在家中演出模範夫圝妻的戲碼,她是絕口不提生意的,但此時卻多是與生意有關,例如說說這次關了城門有多耽誤店裡的生意啊,預計又得少多少多少收入啊,小小的嘆息一番,實際上,自然也是玩笑居多,她雖然嘆息,卻並未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中。

    寧毅則在旁邊偶爾說些不靠譜的主意,例如將四圝書五經的文字印在布匹上,再以這等布匹做成衣服,一走出去,身上全是字,款式新穎,霸氣凜然。蘇檀兒則笑著說下次給相公作一件,不過繡上四圝書五經的文字而已,麻煩一點:“相公可得真穿上出門才行啊。”寧毅自然百無禁忌,點頭答應。

    在河邊吃東西的時候,拿出筆墨來給幾人畫了幾張頭像,其實也就是線條簡單的漫畫Q版頭像。宣紙上四名女子神色誇張,但各有特點,蘇檀兒主僕四人笑過之後將寧毅批判一番,這年頭自然還是看不慣這種圖畫的,寧毅與蘇檀兒辯論一番,在嬋兒娟兒杏兒等人的抗圝議之中,決定跟蘇檀兒打賭在路邊擺攤覓知音,蘇檀兒本來說:“好啊,你擺啊。”待寧毅還真搬了凳子在路邊坐下準備寫寫畫畫的時候,又與小嬋幾人笑著將他拉回去。

    寧毅哈哈大笑:“這下算我贏了?”蘇檀兒笑得滿臉通紅:“相公老胡來,妾身丟不起這個人。”嬋兒在旁邊小聲道:“嬋兒也丟不起……”娟兒用圝力點頭,隨後這拆台的兩人都被寧毅隨手敲一下。幾人都知道寧毅性格隨和,偶爾開開這玩笑自不在意。

    從昨晚刺殺案發生起,府衙中的人便已經意識過來花魁賽不可能在城外舉行了。因此對於會場的改動從今天凌晨便已經開始進行,到得傍晚時分,寧毅與蘇檀兒等人乘著馬車過去,夕陽西下,整個會場周圍的街道、樓層都已經張燈結彩,綢緞飛舞,校場對面的道中,畫舫一艘艘的排開,雖然還未掌燈,但上面人來人往,已經熱鬧非常。

    屬於金風樓的畫舫房間裡,元錦兒正在為今圝晚的表演做準備。這個晚上四名行首爭奪花魁,每人表演三場。傍晚到出場的這段時間,通常是給其靜心休息,沒有多少人來吵的,當然,表演者也有自行安排的權力,如果真有相好之人,說不定也會被接入房間,廝守片刻。元錦兒的畫舫房間裡此時便有另一人在,不是她的丫鬟,而是女扮男裝的聶雲竹,兩人正守在窗前,望著校場那頭眾人往這邊進來的景象聊天。

    “今天晚上很重要吧?”元錦兒問聶雲竹。

    聶雲竹點點頭,似乎比元錦兒緊張:“嗯,今天晚上沒問題的話,從明天開始就有很多事情做了。”

    “我就不緊張。”元錦兒偷偷拿一塊綠豆糕咬一口,隨後被聶雲竹瞪一眼,剩下的半塊也被對方搶了去。聶雲竹將綠豆糕扔到嘴裡,用圝力嚼了,嚥下去,隨後氣鼓鼓地喝一口水:“說了別老吃這些東西”

    “可是我不緊張啊,花魁我才不想拿呢,那馮小靜要、綺蘭要、駱渺渺要,她們拿去就是了。雲竹姐你也真奇怪,要是讓你來參加這花魁賽,恐怕一點感覺都沒有,現在卻為了那點事情緊張……”

    “第一次做到這個程度嘛,當然會緊張。假如今日沒什麼意外,松花蛋的名氣或許就真的打開啦。至於以往表演,如錦兒你這樣未放在心上,自然不緊張。”

    “放心,錦兒會幫你的啦,雲竹哥哥。”元錦兒笑著,隨後又想起什麼,瞬間變臉,狠狠地瞇起了眼睛,“對了,雲竹姐,前幾天的時候,聽說松花蛋出假貨了,有人也在賣呢,想跟你搶生意,這事情怎麼辦啊……”

    “啊?”聶雲竹微微疑惑,隨後皺起眉頭,“已經有了嗎?”

    “不是吧,錦兒都這麼擔心,到處打聽了,雲竹姐你當大東家的還不知道,那我這幾天每天晚上打小人詛咒那個搶雲竹姐你生意的傢伙是在幹嘛啊……氣死我了”

    “沒有啊,這事情他原就料到了。”聶雲竹說著,微微笑了笑,“他說若有這事情他會安排,讓我不要在意,因此這幾天便未曾調圝查過,全為今圝晚的事情操心了……”

    “這麼厲害?”元錦兒瞥著眼睛不爽地看她,“哼,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怎麼樣……”

    這話說完,她扭頭往外面看過去,在人群中略掃了幾眼,陡然精神起來,眨了眨眼睛:“呀,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雲竹姐,你看你看,你相好的… …啊……嗚,雲竹哥哥我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8 10:17 PM

第六十七章 期待、賭約

有些事情若不去注意也就罷了,越是注意,想法就愈發的多起來,某些印象,也就愈發深刻。

那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燈火明滅晃動,舞台上樂聲流轉,氤氳輕舞。顧燕楨看著那邊的景象,對那個大概是叫做蘇檀兒的女人做了一個評價。

先前打聽了有關寧立恆的消息,自然便能知道他是一名贅婿,入贅商賈之家。先前並未對他的妻子有過太多概念,但這時看起來,才漸漸在心中有了一個輪廓,這個輪廓相當清晰,因為對方展露出來的那種形象,也的確令他印象深刻。

乍看之下,或許只是一名美麗大方的妻子與相公坐在那兒看戲的情況,一些高門大戶的大家閨秀,教養好,見識多的,也能有這樣的形象和氣質。不過引起顧燕楨注意的並非僅僅是這一點,而是這對夫妻在與其他人來往時的情景。

過來與他們說話的人,首先選擇面對的,幾乎全是那寧毅的妻子。先前有見過的那不學無術的蘇氏兄弟,乃至於其他來來往往的人,首先全是與那妻子說話的,隨後才去注意那相公。這寧立恆前日在文墨樓頭還那樣為蘇氏兄弟解過圍,他們過來時首先在意的還是那蘇檀兒,這女人的厲害,想來便可見一斑了。

在這方面顧燕楨對於自己的識人之明頗有自信,以往的許多事情,其實也多少證明了他的這種眼光。在這世道上,女人要厲害,很困難,要將這種厲害的一面內斂到眼前的這種程度,將一份看來溫柔的氣質在那強勢間融合得天衣無縫,那就更是不得不令人佩服。而看著​​那邊一片和樂融融的氣氛,顯然也是這個女人在主導著一切,一方面保持著本身的存在與旁人的重視,另一方面,也巧妙地兼顧著身邊男人的存在,不讓這人完全成為陪襯,手腕實在是高明到極點了。

這是個女人……顧燕楨想著這些。假如是這樣一個男人,成為自己的對手,取得了雲竹的芳心,自己或許就真是不得不心服口服,可相對來說,這樣強勢與優秀的女子身邊那個陪襯的男人……

他也不可能在這事上留心太久,不時的與旁邊的人說說話,鼓鼓掌之類的。第一輪的演出,四大行首都很本分,皆是發揮自己長處與特色的表演。駱渺渺的彩綢舞繽紛瑰麗,元錦兒的舞蹈靈動活潑,馮小靜的百鳥朝鳳舞依舊端莊大氣,到最後綺蘭一曲重現孔子與老子問道的古風舞蹈,墨裳寬袖,氣韻脫俗,悠然舞來,真有墨韻留香之感,也正是將她身上的那股書卷氣息發揮到最高點。

四人當中,顧燕楨其實並不是非常喜歡駱渺渺,她的歌舞繽紛瑰麗,很能給人第一眼的衝擊力,但實際上底蘊不足,比不上其餘三人的從容。當初選擇她,實際上也是因為雲竹的那事,這種五彩繽紛的舞蹈風格其實也好寫詩破題,在他來說不過是敷衍的態度。這次舞蹈完畢,原本想要揮筆寫一首詞,但不知道為什麼,看了看寧毅的那邊,最終還是沒有寫,而是叫了旁邊負責登記鮮花朵數那人,買了五百朵給那駱渺渺。

五百朵也就是五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也算是頗大的一筆開支了,不過由於沒寫詩詞,於是乾脆一下子給了。不久之後是謝禮的時間,有些姑娘上去做餘興表演,上方念出“顧燕楨顧公子送渺渺大家鮮花五百朵”時,他便也與周圍人拱手說些客套話,另一邊,蘇檀兒似也揮手叫了人,那松花的數字在舞台後方的大木牌上不斷翻新,一百朵以上的都會被大聲通報出來,隨後便聽得那個聲音。

“寧立恆寧公子送予綺蘭大家鮮花兩千朵”

這聲音出來,人群中便又是一陣聲浪,兩千朵花,這確實已經是令人咋舌的大手筆了,通常來說這等支持者都會等到三場舞蹈皆畢之後才出手。寧立恆這個名字聽來那有些神秘的“第一才子”,有才又闊氣,無論如何都足夠成為一時的談資,顧燕楨卻明白這是那女人的手筆,在這樣的會場上為了自己入贅的相公做出這等事,這女子溫婉外表下,還真是強勢與自信得可怕。

他想起那松花蛋的事情,自己如今也不過投入區區百兩不到,與眼前這一幕相比,那個寧立恆做的事情……真是兒戲得可笑。

正如此想著,沈邈從旁邊湊了過來,同樣往那邊望過去:“真是大手筆……燕楨方才看那邊已經看了許久,莫非對那寧毅的才學,真是感興趣起來了?若是如此,今晚的花魁宴上,真是龍爭虎鬥,有好戲看了。”

顧燕楨沉默半晌,笑了起來:“子山兄可知,那雲竹背後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不是查不……呃?”沈邈反應過來,“莫非便是那……寧毅?”

“呵,便是他。”

“他……他可是贅婿身份。”

顧燕楨似笑非笑地沉默著,沈邈笑了起來,搖搖頭。

“如此一來,若是將此事情揭發出來,豈非可以看場好戲?不知燕楨心中想法如何?”

顧燕楨看著他好一陣子,才終於嘆了一口氣:“子山兄,若將此事揭發,接下來會如何?”

“那對夫妻心中,輕則產生芥蒂,若重,想必那強勢的商**子會找上雲竹姑娘的門去,到時候……呃,看燕楨似有不願,想來還是有憐香惜玉的想法,如此豁達心胸,令人佩服。”

顧燕楨笑笑:“不瞞子山兄,原因倒​​並非如此。子山兄說得都對,輕則產生芥蒂,重則找上雲竹家門去打鬧一場,可即便如此,哪怕真鬧到最後不可開交,你我或是看了一場戲。可子山兄你說,如此我便得到那雲竹了麼?”

