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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18 AM

流晶瞳 -【女帝生涯】《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3 02:02 AM 編輯

【書名】:女帝生涯

【作者】:流晶瞳

【內容簡介】:

  大周朝傳世三百四十七年,共有兩位女帝。

  一位是開國女帝,一位是亡國女帝。

  開國女帝周太祖皇帝,文武皆能,天賜神人。年號熙照,在位32年。

  亡國女帝周肅宗皇帝十歲登基,年號景豐,由皇夫攝政王臨朝攝政。

  景豐15年,女帝禪讓帝位於皇夫攝政王。

  至此,大周朝完結,大夏朝高祖即位,立周朝末代女皇為后,年號新堯。

  大夏朝傳至四代世宗,皇嗣漸稀。承慶帝生六子五女,前後夭折。

  唯遺澤皇五女。該女五歲逢大難,奄奄一息。被現代獨生女岳晶晶魂魄附身。

  獨身嬌嬌女如何執掌男尊天下?

  士族貴家又有多少名門公子等著當上皇夫,重演禪讓往事。風起雲湧,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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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18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3 09:25 AM 編輯

第一章 安排死亡時間

 岳晶晶的運氣一直很好。她出生在八十年代初期,是獨生子女。父親行政部門的一個職員,母親是個會計。家境小康,衣食無憂。唯一遺憾的童年時代太過孤獨。父母皆需工作,三歲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外公家。三歲後上了幼兒園開始與父母同住。每天第一個被送到幼兒園,晚上卻是最後一個被接回家。故而幼兒園裡上至園長下至看門的大爺都對她很熟。

  上了小學後,岳媽媽為了找地方幫著帶孩子,送岳晶晶去了少年宮。參加了一個鋼琴班。

  岳晶晶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她每天放學後就來到少年宮鋼琴班,勤勤懇懇的在88個黑白鍵上練習。一個指頭一個音,單調重複的苦練。汪老師要求嚴苛,手指偏移半公分都不行,聲音一定要敲打在節奏點上。岳晶晶學了四個月,才學到左右手各前三個指頭。不過,五線譜倒是認得了不少。岳媽媽見女兒竟能看著那黑乎乎的一排排小蝌蚪唱出曲調來,十分欣慰。認為女兒這次總算學到了真本事。

  鋼琴老師卻淡淡的道:「你女兒天賦不怎麼好。以後會吃許多苦。」

  岳媽媽咳嗽了一聲,凌厲的目光掃過。岳晶晶趕緊表態:「我能堅持。」

  就這樣,岳晶晶一個星期七天,天天去少年宮練琴。節假日休息,過完了還得補上。鋼琴佔用了她幾乎所有的業餘時間。岳媽媽非常滿意。

  岳晶晶一年一年的長大了,升初中的時候,鋼琴老師建議岳媽媽讓女兒日後考師大音樂系,當音樂老師。

  就這一個決定,岳晶晶過完了水深火熱的初高中六年。高中二年級開始就每天只上幾門主考課目,試題考卷減半。其餘時間全部用來準備專業加試。

  等她終於考上師範大學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後,驀然回首,三年初中、三年高中的生涯,她竟然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班上的同學連名字都叫不全。頓時湧過一絲傷感。

  大學生活很平靜,岳晶晶千載難逢的被分配在一個混合宿舍裡,室友只有她一人學音樂。其餘幾個有歷史專業的,有漢語言文學專業的,還有美術專業、生物專業、英語專業、整個一大雜燴。大家曾戲言,她們宿舍帶個文科班不成問題。

  四年畢業後,好運氣再一次降臨。她找到了一份在初中當音樂老師的工作。每逢週末在少年宮兼教鋼琴興趣班,收入頗豐。岳媽媽笑的眼角多添了好幾絲魚尾紋。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看,讓你聽家長和老師的話沒錯吧。我們還能害你?」

  勝利的喜悅給岳媽媽添足了信心,她摩拳擦掌的要再接再厲,決定給自家挑一個優秀的女婿。她精心挑選了一位男士,二十八歲。金融界精英。父母都是銀行的高級主管,家庭富裕,本人名牌大學畢業,有才有貌。

  該男士和岳晶晶相親後,雙方父母都很滿意。男方父母尤其喜歡岳晶晶乖巧的性格,交往一年後,婚事順理成章的提上了議案。男方父母兩年前就給自家兒子備好了房子,二層聯排別墅小樓。婚期定好後就開始裝修。未婚夫本人話不多,出手卻很大方,人也很聰明。結婚戒指只是普通的素面鉑金戒,卻另外送了一架一百多萬的斯坦威鋼琴給岳晶晶。

  如同山間純淨的泉水滴在青石上,聲音乾淨、通透的到令人幾乎流淚。在敲響琴鍵的那一刻,岳晶晶對未婚夫懵懵的感情在叮咚的琴聲中突然就鮮亮起來。

  新婚生活甜蜜、愉快。唯一的遺憾就是丈夫的工作太忙,應酬很多。岳晶晶常常一個人孤單的在別墅裡吃晚飯。不過,有鋼琴陪伴的她也不覺得寂寞。凡是學音樂的,誰沒有十年如一日的寂寞。

  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去了。

  又過了一年,丈夫有一天突然向她提出了離婚。

  「離婚?」岳晶晶大驚失色。這個詞她只在書上和電視上看見過,從沒有想到和自己會有什麼關係。她懷疑丈夫是不是在和她開玩笑。

  丈夫點了一支菸,抽了兩口。岳晶晶皺了皺眉,她不喜歡聞煙味,以前他都是去陽台吸菸的。

  一張《離婚協議書》放在了茶几上。

  「你看看吧。家裡的存款,我們一人一半。房子是我父母名下的,和你沒關係。鋼琴你可以搬走。」

  岳晶晶看都不看那張紙,只定定的問:「為什麼?」

  「為什麼?」丈夫忽然笑了,在水晶的菸灰缸中熄滅了煙蒂。

  「岳晶晶,我不愛你。」

  岳晶晶愣了好半天,才咀嚼完這七個字:「你不愛我,那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丈夫無聲的微笑:「岳晶晶,難道你就愛我嗎?」

  岳晶晶立刻反駁:「我當然愛你。」

  丈夫嗤笑:「你愛我什麼?我家庭條件好?名牌大學畢業?事業有成?家產豐厚?還是這房子,車庫裡的汽車,琴房裡的斯坦威?你到底愛我什麼?你瞭解我嗎?你知道我的理想,我的報復嗎?你和我有過共同語言嗎?還是……你只是盲目的聽從了你父母的話,他們告訴你和我結婚最好,你就和我結婚了?」

  他點燃了一支菸,裊裊的煙霧熏疼了岳晶晶的眼睛。

  「我以前以為,有些事和婚姻沒有關係。結了婚後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所以,我們應該修正這個錯誤。離婚以後,你可以去找天天回家吃晚飯的男人,和你一起彈琴,說音樂。這樣不好嗎?」丈夫的眼睛隱藏在漫漫的煙霧中,「岳晶晶,你可不可以自己做一次決定。決定自己的將來。」

  他說完了那些話,就拿起車鑰匙就出門了。只留下一疊《離婚協議書》在茶几上,告訴她剛剛的不是幻覺。

  離婚如同戰鬥,岳媽媽使出渾身解數四方奔走。丈夫行蹤神秘,每天一個短信催她快做決定。

  岳晶晶覺得自己要瘋了。再一次送走每天來匯報戰況的母親,她走進琴房的,撐起三角蓋,坐上琴凳,打開琴蓋。手指按上黑白鍵,一曲《神秘園》流瀉而出。每一個人心中都應該有一座秘密花園,那裡有明亮的月光,馨香的花草,澄清的湖水。在那裡,心靈可以得到永遠的寧靜,沒有憤怒,沒有背叛。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

  「啪啪啪!」靜謐的房間突然響起掌聲。

  岳晶晶大吃一驚,睜開一看,鋼琴邊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大男孩,一身白色的運動休閒衫。俊俏的臉蛋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明星都要漂亮。

  「你是誰?」太過驚豔的長相和質地昂貴的衣服,讓岳晶晶下意識的排除了他是賊的可能性。

  「我是白無常47號。」大男孩道,「我叫白鴻。」

  「白無常?」岳晶晶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麼?」

  白鴻很氣憤:「你竟然不知道白無常是什麼?現在的華夏族是怎麼普及常識的!」他憤憤然,「黑白無常,勾魂使者,你真沒聽說過嗎?」

  岳晶晶想了想:「哦!小時候奶奶說過。」

  白鴻還是很不滿:「你太落伍了!現在網絡流行玄幻小說,凡是寫到鬼的都會提到黑白無常,我們還是有一些名氣的。」

  岳晶晶很抱歉:「我沒看過網絡小說。」

  白鴻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揮揮手:「算了,算了!不怪你。你不看網絡小說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之一。」

  他手指一晃,客廳的一面白牆就變成了電影院裡的銀幕,畫面上正是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兩人親親熱熱窩在沙發上說笑,男人不時的抱著女人親吻。

  「那個女的,是他的大學同學。」白鴻打著酒嗝解說,「畢業時分手了。去年那女人從國外回來了,你男人就和她又搭上了。那女人肚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三個月?岳晶晶立刻扒手指。白鴻嗤笑她:「別算了。你男人早就知道了。沒錯,就在他提出離婚之前,那女人懷孕之後他依然和你上著床。可那又怎麼樣?你又能怎麼樣?」他似乎很滿意她的沮喪,得意洋洋:「這就是現實。」

  岳晶晶沉默片刻,道:「那你找我有什麼事。白無常大人。是不是我要死了,你來勾我的魂?」

  白鴻驚訝:「進步的挺快呀!果然人還是要經歷挫折。好!我也不廢話了。你還記不記得你一個月前在網上做過一份測試?」

  白晶晶回想,那是快放暑假時的事。數學組的小方最喜歡在網絡上做這些調查、測試什麼的。那天她正好去串門,被拉著測試了一份問卷。總共兩百多條,答的她頭暈眼花。

  白鴻手一揮,空中如同科幻電影般出現了一個屏幕,上面正是她做過的那份答卷。

  「這是我們『冥界事故處理處』設計的。其目的就是要找出合適的人選。恭喜你,岳晶晶同志,你被選中了。」

  岳晶晶嘴角抽了抽:「選中了?選中什麼?」不怪她要問,那些題目亂七八糟,有關於詩詞的,關於水利農業的,還有關於軍事演、歷史事件回顧等等,包羅萬象。小方為了找正確答案,百度了又百度,搜狗了又搜狗。很是折騰了一番。她懶得費那勁兒,想當然的亂填了一氣。

  白鴻正色,「我們查看了你的生平,你很聽話。這是我們所需要的。所以,我們『冥界事故處理處』放棄了那些馬上就要死的,找到了你這個還有兩年陽壽的彌留之人。做一個交易。」

  岳晶晶耳尖的抓到了他話裡的重點:「你說什麼?還有兩年陽壽。誰?我?」

  白鴻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確實只有兩年陽壽了。你還記不記得,暑假前你們學校安排教師去醫院做的那次體檢?」

  岳晶晶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白鴻又揮了揮手。

  牆上這回出現的是醫院。兩個醫生在拿著報告對話。一個說「叫患者岳晶晶再來做一次詳細的檢查吧」,另一個說「這個有九成把握是肺癌了,還是通知她家裡人的好。別給患者造成心理負擔。」

  「明白了嗎?」白鴻收手,「你得了肺癌,只剩兩年的陽壽。」

  岳晶晶伸手默默撫摸自己的肺部,良久不語。

  「你是說,兩年後我就要死了?」

  「沒錯。」白鴻打了個響指:「我現在來,就是為了和你做一筆交易。岳晶晶,你有沒有興趣安排一下自己的死亡時間?」

  白鴻的計劃是這樣的。岳晶晶放棄還剩兩年的陽壽。買上七八份人生意外保險,白鴻作弊幫她弄個意外事故死亡。大批的保險賠償金留給岳媽媽和岳爸爸安度晚年。岳晶晶的魂魄去異世,完成『冥界事故處理處』給她安排的任務。

  「很簡單的任務。」他輕描淡寫,「完成一個父親的心願。」

  岳晶晶考慮了一個通宵。又讓白鴻施展了很多法術以證明他不是個騙子。在凌晨時分做出了決定。

  「就照你說的辦,我來安排自己的死亡。」

  說完這句話後,她心中好似有什麼像潮水一樣洶湧而出,破開層層枷鎖,整個人精神一振,豪氣萬千。

  買保單,填寫受益人姓名。請律師,談妥離婚事項。岳晶晶在白鴻的指點和律師的幫助下,將事情處理的有條不紊。

  辦理離婚手續的前夜,岳晶晶彈了整晚的鋼琴。當肖邦的《別離》落下最後一個音符時,東方升起了朝陽。

  白鴻鼓掌:「新的人生從今天開始。我已經打聽好了。民政處附近有個工地,開發商偷工減料,屬於危房建築。我就用那裡的牆來砸你。保證一擊就送命,你不會有什麼痛苦的。律師剛好就在你身邊,你的後事她會幫你辦妥的。」

  岳晶晶的傷感頓時被他這番說辭攪的七零八落。無語的換了件衣服出門。

  和律師匯合後,在民政處見到了那個男人和他的律師。雙方冷靜的辦完了手續。男人長出了口氣,風度翩翩的以示友好:「我送你出門吧。」

  「不用了。」岳晶晶冷聲拒絕。她不久前聘請了身邊的女律師做她的長期代理人,越發覺得自己以前太傻。竟然什麼事都依靠這個男人。

  男人也不多言,率先離開。他要辦的事多呢。女友肚裡的孩子等不得,得趕緊再籌劃一場婚禮才行。

  岳晶晶和女律師向停車處,眼角一瞥,看見白鴻站在路邊的建築工地樓上對著她微笑。

  那天的陽光很耀眼。女律師永遠忘不了那一個瞬間。一身白衣的女人站在路邊等她開車過來。身後的工地高樓處突然掉下一大塊水泥板,狠狠的壓在女人身上。水泥板下,深紅色的血液宛如一條紅色的小河,流過柏油馬路。女人只有一雙腳露出,金色的陽光照在涼鞋的金屬搭扣上,反射出白金色的冷光。

  剛剛和她離婚的男人還沒有走遠,目瞪口呆的站在街角。掌心的手機跌倒地上,發出「叮」的一聲響。

  人潮洶湧,警笛銳鳴。救護車嗚嚥著開來。女人毫無生氣的身體被抬走。

  岳晶晶坐在工地的高牆上,凝望自己的死亡場景,摸了摸頭,那一下可真疼。

  「走吧。」白鴻說,「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你的位置在另一個地方。」



第二章 異世新生 

夏朝,承慶十五年。

  時值五月十二。兩天前,乃是皇后四十歲千秋節,舉國歡慶。不料,宮廷中卻發生了一樁驚天意外。承慶帝的一雙兒女,七歲的六皇子和五歲的五公主在西苑別業玩耍時雙雙落水。等到被救起後,兩人已然昏迷不醒,生命垂危。至今已有兩天,仍無甦醒跡象。兩個孩子身邊服侍的宮女、太監、侍衛仗斃無數,宮廷內一片慘淡。

  承慶帝虛長皇后兩歲,今年四十有二。按照歷代皇帝壽數來算,已是中年靠後。不知怎麼的,夏朝葉氏皇族皇嗣極其凋零。承慶帝**生育子女無數,卻總是因意外夭折。排上齒序的,只有六位皇子和五位公主。前五位皇子和四位公主都已夭折,年齡最大的不曾活過十歲。七歲的六皇子和五歲的五公主是承慶帝目前唯一一雙活著的兒女。其金貴程度可想而知。兩天的落水事件一出,宮內前後已有相關四十餘人送命。

  昭陽宮,皇后寢宮。西偏殿。

  一張很大的羅漢床擺在房間的東南角。一雙粉雕玉琢的男女孩童裹著錦被分別各睡一邊。南牆靠窗的椅子上,坐著人到中年的承慶帝,兩天之間,原本烏黑的鬢角竟依稀有了星星點點的白髮。

  難道真的是前朝末代女帝的詛咒天譴?我葉氏皇族終將絕後?