“呃……”

“為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輩行事,當不為細枝末節所惑,直面本心。這等事情,即便做下,到頭來我也得不到任何東西,反倒傳揚出去,為人詬病。吾不屑為之……”

話語雖飽含傲氣,但他此時語氣倒是謙和,沈邈沉思一番,拱手受教。顧燕楨笑著引開話題,望向那台上歌舞,議論一番,燈火迷離間,倒也望瞭望那沈邈。

沈子山,也不過一介俗物,書生意氣,難成大事……

“兩千朵,大手筆啊。”

台上那人說出寧立恆送兩千朵時,寧毅也是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眾人議論之中擺出一副跟我沒關係的態度,反正真認識他的人也不多。只是偏過頭去,濮陽逸正從那邊拱手過來,擺出一副承情的態度。

“妾身對詩文倒是懂的不多,只是她給相公面子,妾身便給她銀子,事情便是如此了。”

蘇檀兒低著頭,話語溫婉恬淡,乖巧地笑著,寧毅自然知道理由到底是為何的,此時哈哈幾句,夫妻倆此時倒不可能​​知道會場一側有個叫顧燕楨的傢伙正盯著這邊看動靜。而在舞台一側,聽得這兩千朵花的消息,元錦兒也是微微愣了愣,氣鼓鼓地瞪起了眼睛,隨後找聶雲竹告狀。

“雲竹姐,他欺負人”

“呵,明明是他娘子送的花,關他何事。”

“我才不管呢,仗著有錢欺負人……待會不幫忙賣松花蛋了。”生一會兒悶氣,又拉了蘇檀兒往更衣打扮的房間跑,“雲竹姐,我要再打扮一下,待會的舞跳得好一些,挽回顏面。”

雖然心中不打算爭那花魁了,可面子是大事,還是要爭一爭的。

不過,之前畢竟是沒打算爭那花魁,排出的表演也以本分為主,此時便算再認真,最後的結果卻也沒有多少可改變的。比試持續進行,歌舞瑰麗,風格各異,到得最後一輪結束,綺蘭一曲名為書山墨海的歌舞技壓群芳——雖然背後有濮陽家做後盾,但濮陽家如今最講名聲,綺蘭的這曲歌舞明顯下過大功夫。這曲之後,濮陽逸也終於名正言順地送上一萬五千朵鮮花,將這名在舞台上白衣飄飄的女子送上花魁位子。

有的人其實早已如蘇檀兒一般料到這結果,不過濮陽家緩了兩年才做這事,也算是極講分寸尺度的作為,能料到的,基本上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今晚的歌舞也是好看,雖然比前兩天的時間稍短,但此後還有一場盛大的花魁宴作為餘韻,這場宴席乃是花魁賽后的慣例,由知府大人主持,四大行首作陪,酬謝近三日以來對花魁大賽有過諸多支持的眾人,四大行首們也會準備精心的舞蹈在其上表演,士林商界坐在一起,此後也往往傳為佳話。

顧燕楨一個晚上都在下意識地尋找著聶雲竹的所在,但並沒有找到,直到與那沈邈一同赴宴之時,才在那廳堂的側面無意間看見了一道身影,那身影一身僕役裝扮,大概是混在下人之中,躲在殿外的樹後像是在期待著一些什麼。對這身影太過熟悉,顧燕楨也便一眼將對方認了出來。

進入宴席之後,他才陡然明白那道身影等在外面期待的是什麼。

“想不到……雲竹姑娘竟這麼快便將生意做到這裡來了……”

沈邈微微感嘆,在這花魁宴中,原來每一桌中央,都擺放了一些剝掉了殼的松花蛋,期間花紋宛然,晶瑩剔透。這兩個月來,雖然松花蛋的生意還在不斷拓開,但聶雲竹那邊一直低調,請了些人幫忙,但除了滿足供應各個酒樓之外,便沒有多少新的動作,看來從這個晚上開始,她終於已經準備好要將生意做開了。

那個女人,若在以前要來這宴席之上,至少都會是上賓,就算不爭花魁為人低調,實際上也都有眾星捧月的感覺。而如今竟為了這等東西如僕役一般的躲在外面,看著裡面的眾人觥籌交錯,期待著這等小生意……倒不知道現在有沒有看見我……

忽然又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他對於那松花蛋原就不怎麼上心,不到一百兩的生意,看來無聊。可此時見到那期待的神情,倒是有些啞然失笑,這還真是巧了,不知她今天費了這麼大力才做好開端,滿心歡喜的期待,明天便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我顧燕楨不在乎這種可憐的小報復……他如此告訴自己。不過真這麼巧地碰上,還是會覺得有趣。

於是他對沈邈笑道:“這東西看來有趣,其實工序未必有多麼複雜,如今也過了幾個月了,我願與子山兄賭十兩銀子,不出半月,市場上必有此松花蛋的仿製品出現,她費了大力氣,怕最後也是為他人做嫁……商場亦如戰場,不是那麼簡單的。”

理論上來說這個賭約要勝只需等到明天,若要敗,則必然需要半個月時間的證明,兩人談笑落座,隨後便未將此事放於心頭。不過,彷彿在冥冥中有某個存在在許久以前早已掐死了這一說法,僅僅一刻鐘後,顧燕楨便有些陰沉地發現,他提前輸掉了這十兩銀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9 07:57 AM

第六十八章 廣告、佈局

端午之夜,秦淮河上燈火飄香,方才舉行了花魁賽的校場附近,用於舉行花魁宴的大堂內燈火通明,座無虛席。

這次的宴席大概是三四百人的規模,在知府劉大人的主持下開始,先是小小的歌舞表演,隨後四大行首以各自的方式出場、感謝、落座。這是固定的流程了,絢麗、而又正式。各種名流士人齊聚一堂,宴席落座最為前列的自然是一些真正有名氣的官員名士,隨後便是在花魁賽上有支持的商人們,例如濮陽逸、蘇檀兒這等人大概居於前列,而顧燕楨則身居中段稍後一點的位置,與沈邈的閒聊當中,偶爾望望前方的眾人,或是扭頭看看大殿外的樹叢。

不久,當與眾人打完了正式招呼之後,落座的元錦兒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東西,笑著朝旁邊的知府大人開口時。顧燕楨也就跟著笑了起來,扭頭朝沈邈說道:“子山,看吧,好戲開始了。”

元錦兒與雲竹乃是好友,顧燕楨已隱約預料到這些東西,此時頗有算無遺策之感。果然,前方元錦兒笑著指的,正是那剝了殼之後的松花蛋:“有趣,又好看,劉大人,不知此為何物?”

劉知府以前大概沒吃過這東西,但此次宴席由他主持,前面自然也問了一二,此時笑道:“此乃松花蛋,又名富貴蛋、翡翠蛋,元姑娘你看其中花紋宛然,若松枝紋路,松風高潔,此次又是花魁宴,在座的皆是富貴之人,翡翠喻平安,正是符合此次宴席的上等菜品啊。”

官字兩個口,有了前面松花、富貴、翡翠這幾個名字,那劉知府便是一路娓娓道來,一番引申。他哪能知道旁邊這作為四大行首之一的元錦兒姑娘是個可恥的托,便是要藉他的口說出這些話來,一切順利,元錦兒心中也是高興,扭頭望望殿外。

等在那兒的聶雲竹也笑著揮了揮手,心情激動,她自然沒那個錢把知府大人也找來當托,兩個月以來在寧毅的指導下找找關係,布一個局,便是為了如今晚這般通過知府大人為松花蛋真正揚名。雖然在比賽之中對於“寧毅支持綺蘭”這種事有些不爽,但此時的元錦兒還是蠻盡力的,一個迷人笑容之後,便拿起那松花蛋:“知府大人說得有如此寓意,錦兒一定要嚐一個才是了,不知應該怎樣吃才對呢。”

簡簡單單的廣告手法,越是能讓與會眾人在這松花蛋上停留注意力的時間久,效果便越好,元錦兒維持著有關松花蛋的話題。也在此時,旁邊一名老者揮了揮手:“且慢。”

元錦兒與劉知府都愣了愣,只聽那老者說道:“不知劉大人這些松花蛋究竟從何處買來,老朽對此蛋​​製作方法略有所聞,其在製作當中,會加入石灰於其中,若比例太過,便有毒性……”

這事情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元錦兒保持著笑容,心中則是一陣大罵,老頭真多餘,可是眼前這老人實在地位超然,她也只能陪著笑容,看下一步發現。後方坐席上,原本看著元錦兒表演的顧燕楨心中敞亮,到這時,也不由得失笑出聲:“這下可好了,有人半途拆台,這人可不好應付。”

殿外樹叢中的聶雲竹原本也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微微一愕。但望見那說話老者樣貌之後,才朝殿內的寧毅望去,這時候宴會上也有人已經開始吃那松花蛋,聽聞此言全都放下筷子,只有寧毅還在旁若無人地蘸蘸醬油往嘴裡塞一片,在他身旁,妻子蘇檀兒沒好氣地將鬆花蛋搶下來。聶雲竹看得笑起來,心中微微酸楚。

殿內,那老者笑了笑。

“倒也無需太過擔心,以石灰水料理入味,諸多菜品皆有用過,只要用得適當,便能得生津開胃,甚至養生之功。只是那些菜餚皆已烹飪有時,有了章法,不虞出錯。這松花蛋卻是今年才出的新鮮事物,老朽之前也已吃過,唯研究出此方的竹記松花蛋方為正宗,為宴席佳品,可畢竟出現時日不長,聽說此時坊間已有仿製出現,老朽只是怕若仿製不得法,這蛋便非但不能養生,反倒傷身,那可就不是什麼松花、富貴、翡翠蛋了,呵呵……”

他這話說到一半,元錦兒便微微張開了嘴,後方的顧燕楨也愣住了。劉知府連忙遣人去問,隨後管事回復過來,劉知府便是哈哈大笑:“此蛋確是由竹記買來。”

老者聽聞,在那邊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便無礙了。”夾起前方松花蛋放到碗裡,對面也有人笑道:“明公淵博,想不到於此吃喝之事,也有了解。”被稱為明公的老者哈哈大笑:“此事可非老朽誇口,年少之時便有為老餮之原,曾經走遍天下名山,吃各種美食,這口腹之事,老朽今日認第二,爾等可找不出第一來”

他開始吃那松花蛋,旁人便再無疑慮,知府那邊,隨即也夾起松花蛋來做個表率。他方才說了那麼多,若後來被人認為這宴席菜餚不正宗,那可大丟面子,此時自然要表示“我這宴席上不可能有假貨”,隨後還為這松花蛋多說了好幾句話。

殿內,康賢與寧毅互相交換了一個“你欠我一人情”的眼神,殿外,聶雲竹嘆了口氣,望望天空中的銀河星海,笑了起來,再往殿內看去時,寧毅正彷彿什麼事都未有做過一般的吃著東西。稍後方一點,顧燕楨皺著眉頭:“想不到他竟然已經放出此等傳言……”他自然不知道寧毅與康賢有關係,只以為這傳言放出,已經流入康賢耳中罷了。

旁邊,沈邈嘆了口氣,隨後笑起來:“雁楨,這十兩銀子,你怕是要提前輸給我了。”

這年月消息流通不算靈活,多數只是口耳相傳,但也因此,沒有太多雜音混淆眾人的聽聞。花魁宴上有關松花蛋的只是個小插曲,但此後必定會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江寧,眾人只要說起這松花蛋,便漏不了這新聞。而有了康賢的那般說法,一時之間,恐怕也只有竹記的松花蛋能叫松花蛋,其餘的皆不能稱富貴、翡翠了,想要仿製之人的財路,短期內已然被趕盡殺絕,即便打價格戰,對竹記也造不成任何影響。

而在宴會尾聲,籍一名女子之口,便說出了城東似有一人前兩天中毒,症狀雖不嚴重,但怕是吃了假冒松花蛋的事情,這事半真半假,難以分辨。不久之後,一名聶雲竹請來的新任掌櫃誠惶誠恐地過來,表示東家擔心假冒松花蛋害人,願意獻出松花蛋正宗配比,由官府公佈給那些仿製作坊,劉知府大手一揮:“這等竊人成果,罔顧人身的惡毒作坊,予它這等好處作甚速速封了”

實際上此時在外面仿製松花蛋的作坊僅有一家,寧毅早已知道配方保不了多久,因此竹記這邊根本沒做什麼保密功夫。根本是故意讓配方流出,讓他們在端午節前便能製出松花蛋來,以配合這次的作秀。否則若日後有人吃松花蛋吃出問題,扣在竹記頭上,後果便相當麻煩。那劉知府封的是一個日進賬不到一兩的小作坊,也是小小的作秀,在這等宴席上得大家稱道。若此時仿製松花蛋的產業已然成風,想來他也不會如此雷厲風行。

到得此時,先期準備,其實也已經夠了,一切動作只待明天便行。

宴席之上,在寧毅這邊,倒是有一個小小插曲,原因在於蘇檀兒認識松花蛋。

“相公第一次送妾身吃的,便是此物呢,是相公制出來的?”