  他如是想著,眉頭越皺越緊。

  皇后薛氏坐在皇帝對面,靜氣不語。六皇子的生母容妃和五公主生母安嬪分別坐在各自兒女的暖榻前,無聲的垂淚。

  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從正殿門口往裡探頭。內侍總管,皇帝的貼身大太監譚啟瞪了他一眼。小太監渾身一囉嗦,戰戰兢兢的走到室內,跪趴在承慶帝面前:「皇上,凌虛觀傳來消息,國師大人作法已到最後關頭,正午時分就會有分曉。」

  承慶帝精神一振:「講,說具體點兒。」

  小太監見皇帝沒有發怒,膽子稍稍大了一些,口齒伶俐的敘述起來:「國師大人在凌虛觀道壇施展九幽破魂大法,上通神靈。祈求天延皇族血脈。正午時分,國師魂魄歸虛之時,就是我朝龍脈睜眼之時。」

  「好!」承慶帝雙手擊掌輕喝。

  皇后也露出一絲微笑:「恭喜陛下。」

  承慶帝大喜,端起茶碗,也不嫌水涼,喝了一大口。

  「陛,陛下,國師大人還說……」小太監趴在地上,聲帶哭腔,咬牙說出最關鍵的一句:「國師大人說,此乃逆天之舉。耗盡皇族百年積攢的福分,只能有一位,一位皇嗣得活。」說完,他將頭深深的磕在地上,渾身不停的哆嗦。

  「你說什麼!」承慶帝驚怒,「一位,只能活一個!」

  小太監不停的磕頭,不再說話。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很怪異。承慶帝又喜又怒。容妃喜形於色,用手絹摀住嘴,看似傷心,實則是掩住上翹的嘴角。安嬪目若死灰,眼淚唰唰的往下流,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薛皇后雍容大度,穩穩端坐。不悲不喜。

  ***************

  帝都皇城的東北邊,連著城牆外,是鼎鼎有名的皇家東苑別業。夏朝不少皇帝都沿襲了前周朝皇帝的習俗,信奉道教。東苑內建有一座著名的凌虛觀。凌虛觀主袁真人極得聖寵,被承慶帝御封為國師。

  白鴻帶著岳晶晶在東苑逛了逛,道:「看見了沒有?這裡有座凌虛觀,裡面的袁老道忒狠。用皇族百年德政積攢的福分和自己魂魄鎮守地獄一千年的代價,非逼得我們弄個人來,替他們的皇帝完成心願。這人死後雖然是鎮守地獄,好歹也算是我半個同事,我們去看看吧。」

  岳晶晶看見一個青袍中年道士,跪在祭壇中央,身上插了九把劍,身下的地面用紅紅的硃砂畫著奇怪的圖案。道士身上的鮮血很奇怪的順著那圖案在流淌。已經快要全部覆蓋住硃砂。

  一個人的身上,有這麼多血嗎?岳晶晶還在考慮這個問題。白鴻突然大叫一聲:「不好,快午時了。趕快走!」

  他拉著人(?)就在風中疾馳飛奔,一路回頭叮囑:「不給你帶著記憶投胎肉身,是怕日後你被人吞的連骨頭渣漬都不剩。到時我們不過白忙一場。所以這孟婆湯你就喝不成了。你要記住,不能違反歷史的正常進程,什麼火槍、大炮的統統不許弄出來,人人平等、自由民主的思想也不許傳播。一切都要符合當代生產力的發展懂不懂?我告訴你,在你前面也來過一個人,那個女人太不像話了!玻璃、黑火藥、礦石冶煉,什麼先進弄什麼,搞的這一界差點崩塌。我們跟在後面拾了好久的爛攤子。這人到現在還在地府裡關禁閉呢。你要引以為鑑知道不?」

  岳晶晶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只覺得風太大,呼呼的刮過耳朵。騰雲駕霧的感覺非常奇特。

  很快到了昭陽宮,白鴻得意的指著床上的兩個孩子:「怎麼樣,都長得不錯吧。他們的魂魄都已經離體了,肉身硬是被袁老道用秘術給吊著。就等著你呢。我教你的口訣還記得嗎,你活過來後,記得每天練習。可以改善身體內外體質,腦筋和記憶力都會有大大的提高。這也是我們優惠服務的一部分。」

  岳晶晶點頭。白鴻又道:「記住你的任務,完成父親的心願。喏,你的父親就是靠窗戶坐著的那個男人,當朝皇帝。怎麼樣?新的身份不錯吧。」

  岳晶晶看了看承慶帝。一個中年美大叔,氣勢很是威嚴。又看了看屋裡的三位明顯穿的很好女子:「誰是我的母親?」

  白鴻道:「穿的最好的是皇后、容妃是男孩的母親、安嬪是女孩的母親。你選哪個?」

  簡直是廢話!岳晶晶當然選女孩子。她原本就是女生。

  白鴻摸摸腦袋:「你選公主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會很辛苦哦!其實你現在是魂魄體,是沒有性別的,投身男孩也不要緊。」

  岳晶晶:「我不想長大以後當同性戀。」女人心、男人身。長大以後不管找什麼性別的人都是在搞同性戀。

  白鴻也就是那麼一說,在他看來,男女都一樣。都是承慶帝血脈的延續。

  午時轉眼就到,岳晶晶躺到五公主葉明淨的身上,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白鴻的聲音最後一次在她耳邊響起:「從現在起,你就是葉明淨了。記得要完成父親的心願。」

  無邊的黑暗籠罩著葉明淨,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好似有千斤重,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睜開一線。刺眼的陽光扎的她瞳孔一縮。一張淚眼婆娑的的美麗面孔出現在她眼前。

  哦,這個是安嬪。她記得白鴻給她介紹過。

  安嬪狂喜:「淨兒!淨兒醒了!」

  「什麼!」站在六皇子床前的承慶帝猛的一回頭,和女兒半睜的烏黑瞳仁正好一個對視。

  「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從容妃口中喊出,「皇兒!」

  隨著五公主的睜眼,六皇子永遠的停止了呼吸。

  「不——!」容妃瘋狂的撲到葉明淨的身上,「該死的是你!是你!」

  安嬪在火光電石間撲到女兒身上,容妃長長的指甲抓破了她的脖子。瘋了一樣的撕咬。安嬪死死抱住葉明淨,將她護在懷裡。

  「都是死人啊!,快把容妃娘娘給我拉開!」薛皇后怒斥。太監和宮女們恍然大悟,七手八腳的上前架住容妃。力氣用的大些也不在乎了,容妃死了兒子,自然比不過有一個女兒活著的安嬪重要。

  薛皇后親自勸開安嬪:「妹妹,淨兒身體還虛著呢,你別悶壞了孩子。」又吩咐太監黃勝,「快去請太醫院院判過來。」

  承慶帝陰沉著臉,看著這一場鬧劇。譚啟悄聲走到身邊稟報:「陛下,袁國師正午時分仙去了。國師大人的首徒殷道長說,九幽破魂大法已然完成,天降寧馨兒繼承皇家血脈。」

  承慶帝沉默了一會兒,生澀的道:「醒過來的,是五公主。」

  譚啟立刻答道:「陛下,周朝的開國太祖皇帝就是女子。雄才大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據說,也是三歲遭逢大難,生死一線。後得以天祐,身體強健,機智遠勝常人。終於結束了百年亂世紛爭,開創周朝盛世啊。」

  承慶帝長嘆一聲:「女帝——」似惆悵萬分的樣子。

  譚啟不再說話,他知道皇帝在感嘆什麼。周朝的開國女帝誠然驚才絕豔,可亡了周朝的也是一位女帝。周朝傳承二百多年,僅有兩位女帝,一開國,一亡國。而亡了那周朝的,正是肅宗女帝的皇夫。大夏朝的開國高祖皇帝。承慶帝的曾祖父。女帝這個詞,對夏朝的皇帝來說,很有幾分玄妙之感慨。

  「天道莫測啊——」承慶帝喃喃感嘆。

  太醫院的左右院判這兩天一直在昭陽宮外西側的碧華殿輪值待命。今天輪到左院判鐘若嚴,他接到傳召,很快就來了西偏殿。

  白髮白鬚的鐘院判只看了六皇子一眼,便搖頭:「六殿下已經去了。」

  「皇兒啊!」容妃發出震天哀嚎。

  薛皇后喝道:「來人,把容妃攙下去!」

  一群身材壯碩的宮女擁簇著將容妃攙走。

  鐘若嚴把了把葉明淨的脈,朝皇帝躬身作揖:「恭喜陛下,五公主脈搏強健,正是好轉跡象。只略吃兩副湯藥調理便可。」

  承慶帝百感交集。凝視床上的葉明淨久久不語。

  薛皇后指揮著幾個太監將六皇子的遺體抬到後殿去。西偏殿立刻就變得溫暖喜氣,沒有了一點兒頹郁之色。

  葉明淨在鐘若言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累的昏睡了過去。薛皇后對安嬪道:「妹妹,淨兒需要休養,不如就住在我這裡,奉湯煎藥的也方便。陛下以為呢?」

  承慶帝立刻就明白了皇后的心思。如果袁國師說的是真的,他這輩子只會有葉明淨這一個血脈了。認在皇后名下也是理所應當。況且,天祐是天祐,人禍也不可不防。昭陽宮要比安嬪那裡可靠的多。

  於是他道:「昭陽宮有煎藥房和小廚房,適宜養病。淨兒就住在這裡。不過,到底母女連心。也不好叫隔著安嬪。你這兒房子多,也暫時給她安排個住處。」

  薛皇后笑道:「看陛下說的,好像我要趕安妹妹走似的。我早想好了,東邊的芳菲殿,一應物品都是俱全的,立時可以住人。妹妹只需叫宮女送幾件衣服來就行。別的,我這裡都有。」

  安嬪慌忙行禮蹲身下拜:「不敢勞煩娘娘。」

  薛皇后淡淡一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淨兒難道不是我的女兒,不叫我母后不成?」

  承慶帝對皇后的處理很滿意,又看了看熟睡的葉明淨。嘆道:「六皇子的喪禮,我會交予禮部承辦。宮裡還需要你費些心思。」

  薛皇后福了福身:「陛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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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宮廷往事

 葉明淨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被換了個地方。她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對面是一整排朝南的雕花窗戶,鑲嵌著玻璃。金色的陽光灑滿了房間。

  身下的墊褥很軟很軟,暗紅色的床架子上雕刻著白鶴青松,童子嬉戲。雕工流暢、人物栩栩如生。可以像看連環畫一樣順著一溜邊的看下來。金色的鉤子勾著鵝黃色的綢子帳幔,帳子上織著雲霞圖。身上的被子是棗紅色,被面看不見,應該也繡了花,伸手摸摸,可以摸到被面角垂下的棗紅色半長的流蘇。轉過頭可以看見鵝黃色的枕頭上也繡了花,棕色的枝,濃淡漸變綠色的葉。被她腦袋壓著的地方一定就是花了。

  真是奢侈。手繡的蘇繡,在市面上是按圖案複雜度和面積大小來算的。她記得曾經見過一條絲綢圍巾,就在角落裡繡了一朵碗口大的牡丹,還有幾片葉子什麼的,就要四五百塊。按照這個比例,她現在的枕頭套應該要賣一千五左右,身上的被子估計要上萬了。手工滿繡和手工織錦都是能嚇死人的價格。還有這床。她聽少年宮一位老師說過,有個解放前當律師的祖父為她出嫁的母親陪嫁過一張拔步床。據說好的不得了,床裡面的空間有七八個平方。新加坡一位華僑出價五十萬要買。她媽媽沒捨得。這還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再看看她現在這床。五個平方大小是跑不掉的。那些雕工,那個帳子。木料她還不認識。這麼一套就寢設備,沒有一百萬也有七八十萬了。難怪白鴻對她以前的生活嗤之以鼻。

  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根據她前世活了二十七年的經驗來看,福利待遇如此之好,任務一定會是非常、非常難。

  「呀,公主醒了!」一個穿淡綠色宮裝的少女快步走了過來,十五六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蛋。她神奇的在床頭內側的櫃子上擺弄了兩下,拿出一個鼓鼓囊囊棉布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柄茶壺,倒了一杯水,半跪在床前的腳踏上給葉明淨:「公主,喝點水潤潤喉吧。」

  葉明淨正覺得嗓子乾啞的難受,就著她的手喝了一杯。那少女一手喂她喝水,一手扶著她的後背。動作妥帖、輕柔。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兒不適。

  水是溫的,裡面還放了一點兒蜂蜜,甜絲絲的很好喝。就是杯子小了點兒。葉明淨喝了三杯才勉強罷手。她原本還想喝的,不過看那小宮女的眼神已經有些詫異了,也就算了。

  這時又走進來一個宮女,年紀約有二十來歲左右。淡粉色的內衫,鵝黃色的廣袖長裙。腰部正中垂著一根深粉色像領帶一樣形狀的大飄帶,上面繡著花花草草,很是華麗。

  小宮女一見她就高興的說:「素姑姑,公主醒了,連喝了三杯蜜水呢。」

  那個素姑姑眼睛裡立刻閃過一絲欣喜,口中卻道:「別大驚小怪的咋呼,險些驚嚇了公主。」遂走到床前坐下,「公主覺得可有哪裡不舒服?」

  葉明淨搖搖頭。素姑姑就高興的說:「鐘院判說的果然沒錯。小桃,去吩咐小廚房熬些清淡的粥。」又對另一個跟著她進來的同樣穿淡綠宮裝的少女道:「橘子你去給娘娘那邊報個信兒。就說公主醒了。」

  兩個宮女離開。素姑姑扶葉明淨半坐起身,從床裡頭拽過幾個枕頭墊在她身後:「公主睡了一天了,可把娘娘急壞了。鐘院判拍著胸脯保證公主今早一定會醒,果然不假。」

  葉明淨想了想,問她:「素姑姑,這是哪兒?」她剛剛觀察過了,這裡沒有一件小孩的玩具,應該不是她平常住的屋子。

  素姑姑笑道:「這裡是昭陽宮西偏殿的暖閣。公主落水後生病了,皇后娘娘接公主住在這兒修養。安嬪娘娘也住在這兒,就在東邊的芳菲殿。公主不用擔心。」

  說話間,小桃端著個托盤進來了。粉彩的瓷海碗,盛了滿滿的粥,碗中有一個青釉大勺,勺柄被做成半折的荷葉。素姑姑用配套的粉彩小碗盛了一碗粥,同樣的青釉小調羹,一勺一勺的舀了喂她。小桃端著放了幾碟小菜的托盤。素姑姑見葉明淨眼睛看向那個小菜,就用鑲了三段銀的烏木筷子夾了喂她。

  這就是傳說中的奢侈生活啊!祖上三代不是貧農就是工人的無產階級後代被深深的腐蝕了。葉明淨根本喝不出來那粥裡都放了些什麼,只是香噴噴的一口接一口,把那一大海碗裡的全吃了。碟子裡的小菜也是一口不剩。小桃看著光光亮亮的碗碟目瞪口呆。

  素姑姑也很吃驚,不過她忍住了。服侍葉明淨漱了口。葉明淨擔心古代沒有牙刷會造成蛀牙,整整用了三杯水,咕嚕咕嚕漱了好半天,還用舌頭裡裡外外的把牙齒都添了一遍。

  這下,素姑姑也有點忍不住了。動了動嘴角,到底沒說什麼,只看了看天色,又扶著葉明淨躺下。

  葉明淨哪裡睡的著,閉著眼睛開始運氣調整呼吸,練習白鴻教她的口訣。練了一會兒,精神越發的好,忽然聽見有兩個小宮女在一邊小聲說話,原來是小桃和那個叫橘子的在聊天。

  小桃:「公主醒了,你去見娘娘報信,娘娘就沒賞你什麼?」

  橘子的聲音很沉悶:「還賞呢!別提了。人全在那靈堂裡頭,我原想著找到石榴、杏兒不拘哪個悄悄的說一聲就完了。結果被容妃娘娘身邊的紫藤看見了。容妃當時就叫了我的名字,問我鬼鬼祟祟的來幹什麼。那麼多人,她喊的那麼響,皇后娘娘也只能讓我當眾回話。我剛一說完,容妃就啐了我一口。罵我沒規矩,針尖兒大的小事也敢闖六皇子的靈堂。還要動板子打我。」

  「呸!」小桃義憤填膺,「她這是殺雞給猴兒看。她死了兒子就值不得別人好。她那是妒忌。陛下都發話了,五公主就是國師向上天保下來的孩子。六皇子是兒子又怎麼樣,大周朝的開國太祖還不是女人?這世上前後三百多年,誰能比的過她。咱們吃得、穿的、用的,哪一樣沒有她的手筆。就說這房裡的玻璃和座鐘,不都是周太祖皇帝做出來的?哪個男人有這等本事,大夏朝,周朝。都沒有。」

  「噓——」橘子壓低了聲音,「你小聲點兒。前朝的事能亂說嗎?我告訴你,咱大夏朝的高祖皇后就是周朝的最後一任皇帝,也是個女的。可惜那是個亡了國的女帝。」

  小桃立刻用興奮的聲音說:「真的嗎?好橘子,你給我說說吧。我在內學堂沒上幾次課,管事姑姑嫌我笨,只讓我學會了認字和算數就把我分到昭陽宮來了。不像你,現在還每隔三天就去聽一次課,以後一定能做掌事姑姑。」

  橘子道:「前朝的事,內學堂不講。也就是講本朝高祖皇帝的時候順帶著說兩句。周朝的最後一任皇帝是個女帝,後世稱肅宗。她十歲登基,年號景豐。因為她年紀小,就由當時的皇夫攝政王臨朝聽政。這位皇夫攝政王就是咱們的高祖爺。」

  「啊!」耳畔傳來小桃的驚嘆,「真沒想到,快往下說。」

  橘子繼續道:「高祖爺聰明能幹,把朝政打理的僅僅有條。景豐十五年,這位女帝就禪讓皇位給了高祖爺。咱們大夏朝就開始了。景豐女帝成了高祖爺的皇后。」

  小桃嘖了兩下嘴:「原來是這樣。對了,周朝的皇帝都姓李,太廟裡供的咱們高祖皇帝的皇后不是姓楊麼?」

  橘子越發壓低了聲音:「一開始是立的李皇后。李皇后還有一個兒子和女兒。本來,那個兒子還是前朝的太子。後來高祖新堯五年的時候死了。再後來李皇后也死了,貴妃楊氏才被立為皇后。還有更玄妙的呢。這位楊皇后是高祖爺登基後才納的,新堯二年就生了個兒子,後來又生了一個。結果,李皇后死的那年她的兩個兒子也全死了,楊皇后大病一場。半年之後才好,當了皇后後,也是一直小病不斷,再也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後來的成祖爺是當時的皇貴妃之子。」

  小桃也壓低了聲音道:「這事我也知道。楊皇后死的早。成祖爺在登基後,立了他的生母為太后。」

  橘子輕輕一笑:「還有更有趣的事你不知道。李皇后的陵寢是還在周朝肅宗的時候就建好的,她最後以亡國女帝的身份葬入周朝皇陵。高祖爺的陵寢是在登基後建的,楊皇后當時攛掇著李後葬入前朝皇陵就是為的她日後可以和高祖爺單獨合葬。結果成祖爺的太后薨了後,成祖爺硬是又打開了高祖皇帝的陵寢,把他的生母以繼皇后的名義葬了進去。高祖爺的陵寢裡,如今睡著兩個皇后,可不是有趣?」

  「果然有趣。」小桃笑道,「反正這兩個,誰都不是元後。一個有高祖爺給的名分,一個有當皇帝的兒子。兩頭都大,在地下還不知怎麼吵呢!」

  兩人後面就接著低聲說笑起來,都是些宮廷瑣事。

  原來任務是當女帝啊!葉明淨輕嘆。果然是高難度作業。看來那位周朝的太祖女皇帝就是穿越過來的前輩了。真乃神人也。玻璃,鐘錶。難道這位前輩是化學、物理專業的?