“無意間研究出來,隨手散出去了。”

“可是給某個朋友了麼?”蘇檀兒笑著,“妾身知道呢。”

“嗯?”

“李頻,還是顧燕楨……總之是這樣傳出去的吧?”

對於聽到顧燕楨這個名字,寧毅微微疑惑,蘇檀兒道:“早先曾在路上看見此物,想起那日相公拿給妾身吃的,後來打聽一番。那顧燕楨以鬆花蛋討好一青樓女子的故事已傳遍坊間,真是癡情人呢,相公成*人之美,也算一件好事……嗯,雖然相公的東西套在他人頭上總讓妾身覺得不舒服……”

蘇家不可能喜歡寧毅跑去經商,更不可能弄食肆什麼的,蘇檀兒也只以為這相公體諒家中難處,因此制出來便給了別人。當然,寧毅當時說得輕描淡寫,就算不是他所製,那也是無所謂的。寧毅對這認知有些無言,而也是顧燕楨坐在了後方遠處,若做得近了,聽蘇檀兒說起這“佳話”,不知會不會吐血。

第二天,一個在精心佈置和裝修後,有“竹記”招牌的小店,在江寧城一處不算非常熱鬧的十字路口開了張。聶雲竹請了個有口碑的大廚子,招牌菜餚是與松花蛋有關的一些吃食,例如皮蛋瘦肉粥之類的也已經試驗了出來,還有其它各種菜品,寧毅只將一些簡單理念放在其中,這年月不是人情疏離的年份,類似專業快餐式的經營不能用,反倒要給人以親切、回家的感覺為最好。而那廚子也是專業的,有本事,比之寧毅與聶雲竹的摸索,各種皮蛋菜餚的味道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每日推出去販賣皮蛋的小車增加到四輛,分別以“梅蘭菊竹”為名,上面都有在顧燕楨看來匠氣十足的畫兒,每日活動在江寧各處,若能在這樣的小車上消費一定的數額,可拿到一張有趣的木牌,集齊不同花紋的四張之後,便能在總店裡享受八折九折的優惠。

而在那些幫忙販賣松花蛋的酒樓當中,此時也已經掛上了一張“竹記松花蛋”的精美木牌,以做防偽,並且配合著花魁賽上的傳言,隱形地打出口碑來。

雖然也有規劃一番,但並沒有花過太大的功夫,對寧毅來說,這些簡單安排不過隨手罷了。他的心思不在那些想要與竹記搶生意的商人上,不在那些想要與蘇檀兒爭奪權力的家人上,不在江寧城中諸多文人才子上,至於顧燕楨……他如今還不認識顧燕楨。

第二天天未亮,他一路跑去秦淮河邊,在小樓前見到了臉色紅撲撲的聶雲竹。今天開業,聶雲竹已經等了他好久了,隨後讓他舉起一隻手掌,輕咬著嘴唇做了一番努力,方才舉起她那五指修長白皙的右手,在寧毅的掌間,輕輕拍了一下,隨後有些率真地露齒一笑。

她望著同樣笑起來的寧毅,心想他或許並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但無論如何,大家在笑,那就好了。這樣的擊掌有些踰矩,不過她確實想要這樣做一次,心裡撲通撲通的跳。兩個月前,她的手被顧燕楨握了一下,隨後甩了對方一個耳光,趕到一邊去洗手,那時候的感覺很糟糕,被握了那一下的觸感讓她覺得噁心,洗也洗不掉的樣子。

她當時想著若是立恆在旁邊那邊好了,可第二天見到他,終究沒能鼓起勇氣來,到得此時,才這樣子與他的手掌碰了碰,心中覺得,彷彿做成了什麼大事一般,就像是今天要起步的店鋪,已經有了新的意義了。

寧毅對這輕輕的擊掌自然並不在意,早晨的時候,又看見了松花蛋的小車從一處道路的對面過去,想想聶雲竹的努力。不過,他此時也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他在附近的鞋襪店挑了一雙鞋子,隨後帶著早點餐食往學堂那邊走去。

這天清晨,江寧城中,名叫蘇檀兒的女子坐上馬車,去經營她麾下已經形成相當規模的生意,城市一側,名叫聶雲竹的女子打開了小小店舖的第一扇門板,人潮當中,寧毅提著小包裹,去接觸一些真正能令他感到興趣的事物……

武朝景翰八年五月初六,彷彿是充滿朝氣和希望的城市,一切都還剛剛開始。

寧毅推開院門,聽那風鈴聲傳過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9 06:25 PM

第六十九章 鈴鐺天天見

五月的天氣在江寧城中捲起陣陣的炎熱,風鈴聲慵懶傳來時,顯得有些荒僻的院子裡,碧綠的爬山虎爬滿了黃土的牆壁。野花野草在院中茂密生長著,草蜢跳出來旋又消失,蟋蟀們在磚塊與土石下發出聲音,有時蝴蝶飛來,一直鳥兒站在掛滿藤蔓的架子上梳理著羽毛,聲音鳴囀間展翅飛走,藤蔓輕晃,搖落一地金黃。

她便在那靠牆角的架子下坐著,劍便放在手邊的雜草里。時間是上午,牆壁後方傳來孩童們朗誦詩文的聲音,一陣一陣的頗為好聽。

偶爾,那個人的聲音也會傳過來:“……鄉願,德之賊也這句話的意思是……”

“……子路並不欣賞所謂隱士這樣的行為……”

“……關於這個,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隨意,沒有滿口的之乎者也,沒有太多的聖人有云,與之前見過的夫子們都有不同,讓她覺得……不太穩重。

這樣子說話不像是那幫學生們誦讀的文章那樣好聽,但她竟然也能聽得懂,偶爾他還跟那幫學子們說些故事,散漫的私塾。學子們也不怎麼靠譜,偶爾便說:“先生先生……”或者“立恆先生……”提些奇怪的問題,或者笑嘻嘻的跟師長談論故事的事情。

太沒禮數了,要是在家中那邊,這樣的孩子該被打腫手板,到太陽下站上一整天

不過,儘管那說話的聲音沒什麼為人師表的威嚴,老是說著白話也不如那幫學生朗誦般的好聽,有時候她還是會覺得,這人說話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早晨的時候他會過來一趟,帶來些吃的與用的東西,吃的都是能滿足一天所需的,不過若中午過來,他也會帶來一些熱的飯菜。下午時分在那房間裡做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偶爾會開口跟她說幾句話,她也隨口回答幾句。

並沒有正式跟他見面,因為尚且看不清這個人。他來的時候,她往往坐在房樑上冷眼看著,或者從窗戶出去,到後方的院子裡。小丫頭常常也會過來,在外面的廊院台階上坐著,與家中姑爺說些話,嘮叨些亂七八糟的見聞,她也因此聽了出來,這人家中乃是經營布行生意的。

小丫頭嘰嘰喳喳說完之後,往往便纏著他說些故事了,如同那光怪陸離的《倩女幽魂》,可惜沒有說完,或許那日與丫鬟在路上的時候便說過了。此時說著一個名為《天龍八部》的小說故事,情節隱約與如今的天下局勢有些相似,只是在那裡面,武朝被改成了宋朝。

便是在這樣的夏日午後,安靜的院子裡,名叫寧毅的男子一面做著那古怪實驗,一面說著奇怪的故事,小丫鬟坐在前方的庭院中,黑衣的女子抱著古拙長劍坐在後方的草叢裡,聽著那些武林、江湖、俠客、幫派,如同與現實世界隔開了的兩片天地。

到得傍晚時分離開,小丫鬟便慣例般的回頭說句話:“鈴鐺、明天見。”

聲音甜美,溶入從夕陽間灑下的日光幽紅當中。

自從最初的兩天過去,寧毅便未刻意地去經營些什麼了。

要讓人覺得你足夠真誠的方法有很多,最好的辦法通常是:你真的很真誠。

不是太過刻意地去想什麼,不是太過刻意地去做什麼,那女人雖然偶爾也回答幾句話,但不願意真的與他見面談一次,他也無所謂。早晨準備一天的食物,中午晚上若能過去,便盡量帶些熱飯熱菜,對方的傷勢應該是不輕的,不過反正是在避難的時間,也講究不了許多。

每日里也給她帶些用的東西,多買了一套黑色的衣裙過去用作換洗。在外間的時候偶爾說些話,告訴她如何注意用這房間裡的東西,哪些可以碰的,哪些不能亂碰,對方或許覺得他古怪,但暫時也不用解釋些什麼。

端午過去,他的生活節奏也就回到了每日上課、閒逛、做實驗的節奏裡。到得五月初十這天下午回到了家,蘇檀兒還未回來,小嬋也有事去了,院子裡空空蕩蕩的。他回到房間整理了一些東西,扭過頭時,陡然發現門口的一道人影,乍看還以為是三個丫鬟中稍高一些的杏兒,過去開門才覺得不對。

拉開門後,那女子便靜靜地站在了那兒,穿的是寧毅為她買的那一襲綠衫,與他對望著,英氣而冷然的身影與目光。

寧毅吐了口氣:“你這樣太冒險了……”

外面的官兵巡查仍舊嚴密,不管她有怎樣的目的,就這樣跟過來,實在是頂風作案。聽寧毅這樣說完,女子似乎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頭,隨後轉身離開。她似乎想要沿來路返回,準備翻過圍牆,寧毅陡然叫住了她:“等等。”隨後指了指側門的方向,“走那邊,我去駕車。”

不久之後,馬車離開蘇府側門,繞了一圈去往學堂的方向,半途當中,只聽那女子說道:“我已知你家住在哪裡……”也算是刀口舔血的人,性格謹慎,這句話說到這裡,不必再多言。馬車行至那小院側面時,夕陽下的道路上並沒有什麼人,女子掀開車簾,直接躍入那小院的圍牆之中,留下話語在旁邊悄然迴盪:“我叫陸紅提。 ”

如此一來,終於也算是認識了。

第二天過去時,那女子不再避免與寧毅見面,此後的每日當中,大抵也能瑣瑣碎碎地說些事情。又過得幾日的下午,寧毅在外間做實驗,外面天色漸黑,電閃雷鳴地下起雨來,嘩啦啦的瓢潑大雨像是要淹沒整座江寧城一般。房子在這樣的大雨下有洩漏,寧毅拿幾個桶子在里屋外屋放好接水,叮叮咚咚的聲音。小嬋今天沒有過來,寧毅坐在外間的椅子上休息一下,隨口問起武功的事。

僅僅隔了一堵牆,正坐在里屋床上透過窗戶看雨景的陸紅提笑了笑:“你聽了那些演義故事,便真想學武藝?宋朝又是什麼地方?”