  唉!反正都是比她這個音樂專業的強。她會彈鋼琴,認識五線譜。能說出一整套西方樂理知識。不過,貌似全都沒有用啊。

  白鴻一定是故意的。這傢伙不是說過,他特意找的測試答案最差者來的麼。難怪那題目中竟然還有雜交水稻一畝產糧多少斤,如何改善鹽鹼地這些怪問題。神仙們想要的,原來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



第四章 一個爹兩個娘

     葉明淨吃掉今天第三頓粥的時候,聽見外面傳來叮叮噹噹的響聲。薛皇后來了。

  皇后出場,排場不同。小桃和橘子屏氣靜聲的站在房門兩側行禮,薛皇后一身深紫色的華服,身後跟著四五個宮女太監。

  葉明淨發現她的裙子中間上也有一根大飄帶,深棕色。上面繡著一隻敦煌壁畫風格的鳳凰。在如意形狀的雲朵中昂首向上飛翔。腰間掛著倆大串由各種形狀的玉珮和玉珠子串成的裝飾串子,拖得很長。叮叮噹噹的聲音就是走路時玉珮和玉珠子互相撞擊而發出的。葉明淨突然就想到了「環珮叮噹」這個詞。

  這身衣服一穿,氣勢立刻凌越眾人之上。她身後跟著兩個粉藍色宮裝的女子,深藍色的大飄帶,腰間只有一串小玉珠子。其中一個正是素姑姑。另一個不認識,年紀較大,看著有三十來歲的樣子。再後面就是兩個和小桃她們一樣的綠衫宮女,沒有大飄帶,只有兩根細綢子穿了一個玉環打成結,長長的垂下。此外還有兩個太監。一個年紀大的是黃勝,另一個年紀較小,眉清目秀,長的很討喜。

  很久以後,經過宮廷禮儀培訓的葉明淨才知道,玉飾和大飄帶就是佩綬。不同等級的人佩戴不同形狀、紋飾的佩綬,一點兒都亂不得。

  薛皇后先是親切的詢問了葉明淨的身體,關照她好好休養,然後就出去了。不一會兒,換了一身深紅色衣服進來,上面繡著普通的鳳凰,廣袖飄飄。裙子上的大飄帶和那一堆看上去就很沉重的玉飾沒有了,只有一塊簡單的鳳凰玉珮,配著花結和流蘇。素姑姑和另一個宮女也換了那身淺粉內衫,鵝黃長裙的宮裝,繡著花花草草。這群人看上去立刻就明豔了許多。

  葉明淨恍然大悟,那身深色系的素色正裝,應該是參加六皇子喪禮時穿的。

  薛皇后這次才正式的坐在床邊和她拉家常。問她一天都幹了什麼。葉明淨回答:「睡了一天,很悶。」

  薛皇后剛想說什麼,門口又來了人。這次是葉明淨的生母安嬪。她已經換了便裝。棗紅色的廣袖上衣,棕黃色的腰帶,紫色長裙。腰間的玉珮雕刻成雉鳥的圖案。

  安嬪從身後綠衣宮女的手上接過一個托盤,對著皇后道:「娘娘,公主的膳食。」

  由於全是吃粥,葉明淨這一天平均每隔三個小時就要吃一頓,連帶著上廁所都很頻繁。

  薛皇后一見她皺起的眉就笑了:「可是吃膩了?素潔明兒去問問苗御醫,公主可能吃些干的了。」

  素姑姑輕聲應道:「是。」

  橘子給安嬪在床頭放了個螺鈿錦杌子,安嬪坐下,一勺一勺的喂葉明淨喝粥。薛皇后側坐在床邊一臉慈愛的看著她,很是一幅美好的畫面。

  吃完粥後,安嬪退到屋角的羅漢床安坐。薛皇后繼續飯前的話題:「淨兒覺得悶,母后給你讀些書可好?」

  當然好。知識就是力量。葉明淨連連點頭。後面早有人遞了一本書過來,薛皇后翻開第一頁:「這是一本蒙學讀物,叫做《三字經》。」

  葉明淨的眼睛瞬間瞪大。

  「人之初、性本善……」隨著薛皇后的朗讀,她漸漸聽出了點不同。孟母三遷沒了,黃香溫席沒了,孔融讓梨也沒了。這是一本將典故全部改動過的三字經。取代的是一些這裡的典故。

  薛皇后讀了八句,共四十八個字。隨後便一句一句的細細講解,擴展成三四千字的文章。再加上說到典故時未免要說些當時的歷史人情風貌。葉明淨充分發揮不恥下問的良好品德。這一番互動下來倒是講了半個時辰,約合一個小時。

  承慶帝進來的時候,剛好聽見結尾。看向皇后的目光很是柔和:「這本《三字經》是前朝周太祖所編,最是適合孩童閱讀。梓潼辛苦了。」

  薛皇后很謙虛的回道:「淨兒是臣妾的女兒,這是臣妾應該做的。」

  承慶帝點點頭,安嬪等一眾宮女順勢下拜行禮。

  葉明淨見到承慶帝有些緊張。一來是皇帝陛下的氣場太強大,二來她的任務就是要完成這位陛下的心願。屬於這段人生關鍵人物中的關鍵人物。所以她很沒有禮貌的呆傻住了。

  看見她的呆樣,承慶帝心中暗嘆。他平時確實不怎麼注意這個女兒,見到他認生也是難免。只是俗話說的好,三歲看到老。小小年紀就如此不大氣,日後如何能撐起這江山社稷?到底還需要得嚴格教導才是。

  薛皇后笑著道:「淨兒怎麼光是看著你父皇發傻?」

  葉明淨眨了一下眼睛,叫道:「父皇。」

  反應太慢了!承慶帝搖頭,好在聲音還算響亮。尚有藥可救。又看了看隨著眾人行過禮後就縮在屋角的安嬪,越發不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氣場強大的陛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然後嚴肅的問:「身上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葉明淨無語。老大,明明是一句問候的話,怎麼被你說的跟審犯人似的。還凶著一張臉。換個正常的五歲小女孩,不被嚇哭才怪。

  怪不得白鴻說不能喝孟婆湯,喝了任務十有八九就完不成了。

  「我很好,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她口齒清晰的回答完父皇大人的提問。

  承慶帝對她的口齒伶俐有些詫異,隨即又很高興。果然是我的女兒,再怎麼說,皇家氣勢還是有的。

  葉明淨從他嘴角上揚的零點五公分角度和眉宇間舒展開的距離判斷,陛下現在的心情不錯。

  果然,承慶帝下面的舉動就表現了這一點。

  「譚啟,把內務府新敬上的那批綢緞拿來給皇后瞧瞧,皇后、安嬪和五公主都該添些夏裝了。」

  「是。」一個穿著太監服侍的男人轉身出去吩咐了。

  薛皇后道:「今年分例的夏裝已經叫針工局裁製了。」

  承慶帝揮揮手:「分例是分例,朕賞的是朕賞的。朕送皇后和女兒幾匹衣服料子難道都不行?」

  薛皇后就笑著行禮:「那臣妾就卻之不恭了。多謝陛下。」

  看,古往今來都是一樣。有權有錢的男人都是用送珠寶和華服來表示他對女人的滿意。

  承慶帝很快和薛皇后離開了。縮在角落裡的小白兔親娘安嬪終於喘上了大氣,滿臉喜色的對女兒道:「淨兒,你要有新衣服穿了。母妃這次要好好下些功夫,保管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葉明淨一直記得她撲上來,擋住容妃的廝打,護住自己的樣子。也甜甜的笑道:「母妃不要太辛苦了。」

  「沒事,母妃不累。」安嬪欲言又止,想了想道:「你住在這裡,要聽你母后的話。」

  葉明淨點頭:「我知道。」

  放心吧,母親大人。這兩天她看的很明白,薛皇后就是這裡的大老闆,為人處世圓滑老練。她們都是小跟班,只要安分守己的跟著老闆的步伐走就行了。

  當晚,承慶帝宿在昭陽宮。

  東偏殿內間暖閣,承慶帝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深衣,坐在羅漢床上,靠著螺鈿桌幾子沉思。

  薛皇后穿著鵝黃色繡竹葉的小衣,端了一茶盅溫熱的牛乳給他:「陛下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承慶帝接過牛乳喝了兩口:「明早給淨兒也送一杯過去。她長得也太瘦小了。」

  「是。」薛皇后溫和的笑笑,「陛下,淨兒以前跟著安嬪,宮人們伺候的難免不太盡心。孩子這才長的瘦小。日後只要好好調理調理,一定能健健康康。」

  承慶帝沉吟:「你說的有道理。以前的事不提了,以後淨兒的生活還得由你照應著。不能像教養普通公主那樣教養,得大氣些才行。」

  薛皇后遞過漱口的茶杯:「可不是麼。淨兒其實還是挺聰明的。我今天講了半個時辰的《三字經》,一共八句,她很快就會背了。裡面的故事也記得清清楚楚,沒一點兒弄錯的。」

  「哦?」承慶帝來了興致,「你覺得她很聰明?」

  薛皇后替承慶帝解散了頭髮,拿著玉梳輕輕梳理:「淨兒雖然沒有六皇兒那般過目不忘的聰慧。性子卻要沉穩的多,能靜下心聽長輩們的話。反應雖然慢些,卻是深思而後行,沒有一點兒失禮之處。」

  承慶帝沉默了一會兒:「這到也是。年少得志,風華意氣也並非好事。成祖的幾個兒子中,先皇也不是最聰明的那個。成祖就是見他穩重、豁達,才將皇位相傳。民間也有過七歲能詩的天才孩童,到最後卻是考了三十年進士都未考上。可見少年天才不一定就能成長成棟樑。」

  「就是。」薛皇后的聲音娓娓動聽:「肥沃的土地也需要勤勞的農人來耕種,陛下平日也太嚴肅了些,淨兒只得五歲,又是個女孩子。見了你難免緊張,反應也就越發慢了。對著孩子,陛下還是稍稍和氣些的好。」

  承慶帝很不高興:「朕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別的皇兒怎麼就沒一個怕朕的!」

  薛皇后垂頭不語。不怕您的都死了,就這一個害怕的還活著,您看著辦吧。

  承慶帝也很快想明白了,頗覺無奈:「那就這樣吧。讓她就住在你這裡,你費些心,找幾個內學堂成績優秀的宮女給她啟蒙。蒙學的幾本讀物務必要會,字也要認得。書寫暫時先不動,朕要親自來教。」

  薛皇后領旨:「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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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21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21 AM 編輯

第五章 宮女和太監 

   葉明淨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後,發現自己的生活水平又被提高了一個檔次。首先,漱口的杯子變成了玉杯,其次,早飯的筷子變成了象牙筷。還有等等一系列小細節,比如小桃和橘子的態度更加恭敬了。比如,今天又多了一個小太監在房裡伺候。正是一直跟在黃勝身邊的那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他自我介紹叫「馮立」,是黃勝的乾兒子。

  感謝穿越的女帝前輩,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豬鬃做的短毛牙刷和牙粉。葉明淨的蛀牙危機得以解除。

  由於六皇子的喪禮要連著舉行三天,今天的昭陽宮依舊很冷清。吃完早飯後,橘子拿了一本《三字經》,開始邊讀邊講解的給葉明淨打發時間。

  換成一個真正的五歲小女孩,一定會覺得很無聊。葉明淨卻不同,她聽的很認真,按照要求背誦。反覆個五六次後,已經能背誦二十來句了。

  橘子的講解很詳盡,這位被當成未來掌事姑姑培養的小宮女很有一些文化底蘊。葉明淨和她們閒聊時得知,從前周朝開國女帝開始,宮廷中就設有內學堂,專門培養五至十歲的小宮女和小太監讀書認字。天資一般的,學個差不多就送往各處當差。才華橫溢的,重點培養,成為各處的掌事姑姑和掌事內侍。總之,皇宮之中人人識字,整體文化程度非常之高。

  小桃咯咯的笑著說:「有好些個娘娘,出生寒門,連個字都不認得。進了宮後,還得向身邊的奴婢們學,那臉色可難看了。」

  「小桃!不許亂說。」橘子板下臉。

  小桃吐吐舌頭。

  葉明淨倒是很能理解她幸災樂禍的心情。就是在現代,學歷高的女性大多都有些傲氣。更別提古代了。大字不識,光憑美貌上位的嬪妃惹人看不起是很正常的。恐怕這一類嬪妃也很難長久的獲得寵愛。

  果然,當她問小桃的時候,小桃說的眉飛色舞。一出出宮廷大戲脫口而來。不過她很是知趣,說的都是承慶帝爺爺和老爹兩位先帝內宮的舊事,屬於塵埃落定,大眾都知道的娛樂性八卦。

  知識就是力量啊。這能寫會讀的宮女,看問題的境界就是不一樣。

  從故事中,葉明淨還發現了一些問題。由於皇宮內整體文化水平較高。皇子和公主們從小受到的熏陶也不一樣,人人都認為刻苦讀書是應該的。據說有一位皇子從小關在宮里長大,十五歲後第一次外出上街,發現茶樓裡的小夥計不識字,很是批評了一通:「如此文盲,竟也能任此重要之職。」把個茶樓掌櫃弄得鬱悶之極。

  此外,還有一個附加的好處。那就是皇子們都挺看不上文盲姑娘。再美的美女,只要不識字。稀奇一段時日後,很自然的就會覺得乏味。這也是正常的。從小和高素質人群在一起慣了,沒有內涵的女人基本看不上眼。

  這一代代的優秀基因融合下來,皇室成員的素質明顯有別於普通士族豪門。嘗到甜頭的後代皇帝們不遺餘力的發揚了這一優秀傳統。內學堂的老師除了年長的宮女太監外,還添加了翰林院五經博士和編修輪流給高等級班按旬授課。近水樓台先得月,充分的利用了國家的人才。

  翰林院是什麼文化層次?翰林院是內閣大學士的儲備庫。放在現代,那就是頂級學府的頂級教授,國務院官員們給那二三十個人開小灶。

  小桃自豪的指著橘子說:「狀元、榜眼、探花,都給他們講過課。」

  葉明淨妒忌的眼都紅了。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內學堂普通授課班畢業的宮女,二十五歲之後就可以放出去。參加過高級班的就不可以了。有的終身留在了宮中,有的由皇帝和皇后親自安排婚姻。總之,這一類人才不是白白培養的,要充分利用。

  葉明淨可以想像,受過這樣教育的宮女被嫁給某某大臣做妾後,會在其家庭中引起怎樣可怕的後果。

  不過,據小桃說。貌似有很多大臣都很希望能接受到這一類被賜的宮女。據說,成祖皇帝朝,有一位內閣大學士就一直對他曾經教導過的一個宮女唸唸不忘。最後,成祖皇帝成人之美,把那宮女賜給他了。該宮女風風雨雨的陪伴了丈夫一輩子,生的兒子後來也很有出息,參加了科考,做了官。

  這一條道路不比攀上皇帝、皇子差。就算是普通二十五歲被放出去的宮女,因其能寫會算,也是一些殷實人家爭相迎娶的對象。大夏朝宮女們的前途還是很光明的。前提是你必須足夠聰明,沒有沾染上宮帷隱諱。