寧毅“呵”的笑了笑:“不管怎麼說,總是很有趣啊。”

“有趣倒是真的有趣。”陸紅提微微沉默片刻,“可終究是演義故事,這世道……沒有什麼幾大門派,沒有多少江湖豪俠,沒有那許多溫文爾雅,江湖規矩。有的只是綠林強賊,大盜匪寇。你口中說來或許好聽,可實際上一夥亡命之徒,哪有那許多講究。若遇上貧弱之人,便下手劫了,殺了,若遇上官兵欺壓良善,遇上同樣的強賊,則是拱手放行、避之則吉……大俠,哪裡真有什麼為國為民的大俠?”

“一個都沒有?”寧毅淡淡地問道。

“……也許有幾個。”

寧毅笑了笑,轉開話題:“你在江湖上有多厲害啊?”

“聽說過幾個人,但是沒打過,其餘的……都是惡霸流氓,算什麼江湖?”她語氣中有幾分自傲,但也有些不悅,倒並非是針對寧毅來的,“打得過幾個十幾個,打不過幾十個上百個,到了軍陣之中,便什麼都不算。”

“原來你上過戰場……”

那邊頓了頓,隨後笑起來:“你真想學武藝?我的武藝?”

“呃,如果能學……”

“我若教你,你知道會如何麼?”

從前一句話,寧毅便大概知道有些不對,此時試探著問道:“你的武藝,只適合女子修習麼?”

“不是,男兒學了,或許更為厲害。”她笑了笑,說得輕鬆乾脆。

“那麼……不求成為什麼高手,雖然過了年紀,但我天資聰穎,學識淵博,能到二流不?”橫豎對方也沒什麼誠意,寧毅幻想著,胡謅幾句。

“呵。”那邊笑出來,“你若學了我的武藝,毅力不夠,半途而廢,算是你的運氣。若你真有毅力,勤練不綴,那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活不到五年之後……”

寧毅沉默半晌:“這內功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陸紅提道:“所謂內功,說來便無非是些呼吸吐納之法,一般的吐納法門,長久練來,有強身健體之效,但真正的高深內功,其呼吸之法,實則異常極端,以呼吸節奏控制人體。若讓孩童修煉,久而久之,孩童的身體便會適應這呼吸的法門,他身體本有可塑性,五臟六腑因此改變,此後便能以某些極端方式發力,能適應這發力帶來的巨大負擔……”

“然而成年人身體已然定形,想要以極端方式發力,本身損害便是極大。若你有毅力,以與你現在相違背的呼吸方式鍛煉下去,幾年之後,便會臟器移位,咳血虛弱而死。旁人只以為孩童練功便事半功倍,大人則事倍功半,實際上卻並非如此……你現在明白了,你說的那演義小說中成年之人也能練功,得到了好的功法便能成高手,盡是臆想罷了……”

外面大雨滂沱,天氣陰暗,寧毅坐在那兒愣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內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小控制呼吸方式,反過來改造自己的身體與臟器。功夫從小練起,原來是因為小孩子能適應改造而已。他心中有些想法,過得片刻將本子和筆拿過來:“記下來記下來……”

感覺寧毅並沒有多少沮喪的意思,陸紅提也微微有些疑惑,不過她倒也沒有刨根問題的打算,過得片刻,覺得無聊:“現在無事,不妨說說那天龍八部後續的故事如何了?”

“盡是臆測,不說也罷……”寧毅隨口一句,那邊沉默下來,幾秒鐘過後,他哈哈笑起來,“說笑說笑,不過看起來,果然還是我這故事裡的武藝更有趣。哈哈,好吧,今天算是我贏了。我們昨天說到六脈神劍對戰如來神掌的段子……”

“……火焰刀。”片刻,陸紅提在里屋的聲音幽幽傳來,聽起來,像是含著怨念的背後靈。

寧毅將凳子搬開了一些,免得又有一劍從牆壁那邊捅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jldark 發表於 2011-7-10 06:47 AM

第七十章 凶殘寧立恆

    天陰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江寧城門附近,守城的兵丁們嚴密檢查著進出的行人。進城的菜販們都被檢查得異常嚴格,想要出城的,就更是困難。距離宋憲遇刺已經有十幾天了,江寧城門附近,依舊是一片肅殺的情景。

    一隊兵丁自不遠處走過來時,她將身體隱入了附近的巷道。

    「……已經過了快半個月,這幾天還算是好的了,前些天連一隻蟑螂出城他們都恨不得翻過來檢查一下……有三個江洋大盜被抓,這麼說起來,也算是間接為民除害啊……接下來應該持續不了多長的時間,江寧畢竟是大城,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罵的,店舖裡這幾天都已經影響到生意了,朝廷命官……關老百姓什麼事,那個宋憲本來口碑就差……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你這樣跑出去太冒險了……你傷怎麼樣了?」

    房間裡,寧毅一邊做著實驗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些話。陸紅提就站在距離實驗桌的不遠處,看著他混合一些溶液,然後點亮酒精燈,關於傷勢的問題,不做回答。

    「你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當寧毅將溶液倒出來在杯子裡,再將一根生銹的鐵棒扔進去,裡面冒出絲絲煙霧的時候,她方才開口問道。

    「一些化學反應,我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化學反應?」

    「我們假定世界是由一顆顆很小的原子組成,原子呢,就是……呃,譬如這張桌子,我們把它放大放大放大放大,然後也許就能看見那些最小的,一顆一顆的東西聚在一起,那些東西就是原子……有一定種類的不同的原子,這些基本原子構成天地萬物,不同的原子之間有時候會互相吸引有時互相排斥,產生……化學反應。」

    「……」

    「嗯?」

    寧毅聳聳肩,看著表情有些奇怪的陸紅提,那邊隨後笑了笑:「我不信,怎麼放大?」

    「哦,有一定的規律,給你看看最基本的。」寧毅說著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個小盒子,從裡面拿出一片形狀不規則的琉璃片來,隨後推過來一本書冊。

    「這是市面上賣的琉璃炮燈的碎片,要找到理想的兩面凸透的不容易,不過總是可以用來看了。你看看,字跡是不是放大了?」

    此時的市面上其實已經有玻璃在賣,稱琉璃,與西方的鈉鈣玻璃大概有不同,不過透明度已經很高了。寧毅此時還沒打算研究這方面的東西,否則大概得想辦法弄個望遠鏡出來。此時顯擺一番,那女子瞇著眼睛:「水滴也能放大,可我從未見過能放得更大的。」

    「弄清楚原理,就能放大,格物就是格萬物之理嘛,哈哈……」

    「可為何你們這些讀書人格物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見到比水滴冰稜放得更大的?」

    「呃……」

    寧毅一時間有些啞然,那邊笑了笑:「其實照你這樣說來,你弄這什麼化學反應,莫非也是想求那點石成金之術麼?」

    「等到真能弄清楚,什麼事情都能做。有些化學反應不穩定,不穩定的若受到激發,產生高熱膨脹,那就轟的一下……就像你旁邊的架子上那包火藥,它的威力,如果能增加五倍十倍,你覺得可以拿來幹嘛?啊,對了……」寧毅說著,將那生銹的鐵棒從被子裡夾出來,拿點水沖了沖,「你看,鐵銹沒了。」

    「你煮了一遍,然後用水沖去了。」女子面無表情地說著。寧毅翻個白眼,那邊卻笑了起來。

    「你這是歪門邪道,我雖不懂,可也不信你。」

    「你若真懂,我便不跟你說了……」寧毅搖搖頭,歎道,「對了,人家武林高手都有個很拉風的外號,你的外號是什麼?」

    「陸紅提。」

    「沒外號太土氣了,你得取個拉風點的才好,否則被人家聽見你沒有外號,會被人笑話。你看那個在外面造反的方臘,自稱聖公,霸氣外露,所以他一造反,很多人就來了……我覺得這事該準備啦。要不然我們商量一下,叫做鐵拳無敵陸紅提……這個不貼切,你跑得比較快,可以叫穿林北腿,不過眼下都講為國為民什麼的,河山鐵劍陸紅提怎麼樣?是不是太霸氣了一點……還是說你想要更低調一點的,喂,出來聊聊嘛……」

    「無聊。」

    陸紅提冷冷地轉身回到裡間,順手關上門,雙手將長劍杵在地上,忍不住笑了出來。將這笑容忍了片刻之後,她才問道:「為何我當日說你不能學武,你竟半點沮喪都沒有?」

    「你沒說我不能學武啊。」寧毅大概又在調配試劑,「你是說我不能學習你的內功。」

    「嗯?你便這麼自信,有能讓你學的內功?」

    「打聽過一些這方面的事情,只是猜……內力既然是配合呼吸發力的方式,縱然有那些極端的讓人從小練起,應該也會有更多人研究成年人的發力方法才對,縱然效果比不上你那樣的,總該有些效果,這個……應該不會猜錯。」

    裡面沉默許久:「你便當真想學?以為我會教你?」

    「我不知道,要不然這樣,你教我武功,然後說個願望什麼的,只要靠譜的,我想辦法幫你辦到?」

    「商人?」

    「不是,我從沒想過要佔你便宜,不妨看做是等價交換?」

    「師門藝業,雖然不堪,也不是可以拿來與人隨意交換的。你救我一命,我本該報答你,你也可托我辦事。可我不會教你武藝,我看不出你這書生為何要學武藝。你不上戰場,也不是想以武藝與人搏命,你只是……好奇、學來玩……」她的語速漸漸快了些,「你們這些書生,開口閉口講的是萬人敵,講得是經世救民,可如今你們這麼多的讀書人,我看不出你們是怎樣救的……你是有才學的人,卻將才華浪費在這些歪門邪道上,為何不去濟世救民?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要交換,你若能為萬世開太平,我什麼東西都能換給你,如何?」

    儒學在這世道上盛行了千年,武朝更是文風鼎盛,這女人或許沒讀過什麼書,但許多道理都聽說過,心中明白。此時這番話或許並非是針對寧毅,寧毅也就笑笑:「為萬世開太平,這命題太大太籠統,你這願望,不怎麼靠譜。」

    「呵,那便一世太平。」

    「那也分武朝、天下、還是百姓太平……」

    「若讓百姓太平呢?」

    「劃不來,花這麼久的時間,費這麼大的力氣,一輩子都賠進去。我還練不成頂級高手,而要做這麼多事的話,沒時間練,恐怕二流高手都難了……」

    「呵,口氣真大,你們這些書生……口氣都大。」陸紅提在裡面笑了笑,大抵以為寧毅在開玩笑,「文武不同路,你們讀書人,我知道很多也是有本事的,本事不一樣。你沒必要學,你不上戰場,不與人搏命,沒有真正的狠辣勁,或許拿起刀來殺雞都有不忍,學了之後沒有用處,只是分了心,反倒耽誤你原本的藝業……我不覺得有必要教你。」

    「嘖,考慮一下嘛……」寧毅聳了聳肩,「而且殺雞我還是下得了手的。」

    時間還有,寧毅不急。此後將話題引開,陰天的房間裡,繼續說著那有關天龍八部的後續故事。其實陸紅提也有些鬱悶,如果今天提前說了,明天那小丫鬟過來要聽的時候,她總是要多聽一遍已經知道的內容,不過這時候還是不怎麼忍得住。