  太監就有些不同了。太監終身都無法離開宮廷。對於宮裡面的主人來說,他們更加安全可靠。

  馮立就是一個案例。家鄉遭了水災,父母把六歲的他送進了宮。因其年紀小,為人也還算聰明,被定為重點培養的那一類。拜了黃勝為乾爹,算是有了可依靠的長輩,黃勝也算是有了養老的後輩。這些在皇宮中都是允許的,只是必須全都放到明面上來。馮立和橘子一樣,在內學堂高級班學習。現在也是屬於半脫產深造階段。和大部分人一樣,他原先只有一個叫馮三娃的小名。不同於橘子這種隨隨便便給起的名字,內學堂的大太監們正正經經的替他取名為「立」。

  馮立看著很謙虛實則很有幾分自豪的道:「只有進了高等級班的小太監會被賜正經名。」

  葉明淨立刻就明白了。昭陽宮也有不少留守的粗使宮女和太監。比如西偏殿門口守著的那兩個十七八歲的太監就一個叫小林子,一個叫小春子。

  中午,素潔姑姑帶人來送飯,叮囑了幾句就又走了。

  昭陽宮依舊沒有管事的成年人。葉明淨早上起的遲,午覺睡不著,三個半大的孩子們就開始商議怎麼打發時間。

  小桃提議去院子裡踢毽子,橘子和馮立都反對。理由是五公主身體剛好,不宜吹風。

  橘子提議繼續講解《三字經》,小桃強烈反對,理由是學習了一上午了,下午應該好好娛樂娛樂。

  葉明淨無語,明明是八卦了一上午好不好。

  馮立問:「公主有什麼想法嗎?」

  符合五歲孩子智商的遊戲確實很少。葉明淨也不想降低標準去玩些弱智的遊戲。於是道:「我想學著認識這書上的字。」她指指《三字經》,「你們都會寫字是不是?不如一邊教我一邊比比看誰寫的好。」

  這是即上進又健康還沒有危險的活動,橘子和馮立雙手贊成。小桃的意見被忽略。

  西偏殿外間的羅漢床上,擺了一張平平整整的桌子,橘子取了筆墨紙硯,臨窗就著外面的陽光慢慢的磨墨。

  四人脫了鞋分兩邊坐好。小桃只寫了幾個字便覺得氣悶,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繡荷包去了。橘子和馮立一人拿著一支毛筆,不緊不慢的寫著。字體是正楷,規規矩矩,端端正正。一張紙上只寫三個字,一人寫了兩張紙。又將每張紙裁成三份,變成一個小型的卡片。先是一個個的教葉明淨念,然後又組合到一齊,形成一句話。

  這裡的字和華夏族的繁體字一模一樣。葉明淨學的不是很吃力,很快就認全了。然後用手指蘸了白瓷底青花鯉魚筆洗裡的水,在桌子上慢慢的畫。

  為了避免「神童」的命運,她堅持不肯再多學,只一筆一筆的邊畫邊記那些繁體字的構成。

  橘子見狀便拿出一張新紙,開始在上面寫些什麼。馮立湊過去看:「這是上次唐先生佈置的作業,你還沒寫好嗎?」

  橘子道:「內學堂停課好幾天了,我看看以前作的,覺得有些地方還可以改改。就再作一篇。」

  馮立過去看了兩眼,又說了兩句看法。這兩人很快你言我語的討論起功課來。討論了一會兒,馮立還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間,翻出幾本書帶過來辯論。

  葉明淨不由感嘆,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想不好好學習都難。

  薛皇后晚飯前回來,得知葉明淨認識了十二個字後十分欣慰。

  承慶帝今晚歇在了皇帝寢宮宣明宮,有無嬪妃侍寢不清楚。安嬪過來說了一會兒話,量了量她的最新尺寸,還拿出了幾個花樣子給她選,說是要繡在新衣服上的。

  薛皇后插話道:「這些事情,交代針工局去辦就行了。你把要求寫下來,我明天讓黃勝送去。有新花樣子也都給他們,勞那個心做什麼。你有空就替淨兒做些內衫荷包什麼的,這些貼身的物件,還是自己做的穿著舒坦。」

  安嬪猶猶豫豫。

  薛皇后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你也別有顧忌。如今不同以往,淨兒穿的好些是皇上有過交代的。誰還敢說什麼了。淨兒如今是這宮裡唯一的孩子,你也該拿出點款兒來,別讓那不長眼的看輕了。再跟著得寸進尺的看輕了孩子,反是害了她。」

  安嬪遂不再猶豫,起身福了福:「妾身都聽娘娘的。」

  薛皇后又道:「淨兒身邊原先伺候的人都已去了,身邊沒人可不行。如今既住在我這裡,我就給她補上。素潔做掌事姑姑,小桃和橘子原本就是二等宮女,這兩天伺候的也不錯,就一併給了她。馮立是黃勝的乾兒子,為人機靈。又在內學堂讀書,也給了淨兒。剩下的一個一等宮女,兩個二等太監,四個三等宮女和粗使太監,你有什麼合適的人嗎?」

  安嬪沉默了一會兒:「妾身身邊的人,哪有娘娘身邊的好。一切都聽娘娘吩咐就是。」

  薛皇后笑了笑:「未成年的公主原是應跟著生母的,淨兒情形特殊,少不得要在昭陽宮住一段日子。你放個人在她身邊知暖問熱的,心裡也踏實些。就不必推辭了。」

  於是安嬪不再推辭,給了一個身邊的一等宮女叫花彫的,剩下的人卻是死活不肯再安排。

  薛皇后也不多言,兩個二等太監就指了小林子和小春子,其餘的人手讓素潔看著辦。

  這是什麼?這就是手段。薛皇后動用的是陽謀,在五公主身邊安插人員,接手管理。又留有一線餘地。安嬪知趣、謹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葉明淨看的歎為觀止。

  宮廷之路漫漫其修遠兮,她還得上下求索才能成長。



第六章 八卦要有度 

    六皇子的喪禮終於過去了。由於是夭折,宮廷中照樣張燈結綵,宮女們依舊穿的紅紅綠綠。

  安嬪在昭陽宮又住了七八天,在葉明淨的新衣服到來後,送來了一堆荷包、內衫、鞋襪什麼的。之後便向薛皇后請辭。薛皇后當時沒有發話,而是詢問了承慶帝的意見。承慶帝很快下了旨意,冊封安嬪為安妃。賜住離昭陽宮最近的長春宮。

  隨著安妃遷居長春宮,皇宮中的五月落水事件終於落下了帷幕。五公主葉明淨長居昭陽宮,由皇后教導。

  宮廷中又恢復了以往的井然有序。內學堂重新開課,橘子和馮立每隔三天就要去聽一次課,回來還有作業。伺候人的工作也不能丟下。這兩孩子到還能整天神采奕奕,不可謂不神奇。

  恢復正常後,很快來了一個新問題。那就是**嬪妃的每天清晨請安。

  葉明淨病好了後,由於天天練習白鴻留下的呼吸法,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很好。每天卯正也就是六點種起床,洗漱完後,卯正二刻,六點半吃早飯。卯末辰初,七點鐘的時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宮嬪妃帶著宮女太監,陸陸續續的湧進昭陽宮。**大八卦時間開始。一般情況下,不到巳初,九點之前,薛皇后就會將人遣散。嬪妃們各回各宮,該幹嘛幹嘛。

  昭陽宮恢復請安的第一天,葉明淨差點沒被各式各樣的香氣給熏暈過去。一個身帶幽香的女人是迷人的,幾十個身帶不同香氣的女人是可怕的。葉明淨恨不得能捂上口罩。每次這些嬪妃離開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小桃打開窗戶透氣。把鼻子解放出來。

  難怪承慶帝從來不在**請皇后安的時候出現呢。她惡意的想,一定是嫌味道太難聞了。

  請安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嬪妃貌似關心的問起五公主的近況。薛皇后的回答像打太極拳,繞來繞去一大堆,總綱領就是一句話:公主還在休養,出來見你們是不行的。

  不必出來見客,葉明淨深感慶幸。不過八卦還是要聽的。她和小桃兩人躲在後殿,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努力的聽著正殿裡的動靜。好在,前後殿的門沒有關死,掛著的是薄綢簾子,隔音效果不佳。再加上各位嬪妃們都有一把好嗓子。倒也能勉強聽清楚。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容姐姐的病還沒好麼?咱們可是好久沒看見她了。」

  另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道:「容妃自從六皇子喪禮後就閉門養病。陛下疼她,下令誰都不許去打擾。一圈侍衛圍在永福宮,看著都嚇人。」

  一個神秘兮兮的聲音:「我聽說是容妃快不行了,六皇子殞命給她的打擊太大,幾天不吃不喝了。」

  一個不屑的聲音:「這宮裡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死過兒子,別人不都挺過來了麼。偏她嬌氣。」

  等眾女子議論的差不多了,薛皇后從容的聲音響起:「容妃傷心又傷身,日子也不好過。大家就少說兩句吧。」

  一眾人便不再說容妃了。又一個聲音道:「諸位姐姐聽說了嗎?朝堂上有人遞摺子了,說是皇上年近半百而無子,要再次選秀,廣納**呢。」

  這個消息太驚悚了。關乎各人的切身利益,比容妃的生活起居要重要的多。在座的嬪妃們頓時大驚,問:「瑾妃,你說的是真的?」

  瑾妃「哼」了一聲,頗有些咬牙切齒:「永泰侯夫人昨兒進宮來看我。我這才知道。文華殿大學士廖其珍牽頭,六部官員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都有簽名。說什麼皇家不可無後,江山社稷需要傳承。一片文章做的那是花團錦簇,漂亮的很。通篇都是大道理。總之就一個意思,要找年輕的良家女子進宮來給皇上生孩子。」

  瑾妃說的粗俗,卻沒有人指責她。滿大殿只聞輕微的呼吸聲。

  良久後,薛皇后道:「好了。朝堂的事,**還是少問的好。六月快到了。今年和往年一樣,去西苑避暑。妃位以上者本宮會按往年的舊例安排住處。妃位以下者,由皇上決定了哪些人去,本宮再安排。大家就散了吧。安妃留下。」

  花枝招展的嬪妃們齊聲嬌嚦:「妾身告退。」

  葉明淨飛快的從後殿溜出,繞著牆角翻窗爬進西暖閣。小桃在底下托著她的屁股往上頂,橘子在房間裡接應。她進去後,橘子和馮立兩人再齊心合力的將小桃拉進來。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

  花彫領著安妃進來時,這四個人講書的講書,做針線的做針線,一派安定團結的景象。

  大殿裡,素潔悄聲對著薛皇后耳語幾句:「……就在後殿偷聽來著……爬窗戶的動作越發利落了……」

  薛皇后笑著搖頭:「這孩子,看著老實,也是個淘氣的。也難怪,聰明的孩子哪個不淘氣。」

  素潔道:「五公主機靈著呢,幾次冷不丁的回頭看。要不是魏川會武,只怕還躲不了。」

  薛皇后道:「能活下來的,都是聰明的。她每天聽的那些話你可曾見她有一句外傳出來?」

  一個小宮女走進正殿:「啟稟皇后娘娘,晉國公夫人求見。」

  薛皇后嘆了一聲:「定是為那封選秀摺子來的。雲潔,你去接一接國公夫人。」

  晉國公薛惟是薛皇后的胞兄,夫人楊氏,出生廣恩伯楊家。雲潔是薛皇后當年進宮時從家中帶走的侍女,楊氏也認識她。見是她來迎,打量了一下四下,見小宮女們都離得挺遠,便悄聲問:「雲姑娘,娘娘今天心情如何?」

  雲潔笑道:「夫人寬心,娘娘在這宮中二十幾年的風雨都經受下來了。一點毛毛雨算不得什麼。」

  楊氏一聽就笑了:「對。皇上和皇后幾十年的夫妻了,一直都是互相恩愛敬重。我們這些人不過是瞎操心罷了。」

  小桃坐在窗口做針線,一眼就看見了雲潔領來的人。趕緊低聲叫:「公主,快來看,晉國公夫人來了。」

  葉明淨立刻爬到羅漢床上,按下小桃的腦袋:「頭低一點,你會被發現的。」

  兩個人縮在窗下,只露兩個黑呼呼的半截腦袋朝外看,四隻眼睛骨碌碌的轉。葉明淨摀住小桃的嘴,不讓她說話。

  等這一行人進了正殿後,葉明淨才松開了手:「剛剛個中年貴婦就是晉國公夫人?」

  小桃連連點頭:「是的。雲潔姑姑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宮女,晉國公夫人幾次進宮都是她去迎進來的。」

  葉明淨笑嘻嘻的坐正身體:「好,現在我們來猜猜。晉國公夫人進宮來是做什麼的?」

  橘子不吭聲,馮立低頭看手上的書。小桃道:「我猜一定是因為選秀的事來的。」

  葉明淨感嘆,皇宮裡個個都是政治敏銳之輩啊。兩個聰明的,裝作不知道。一個傻得,咋咋呼呼的就這麼嚷了出來。

  「小桃。」她語重心長的道,「從現在起,你要裝作不知道晉國公夫人是為什麼進宮的。」

  「啊?」小桃一愣。

  葉明淨揮手:「至於原因,就由橘子給你講解。橘子,務必給她講明白了,別給大家惹禍,知道嗎?」

  橘子低嘆一聲,拖過小桃去一邊再教育。

  少頃,小桃算是明白了。嘟著嘴:「我知道了。」自從跟著公主,她現在的八卦信息量比起以前是成倍上漲。只可惜雖然知道的多了,卻全都不能講出去。這就好比拿了一大筆錢,卻什麼東西都不能買,還不能告訴別人你有錢。讓小桃十分難受。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五公主第一天挑人貼身陪她時就說了:「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什麼都不知道,但可以像以前一樣盡情的和小宮女們嘮叨。第二,知道很多秘密,但不能和除了我、橘子、馮立之外的任何人提起。」

  可憐的小桃被那句『知道很多秘密』給砸暈了腦袋,當即就選了第二條路。從此錦衣夜行,風光只有自己知。

  「公主。」剛被教育完的小桃又問,「咱們要不要偷偷去東偏殿聽聽?」

  葉明淨仰天長嘆,小桃,其實你應該去現代投胎的。娛樂雜誌會很歡迎你這樣鍥而不捨、追求八卦的人才的。

  她狠狠的板下臉,拍了一下桌子:「小桃!你是不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昭陽宮,皇后娘娘一句話,你就死的連屍首都找不到。我問你,我以前的奶娘和貼身宮女都去哪兒了?」

  在落水事件後,全都被處決了。小桃想到這裡,嚇了一跳。喏諾的站在一邊。

  葉明淨見她還是沒有完全明白,只得又喊橘子:「你給她講講裡面的厲害。」

  她不認為這昭陽宮裡的一舉一動能瞞的過薛皇后。沒有人比岳晶晶更知道應該怎樣做一個討喜的乖孩子了。教育心理學說過,兒童天生會有一些逆反心理,愛做一些調皮的事,渴望引起大人的注意。去後殿偷聽嬪妃請安時的談話,就是在皇后可以容忍的範圍內展現出的調皮。這個度掌握的很好,從薛皇后至今裝作不知道,也沒對小桃動手就可以看出了。

  偷聽晉國公夫人和皇后的談話,就超出了這個度。那是打探皇后隱私。小桃會直接送命,她也要脫層皮。還會被皇后厭惡。畢竟那不是她的親娘,她葉明淨和晉國公府沒有一絲血緣關係。在皇帝那裡的評價也會一落千丈。

  「小桃。」她冷著臉道,「從今天起,你不許出昭陽宮西偏殿半步。直到我們去西苑避暑為止。要是有一次違反,你就別想跟著去西苑了。一個人留在這裡吧。馮立,你去把我的話告訴素姑姑。」

  「是。」馮立應聲而去。

  小桃受罰的消息很快被各路人馬得知了。當然,詳細的前因後果他們也都同時知道了。

  薛皇后微笑不語,心情很好。吩咐素潔,要細心打點五公主去西苑的行裝。

  承慶帝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問譚啟:「六皇子是什麼時候開始啟蒙的?」

  譚啟答:「四歲。」

  承慶帝『唔』了一聲,吩咐他:「五歲也差不多了。去整理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送去昭陽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25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3 01:39 AM 編輯

第七章 毛筆字

  葉明淨如今已經認識了不少字,可以簡單的閱讀一些蒙學讀物了。很多不認識的繁體字,她就問橘子或是馮立。這裡的書用紙很好,豎版排列。字體是宋體楷書,整潔大方,一目瞭然。行間距比較寬,每一行的右邊,有細小的標點符號,既不破壞書寫的美觀,又可用以斷句。據說這也是周太祖發明推廣的。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鉛為材料的活字印刷也是周太祖發明的。這一跨時代的發明大大降低了書的成本。民間讀書人的數量一時間暴漲。這也是周太祖以女子之身,得到瀾江南北文人學士推崇的原因之一。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葉明淨背靠著舒服的軟墊,就著玻璃窗外明亮的光線,優哉游哉的讀著千字文。一點兒失落感都沒有。

  多好的前輩啊!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幸福生活。周、夏兩朝。女子的地位都頗高,民間也有不少獨生女子繼承招贅夫婿家業者,並不惹人恥笑。這也是穿越前輩留下的餘蔭啊。

  花彫帶著一個小宮女,捧著一個大盒子走了進來。

  「花姑姑。」葉明淨下榻,一個嫡母送來的素潔,一個生母送來的花彫。她面對這兩人時,都分外有禮貌。

  花彫滿臉笑容的將盒子放在羅漢床上的小桌子上:「公主看看,這是皇上命人送過來的。公主殿下要學寫字了。」

  盒子裡是一塊硯台、一柄墨條、幾支毛筆。後面的小宮女手裡捧著一大疊雪白的宣紙。

  「這是上好的冰雪宣。」花彫道,「橘子裁一下,給公主習字用。」

  橘子稱是,收起了那紙。

  葉明淨如今也有些眼力了,橘子和馮立平日寫字,用的都是牙黃色的毛邊紙,交作業用的是元書紙。質地、厚度都不如她這個。看來這就是階級的區別啊。

  字認識了,器具備齊了。剩下的就只有老師了。葉明淨也好奇的猜過會是誰來教她寫字。

  結果她被帶到了上書房,見到了承慶帝。

  一張很大的書桌,光亮如鏡。一個四條腿加高的椅子,不倫不類的擺在桌子一邊。承慶帝頗為嚴肅的看著自己女兒的小短腿跨過高高的門檻,抬頭一看見他就立刻把嘴張的老大。

  承慶帝也不說話,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幾秒。

  站在門外的馮立急得直跺腳,這五公主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發傻呢!