    第二天聽得門口傳來腳步聲時,也傳來了母雞的叫聲,那傢伙走到外面敲了敲門:「出來出來,給些東西你看。」陸紅提走出去,只見他手上拿了個小包裹,手上抓了只母雞,伸手指著那邊的爐子:「幫忙燒點熱水,謝謝。」顯然是要在她面前表演有殺雞的狠勁,陸紅提一時間哭笑不得,著年輕人身上有一股氣質,似乎做些什麼事情,哪怕古古怪怪,離經叛道,也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她去旁邊開動爐子燒了熱水,屋簷下的風鈴輕響間,寧毅熟練地將那母雞殺掉了,隨後去毛洗剝內臟,隨後打開那小包裹準備各種調料,先刷過一遍,然後準備拿鐵釬將那母雞串起來。

    「接到可靠的消息,再過兩天,城門那邊的佈防便會撤下來,府衙那邊也熬不住啦。不過明哨撤了以後,暗哨大概會更加嚴密。我不知道你傷勢怎麼樣了,這段時間呢,也沒辦法帶些什麼好吃的過來,今天招待你一下,以後你行走江湖,不能說我血手人屠寧立恆虧待了你……呃,最好別說我招待過你……」

    「給自己起的名號?」

    「怎麼樣?殺氣四溢吧?」

    「難聽……」

    「這隻雞可以作證,外號很貼切。」

    寧毅不跟她一般見識,將包括孜然在內的各種粉料準備好,隨後將那爐子稍稍改變一下。陸紅提說道:「我的傷勢已好五成,此時若要出去,還得冒險,若恢復完全,不走城門,對我來說也無大礙。」

    寧毅愣了愣:「這麼說……我還有一段時間的機會把武功秘籍從你嘴裡敲出來?」

    「你這人……真令人生厭。」

    「呵呵。」寧毅笑起來,不再惹她,將穿好的雞在炭火上開始烤起來,這些是竹記的大廚新弄出來的配方,不一會兒,便是香氣四溢,外面雷聲響動,眼看又要下雨。寧毅扭過頭去。

    「對了,一直不好問你,為什麼要殺宋憲?」

    那邊,陸紅提的眼神,微微地瞇了起來,像是汗毛炸起的貓,就這樣朝寧毅望了過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jldark 發表於 2011-7-10 12:52 PM

第七十一章 呂梁

    「對了,一直不好問你,為什麼要殺宋憲?」

    對於這件事情,寧毅之前一直未有提起,到得此時稍稍有些熟稔了才問起來。那陸紅提眼神微微瞇起,窗外的天色陰沉,房間裡的碳爐上烤雞絲絲絲地往下滴油,寧立恆站在那兒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考慮了片刻之後,陸紅提的目光才稍緩下來,望向一片。

    嘩的一聲,外面下起雨來,轉眼間便將整個江寧捲了進去。

    「家裡以前住在雁門關以西,呂梁山那邊。」過了好久,陸紅提才說起這句話。

    「自燕雲十六州丟失之後,胡人打草谷,每年都去那裡,殺人搶掠,沒個安生日子,十室九空,住人耕種,每年在周圍山溝裡搬來遷去,像遊魂野鬼一樣,可是老一輩說故土難離……你或許不明白生在那裡的感覺……」

    寧毅微微沉默:「歡歡喜喜汾河岸,湊湊胡胡晉中南,哭哭啼啼呂梁山,死也不過雁門關……」

    「呵。」她點頭笑了笑,「早些年,大家其實就已經在山裡過了,其實一直往南,可也挪不了多遠,年輕的人上了山,便是這數百年不絕的呂梁盜寇,大家都是漢人,武朝軍隊不來,胡人年年南下,也沒把我們當人看,年年都與胡人的部隊打起來,遇上小股的,便一擁而上,遇上大隊便趕快躲,也劫胡商,從那裡過的商人,我們都劫,漢人多少留一條命,胡人便全殺了……」

    「武朝這邊也沒將我們當自己人看,有時候有個官員過去,說是要招安,招安過幾次,總之還是跟胡人打,就是要我們賣命,什麼東西都不給。有時候就反過來說我們是匪寇,過來剿一次……」

    閃電劃過窗外,雨愈發大了,寧毅翻動著烤雞,灑些東西上去。

    「六歲的時候爹爹被胡人殺了,我隨師父學藝,行走江湖,十三歲的時候回到呂梁,娘親也已經死了,我就去了山裡,隨著師父每年打仗……俠客要為國為民?我沒想過,大家過得……不像人……」

    她微微頓了頓:「後來……前幾年,宋憲帶兵進了呂梁山,一開始說要招安,說得很好。聚集了附近幾個村子的人,圍起來,就全都殺了……遼國說呂梁盜是武朝境內的,讓武朝處理,宋憲便拿這些人頭做了戰績,給了上面討好遼國老人小孩一個不留,然後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寇……他因此升了官,山裡有些人的親族死在裡面,我認識的村子裡的人也都死了,有些人……出來找他報仇,又被殺掉,血都白流了,還有些人要出來。我不許,就只能自己來……」

    「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他,元夕的時候,一擊未中,我原本還有些把握。前些天我再去設計殺他,反倒被他設計,當時我想,這樣下去,我可能就殺不掉他了……一個人,力量終究有限……」

    「你想要學功夫,我隨著師父學了那麼些年,然後每年戰陣廝殺,不知殺了多少人,有幾次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死了還是活著。現在要殺宋憲,還是傷成這個樣子。讀書人有本事,能萬人敵,比什麼都好。何苦做這什麼血手人屠……」她說著,抿著嘴笑起來。

    寧毅在那邊想了想,還是搖頭笑:「還是堅持我的好奇心……這事再說,雞好了。」

    他說著將那烤雞取下來,用刀切開,頓時更加濃郁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房間,再配上醬料遞過去。

    「怎麼樣?」

    「味道很好……」

    「準備推出的新品,我的手法還算是業餘的,這些配料配得好。」

    「你家中不是賣布的麼?」

    「朋友的……若有一天你能在呂梁山吃到這味道的烤雞,我便送你些東西……」

    「呵,什麼?」

    「歪門邪道嘛……什麼呼風喚雨啊,撒豆成兵啊,之類之類的……」

    「那便一言為定了?」

    「嗯。」

    房間裡隨意的對話聲被淹沒在這轟鳴的雷雨當中。江寧城另一端的一家酒樓上,李頻此時也正望著外面的雨幕,與身邊的沈邈說著話。

    「……燕楨這些天已經在開始打點準備,大概半月之內,便要離開江寧動身去饒州了。」

    「不是說七月方才動身嗎?」

    「有一段路途要走,大概是早些去,早些好,免得路上出意外耽擱……另外到了樂平之後,恐怕也得提前打點一番,也好平穩接過職務。」

    「也好。」李頻笑笑,點了點頭。

    沈邈深吸了一口氣:「前段時間,聽說你與燕楨有了一些分歧,因此過來問問,畢竟以往皆是朋友,也沒什麼大事,不希望你們都將事情放在心裡。」

    李頻想了想:「此事倒也並非是什麼分歧過節,子山好意,我全明白。只是這並非是我生他之氣,而是他本身有些心事未解。」

    沈邈皺著眉頭想了想:「原來如此……對了,德新認為燕楨此人如何?」

    「背後說這話,不太好。」

    「哈哈,無妨,他出行在即,此後怕是許多年都見不到了,他若與旁人有心結,我倒不至於擔心,但德新的為人,我一向信得過,你識人眼光也一向極準,因此確實想要知道一二。此事不過做閒聊說說,絕不傳諸三人之耳。」

    李頻想了想,搖搖頭:「並非是什麼大事,燕楨此人,你我都是相識多年,他有學識有能力有眼光,若論起來,你我與之相比,皆有不如。只是這許多年來,你可曾見過他真在什麼事情上吃過虧麼?」

    「呃,吃虧之事……其實也有數樁,不過燕楨也是豁達之人,並未將之放在心上……」

    「若我說……他從未吃虧呢?」

    「嗯?」

    「子山兄,顧鴻此人……傲氣。當然他也有具備這傲氣的理由與才華,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要求極高,許多時候也真讓人覺得驚歎,君子之風,便當如此。只是有些時候,他的看法,有些過於極端,過分追求其目的,不過,這也難說好與不好。」

    沈邈笑著點了點頭:「德新果真識人極準,燕楨確是有這樣的偏向。前些時日還對我說,為人當直面本心,其實我是覺得有理的,他也曾說過,來日為一方縣令,他需要的,是解決眼前問題,這些事上,當冷面無私,只求目的。相對於內心慈善實則被諸多規條束縛的賢吏,他倒是寧願為一不求表象善惡只求辦事妥當之能吏,他這想法,實則令人欽佩……」

    李頻看著他頓了頓,隨後笑道:「確是如此,如今這天下,腐儒居多,辦事者卻少,燕楨若有此理念,實為百姓之福……」

    對於顧燕楨,他其實多少還是有些佩服的,有些東西隱約察覺到,自己這裡有過杜絕也就是了,若將莫須有的事拿出來做指責,那就真是過了。沈邈今天其實並非為討論而來,只是做個和事老,不過他不明白,此次事情,的確是顧燕楨那邊有了芥蒂。這芥蒂或許並非為了自己的隱瞞,而是因為那句「我知你為人」。當日顧燕楨雖然咄咄逼人,但自己或許的確不該說這句話的。

    外王而內聖,到底是這「王」重要還是「聖」重要,兩種形式方法多年來都有爭論,當然,中庸之道,本就不取極端,萬事萬物的評判其實都相當的複雜。這些年來,能吏的確比腐儒要有用得多,將來顧燕楨若證明自己確為能吏,自己也該登門為這話道歉才是……希望是這樣。

    此後話題自然便是順著沈邈而走了。兩人在酒樓上交談的同一時刻,位於幾條街道外的竹記總店內,顧燕楨正帶了一名僕從坐在座位上,安靜地品嚐著各種菜餚。旁邊的僕人身材高大,臉上一道刀疤猙獰,乃是他的心腹隨從,被喚作老六的,實際上也算是他的保鏢。近三個月來,這是他初次主動靠近與聶雲竹有關的地方,當然不是為了帶人砸店。這時候他只是安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出現。

    由於外面下雨,店裡的生意也不怎麼好,大雨之中光線也不算明亮,於是便點起了油燈,點點燈火在店內搖曳著。

    聶雲竹此時其實在店內,不過作為女性,她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講求光明磊落的豁達。這個年代,其實也不存在多少男性與女性的光明磊落——當然在對待寧毅的事情上,她多少用了雙重標準。想起上次被對方強拉住手的事情,她不願意再出去,他拉自己手,是不該,自己反手打他,也是不該,於是就這樣安靜地等待著時間的過去。然而一直到接近傍晚的時候,前方的菜全然已經涼了,顧燕楨還是穩穩地坐在那兒,她也沒辦法了,終於還是走了出去,隔在桌子那邊,行了一禮:「顧公子。」

    顧燕楨抬起頭看她,露出一個笑容,他一向溫文爾雅,此時的笑容也的確很能給人好感,輕鬆而豁達。

    「大概還有幾日,我便要走了,去往饒州樂平上任,於是覺得,要來與你道個別。」

    聶雲竹想了想:「雲竹無別物可贈,只願公子一帆風順,官運亨通。」

    「你這說話,讓我想起三年前……」他低下頭,輕鬆地笑了笑,隨後站了起來,望著對方深吸了一口氣:「若我……若我再真心說一遍,我願娶雲竹你過門,讓雲竹你隨我一同前去樂平,你可願再仔細想一想,或者點個頭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1 07:46 AM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1-7-12 01:10 A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雨幕     

    夏日的雨聲嘩啦啦的下,馬車偶爾奔行而過,濺起四散的水花,路上行人匆匆。遠遠的望過去時,路口的那家店里布置著幾盞油燈,雖然光線並不會顯得非常敞亮,但由於當初花了心思,此時在昏暗的雨天裡看見,卻頗有溫暖的意境,令人看了便忍不住升起進去坐坐的念頭。

    雨幕如同簾子一般隔開了那片天地,一男一女在店內說這話,男方身後還跟了一名跟班。對話被雨聲遮蔽了,傳不過來,只是在某一刻,能看見那氣質清雅的女子搖了頭,有些抱歉地行禮,這陣對話未曾因此便結束,但總有結束的時候,過了許久,他們才將話說完,穿一身墨青長袍的公子溫文有禮地點頭與女子道別,撐起雨傘,帶著那臉上有刀疤的隨從走進雨裡。

    直到那店舖的光芒消失在後方的視野中,他沒有再回頭看,四周雨滴轟然,轉過街角,他方才開口說道:“去海慶坊。”

    傍晚的暴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海慶坊離這邊不遠,早年附近曾是個碼頭,商船停泊,貨物往來熱鬧。後來建了個新碼頭,這邊漸漸的卻給廢了,如今坊內髒亂,魚龍混雜,算是江寧城內最為複雜的一處區域,一兩天便會有一次鬥毆砍人的事件生,一般人家皆會告誡孩子平日莫要接近這裡。

    雖然亂,但這坊內熱鬧還是蠻熱鬧的,各種底層商販、跑江湖的,包括無錢的胡商、落魄無錢的學子、接散活的流鶯與幫派人士會選擇這裡作為居住地點。顧燕楨與老六到時,由於地勢低窪,坊內的街道早在這樣的暴雨中變作了水潭,兩側的各種店鋪酒館倒是燈火通明。他們朝里面走了一段,在看來最大的一家酒樓前收起雨傘,走了進去。

    油燈與火把的光芒之中,各種各樣的人聚集在這酒店的大堂,看來陰狠的江湖人士,手邊放著兵器,一邊吃飯喝酒一邊高談闊論,混混打扮的人在一旁與同伴眉飛色舞,偶爾打趣一下從旁邊過去的正在物色金主的女子,落魄的文士呼嚕嚕的埋頭吃飯,有的人神色張皇,一邊吃一邊警惕而神經質地左瞧右看,有人喝醉了酒吐出來,孩子在裡面打鬧。

    以顧燕楨這樣的神態氣質,與這酒樓明顯有些格格不入,才一進來便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不過老六目光陰沉,連帶著臉上的刀疤倒是打消了這些人繼續觀看的興趣。落單的肥羊好宰,有這樣的人跟著,則多半表示對方有所憑恃,他們走去酒店裡側的一張桌子,花了點碎銀子讓原本坐在那兒的落魄文士滾蛋了,隨後才讓小二收拾,送上新的酒飯。

    喧鬧的環境,仍舊是在安安靜靜地等待,酒飯上來之後,顧燕楨道:“六叔,坐吧,應該還要一陣子……”那老六依言坐下,卻沒有動手吃東西,過得片刻,顧燕楨道:“六叔,你有話說?”

    “只是覺得,公子上任在即,些許小事,恐怕節外生枝。”

    “上次你卻是支持的。”

    “只因上次乃是與公子前程有關的大事……”

    “於我顧燕楨來說,其實皆是小事。”顧燕楨笑了笑,望望那老六,“區別只在,做與不做,上次之事,未見得大,不過去一障礙,今次之事,也未見得小,我回江寧,大半為此事而來,縱然不完美,總得有個結果。”

    他頓了頓:“老六,你說我那些好友之中,可有幾人來過這海慶坊?”

    “……怕是不多。”

    “盡是腐儒書生,令人可笑。只以為寫幾詩便風雅無比,與幾名女子在船上打鬧,誇口暢談些國家大事便以為能讓海內清平,皆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三年前去往東京,路遇匪寇,一個個前一刻還高談闊論濟世救民,隨後慌亂不已,倒有幾個在匪寇面前還能保持鎮定的,人家一刀砍下,看見那傷口便哇哇大哭,跪地求饒。”

    他抬起一隻手到與雙眼齊平的高度:“這些純粹文人,只以為世間真實在這裡。”隨後按下去直到桌面,“卻不知所謂真實,實則在這。相對而言,那些人在文墨樓頭嘲弄對方幾句便以為佔了大便宜,有何意義?前些時日知道那人贅婿身份,沈子山只以為將對方揭,己方看些熱鬧便以為佔了大便宜,實際有何意義?就好像我今年種地,顆粒無收,看見別人也出了意外,顆粒無收,我便高興,此事……又有何意義,我豈非還是餓著肚子?”

    “我從小做事,必確定有何事是我想要的,何事是無所謂的,只要我想做之事,必定不顧一切獲取成果,便不能完美,也絕不放手,能有八成便八成,能有七成便七成。將來我若為官,也當如此,為這黎民蒼生辦事,若不完美,莫非就不去做了?”

    他敲了敲桌子:“如今天下局勢紛亂複雜,武朝基業,系若危卵,盡是文人說些太平道理,有何用處。如那東京街頭說書,說誰誰誰如何折辱遼國跋扈使節,聽者嘖嘖稱快,但若真遇遼人,還不是繞道而走,如今我朝還不是被遼人欺辱?我輩行事,當直面本心,知道自己所要何物……”

    “其實,也是我年紀尚輕,修養不夠,此次回來,預先有了太多想法慾念。我早知*子無情,只是卻未想那雲竹也是如此俗物,令我失望。若再過幾年,我當不被此等心情所乘,但今次若直接放手離開,他日想起,必成我心障,令我念頭不得通達。”他微微閉上眼睛,腦中閃過那日在街頭被扇了一耳光後的啞然與錯愕,眾多旁觀者心中的恥笑。

    “一個為斗米折腰,入贅商賈之家,反過來寫兩詩詞便以為自己成了天下有名的文士,大概還以為自己格外特立獨行,與眾不同。一個做些小小生意,便以為自己多麼風霜高潔,忘了曾經身份。皆是螻蟻般的俗人,六叔,當今世道,這哪裡是什麼大事?不過些許小事,隨手便做了,將來去樂平,再去北地,這事……又算得什麼?”

    這話說完,他將目光望向店外,兩道身影,已經在雨幕中朝這邊過來了……

    海慶坊,迎賓酒樓。

    人聲嘈雜,淒黃的燈火中,老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站到顧燕楨的身側,顧燕楨的眼神也微微晃了一下,隨後恢復冷漠鎮定。門口那邊,兩道披著蓑衣的身影自那裡進來,環顧四周,一些人與兩人目光相觸,話音都減少了一些。長期混在這裡的人大抵都認識這兩位。小二迎上去時,比為那人矮了兩個頭,看起來像是個孩子。

    兩人的身材都是魁梧高大,穿的並非是武人的短打裝束,看起來像是漁民一般。但為那人身高兩米有餘,渾身上下也是勻稱結實,目光稍稍沉穩,另一人則看來滿臉橫肉,他比那為的稍矮,但看來如同鐵塔一般,皮膚黝黑,眼睛顯得小些,充滿戾氣。這等人在江湖上恐怕是旁人最不願惹的一種,便連跟隨著顧燕楨的老六與他們相比,也顯得孱弱。

    目光朝酒樓中望過一圈,為之人大手撥開那店小二,朝顧燕楨與老六這邊過來,旁人基本上都不怎麼看他們,只有幾名看起來是外來的武人在店門處高談闊論,此時扭頭打量兩人,那鐵塔般的漢子便站住了,瞪著眼睛望過去,這些跑江湖的武人也不示弱,雙方對望片刻,卻終究還是這些江湖人收回了目光。

    那鐵塔跟上前方的人,隨後倒又想是在酒樓中現了什麼,伸手碰了碰那比他高一個頭的大漢,指了指一邊,說幾句話,大漢點了點頭,鐵塔朝那邊走過去,這大漢則往顧燕楨這邊來,露出一個看來豪邁的笑容,一巴掌拍在顧燕楨的肩膀上。

    “顧公子,真是好久不見了。”

    他的話語沉穩,聲音卻不大,不至於讓旁邊的人聽到。顧燕楨卻是被這一下拍得身體晃了晃,咬牙穩住,淡然道:“有事請你辦。”

    “又是什麼活?”

    “與上次差不多。”

    “出了刺客,最近幾天,風聲緊。”

    “明天就會撤掉了。”

    “哈哈,所以說,你是公子哥……”

    大漢坐在那兒,顧燕楨與他的體型看來完全不成比例,此時笑笑,目光打量著周圍。顧燕楨此時也在看著那邊,只見酒樓一側,一個人撥開凳子拔腿就跑,那鐵塔幾步過去,拿起一張凳子將那人打翻在地。

    “跑?”第二下轟的下去,那張凳子就已經碎了,“老黃欠錢不還可不好”

    “見笑了,我兄弟收筆數。”大漢拏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們兄弟什麼時候也放高利貸了?”

    “這是你該問的事嗎?”顧燕楨原本是笑著問那一句的,被大漢一眼望過來,頓時有些窘迫,大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哥,要講本分,不該問的,別亂問……錢沒有多少,我也不放貸,只是他既然不打算還我,原就不該跟我借的。”

    此時老六輕輕點了點顧燕楨的肩膀,顧燕楨往酒樓一側望過去,外面正有兩名衙役走過,也注意到了酒樓中的混亂。

    “我去樓上。”他如此說著,待等到大漢點頭,方才與老六朝樓梯那邊過去,到了樓梯上方,才停下來回頭看。

    酒樓當中踢打喝罵之聲不停,被打得那人也是不斷求饒想逃。這種事在海慶坊原也是司空見慣,兩名衙役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大概是不想管,但隨後看被打那人已吐得滿地鮮血,為的衙役才過去:“住手楊橫,你想打死人啊”

    兩名衙役比之那鐵塔也要矮上一個頭,或許加起來能抵他一個,但畢竟是壓抑,這邊也得給點面子。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那人奮起力氣跑到衙役身後,口中吐血:“楊二爺、二爺,我一​​定會還,我一定會還的,我已經加入鐵河幫,我堂主是譚爺,你看他面子,緩我兩天,我一定還……”

    “譚爺?我們兄弟雖沒有什麼勞什子的幫派,但就算是你們幫主見了我們也得給我們面子,你拿他的名字出來……夠嗎”

    他說著,抓起一張凳子又砸了過去,隨後還想追打,稍稍年輕的衙役陡然橫出一步攔住他,手上樸刀一拔:“你住手”那刀拔到一半便被旁邊的年長衙役按住,名叫楊橫的鐵塔壯漢看這他這動作,也停了下來:“鄭班頭,你這手下小弟,新入行的吧?”

    那年紀稍長的衙役看著他:“你再打下去,他便死了”

    “哼。”把人打傷打殘都沒什麼,若是直接死了人,終究跟誰也交代不了,楊橫笑著冷哼一聲,隨後抬起手來,“好,我楊橫是奉公守法之人,今日給鄭班頭你面子,便算他欠我錢,是我有理在先,現在也不追究了,只是你今後可得管好你這新來的小兄弟。隨便拔刀……嚇死人怎麼辦?”

    他伸出手指朝那年輕衙役的額頭無聲地點了點。後方重傷那人只道:“我一定還、我就還……”楊橫蹲下來望著他:“不用還了,當你的傷藥費吧只是以後給我記住,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混混,一種是亡命徒。你是混混,若想污錢,當去污那幫與你同樣是混混的人的錢,不該污我等兄弟的”

    話說完,轉身往為那大漢方向過去。

    年輕的衙役也已經漲紅了臉,隨後被年長的拖了出去,雨幕之下,拉扯幾步才轉身離開:“班頭,那是什麼人?”