  很快,葉明淨就覺得自己的脖子酸了。跪地下拜:「淨兒參見父皇。」真討厭!還要下跪。在薛皇后那裡都不用跪的說。

  承慶帝看著她不慌不忙的動作,不由挑了挑眉。這孩子絕不是怕他。

  怎麼還不叫人站起來呀!葉明淨低著頭腹誹。打倒封建帝王!廢除跪拜陋習!

  看似安靜跪著的小人,渾身都在散發著「我很不爽」的怨氣。承慶帝嘴角微翹:「不用多禮,起來吧。」

  馬後炮!這是血淋淋的馬後炮!跪了這半天才說不用多禮,這個人分明是故意的。

  葉明淨努力板著一張小臉,裝出很規矩的樣子。素不知這如何能瞞得過當了二十幾年皇帝的人。而她的小包子臉做出這種表情又分外可笑。承慶帝的嘴角越發彎曲。

  他指了指那高腳椅:「坐上來。」

  譚啟剛想去幫忙,卻被承慶帝的眼光制止。

  葉明淨卻不知道。她現在手腳頗為靈活,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上了椅子,挪了挪小屁股,撇了撇嘴後,表情一本正經的坐端正。

  譚啟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承慶帝端起茶杯擋住臉,貌似喝了口水潤喉。

  葉明淨好奇的看了看。

  「在想什麼?」承慶帝冷不丁的問。

  葉明淨順口回答:「在想你的鬍子為什麼沒沾上水。」

  譚啟別過臉。承慶帝臉頰抽動兩下。

  葉明淨這才發現說溜嘴了,趕緊解釋:「我從來沒見過有鬍子的人。」

  這是實情。岳晶晶的外公七十多了,下巴上的鬍子天天刮的乾乾淨淨。學校裡上至校長、下至校辦工廠的小工,沒一個男人留鬍子的。前夫更是有一抽屜的剃鬚刀,天天把下巴刮得賊亮。

  承慶帝想到的是,這皇宮裡確實只有他一個人有鬍子。太監都是不長鬍子的。

  心情也就柔軟了些。自己以前確實太忽視這個女兒了。

  桌子上有放好的筆墨紙硯,硯台裡注滿了濃淡相宜的墨汁。承慶帝拿起毛筆,蘸了墨,寫了個『永』字。

  「認得嗎?」

  「這是永。」葉明淨回答。

  承慶帝點頭:「『永』字有八筆。側、勒、弩、趯、策、掠、啄、磔。運筆各有講究,為眾字之綱領……」

  他講解的很細,葉明淨聽的卻很難受。明明是點。怎麼到他嘴裡就成側了。最後一筆不是捺麼,怎麼又成磔了。

  承慶帝講完後,讓她來寫。結果可想而知,紙上是一片黑團團,外加柴火棍。承慶帝嘆了口氣:「天份不佳,唯有勤奮補拙了。」接下來教了她正確的拿筆姿勢,和如何運用手腕的力量等等。

  葉明淨最痛恨『天份不佳』這個評語。學鋼琴時,上學時,無數的老師都這麼評價過她。人人都喜歡天才,這世上哪兒來那麼多天才?她們這些平凡人也是人。每次都是一副遺憾的口吻,搞得不是天才就有罪一樣。這些人難道都沒學過幼兒心理學嗎?這樣在小孩面前打擊他,你讓孩子如何承受?

  好在葉明淨如今的心理是成年人,百毒不侵。只一會兒就調整好了心態,一下一下的運筆,寫起橫、豎、撇、捺來。當然,在這裡都被換了個名字。

  承慶帝佈置了功課,就讓她回去了。

  回到昭陽宮,葉明淨求見薛皇后。要求置辦一套寫字用的小桌椅。她可不想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寫字。萬一坐出個羅圈腿個怎麼辦?

  夏朝的家具品種很多,有傳統的羅漢床、矮榻。也有被周太祖搗騰出來的高背椅、太師椅、圈椅,單獨的梨花木大書桌、帶抽屜和櫃子書架的整合型書桌都有。

  和現代的父母一樣,學習上的裝備要求都能得到滿足。薛皇后命人拿出厚厚一疊圖紙,由著葉明淨挑樣子,交由內務府去置辦兩套。

  置辦的桌椅要等一段時日,黃勝帶著幾個太監在庫房挑了一套差不多高矮的桌椅給她先用著。葉明淨把它們全都架到了臨窗的羅漢床上,高高興興開始練字。

  她每天上午練一個時辰,下午練一個時辰。申正一過,也就是下午四點鐘後,她便不再練習。為著是保護眼睛。申正之後,她會在院子裡跳跳繩、做做廣播體操來鍛鍊身體。

  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六月就到了。皇宮中如同逃難一般,大車小車馱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運往西苑別業。夏季來臨,皇室整體搬遷避暑。

  要說古代,和現代有一個很顯著的區別。那就是地廣人稀。西苑大的超出了葉明淨的想像,處處湖光山色,鮮花異草,景色美不勝收。

  葉明淨還是和薛皇后一道,住在一個叫鳳凰台的地方。這裡地勢高,種滿了鳳尾森森的各類竹子,有青竹、楠竹、湘妃竹、紫竹、斑竹、佛肚竹、羅漢竹等等。一走近竹林,涼爽之氣襲來,氣溫彷彿立時就低了幾度。各式精巧的房子就分散在這竹林間。這裡的建築不再是恢宏的宮殿式樣,而是靈活多變,各有千秋。最有意思的是,因為取消了飛簷琉璃,大部分建築都是石頭和磚頭混合砌成,厚厚的石牆比木製的房頂要涼快許多。

  安妃住在附近的綠柳拂春,承慶帝住在湖上的蓬萊仙島。其餘妃嬪們也是各有各的住處。

  住進了山清水秀的園林裡,承慶帝的心情舒暢了許多。見葉明淨的字有了一些進步,很是欣慰:「……足見你平日沒有虛度光陰。」一時高興,竟許諾要帶葉明淨去騎馬。

  「好!好!」葉明淨舉雙手歡迎。在現代學騎馬只有去高級俱樂部,那個消費可是天價。現在有免費的學,真是太好了。

  公主殿下忘記了,其實她現在享用的每一件事物在大夏朝也都是天價。

  承慶帝見女兒感興趣,更是興頭大起。吩咐譚啟去準備。他牽著葉明淨的小手,坐上皇帝專用的龍輦,六匹高頭大馬拉著被周太祖改進過的豪華四輪馬車直奔西苑馬場。

  葉明淨好奇的打量龍輦內部,不時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承慶帝也不管她,只閉了眼睛養神。

  很快到了馬場,大片廣闊的原野,延伸到視線之外。相較之寬廣的天地,明黃色的龍輦和這一隊人立時就顯得渺小起來。

  承慶帝看著悠悠藍天,感慨道:「天地間有無限寬廣,北方的草原、西邊的戈壁、江南的水鄉、川蜀的山巒。這些,都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真正感受到我朝江山如畫。」

  葉明淨脆聲問他:「父皇,草原、戈壁、水鄉、山巒,這些地方你都去過嗎?」

  「沒有,父皇沒有去過。」

  「那我以後能去嗎?」

  「父皇不知道。」承慶帝摸了摸她的腦袋,「除了開國高祖,我夏朝還沒有哪一個皇帝遊遍自己治下的如畫江山。」

  「為什麼?」

  承慶帝頓了頓:「因為,高祖皇帝觀覽天下的時候,他還不是皇帝。皇帝出巡,百官跟隨,天下驚動,勞民傷財。一個好的皇帝,就應該要克制自己的慾望,在這皇城中盡到該盡的責任。這樣,他的子民才可以在這如畫江山中安居樂業的生活。」

  「父皇,你想去看嗎?」

  「想,父皇很想。但是父皇更懂得自己的責任。淨兒,你日後也要堅守你的責任。」

  承慶帝在風中如是說。



第八章 蘿莉們的追求

 馬場的馬倌很快牽來了承慶帝的駿馬,全身深棕色,唯有鬃毛雪白,腦門上有一道白色的印記。四隻馬蹄充滿韻律的踏在草地上,優雅中藏著蓄勁待發。

  承慶帝將葉明淨放上馬鞍:「怕嗎?」

  「不怕。」葉明淨回答的很光棍,她知道這位父親比誰都看重她的性命。

  承慶帝眉宇間滿是豪氣:「我的女兒就該這樣。」翻身上馬,將葉明淨環在胸前,大喝一聲:「駕!」

  一人一馬飛奔在前,後面侍衛們也騎著馬跟著奔跑,風呼呼的吹過耳畔。葉明淨除了投胎時被白鴻拉著飛過,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一類的高速飛馳。

  速度可以帶來放鬆。據說男人天生就難以抗拒這種飛奔疾馳的快感。古代人喜駿馬,現代人愛跑車,都是一樣的道理。連葉明淨都覺得這一段奔跑下來,心裡暢快了許多。

  這時,迎面飛奔而來三匹快馬。領頭的馬上,騎士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唇紅齒白,長的很是俊俏,錦衣皂靴,穿的也很華麗。後面兩個成年男子,看穿著打扮應該是他的侍衛。

  承慶帝大約是認識這人,勒著韁繩收住了馬步。小男孩利落的跳下馬,單膝下拜行禮:「薛凝之參見陛下。」

  「起來吧。」承慶帝的心情很好,「上馬一塊兒走走。」一路走還一路問他:「什麼時候到的?見過你姑姑了嗎?」語氣頗有幾分溫和。

  小男孩騎在馬上緩步而行,一一作答。目光不時的溜過葉明淨,眼神帶著幾分隱約的憤然。

  我惹過他嗎?葉明淨奇怪,這人怎麼一副欠了他黃金千兩的樣子。

  承慶帝對女兒道:「你應該沒見過他,他是晉國公的第三子,你母后的侄子。薛凝之。」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你六哥的伴讀。」

  葉明淨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得!又是一個為六皇子鳴不平的。何必呢,何苦呢。其實就算醒來的是六皇子,那裡面的芯子還是我啊。而且一個搞不好,長大以後還會逼迫你搞斷袖。薛小朋友,你應該慶幸醒過來的是位公主,你的菊花才能得以保全。

  葉明淨越想越高興,樂呵呵的靠在父皇的懷抱裡,不時把腦袋蹭來蹭去。

  承慶帝從沒有和兒女如此親密過。別說六皇子,就是皇后生的二皇子,他曾經最喜歡的孩子,帶著騎馬時,也不曾相貼的如此緊密。看看葉明淨紅撲撲的小臉,心頭暗想,也許因為是女兒的緣故吧。內閣的幾個老頭子閒談起來時,不也說過,女兒比兒子要貼心麼,一定是這個原因。

  葉明淨問父親:「父皇,我可以學騎馬嗎?」

  承慶帝想了想:「明年吧,你現在身子還太弱。等你六歲生辰時,父皇送你一匹小馬。那時再學。」

  炎炎夏日,黃昏時分騎馬,迎面的微風吹的人很是舒暢。葉明淨帶著一身好心情回到鳳凰台,薛凝之傲嬌的板著小臉,不情不願的走在她身後外側。

  薛皇后一見到他們就笑了:「原來你們已經碰上了,真真是巧。」

  薛凝之口稱姑姑,躬身拜了拜。

  薛皇后的身邊坐著兩個女孩子,一個約有十四五歲,長的眉目如畫。另一個則和葉明淨差不多大,粉雕玉琢。

  葉明淨如今已經有了基本常識,從這兩個女孩子的衣著配飾就可以看出,她們有著較高的身份。

  果然,薛皇后對她道:「凝之你認識了,這兩個也見一見。」她指著年長的少女,「這是晉國公的長女,淇兒。」又指向年幼的女孩,「這是晉國公的幼女,洛兒。」

  兩個女孩起身道萬福:「薛淇(薛洛)見過五公主。」

  薛皇后笑道:「好了,都認識了。淇兒、洛兒和凝之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大家要好好相處。」

  四人齊聲應「是」。

  晚上,葉明淨回到竹林中自己的住處洗澡就寢。小桃一邊伺候,一邊匯報最新八卦。

  「薛淇今年十四,薛洛七歲,她們都是晉國公的庶女。薛凝之九歲,晉國公嫡次子,族中排行第五。曾是六皇子的伴讀。公主,今年有好多嬪妃的娘家都送了女兒來西苑避暑,都是花信之年,容貌秀美。」

  葉明淨懶洋洋的「唔」了一聲。也難怪,這年頭,家族的利益向來都擺在第一位,自己女兒生不出皇子,同族中的女孩得皇上青睞,生下孩子也是一樣的。連皇后的娘家都如此想,別的人家就更別提了。

  不過,這也說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承慶帝只能有一個子嗣存活於世的消息被嚴密封鎖了。細想想,她投胎當天,昭陽宮西偏殿裡聽到那個小太監回話的人,除了皇帝、皇后、安妃、譚啟、黃勝,雲潔,其他的全都悄無聲息的不見了。容妃被嚴密看守,聽說只剩下半條命,嚥氣是早晚的事。

  「公主,你聽我說了嗎?」小桃不滿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明淨笑道:「聽著呢,你剛剛說到,這次來西苑的大多是庶女,有幾個嫡女也是庶脈旁支,不是嫡系。是不是?」

  「是呀!」小桃眉飛色舞的壓低了聲音,「庶女比嫡女生的好,這次來的個個都是天香國色。」

  葉明淨就想到了迎著黃昏的夕陽,縱馬奔馳的承慶帝。那種年齡段的男人,本身就有一種歲月沉澱下來的醇厚魅力。再加上他身居帝國最高位,眼界、閱歷、權勢無不是天下至極。長相也不差,身材保持的又好,的確很能吸引這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大叔配蘿莉,多麼經典啊!