    那班頭陰沉了臉:“楊翼、楊橫兩兄弟,沒事別去惹他們”

    “怎能讓這等人如此囂張?”

    “這兩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那班頭深吸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平素不惹大事,還算有分寸,海慶坊這邊的幾個幫派都不敢惹他們,早年那楊翼曾一人殺入鐵砂幫,拖著一個堂主的腸子在街上跑了三圈,渾身殺得血淋淋的,真正的狠人……”

    “……手上有命案?”

    “誰都知道他們一定有命案,但幫派之間打鬥,一筆糊塗賬,不好管,其餘的,則沒有什麼證據。他們不會學著別人小打小鬧,這次那欠錢的賭鬼也是該死,早年賭錢,把家中女兒都輸了,這次借錢接到他們兄弟頭上,活該有此報。早些年雷班頭在的時候,曾想過要治他們,抓了楊翼,跑了楊橫,這楊翼在牢裡一直熬著,怎麼都不認罪,楊橫在外面放言,若他哥哥出了事,必殺雷班頭家小,最後……還是給他放了,不過他們也會做人,此後送了禮物去雷班頭家中道謝。再之後,沒人願意輕易惹他們……”

    年長的衙役說完這些,年輕的一時間也有些訝然,那年長衙役搖頭道:“總之,若真要做,便一次做死他們,若沒這個機會,就盡量少管,否則後患無窮。他們兄弟在很多事上也算有分寸,這才是真正的狠人,海慶坊裡,多的是混混……管管這些,不出太惹眼的大事,也就是了……”

    閃電劃過天空,兩名衙役走向前方。被拋在了後方的酒樓當中,那楊家兄弟一路走上二樓,在包廂之中與顧燕楨談起了交易來。

    古城江寧,雨幕延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1 10:50 AM

第七十三章 文弱書生   

    五月將盡的時候,天氣更加熱了。不斷升高的溫度和日期將這座城池一步步的推往三伏天。若在往年,早一個月蘇檀兒大概就得搬去樓上,白日雖熱,晚上若敞開窗戶,終究還是二樓涼爽得多。不過今年她並沒有吩咐搬房間,而寧毅這邊算是隨著她動的,她沒說,寧毅無所謂,自然也不會有家丁過來幫忙,將家具遷上去。

    傍晚的時候,在客廳裡吃了飯——有時候也會搬去院子裡的小涼亭吃,五人橫豎只是算個小家子,熟悉了,氣氛好了,也不用講究太多的規矩。寧毅本身隨和,蘇檀兒在許多方面恐怕會比他更重視那些繁縟節,不過在家,她也是喜歡這般感覺的。三個丫鬟自適應了寧毅的作風之後,偶爾會說姑爺今日在學堂講的故事不好聽,這些故事,多半也是從小嬋口轉述出來的。

    天氣熱了,飯後便不會留在房間裡,大抵會出去散散步。蘇府頗大,也有自己的小園林,多數時候還是在這裡逛逛乘涼。蘇檀兒便與其餘各房的女人們說說話,聊聊天,她以往是相對嚴肅的人,每日帶著丫鬟進進出出,其餘幾房的男子多數都不能與她閒聊什麼,那些女人就更加不好親近她了,此時大概是有了婦人身份,偶爾加入些話題,旁人便說自成親之後,蘇檀兒變得更柔和了,因此多少便有些佩服寧毅。

    如今在蘇府,沒有幾個人真傻裡吧唧的給寧毅臉色。才名他有了,老太公也重視,有關花魁賽上他一去墨樓竟令得旁人不敢寫詞的事情也已經傳開,而他本身看來也隨和安分,守著學堂不涉足生意。旁人原以為成親之後蘇檀兒有了個入贅的夫婿,只會變得更加強勢,想不到兩人如今的相處融洽,有模有樣的。見了寧毅,少不了要打些招呼,寒暄幾句,如定方等人,更是有些恭敬,當然,真要說熱絡,那倒也很難,不是同一個層次上的人,也只能說看來親近而已。

    總之,到得夏天,與整個蘇府的人,多少都成了點頭之交。

    蘇檀兒總的來說還是忙碌的,不過這些事情無需寧毅去操心,她也不需求寧毅的操心。每隔幾日在二樓碰面,吃東西,些牢騷抒一下壓力,她的心態還是不錯,就是忙而已。偶爾寧毅會在傍晚散步出去,有時小嬋也一路跟來,到秦淮河邊繞一圈,若小嬋不跟,他則會去到學堂那邊的小院子,與陸紅提碰個面。

    夜晚回家之後,蘇檀兒便會讓人端來幾碗冰豆沙或是其它的冰鎮小吃,蘇府每年都有儲藏冰塊以備夏天,也只有主人們能吃到而已,蘇檀兒這邊的小院可算是待遇最好的,畢竟只有她接大房,這些吃的小嬋她們也常常不落下,與蘇檀兒寧毅一同在晚上吃這冰鎮的小吃,大概算是每日里最愜意的時候。若是其餘的府人,即便是主家,每次想要吃上一碗,都得好好斟酌一番。

    吃過之後,氣溫其實也已經降下來,偶爾閒聊,偶爾下棋,偶爾各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直到晚上燈火漸熄,蘇檀兒房間的燈光熄滅後,寧毅也就上床睡覺,讓院子里安靜下去。

    每日早晨天未亮便開始的跑步與鍛煉從未斷過,大抵不會有太多人注意到他有這樣的習慣。跑到那處有小樓的河灣邊時,聶雲竹便坐在台階上等著他了,竹記的生意很順利,總店那邊已經開始有些明顯的熟客、回頭客了,四輛小車木牌的方式也顯得有趣,有人為了集齊四塊木牌,在城裡找過很久,這大抵也算是某種集卡式的樂趣。

    當然,目前來說,最主要的收入還不是總店與四輛小車提供的,而是竹記松花蛋仍在以高鋪開往江寧的各個酒樓。此時談這些生意已經不需要聶雲竹親自去了,她的手下已經請了不少的員工,寧毅給這些人員的運作定下了一些比較成熟的規章條例,能大大減輕掌控的負擔,籍著花魁賽上的宣傳,江寧的諸多酒樓茶肆之,都已經有了松花蛋的寄賣,而各個高消費的青樓當,如今也在打開局面,一切展迅,但平穩得驚人。

    當然,多數時間下,聶雲竹不會跟寧毅匯報有關生意的這些東西,她喜歡說的是些新鮮瑣碎的小事。店鋪開了張,每天都有新事情生,她以前沒見過的,沒聽過的,說得頗有趣味性。有時也會提起胡桃跟二牛婚事的事情,準備過段時間便與他們辦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依然保持著只在台階上坐著聊天的習慣,後方房間裡燈火昏黃地照出來。聶雲竹會拿個盤子泡一壺茶,也就那樣放在台階上,待寧毅過來了,喝上一小杯,說些話,看他離開,那是晨曦微露,城市便在那身影的離去時漸漸的現出輪廓來。

    由於陸紅提的關係,寧毅這個月不常去河邊下棋了,但當然也有去幾次,秦老最近在關心水患的事情,如今正值汛期,據說好幾個地方的情況告了急,有幾處河道決了堤,不知道情況會怎樣。

    “今年不是好年景啊……”老人這樣感嘆著,若康賢過來,往往也是這樣說。

    “若再這樣下去,怕是到了七月,又會有災民潮了……”

    旱災、水災、冬季冰災,有的地方還鬧匪患。如今的社會結構,很難撐過這些坎,每過幾年,常有一些災禍出現,若難民無家可歸,控制不住之時,自是往東邊汴梁、江寧、揚州這些富庶之地過來,秦老每每想想,放下棋子:“或許還會有兵禍……”

    遼金局勢看起來一觸即,當然,真要徹底動蕩起來,以月計、以年計,難說得很。倒時候,武朝無論如何會有個態度,這一次若打起來,也將關係到武朝國運,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若要支撐起一次這樣大規模的徹底的戰事,對於如今的國家來說,又是一次考驗。

    “無論如何,撐著打完了,也就該好轉了。”對這事,兩位老人還是比較樂觀的,事實上,整個武朝都很樂觀。武朝的經濟農業底子還是有的,整個構架雖臃腫,但很大的一個負擔都來自北方,若北方能定,整個朝廷算是大大地鬆一口氣了,到時候要整頓要改革,都有希望和余裕。

    每天下午,在那小院裡做實驗,與陸紅提聊些事情。若涉及武學,偶爾會拿筆記下來,陸紅提便笑他一通。其實陸紅提近期也常常提他打個下手什麼的,看他設計的古古怪怪的容器和裝置,她能幫忙的倒不是什麼化學反應,而是有關製取高度酒的設備,由於竹記已經開始上軌道,他也得將高度酒釀出來了,完善之後,便弄個小作坊,作為竹記的招牌推出去。

    蒸餾造酒,對他來說並不復雜,自三月裡開始。一開始做了個小裝置,這時才開始放大和完善,這是基本技術,以後要將這些蒸餾出來的白酒做什麼變化,那不是自己的事情了,交給其他人去辦便是。陸紅提能喝酒,看來雖不粗獷,但喝得委實不慢,不過,第一杯能喝的白酒下肚之後,她還是擰起了眉頭:“這酒……好烈……”

    由於對酒感興趣,她幫忙也比較起勁,偶爾問些問題,寧毅便與她說說蒸餾啊,汽化液化之類的事情。對方仍是將他這些事情當做歪門邪道的,不過態度已然有了不少變化:“你這些事情……倒還是有些用處的……”

    “還不夠完善,勉強可用,你走的時候,大可抄上一份,不過……”

    “山里沒有多少糧食能空出來釀酒的……有時候劫了些商人,酒也是不多時便喝完了,大碗大碗的喝看起來多,你這蒸出來,便沒多少了……”陸紅提微感惆悵。

    “還是可以考慮蒸一批嘛,受了傷之後可以用來消毒,那些度數低的,沒用。”說到消毒,寧毅便頗為顯擺地胡謅著有關感染啊、細菌之類的概念,說那些肉眼都看不見的小小蟲子,成千上萬的爬進身體,有的又八隻手,有的毛茸茸,看陸紅提聽得皺起眉頭。隨後又問:“你那傷藥很好啊,看起來都不怎麼留疤,怎麼做的?”

    “一部分是因為武藝的緣故,當然你若想要,走的時候抄你一份,有幾味藥可不好找。”陸紅提看他一眼,“不過,你究竟是打算要武功秘籍呢,還是打算要配方?”

    “你不是不打算教我武功麼……咳,我得考慮一下。”

    “仍是不打算教的。”陸紅提說著,笑了起來,“你學來無用,當個先生,那幫學子都不怕你。”

    “但是他們愛戴我。”

    “你這人,是個好人……雖有些古怪,但確實是個好人。”

    “咳,你不用強調一次的。”

    時間過去,她的傷勢在漸漸變好,江寧城的暗哨應該也已經開始鬆懈,難說她什麼時候會離開:“天龍八部,該說得差不多了吧?”這幾天她問了一下進度, “想在離開前聽完它。”寧毅是明白她性格的,雖然如今看來很喜歡聽這些故事,喝著白酒吃些零食,然而一旦到了離開的時候,她絕對會果決地走掉,因為呂梁山那邊,她還有著很多的事情要做。

    寧毅上輩子是商人,但並非什麼無情之人,如今多少也是將她當成了一個有趣的朋友,能跟她吹吹有關原子分子的牛,晚上拿些東西去聊上一會兒天。日子一派悠閒,沒什麼緊張要去做的事情,沒什麼多的負擔,如此,一直到六月初四的那天傍晚。

    小嬋今晚有事,於是跟陸紅提打了招呼,晚上會帶些酒菜過來,傍晚吃完飯離開蘇府,準備在路上買些吃食。經過一段稍顯僻靜的街道時,一輛拉柴的馬車跟了上來,上面的大漢跟他打了個招呼:“餵,寧毅,寧立恆?”

    那大漢身材實在魁梧,坐在馬車上,令得寧毅仰了仰頭,心閃過一絲不對,因為在對方那眼神,閃爍的並非好意。警惕心正在翻湧而上,他還沒來得及開始思考這眼神,棒風呼嘯,從腦後襲來了。

    “弱書生……”

    夜幕降臨,陸紅提在院子裡等待著寧毅的到來,風鈴輕響著。

    待在這裡養傷的時間已經接近一個月,想起來微微有些眷戀,在以前來說,這大抵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最近這一個月的生活很有趣,不過幾天之後,她也該回呂梁了,此後……大概也沒什麼機會再來這裡了吧。

    時間漸漸過去。或許他是有事了……她心想著。這並不奇怪,雖然之前的幾次他從未失約,但眼下也已經知道他的具體身份,若有事不能過來也是正常,只是可惜今晚聽不到故事了,希望這幾天能將那故事聽完吧。

    她於是又多等了一會兒,隨後微微有些失落地走進房間,開始就著在水盆裡涼著的午的菜,吃起冷掉的饅頭來。對她來說,沒什麼可挑剔的,眼前的東西,也就是佳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adin2000 發表於 2011-7-11 10:55 AM

本帖最後由 saladin2000 於 2011-7-11 11:11 AM 編輯

第七十四章 心如猛虎(一)   

    戌時兩刻,天空晨星閃爍,江寧城外一處荒僻的河灘邊,夜風嗚咽著拂過了河邊水面上的船屋,房間裡,透出光來。

    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意識不曾恢復真正的清醒,沒什麼光,傳入腦海的外面的聲音時強時弱,大腦正式運作起來之前,分析不清這些破碎語句的意思。

    “少喝些酒……”

    “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今次的肉豬……”

    “子時的時候,大郎拿火把去山上等人……也該知道這些事了……”

    “訊號知道……”

    “左三圈、右三……”

    “爹爹,那肉豬……鞋子漂亮……”

    “不許亂來”

    “可是……”

    “這種肉豬……沒有五十也有三十……”

    “至少子時之前醒不過來,隨他……”

    “爹爹,這等肉豬……讓他單手……”

    “聽話……”

    腦後隱隱作痛,思維是過了好久才能凝聚起來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覺。

    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未曾感受過這種赤裸裸的敵意了,即便是唐明遠的那一次,也不是這樣的敵意。

    努力回想著之前生的事情,那眼神、揮棒……是誰在做這些事情?

    蘇家人、薛家人、烏家人……應該不是,不可理喻。蘇家人目前沒必要對自己做這種事情,除非有誰想要殺掉老太公再乾掉蘇伯庸父女。薛家與烏家,同樣沒有必要對自己動手,自己有的不過是些許才名,對於同等級商人來說,這種形式的動手,通常都是最後手段,一旦做了,毫無圓轉餘地,這樣撕破了臉之後,後果就全部失控了,不該是先對自己動手……

    武烈軍?更不可能,如果是他們,不會是這樣……

    到底是誰,得罪過誰……

    他對於善意與惡意的判斷算是敏感的,若之前顯出了端倪,多半會被他察覺到,這事情……真像是突如其來。在腦海一個個地過濾著可能的人物,薛進是一個,不過那人不可能有這樣的決斷和勇氣,就算腦抽了也不可能,除此之外,想不出人來。還是說,這是隨機的綁人勒索?

    肉豬、子時……也不像。

    無論如何也判斷不出這敵意的來源,不過,眼下也不是細細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手腳都已經被綁住,這房間黑暗,隔壁的房間裡,幾個人正在吃喝東西,油燈的光隱約從牆壁的縫隙透過來,房間微微搖晃,有水流聲,是在河面上……

    腦想起暈厥前那人的影像,身高過兩米的大漢,簡直像是拳王一般,還有同夥,很難應付了……他閉上眼睛,身體微微緊繃,又放鬆一下,背後的手指一刻不停地摸索著,尋找著一切可以理由的突出物,外面的走廊上,似乎偶爾有人走過……

    莫名其妙、不可理由、他**的、想不通、為什麼、到底是誰……微微的焦慮、躁動的心情翻湧上來,摸不清絲毫頭緒對他來說是最惱火的了,隨即又被冷靜與自製按捺下去,手指不斷摸索,緩緩的、一寸寸的摸索,努力不出任何聲音來。

    系統地鍛煉了一年,再加上看見那眼神時心的不詳感覺,木棒揮來時他其實有一個微微躲避的動作,或許是因為這樣,對方會判斷錯誤時間。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沒有什麼可多想、多抱怨的,解決掉眼前,才能有思考的空暇,機會不一定找得到,但必須冷靜,不要急躁、不要急躁……

    時間如同下方的水流,一分一秒地推過去了,當腦後火辣辣的感覺逐漸褪去,壓抑的黑暗裡,環境變得更為安靜,周圍的情況,也更加清晰起來。對話聲喝酒吃飯的聲音,隔壁的房間裡,有兩個大人,兩個孩子,但孩子怕是也已經成年了,還有一個女人……這也許是一家子人。

    肉豬……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了。該是有命案的,那個大漢,太不好對付,不是一個重量級的,若是一般的書生看了,恐怕都要膽寒。寧毅調整著呼吸,在心分析著這些,也不知什麼時候,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微微睜開眼睛。有人在悄悄地開了鎖。

    鎖開到一半時,停了下來:“弟弟,你幹什麼?”

    “哥,那肉豬的鞋……反正他也用不著了。”

    “爹說了不許亂來,鑰匙給我”

    “哦。”

    兄弟倆的對話都壓低了聲音,隨後各自遠去。寧毅原本深吸了一口氣,此時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手在背後的牆壁上,加快了輕微摩擦的度。

    還沒過多久,門口那邊,再度響起細碎的聲音來。

    門打開不多,身材壯碩的少年悄然擠進來,隨後輕輕哼了一聲,有些得意。他手上操著一根棒子,將手的鐵絲收進懷裡。

    少年朝牆角那邊走過去,看清楚了被綁住手腳扔在地上的書生,這書生文弱,看來還沒有他結實,簡直弱不禁風的樣子。

    城裡那幫富人,都是這樣。

    “肉豬,你要是醒來了,敢亂來,我一棒敲碎你腦袋……”那少年惡狠狠地、輕聲地說著,在旁邊等了一會兒,隨後將棒子放到一邊,蹲下來脫掉了那書生的鞋子,籍著微微的光,他喜歡地看了看,隨後背對那書生坐下來,脫掉自己的鞋——背對著對方穿鞋,這是下意識的動作了。

    第一隻鞋、第二隻鞋,又漂亮又合腳……就在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身體後方,那道身影無聲地坐了起來,雙手在黑暗裡舒展開,繩索從他的手腕上不斷掉下來。那雙手,陡然合上。

    咔——

    腦袋轉過一個方向。

    他沒有穿鞋,就那樣無聲地推開門走出去,外面是船屋的走廊,“王”字形的構造,六間房,他被關的是客廳與廚房間的房間,沒有門,另一側的三間也只有窗戶。走廊上沒人,他悄然過去,朝客廳看了一眼,迅收回來。

    三個人,一張桌子,一盞油燈。其一個是跟他說話的大漢,另一個也是身材魁梧,如同鐵塔一般,第三人……應該是那大漢的大兒子,身高也過了一米八。

    三藕浮碧池……

    房間裡,鐵塔般的男人正在與那大漢的長子說話。

    “……大郎,叔叔告訴你,這江湖上,只有真正的狠,真正的膽大心細,才能立足。但不要以為狠就是爭勇鬥狠,真正的狠,在真正要用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只要一次,所有人都會怕你,想當年,那姓雷的……”

    話語進不了寧毅此時的腦海,唧唧呱呱唧唧呱呱,他**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像個哲學家……他環顧四周,門在客廳這邊,該怎麼出去,自己出去了水性不佳,外面的水流雖然比較平緩,但聲音也大,如果被聽見,逃不遠。

    他陰沉著臉,按照原本的步子往另一側走去,廚房裡,一個胖女人正在煮菜,寧毅看看周圍、看看煙囪之類的東西,兩秒鐘後,走了進去,拿起砧板上的刀。

    女人回過頭來,下一刻,刷的一下,血漿沖天而起,如噴泉般的射進鍋裡,噝噝作響。黑影映照在牆上,菜刀不斷地劈下去。

    鮮血滲過了地板,或許會滴向下方的河流,黑影站在那灶台前,面無表情地將豬肉、煤油,各種油倒進煮沸了的鍋裡,目光轉動,不斷過濾著廚房裡的各種東西,有時候將一些紙包取下來打開,隨後又扔掉,油鍋完全沸騰的之後,他將那些滾油倒進有草繩套著的瓦罐裡。

    隨後,客廳那邊傳來聲音:“大郎,去看看你母親菜煮好沒有……”

    寧毅悄然推上廚房門,一隻手上拿了秤砣,一隻手上抓著一把剔骨用的尖刀,躲在了房門一側。腳步聲傳來,靠近了,門推開,人走進來的一瞬間,寧毅吹滅燈盞,就像是被風吹滅了一般,灶台裡的火光還在晃動出來,那年輕人微微愣了愣:“娘……”

    寧毅手上掄起秤砣,砰的一下,轟在他後腦上,那身體朝旁邊倒下去時,寧毅才將他抱住了。

    “那姓顧的這次,聽說是當了官,要去當縣令……”

    “若能讓大郎二郎跟著去當個差什麼的,或許不錯,咱們手上有他把柄……”

    “這種讀書人,也不用逼得太過……”

    房間裡,楊翼楊橫正在說著話,偶爾喝杯酒,吃顆花生,意識到大郎過去似乎有些時間了,楊橫皺了皺眉。

    “大郎怎麼還沒……”

    “娘——”這聲音陡然自廚房那邊傳了過來,淒涼而沙啞,兩人一個激靈,楊翼抄起一把弩弓,沖向裡面的走廊,而楊橫拔起鋼刀去往門外。

    “看肉豬”

    楊橫衝出房門,看河裡是不是有逃跑的人。幾秒鐘後,後方的房間裡陡然傳來楊翼的厲喝聲:“放開他——”

    楊翼衝進間走廊時,昏暗的一片,只有廚房那邊隱隱的幽光,他還沒來得及打開第二扇們查看那肉豬的動靜,他的大兒子被人推著走了出來,頭上滿是鮮血,搖搖晃晃的樣子。顯然方才被弄得稍稍清醒,眼下又被打成了這樣。

    一把染血的剔骨刀擱在了他的脖子上,被人單手拿著,稍稍有大一點的動靜就可能勾破他的喉嚨。躲在他兒子身後推著人走的,是被他綁來的肉豬,原本看來人畜無害的書生身上隱隱都是血。

    “放開他”

    楊翼牙齒欲裂,舉起弩弓沉聲喝道。

    寧毅此時的身體其實並不算矮,然而楊翼是在是​​高大,此時如同一堵牆一般的堵在了前方。兩邊都稍稍停了停,然後,聲音傳過去,並沒有楊翼的那名高亢,只是透出了深深的厭惡,簡簡單單。

    “射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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