  反正和她無關,權當看戲好了。

  俗話說的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西苑新駐進的小蘿莉們,個個摩拳擦掌,立誓要將皇帝大叔拿下。榮華富貴、家族興旺指日可待。柳樹下、湖畔邊、亭台樓閣間,處處可以看見搖曳婆娑的動人身姿。或嫵媚、或嬌憨、或冷豔、或聖潔,千姿百態,令人歎為觀止。

  可惜承慶帝本人沒有迎合廣大蘿莉們的期待。他深居簡出,除了處理政事,剩餘的時間全放在了教育葉明淨身上。

  於是一時間,來鳳凰台見五公主的人突然多了起來。

  這個時候,葉明淨深深慶幸她目前只有五歲,大部分的人被薛皇后給擋掉了,小部分推不過的也不要緊。蘿莉們的話題很簡單,無非是花兒有多香,衣服料子有多美,新奇的玩具有多好玩。葉明淨只要保持呆傻的表情,任憑別人說什麼都不回應就行。反正這些話題對她來說原本就很無聊,誰也沒辦法和一個五歲的女孩子計較。

  時間一長,京中就開始漸有傳言,五公主為人呆傻,猶如木頭一般。

  承慶帝問她:「別人和你說話,你怎麼都不回答。」

  葉明淨答曰:「我是公主,想不回答就不回答。」

  承慶帝就板了臉:「為人者應謙和知禮,你身為公主更應該做出表率,怎可如此無禮?」

  葉明淨眨眨眼:「她們不是真心喜歡我。」

  承慶帝立刻就半喜半憂,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和一個五歲的女孩子講為人處世切忌將心事寫在臉上,應或故作高深、或親切有禮之類。半天后,他道:「如此不理不睬,別人會說你傲慢無禮的。」

  葉明淨一本正經的道:「不會的。我經常在草叢裡、牆根下、角落裡偷聽。她們都說我是呆傻、遲鈍,沒人說我無禮。」

  承慶帝又失語了片刻,道:「若是被人發現,你如何是好?」

  葉明淨道:「我穿了布衣服,即使被看見了,她們也只當我是小宮女。」停頓了一下,又補充:「西苑我比她們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被人發現。父皇,淨兒這樣躲著,可以聽到好多有趣的話。和她們在人前的時候說的都不一樣哦,很有意思。」

  承慶帝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吩咐譚啟:「將殷道長請來。」

  殷道長叫殷戒,是凌虛觀的現任觀主。那個施展九幽破魂大法死了的袁真人,是他的師父。夏朝從葉明淨的祖父太宗皇帝開始分界,之前的兩個皇帝喜歡招和尚來宮中講經,之後的喜歡找道士聊天。在葉明淨看來,這就和現代人看心理醫生一樣,皇帝也是需要有傾訴對象的。

  殷戒最近就住在西苑,奉詔後很就來了。頭戴碧玉簪,身著青色道袍,為人清瘦。寬寬大大的袖子隨風起舞,很有仙家氣派。

  承慶帝讓他給葉明淨把脈:「……看看她的身子骨養的怎麼樣了。」

  殷戒把了把脈,又上上下下捏了捏葉明淨全身的骨頭,窘的葉明淨滿臉通紅。殷戒的神情卻很嚴肅,他沉吟道:「五公主的身體,比之前要好很多。孩童之時,本就是生氣旺盛,調養的好的話,應該可以更上一層樓。」

  承慶帝滿意的點頭:「那就交給你好好調養,她如今喜歡四處亂竄,沒個好身手,指不定就要吃虧。」又對葉明淨道,「你從今天開始,就跟著殷道長學些健體之術,可願意?」

  葉明淨哪有不願的,連連點頭。

  承慶帝想了想:「這樣一來,你住在鳳凰台就不方便了。需得搬到我這裡來住,可願意?」

  葉明淨頓時大喜。這種問題都不用考慮的呀!薛皇后不是她親媽,承慶帝可是她親爹,當然是情願跟著親爹住。

  她睜著大眼睛,一臉孺慕:「淨兒想和父皇住在一起。」

  承慶帝略微不自在的咳了咳:「可不許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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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27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28 AM 編輯

第九章 換地方 

   五公主要搬去蓬萊仙島的消息,如同一\\枚\\炸\\彈,將許多潛水魚們紛紛炸出了水面。

  薛皇后淡定的笑笑,似是不出意外一般,命人好生打點葉明淨的用品。又分批叫了素潔、花彫、小桃、橘子、馮立幾個恩威並施的教育了一番。

  薛淇聽到消息後,帶著親手做的布老虎、布兔子等玩具上門表示祝賀,委委婉婉的道:「……悶了就看看、玩玩,權當個消遣。」

  那布老虎和布兔子做的十分精緻,繡花栩栩如生,一看就讓人眼前一亮。

  葉明淨仍舊一副遲鈍的表情,呆呆的道:「謝謝薛姐姐。」

  薛淇也不是第一天見她這種表情了,目的達到說了幾句話就告退了。

  葉明淨就叫橘子找個箱子出來,將那老虎和兔子扔進去鎖好。小桃十分可惜:「多漂亮的布偶,鎖在箱子裡幹嘛,拿出來玩不好麼?」

  葉明淨看了她一眼:「這是玩物喪志,被父皇看見就不好了。」

  橘子抽了抽嘴角,馮立低下腦袋。人家薛姑娘求的不就是能被皇上看見麼。

  一個晚上的時間,葉明淨收到了荷包、香袋、布偶無數,還有個別才女用香箋寫了詩,用宣紙畫了畫,送過來給她。理由都是「解解悶」。好像葉明淨要去什麼苦寒之地一樣。這些東西她統統都給鎖進了箱子。

  薛洛有些悶悶不樂,家裡人送她來西苑時囑咐過,要好好陪著五公主玩。可這五公主也太沒意思了,說半天話也不回一聲,白天的很多時間又看不見人,據說是去皇上那裡學習了。西苑裡規矩大,不如家中自在。這樣一來,薛洛就覺得過的特別沒意思。現在五公主要搬走了,她便動了回家的心思。

  薛淇那裡,她本能的不願去說,她和她不是一個姨娘生的。於是,她找了薛凝之:「五哥哥,這裡太沒意思了,我想回家。」

  薛凝之的怨氣也正大著,六皇子都沒有住在皇上身邊被親自教導過,憑什麼那個傻子一樣的丫頭就那麼好運。心下不平間,聽見妹妹這麼一說,當即就道:「好!我也不想住在這裡了。我們去找姑姑說去。」

  薛皇后盯著兩人看了好一會兒,喟然嘆道:「你們既然覺得沒意思,那就回去吧。凝之要好好讀書,功課不要落下了。」

  兩個孩子行禮退下,邁著輕鬆的步子回去收拾。

  薛皇后獨自冷笑:「看見沒,該留的不留,不該留的生了根一樣賴著不走。」

  雲潔遞了一碗碎冰酸梅湯給她:「娘娘,五公子還小,以後會明白您的用心的。」

  薛皇后冷哼:「他小。大哥和嫂子的年紀還小嗎?我知道他們的心思,無非是想著讓薛淇進宮,生個皇子。哼!想生皇子的多了,也不看看有沒有那個命!」

  雲潔拿團扇替她搧風:「娘娘彆氣了,這大熱天的,小心上火。國公爺這不是不知道您的苦衷麼,日後他知道了,會感激您的。」

  薛皇后嘆氣:「我哪裡要他的感激。我雖是皇后,也是薛家人。薛家失了聖心,我有什麼好處?我苦心安排,原指望著洛兒能和淨兒交上朋友,凝之年長,又是男孩子,能領著護著她們一塊兒玩耍。這感情就處出來了。這兩個倒好,一個心心唸唸著死了的人,一個嬌氣十足。還說淨兒是傻子,我看他們才是傻子!」她想想又冷笑,「我到情願醒過來的是淨兒,容妃那個張狂樣兒,若是她的兒子成了獨苗,只怕立刻就要盯著我這後位了。我從後位上下來,薛家又能有什麼好?我就不明白了,這些人到底當我是什麼?」

  雲潔勸她:「五公子是至誠君子,凡事直來直去。這也是他品性高潔,您該高興才是。皇上也會看在眼裡的。」

  薛皇后想了想:「罷了,我也不操那心了。等他們撞了頭,就自然知道疼了。」

  這邊,葉明淨快快樂樂的搬到了蓬萊仙島,總算可以脫離**那一群飢渴的女人了。

  要說到了蓬萊仙島和其它地方有什麼不同,最明顯的就是能看見男人了。

  不是太監、也不是像薛凝之流的小男孩。而是真正的男人。比如殷戒,又比如器宇軒昂的御林軍哥哥,還有時不時穿梭往來的朝堂大臣,總之陽剛之氣十足。看的葉明淨心花怒放。

  蓬萊仙島宮女臉上的笑容明顯比其它地方的要多的多。果然還是要男女搭配,幹活才能不累。

  殷戒教了葉明淨一套鍛鍊身體的拳法,叫做『八禽戲』。模仿八種動物的動作,活動身體的每一個關節。動作由易到難,由慢至快。共分三個階段。他先全套示範了一遍,第三階段的動作特別好看,身體每一個部分的韌帶都被完全拉開,時而如同猛虎,時而如同仙鶴。『八禽戲』這個名字非常形象貼切。

  以葉明淨現在的身體基礎,只能學習第一階段。一套慢悠悠的拳腳施展下來,竟也弄的渾身大汗淋漓,十分酣暢。

  殷戒對她的學習能力表示了肯定,同時指導她,打拳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呼吸的調整,第一階段的動作不講究快,目的就是能找到全身調節的最佳狀態。葉明淨靈機一動,立刻把白鴻教她的呼吸口訣給用了上去。一點一點的實驗,什麼時候呼氣、什麼時候吸氣、什麼時候含氣,什麼時候屏氣。什麼時候急速等等。以身體內部最舒服的狀態為準,這樣折騰了七八天後,她練完拳,明顯可以感覺到全身四肢有股熱呼呼的勁兒,好似渾身充滿了力量。

  殷戒每天都要給她診脈,記錄她身體的變化。對此嘖嘖稱奇,連聲說五公主是他見過的身體最有潛力的人。

  葉明淨的身體越來越健康,睡眠質量越來越好,記憶力也越來越強。承慶帝眼中欣慰的目光也越來越甚。

  《三字經》和《千字文》她已經學完了。葉明淨也大致瞭解了一些這個世界的歷史,總得來說和華夏族還是很像的,三皇五帝,堯舜禹湯都有。春秋戰國也一樣。只是有些細微的出入,比如各國興亡的時間和歷史事件有很多不一樣,又比如秦朝的二世皇帝是公子扶蘇等等。不過該有的著名人物和學術典籍都有,孔子、孟子、墨子、韓非、老莊,一個不差。

  那個穿越前輩,也就是周太祖李若棠,人稱熙照女帝。她出現的時間是隋末,這裡的隋煬帝后面還有幾個隋朝皇帝,不過都是傀儡和短命。從隋煬帝開始,各地群雄紛爭戰亂了近百年時間。最後李若棠前輩一統天下,建立了周朝。年號熙照。這裡沒有李淵,也沒有李世民。

  李若棠前輩打下的江山在三百四十七年後讓她的一位女性後輩,肅宗皇帝李青瑤給送人了,送給了她的丈夫,葉明淨的曾祖爺爺,夏高祖葉承祜。丈夫成了皇帝,很快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了。李青瑤死的很早只有三十二歲。

  女帝開國,女帝亡國。承慶帝給葉明淨講解這段歷史時,很是感嘆了一番。

  葉明淨明白,承慶帝是特意講給她聽的。很多史書、資料上都看不見的東西,在承慶帝那裡都可以知道。她猜,葉氏皇族一定有一套完整的宮廷秘史記錄,上面記載著真實的歷史。

  果然,承慶帝囑咐她:「淨兒,父皇和你說的這些,你不能講給別人聽。知道麼?其實,原本歷朝歷代的史冊都是遵循了孔子的『為尊者諱』,記錄下的是一派歌舞昇平。可就是那位熙照女帝開始,在皇室秘密留下驚人言論,說是無知者無畏,後輩必須知道真實的歷史,才能避免走彎路。功過自有後人說。所以,皇室中一直都留存有另一套史冊。說來,高祖皇帝也是沾了肅宗禪讓的光,周朝的宮廷典籍被完整的保留了下來。熙照女帝的很多見解的確令人佩服那!」他朗聲吟道,「『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鑑,可以知得失。』周太祖大才啊!」

  葉明淨不屑的翻眼,她那是剽竊的李世民!

  自從搬到了蓬萊仙島,葉明淨覺得日子過的很快。在承慶帝面前,她不需要小心謹慎,因為那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父親往往很能包容女兒,她在課業和學習上天天有進步,承慶帝在大方向上得到了滿意的把握,於是在日常生活中便竭盡所能去嬌慣她。

  這個時代的歷史時間相當於華夏族的盛唐,物資和礦藏遠比明清時代要豐富許多。整塊翡翠摳成的杯子,黃綠交接,通透的如同晶瑩的水滴。這是她喝水的杯子。據說只是普通奢侈品,很多豪門世家都有。

  周朝以前,世人多是以羊脂白玉為貴。李若棠同志在登基之前獨闢蹊徑,奮力打下西南異族的一片荒蕪之地,曾經很惹人嘲笑。可隨著翡翠風華絕代的出世,那些笑過她的人全都捶胸頓足的後悔。李同學大批的軍費就這麼從石頭裡挖了出來。翡翠也以它獨特的魅力分掉了玉石世界的一半天下。

  葉明淨如今身邊諸如此類的奢侈品數不勝數。內務府一有好東西呈上來,承慶第一個就往她這裡送。一天恨不得喂她吃五六頓飯,哪一樣菜她多吃了兩口,立刻厚賞那個御廚。一件衣服她若是表現出了比較喜歡,從做衣服的宮女到承辦料子的經辦人都大大的誇獎和賞賜。如此情形之下,葉明淨炙手可熱,人人爭相為她服務,挖空了心思來討好她。幸好她內裡的靈魂是個成年人,不然,被養成驕傲自大的紈袴是遲早的事。

  親愛的父皇,慣孩子是不對的。難道李若棠前輩沒說過小孩子要粗養嗎?



第十章 齊靖

 夏天過去以後,葉明淨的身體有了顯著的改善。以她現在良好的睡眠質量,一天只需睡八個小時就可以完全恢復身體的勞累。每天這麼不起眼的兩小時,日日累積之下,無形中讓她比同齡人多出了很多時間。這是一筆很珍貴的財富。

  承慶帝現在對她很滿意,這個女兒雖不是驚采絕豔,卻一步一個腳印,走的穩健、踏實。這種性情是很難能可貴的。

  過完了八月中秋節,西苑的住客們陸續回到了皇宮。等到九月的時候,萬眾期待的選秀正式開始了。承慶帝恩旨,在京六品以上官員和男爵以上爵位的人家,有適齡女兒的都可以參選。以自願為主,不強行規定。

  小桃天天匯報最新消息,什麼誰誰家的女兒被報上名了,什麼誰誰據說是京城第一美女了,誰誰是第一才女了等等。都是爛俗了的一套。葉明淨在一堆花邊新聞裡挑挑揀揀到也聽見了那麼一兩個有意思的。

  慶國公家有一位十六歲的嫡女,貌美端莊。最近剛剛出嫁了。嫁給了中極殿大學士董學成的兒子,禮部儀制司主事董康。承慶帝親自寫了賀詞「天賜良緣」送上。

  這位慶國公倒是很有意思。葉明淨琢磨,只是不知道是心疼女兒呢,還是揣摩透了聖心。雖是兵行險招,效果卻非常之好。

  承慶帝的賀詞是一個信號。董孫兩家結親之後,秀女的報名量明顯減少了,薛皇后的工作得到了大大的減輕,連帶著心情也好了不少。

  隨著秀女們入住儲秀宮,葉明淨再次將小桃禁足了。事情進行到了這一步,打探八卦極其容易惹事。她自己也小心謹慎,每天按照固定的路線行走至宣明宮,儘量不多踏一步路。

  雖然她很想參觀選秀現場,但到底還是小命要緊,沒有鬧著要摻和,一直乖乖的窩在昭陽宮裡。

  不過有點沒想到的是,她的親娘,安妃。如今竟然也在選秀的裁判席上,有了一個位置。

  安妃過來看女兒時是這樣說的:「我哪兒會看人呀,都是皇后娘娘仁德,非要拖著我去掌眼。我是瞧著這也好,那也好。個個都是如花的美人。要我說誰好,誰不好,我可說不上來。多說多錯,我乾脆就一句話都不說。」

  葉明淨竊笑不語。皇后一定是故意的。安妃長的很美,屬於那種如蓮花般清雅的美。只是不能聽她開口說話,一開口就會透出幾分傻氣,生生破壞了那種靈秀的美感。薛皇后根本不需要她發表意見,只需她坐在那裡淡淡微笑就能起到壓陣的效果了。

  安妃又說了幾個參加評判的妃子,果然都是各有千秋的美女類型。薛皇后的心思一目瞭然。別以為你們有多漂亮。咱這兒是皇宮,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承慶帝最後只選了三個長相一般、看著很溫和的女子,三人的家世都非常普通,封的等級也很低,從七品的美人、良人、才人。

  之後,他就興味索然的離開了。薛皇后也沒有故作賢德的再選人,其餘的妃子更是樂得少些人來搶食,也就順勢散了。鬧的轟轟烈烈的選秀就這樣以一種寂寥的姿態落幕。

  葉明淨很奇怪的問安妃:「父皇為什麼不選漂亮的秀女呢?他不喜歡美人嗎?」

  安妃笑道:「傻孩子,哪有男人不喜歡美人的。只是這些美人啊,都不合他的意。你父皇是何等驕傲之人,豈會委屈自己。」

  **沒有傻子,更沒有能生下孩子還平安活著的傻子。安妃一語道破天機。原來她親愛的父皇傲嬌了。朕是喜歡美人,但朕不喜歡你們強行塞過來的美人。當朕沒見過美人嗎?朕的品味比你們要好的多!

  選秀整整折騰了一個秋天,等到新美人們入宮安定下來,天天請安,再串幾家門拜訪拜訪,時間就將近年末了。承慶帝和薛皇后兩人都非常忙,連帶著對葉明淨就過問的少了些。安妃同志從五月落水事件後表現一直良好,低眉順眼,不驕不躁。帝后一致通過了對她的考察,加之昭陽宮裡人來人往的太亂,就暫時把葉明淨搬到了安妃的長春宮。安妃欣喜若狂,夜裡總要偷偷起來看女兒兩眼心裡才踏實。

  在宮廷裡過年是很沒意思的。為什麼呢?因為這一大家的男女比例失調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葉氏皇族子嗣凋零,偌大的皇宮裡只有葉明淨這一個孩子。承慶帝本人也沒有活著的兄弟,只有一個妹妹福壽公主。嫁給了景鄉侯齊家。堂兄弟也只有一個,遠在封地涼州的涼郡王。嫁出去的女兒沒有回娘家過除夕的道理。遠在涼州的郡王也不可能趕來京城過年,當然,承慶帝也不會允許他來就是了。總之,夏朝天子家,葉氏一族的除夕晚宴鬱悶到令人乏味。滿場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和沒什麼陽剛氣的太監。唯一的男人是四十二歲的承慶帝,唯一的小孩是五歲的葉明淨。富麗堂皇的宮殿、喧囂熱鬧的晚宴中透著一股別樣的淒清。

  好容易挨到新年的鐘聲響起,承慶帝立刻離席,按照祖制,去了皇后的昭陽宮。眾嬪妃們愁多喜少的也各自散了。唯有安妃喜滋滋的攙了女兒,在爆竹聲中回到長春宮。

  年初二的早上,葉明淨在昭陽宮的東偏殿見到了回宮拜年的福壽公主。看相貌約有三十來歲的樣子,長的和承慶帝略有幾分相像。身邊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瘦瘦高高的,臉上的表情很老成。

  福壽長公主笑著招呼她:「淨兒過了年有六歲了吧。可是大姑娘了。快過來見見,這是你靖哥哥。」

  葉明淨立刻就惡寒了一下,她可不是黃蓉。

  薛皇后笑著說:「這是你姑姑的長子,你表兄齊靖。今年十歲。」

  葉明淨就叫了聲:「表哥。」

  可惡,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喊慕容復。

  齊靖的表情也很不自在,輕回了一聲:「表妹。」

  福壽公主立刻就掩嘴笑了起來:「真是巧了,兩人的小名都叫淨(靖)兒。」然後就連聲催著讓兩個孩子自個兒玩去。

  薛皇后淡淡的笑了笑,吩咐雲潔帶著兩人去西偏殿玩兒。

  西偏殿本就是葉明淨日常起居的地方,雖然這些日子暫時搬到了長春宮。昭陽宮裡的東西卻是動都沒動過的。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六歲的小女孩能玩些什麼,葉明淨想不出來。不料齊靖倒是一副很老練的樣子,很快退去了臉上的紅暈,恢復了白淨的臉蛋問她:「表妹平時都玩些什麼?」

  葉明淨回想了一下:「踢毽子,跳繩。」

  其實,自從她開始練『八禽戲』後,已經很久不靠這兩項運動來鍛鍊身體了。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剛剛發現,自己平時竟然都沒什麼孩童的娛樂和遊戲。無奈之下只得說了這些。

  齊靖想了想,猶豫的朝窗外看了兩眼:「過年都是要放爆竹的,我帶你去放紙炮好不好?」

  由於李若棠前輩弄出了黑火藥的配方,夏朝過年也有和小鞭炮、二踢腳之流類似的紙爆竹。齊靖過年最喜歡玩的就是和堂兄們一起放爆竹。

  花彫的臉都要嚇白了,趕緊阻止:「齊公子,宮裡是不能放爆竹的。傷到人就糟了。」

  齊靖很不高興:「我又不是傻子,不會找沒人的空地麼。六表弟就曾說過新年時要和我一塊兒放爆竹的,他怎麼就沒提過宮裡不能放爆竹?你是怕事,在這兒哄我們呢!」

  花彫立刻變了臉色。周圍的小宮女都低下了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齊靖這時才發現他說漏了嘴,臉漲紅了一下,很快收住了聲音。

  葉明淨很奇怪怎麼突然這麼安靜了,見眾人臉色怪異,便問:「表哥,你怎麼不說了。」

  這時馮立拿著一本書走上前來:「齊公子,五公主最喜歡聽人講書。公子不如給公主讀些故事吧。小的給您上些吃食點心,大家邊吃邊聊豈不好?」

  齊靖看了他兩眼,接過書一瞧,是《搜神記》。問葉明淨:「表妹以為呢?」

  葉明淨作為女生,本能的不喜歡放爆竹,便道:「這樣很好,有勞表哥了。」

  齊靖點點頭,翻開書邊讀邊講解起來。

  花彫鬆了口氣,悄悄的退到一邊。

  齊靖一直講了半個多時辰,其間喝了五杯茶。然後在結束了一個故事後,面色潮紅的放下書:「我去更衣。」

  葉明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此更衣即為去洗手間的意思。趕緊吩咐馮立跟著去伺候。等齊靖潮紅著臉回來後,她真心的感謝加道歉:「齊哥哥,謝謝你讀書給我聽,快歇一會兒吧。」又將她剛剛聽故事時剝的一小碟葵瓜子仁推到齊靖面前,「吃瓜子兒。」

  齊靖也愣了愣,葉明淨聽故事時手上一直在剝瓜子兒,沒想到是剝給他吃的。他遲疑了一下,又推了過去:「妹妹自己吃吧。」

  葉明淨剝瓜子只是為了鍛鍊手指的靈活度,她本人並不怎麼愛吃。於是就又推了過去:「齊哥哥,這個給你吃。我喜歡吃小胡桃,可是很難剝……」

  齊靖立刻道:「我來幫你。」然後便拿起小錘子和包了綢布的木頭墊,敲胡桃仁給葉明淨吃。

  兩人消磨了一個上午。福壽公主走後,薛皇后問葉明淨:「和你表哥玩什麼了?」

  葉明淨道:「齊哥哥給我讀了故事,還剝胡桃仁給我吃。」

  晚上的時候,承慶帝也問她:「聽說你今天和齊靖玩的很好?」

  葉明淨回答:「淨兒不喜歡放爆竹,齊哥哥就讀書給我聽。」

  承慶帝思索了一會兒:「淨兒,自周太祖起,皇室到也是有過幾個公主進上書房讀書的。過完年後,父皇打算給你請個太傅,正式教你讀書做學問。這樣一來,你就會有伴讀。你想讓齊靖做你的伴讀嗎?」

  葉明淨猶豫了一會兒:「父皇,淨兒除了齊哥哥,也沒見過別的人。不知道該找誰做伴讀。」

  承慶帝嘴角輕扯:「只有齊哥哥嗎?你忘了,你還見過薛凝之。」

  「可薛凝之是六哥哥的伴讀。」

  承慶帝淡淡的道:「齊靖也曾是你六哥的伴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28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29 AM 編輯

第十一章 伴讀 

    葉明淨愕然。半天后才恍然,難怪那小子說什麼六表弟、放爆竹時,花彫她們的臉色那麼難看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於是,她很坦然的道:「既然是六哥哥的伴讀,那淨兒的伴讀就找別人好了。」

  承慶帝又道:「可你六哥哥已經不在了。他們兩人現在也可以做你的伴讀。」

  葉明淨想了想,道:「父皇替我決定吧,我聽父皇的。」

  孰料承慶帝今天還就不依不饒起來,緊緊逼問:「那你喜不喜歡他們?」

  葉明淨非常無奈:「父皇,我和他們只見過幾面,沒有喜歡也沒有不喜歡。薛凝之就是母后的侄子,齊靖就是姑姑的兒子。」

  承慶帝摸了摸鬍子:「這樣啊,那薛洛呢,你可喜歡她?」

  葉明淨實在不知道她家父皇在想什麼,很無力的搖手:「薛洛就是母后的侄女,薛凝之的妹妹。」

  這一番對話下來,承慶帝就又有了那種喜憂參半的心情。身為皇帝,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人不能有個人的喜好,要能客觀冷靜的就事論事。從這一點上來說,葉明淨冷淡的性子無疑是非常之好。可私下裡他又怕這孩子過於冷感了,對天下人無愛,會刻薄寡恩,這樣也就很難有責任感。

  算了,孩子還小。慢慢看吧。他心底暗暗的打算,必須要好好選幾個伴讀,從小陪著長大,潛移默化她的性情。

  開春之後,承慶帝給內閣發了一道旨意。大意是,五公主葉明淨已經到上學的年齡,關閉了半年的上書房將重新啟用。文華殿大學士廖其珍、翰林院學士林珂,翰林院侍講學士張奉英入值上書房任教。其中廖其珍加封太子太傅。

  旨意一出,滿朝震驚。

  廖其珍原本就是六皇子的老師,為人品性高潔。六皇子死後,他痛不欲生。卻強忍悲痛,上書皇帝應再次選秀,充裕**,以求再有子嗣。這樣一個大儒。讓他為了江山社稷,再換一個皇子教,他想必不會有什麼意見。可現在的問題卻是,去上書房讀書的是一位公主。雖然,自周太祖後,周夏兩朝歷代也會偶爾有那麼幾個公主進上書房。這些公主或是遠嫁異族,或是和世家聯姻,對皇室的貢獻遠比一般的公主要多的多。照這樣說來,五公主進上書房讀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惜,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會這麼想。他們的心中同時冒出了一個很微妙的詞,一個不敢相信,卻又揮之不去的詞——「女帝」。

  在周太祖李若棠出現以前,沒人會相信女人能夠當皇帝。李若棠開創熙照盛世之後,曾召集有才學之士,和一些守舊學者展開過長達十日之久的辯論。辯論女子為帝是否符合天意。

  據說,在午門外的廣場上,先賢大儒們,席地而坐,各抒己見。周太祖十分大度,不以言論獲罪,還組織了百姓和各國使節過來參觀。所有參加辯論者,免費提供茶水和簡單的吃食。廣場外圍搭建了許多臨時棚子,租給商人小販們做生意。學者們的言論由專人記載,每天傍晚印刷,第二天發行,兩個銅板一份。賣的異常火爆。

  十日之後,周太祖將所有的言論整理成十本厚厚的典籍,命名為《十日談》。賣遍了全國各地,甚至周邊各國。這套書忠實的再現了那十天的言論,無論好壞,沒有一點兒刪減。周太祖名聲大振。

  而那些持女子不應為帝、不應牝雞司晨的老派言論者,直到這時才發現他們被李若棠給狠狠涮了一把。

  請問,哪一位男子皇帝有這樣的氣度?哪一位男子皇帝有這樣的胸襟?哪一位男子皇帝可以開創這一盛世大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李若棠以一種磅礡浩然的氣勢向天下宣告:她,是最傑出的皇帝。

  後世即使有那麼幾個機靈的想要倣傚,卻悲催的發現了一件事。他們沒有那麼多錢來操辦。天知道李若棠哪兒來的那麼多錢,熙照朝共三十二年,人均收入為歷朝第一,國庫收入為歷朝第一,糧食儲備為歷朝第一,世家貴族們的豪華生活也是歷朝第一。這在各個階層都是有真實的數據記載流傳下來的。

  李若棠以事實證明,沒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文人們可以載入史冊的、最輝煌的、獨一無二的辯論大典恰恰只有在女帝統治的年代才有。

  後世甚至有不少人猜測,熙照女帝是天女下凡。觀音轉世。

  熙照女帝在登基後並沒有怎麼禁制民間言論,很多君臣相知的感人事蹟都有流傳。女帝手下更是有無數千古流芳的傳奇名臣名將。位極人臣者,有幾個不想有盛名流傳後世。這樣的一位皇帝,即使她是女人。在她的手下做臣子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女帝,大家不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但是。

  李若棠將皇位傳給了她的兒子,之後周朝也都是男性為帝。直到三百三十二年之後,第二位女帝出現了。周朝的亡國女帝,周肅宗李青瑤。

  李青瑤的兄弟們,在皇位爭奪戰中,紛紛落馬亡故了。她十歲登基,年號景豐。娶了一位年長她十二歲的丈夫,皇夫攝政王葉承祜。景豐十五年的時候,李青瑤禪讓皇位給了葉承祜。葉承祜登基稱帝,改朝換代,國號夏。年號新堯。廣納**,封李青瑤為皇后。新堯五年,李皇后之子,年僅七歲的太子因病夭亡。新堯七年,年僅三十二歲的李青瑤亡故。至此,李氏家族的時代煙消雲散。

  所以說,女帝,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那。

  廖其珍接到旨意後就在家閉門謝客,林珂和張奉英也是一樣。

  如果說清流士大夫的心情是忐忑不安,世家勳貴們的心情就更複雜了。

  夏高祖葉承祜的第一個身份是什麼?是李青瑤的丈夫。

  世家勳貴們都很憤然。

  親愛的陛下,您怎麼可以這樣為難您的臣子們呢?畫這麼大一塊餅在面前。您讓臣是吃還是不吃呢?這皇夫是做還是不做呢?江山是篡還是不篡呢?到底是您真的老糊塗了,還是這只是一個陰謀呢?這真是一個難解的問題。您真是太壞了!

  在這樣風雨欲來的形勢下,伴讀的人選就微妙了。

  清流們自持身份,商量了半天決定就認一個死理。靜觀其變。是明主,咱就正常輔佐。是李青瑤之流,咱就拖她下馬。葉氏皇族還是有一些旁支遠親的。

  世家勳貴們心思各不相同,採取的方法倒是和清流很一致,也是靜觀其變。不過,這伴讀人選還是要出的,皇帝只會選擇世家的孩子。

  承慶帝似笑非笑的對著勳貴們說:「朕只要嫡子。」

  然後勳貴們就悲催了。

  李若棠前輩有過很多劃時代的偉大舉措。在世家勳貴的傳承上也是一樣。

  爵位無論高低,共分兩種傳承。第一種,是世襲罔替。第二種是一代代降襲遞減。

  世襲罔替是很珍貴的,連皇子們被封的王位都只能代代降襲。以無上榮華富貴酬謝無上之功勞,是莫大的恩賜。

  然後李青瑤說了。我能理解大家為了子孫後代著想,想要代代富貴的願望。所以呢,就有了這麼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不過,我只認嫡子說話。只有嫡子,才可以不降爵的繼承。如果是庶子,就要降一級。以示嫡庶有別。當然,如果這位庶子生了嫡子,那就還是一樣繼承他老子的爵位。如果沒有嫡子,還是庶子,就繼續降一級。以此類推。

  然後,李若棠又補充了,如果哥哥沒有嫡子,爵位也是可以傳給嫡親的弟弟的。當然,只限於親兄弟。隔代的就不行了。什麼大伯、叔叔傳給侄兒也是不行的。

  至於代代降爵遞減的,也是一樣。嫡子降一級,庶子降兩級。

  勳貴們一開始覺得有些彆扭,不過想想還是答應下來了。畢竟李青瑤才是老大不是。而且那個時候的他們每人都有嫡子,還不止一個。嫡孫也同樣有不少。他們不認為自家會落到連嫡子都找不到的地步。即使偶爾有一代倒霉了,也不會代代都繼續倒霉下去吧。

  事實證明,他們的運氣並不怎麼好。李若棠開國共封了世襲罔替三十六位國公,六十四個候。三代之後,犯事的,沒嫡子的,一番折騰下來只剩下了十五位國公,二十二個候。

  所以,對於世家勳貴來說,嫡子是非常非常寶貴的。

  陛下!您確定您不是在妒忌嗎?妒忌咱們有嫡子,你沒有。

  不管怎麼說,皇命還是要遵守的。只是進宮當伴讀,又不是去邊關打仗,勳貴們沒有拒絕的理由。再說,他們也確實需要派出家族成員去探探這位公主的底子。只不過,原先本著節約成本,只想派庶子的,現在不行了。陛下生氣了。魚兒是很挑剔的,只吃香餌,不吃饅頭屑!

  誰家有幾個嫡子,那是記錄在案,逃不掉的。名單報上來後,承慶帝心情很好,打算讓他可愛的小女兒親自看著挑選幾個。結果葉明淨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念頭。

  「父皇,是不是就像您選秀一樣?」

  承慶帝出了一身冷汗。當即冷靜了下來。沒錯,士可殺不可辱。不能引起世家勳貴們的反感。清流們那裡也說不過去。幸好,幸好!

  葉明淨其實只是怕煩。她不相信就憑一兩眼能看出一個人的好壞來。再說都是些孩子,變性很大。而且,這些嫡子們的世家背景她都不清楚,真要她自己去選,還得做許多功課。何必這麼麻煩呢?能者多勞,讓承慶帝去搞定就好了。要得罪人也是他去得罪。



第十二章 上書房(一)

 最後,承慶帝給她挑選了四個伴讀。其中兩個是老熟人,薛凝之和齊靖。

  也難怪,這兩人本就是他精挑細選了給六皇子的。現在依然可以繼續給女兒用。

  另兩個。一個是慶國公胞弟的嫡次子,八歲的孫承和。一個是思康伯嫡孫,七歲的江涵。

  過完年後,葉明淨再次搬進了昭陽宮,不過這次不是住在西偏殿了,而是住在了東側的芳菲殿。她有了屬於自己的正殿、書房、臥房、暖閣、衣帽間、儲藏室等等。

  得到了她要去上學的消息,安妃送來了新縫製的書袋和衣服。

  薛皇后看了後點點頭:「難為你有心了。去上書房就是應該打扮的素淨大氣些,方不失我皇家威嚴。」

  安妃這次做的衣服,都是些淡藍、淺青、淺粉、淺紫色系,料子是緙絲暗紋,竹子、梅花、祥雲等紋樣。式樣是深衣曲裾,清雅雋秀。

  李若棠前輩對女性服裝文化也作出了一些改革,為了方便騎馬,她一般都是穿著長褲,外罩深衣曲裾,束腰窄袖。行動間乾淨利落。後代的女性們在某些需要方便活動的場合,比如騎馬、打獵、打馬球時,也都會穿著這類的服侍。安妃沒有讓葉明淨穿裙子去上書房,薛皇后對她的機靈頗為滿意。

  這天,葉明淨午覺睡醒後,換上了新衣服出發。橘子和馮立捧著她的新書袋,一左一右的跟在後面。

  在這裡要稍稍介紹一下皇宮的建築結構。整個皇宮為南北向巨大的長方形建築群。外圍環繞著一條玉帶河。玉帶河在皇宮的半中腰位置,自西向東的將整個皇宮攔腰分成了兩截,前半截是外宮廷,皇帝和大臣們上朝辦公的地方。有三大殿、文淵閣、上書房、內務府、太醫院等等建築。後半截是內宮廷,也就是俗稱的**。是皇帝和后妃居住的地方,宣明宮、昭陽宮就在**的中軸線上。橫跨宮城的玉帶河上,建有三座橋,分別對應三道通往**的大門。西邊的光華門、中軸的定坤門、東邊的通善門。這三座門一關,前**就被徹底隔絕開。據說,這是由李若棠當年親自設計的。

  葉明淨出了定坤門,跨橋而過,來到了夏朝的政治最高中心,外宮廷。過了定坤橋往左拐,就是上書房。皇子們讀書的地方。過定坤橋往右拐的話,是南書房,皇帝處理日常事務之處。也就是說,皇帝想要查看兒子們的讀書情況如何,只要遛兩步,很快就能到了。

  承慶帝已經在上書房等著她了,旁邊站著三個文官大臣。

  葉明淨拜見過父皇后,三個文官給她見禮:「臣XXX參見五公主。」

  承慶帝給她介紹:「這是朕給你請的老師。」他指著一個穿著一品官服,一臉嚴肅的老頭:「這是文華殿大學士廖其珍,廖太傅。」

  葉明淨乖乖的行了個弟子禮:「葉明淨拜見太傅。」

  廖其珍紋絲不動的受了她的禮。

  至於另外兩個,其中一個穿著五品官服,大約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是翰林院學士林珂,相貌文雅。另一個則是六品官服,三十來歲,相貌普通。翰林院侍講學士張奉英。

  葉明淨也給他們行了弟子禮。

  夏朝極重師道,三個老師都安之若素的受了禮。

  很快,小太監稟報,四個伴讀來了。

  齊靖領頭,四個唇紅齒白的小正太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進來,見過了皇帝和她後,也給那三個老師行了禮。

  葉明淨好奇的打量那兩個陌生的小男孩,孰料其中有一位也骨溜溜的轉著眼珠在偷看她,一下兩人對了個正眼。

  承慶帝就摸著鬍子對她道:「齊靖和凝之你都認識了。這一個,是慶國公家的孫承和。今年八歲。」

  眼睛骨溜溜轉的小男孩朝她咧嘴一笑。葉明淨也回笑了一下。孫承和眼睛一亮,立刻就神采飛揚起來。

  另一個不聲不響的小男孩是思康伯的嫡孫,江涵。今年七歲,五個人當中年紀第二小。

  承慶帝把該說的說完後就退場了。

  廖太傅清了清嗓子,讓這五個孩子自行找到座位坐好。

  五個孩子拿著各自的書袋找到位置坐下。葉明淨個子最矮,又是抱著好好學習的目的來的,便選擇了正中間最靠前的位置。孫承和選擇了她右邊的座位,靠著窗戶。他的後面是江涵。齊靖坐在了葉明淨的左邊,薛凝之坐在齊靖的後面。由於偌大的上書房只有這五個孩子,顯得很空曠。所以,承慶帝撤掉了靠牆的三排桌椅,將其改成了書架和茶水櫃。齊靖和薛凝之就是靠著那一邊。

  兩個小太監負責在屋子角生火盆,煮茶水。教室裡熱氣騰騰的顯得很溫暖。

  五人選定了桌子後,擺上了自帶的筆墨紙硯,筆洗筆架等等。由於今天是第一次來,廖太傅特意批準可以由僕役幫忙佈置桌椅,以後再上課時,伺候的人就不許進教室了。

  結果葉明淨發現,齊靖和薛凝之的物品是自己擺放的,書僮們只是幫著拿進來而已。孫承和和江涵是由書僮幫忙,自己動手整理輔助。唯有她,橘子和馮立快手快腳的替她一手操辦,錦緞椅墊,茶水、手爐、點心盒子,整整齊齊,一應俱全。

  葉明淨就看見廖太傅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林珂嘴角輕翹,張奉英面無表情。

  她只有六歲好不好!這裡的年齡都是算虛歲,週歲算的話,她才五歲。你能指望五歲的孩子有多麻利嗎?還有,她現在正在長身體,很容易飢餓。帶點吃的又怎麼了?不就是兩層高的點心盒子大了一點兒麼。那是因為她知道會有四個伴讀,所以帶足了五份,才略顯的誇張了一些好不好!

  書是要好好讀的,但生活方面也是不能馬虎的。新時代的老師岳晶晶堅定的保持自己的觀點。

  廖其珍打心底嘆了口氣。開始說起上書房的上課時間。

  每天早晨辰初兩刻,也就是七點半上課。

  說到這裡他瞥了葉明淨一眼。本來他認為應該是卯正,也就是六點鐘上課。結果承慶帝告訴他,那樣的話,小伴讀們凌晨四點多鐘就要起床往宮裡趕,實在是太可憐了。好歹讓孩子們多睡會兒吧。

  廖其珍噎了半天,也只得算了。最終佔了便宜的,是那個睡在**,路程最短的公主。

  每天上午,廖太傅講課。下午,林珂和張奉英輪流值班輔導。

  又宣佈了幾條規矩。無非是不許遲到早退,有事要提前請假。不許打鬧,不許交頭接耳,不許不完成作業等等。處罰就是戒尺打**手心。

  說到這裡,他又頭疼的瞥了葉明淨一眼。

  皇子不能打,公主就更不能打了。從來女孩子都是母親教導,他這輩子就沒教過女弟子。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個小女孩聽話呢?

  唉!前路茫茫啊!

  今天在上書房的任務只是大家互相熟悉一下。廖其珍又說了幾本要準備的書後,就宣佈散了。提醒五人注意,明早不要遲到。

  四個伴讀由太監領著出宮,葉明淨則是回到了昭陽宮。

  薛皇后和安妃都在那兒等著呢,見她回來了,立刻就詢問上課的情況。

  「今天就是大家互相認識了一下,明天才正式上課呢。」葉明淨脆生生的道。

  安妃見她一板一眼的行禮,想到是剛從上書房下學回來,眼眶立刻就紅了。她的女兒長大了。

  薛皇后問:「見到你的伴讀了嗎?」

  葉明淨道:「見到了。有凝之哥哥,齊靖哥哥。」

  薛皇后就很高興的笑了:「他們都是你的表哥,是親戚。又都大了幾歲,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去問。凝之的功課向來是好的。」

  「我知道了。」葉明淨用力的點頭,「有什麼不會的,我一定去問凝之哥哥。」

  第二天,葉明淨五點鐘起床。在院子裡打了一套『八禽戲』,出了一身汗。讓小桃打了熱水進暖閣,在火盆邊用熱水檢了檢身子,換了身內衫。梳洗完畢後,清清爽爽的給薛皇后請安,吃早飯,然後出門。

  到了上書房一看鐘,辰初過一點兒,大約七點十分的樣子。把點心盒子遞給管茶爐的小太監,然後便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書來。

  夏朝的鐘和現代的不一樣,一圈有十二個時辰計時。一天只轉一圈,轉滿一圈為二十四個小時。葉明淨剛看時,費了好一番勁兒才扭轉過來。

  又過了五分鐘,薛凝之到。他驚奇的看了葉明淨一眼,似乎很吃驚她已經來了。

  齊靖進來時也是同樣的表情。

  江涵來的比較晚,差五分鐘七點半,不慌不忙的坐到座位上。

  最後,孫承和在指針就快要到點時快步衝進了教室,喘著氣將書袋放下,去茶水爐給自己到了杯水喝。嘴角邊還有沒擦乾淨的點心屑子。

  江涵遞了手帕給他,他剛擦完嘴,廖太傅就進來了。

  第一堂課,廖太傅講的是論語。

  「誰能背誦?」他問。

  葉明淨垂著眼臉,這不是明擺著的。搞不好這裡只有她一個人不會背。

  其他的人都不出聲。

  廖其珍點名:「齊靖,你來背。」

  「是!」齊靖應聲而立,聲音清朗的背誦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30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3 01:40 AM 編輯

第十三章 上書房(二)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而不習乎……」

  齊靖洋洋灑灑的背誦著,聲音明朗,吐字清晰。

  「好了,就到這裡。」廖其珍沒讓他背完,截了一個中間段讓停了下來。然後便問葉明淨:「公主可會背誦?」

  葉明淨面不改色的道:「不會。」

  廖其珍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臉不禁有些意外。一般的孩子碰到這類情形,要麼不平,要麼羞愧。或者還會有妒忌、不甘等等其它的情緒。五公主這麼平靜的一張臉倒是有些出他的意外。

  葉明淨覺得這太傅也太無聊了一點。齊靖十歲,又是上過幾年學的,會背誦《論語》很正常。華夏族古代,還有十二歲中秀才的呢!她才六歲,半年前剛剛啟蒙,不會背誦很正常。這老頭不知道要因材施教嗎?

  廖其珍的本意是想摸摸小姑娘的性子,這回倒是真的來了興趣。他又叫了薛凝之:「可能接著繼續背下去?」

  薛凝之就猶豫的看了葉明淨一眼,結果一愣。

  清澈的瞳孔如同湖水一般靜謐,只單純的望向他,看不出半點情緒。

  「學生能夠背誦。」他起身回答。接著齊靖被打斷的地方又背了下去。

  背了一段後,又被廖其珍制止住。然後是孫承和和江涵。

  這兩人雖然要年幼些,到也都能把《論語》背的八九不離十。看來承慶帝找伴讀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廖其珍一直在注意著葉明淨。只見她從頭到尾都很用心的在聽,表情平靜。平靜的不由令人懷疑,其實她也是會背的。

  葉明淨的想法很簡單,沒有人教過她,她自然不會。所以用不著慚愧。太傅遲早也會教她的,也用不著著急。

  廖其珍捋了捋鬍子,讓葉明淨拿起《論語》,照著書讀從頭開始讀。

  葉明淨坐在座位上翻開書,一字一句的照著讀了起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她讀的不怎麼流利,一來豎行閱讀不太習慣,二來繁體字難認,不認識的字她就坦然的說不會。廖其珍就教她。這樣讀了大約有二十分鐘後,廖太傅示意她停。

  「將剛剛讀的那段背熟。抄寫二十遍。」

  「是。」葉明淨應聲。

  然後她今天的教學就算告一段落了,孫承和和江涵也是照此辦理。

  三人磨墨的磨墨,背書的背書。廖其珍讓齊靖和薛凝之單獨一個個上去,聽他們背了些書,又講解了些什麼,最後在紙上寫了些東西,吩咐了他們幾句。想來那就是他們的功課了。

  也對,本來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葉明淨沒什麼想法。在師大上學的時候,學生會組織過幾次希望小學義務教學活動。有些學校就是幾個年級混在一起上課,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可惜有人不這麼想,孫承和狠狠的沖走下講台的齊靖、薛凝之瞪了兩眼,不善的情緒誰都能感受到。

  兩人的臉立刻就漲紅了,齊靖狠狠的瞪了回去。

  孫承和不屑的撇撇嘴。

  葉明淨看著想笑。這些傻孩子,別以為坐在講台書桌後的廖太傅是在看書,你們這些小動作他都看在眼裡呢。班上有四十個學生,當老師的都能把全班的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更別說這裡只有五個人了。

  她紋絲不動的繼續背書。當皇帝可不能沒文化,滿朝的大臣都是從全國科舉殺出來的精英,她要沒些真本事,遲早會被架空權利。然後搞不好就落得李青瑤一般的下場。當年宿舍裡歷史系的室友曾說過,被趕下台的皇帝只有一個下場,就是死。所以,後來的皇帝們被逼著下台時都喜歡自盡了,死在皇位上到底還有些尊嚴。

  她不想被人害死,也不想自盡。所以,好好學習是必須的。這可是保命的技能之一啊!

  廖其珍將學生們的動作盡收眼底後,心裡對葉明淨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沉穩大氣,倒是有些皇家風範。觀其眼神清澈,絕不是呆滯木訥之輩,與京中傳言頗為不符。看來,是個可造之材。

  一個時辰之後,課間休息時間到。

  廖其珍告訴他們,休息時間兩刻鐘,可以去外隔間吃些茶水點心。然後就踱著步出門去了另一處房間,估計是教師休息的地方。

  葉明淨覺得自己的腿都要僵硬了。連續上課兩小時,休息半小時。這萬惡的制度太不科學了,不知道幼童的平均專注力為四十五分鐘嗎?還有,萬一中途要上廁所怎麼辦?真是落後。

  她伸著懶腰去淨房解決了生理問題,洗了手後來到外隔間,小太監已經幫她把帶來的點心熱好了。橘子端了杯熱氣騰騰的五穀豆漿給她:「公主,喝點暖暖身子吧。」

  「嗯。」葉明淨接過杯子,「給幾位公子也倒上。」笑著對齊靖道,「齊哥哥,別喝那茶了,對身體不好。喝點豆漿吧。我還帶了點心,大家一起吃。」

  齊靖笑道:「多謝表妹。」

  孫承和就大聲的「哼」了一聲。

  葉明淨覺得好笑,推了一碟蝦仁燒麥到他面前:「這是我從昭陽宮的早飯桌上撈下來的,你嘗嘗?」

  外臣不可以往宮廷裡帶吃食。上書房點心時間供應的也都是正宗的點心,甜甜酥酥,小小巧巧。葉明淨帶來的,都是從早餐桌上拿的,什麼鮮肉叉燒包,蝦仁燒麥,五香牛肉絲,翡翠蝦餃。對男孩子的吸引力,絕對比玫瑰糕、核桃酥、三絲卷之類的來勁兒。孫承和早飯原本就吃得早,到這會兒已經有三個小時了,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他只遲疑了一會兒,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葉明淨也動作文雅,行動快捷的香噴噴開吃。她現在的身體好,消耗量大,食物需要的也就多。

  江涵看看這兩人,很快也毫不拘束的吃了起來。

  薛凝之看的膛目結舌,齊靖一杯豆漿放在嘴邊半天都忘了喝一口。

  他們的早飯吃的也很早,現在的肚子也是餓的。肉食對男孩子有著絕對的吸引力。

  兩人互看了一眼,最後也動作乾脆的開吃。

  葉明淨帶來的吃食,消耗一空。

  廖太傅再次走進教室時,看見的就是五張紅撲撲、油光光的臉。空氣中飄著蝦仁燒麥的香味。

  他哭笑不得,這哪裡還像課堂,食堂還差不多!

  下面的課程是算術。這個對葉明淨來說很簡單,不過她沒有表現出超前,仍舊按步就班的學習。

  中午時分,五個人統一在去了另一處廂房,吃飯、休息。

  午休時間較長,睡覺的話卻又不夠了。再說也沒有地方可睡。葉明淨就趴在桌子上打盹。

  齊靖邀請薛凝之去散步,薛凝之欣然赴約。

  他們走了一會兒後,孫承和攛掇著江涵也一起出去。

  兩人一塊兒出門。

  葉明淨伸了個懶腰,揉了揉脖子。裝睡還真難受。她的伴讀們目前明顯分為兩派,齊靖和薛凝之一夥兒,江涵和孫承和一夥兒。外加她一個不尷不尬的夾心餅。共處一室,氣氛還真有點兒怪異。難怪他們都憋不住了。

  宮裡是不能亂跑的,上書房的範圍就這麼大,這兩幫人能到哪兒去散步?真是。

  一個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對著馮立耳語了幾句。

  馮立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公主,孫公子和齊公子吵起來了。」

  咦?還有這事兒?

  葉明淨立刻來了精神:「走,看看去。」

  小太監帶路,找到一個絕佳的偷看地點,隔著綠葉花枝,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四個人。

  孫承和紅臉粗脖子的在叫囂:「說的就是你!文不成,武不就。不就是仗著家裡人的勢麼!六皇子選伴讀的時候就硬舔著臉貼上去,怎麼?現在人沒了,就又來貼五公主了。虧你還好意思坐在這裡,不要臉!」

  齊靖氣的渾身發抖:「伴讀是皇上親自選的,他選中了我,我自然能坐在這裡。你嘴巴放乾淨點兒!」

  孫承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選中了你?天知道你是怎麼當選的。你沒詔哥哥聰明,沒詔哥哥能幹,讀書、騎馬、射箭全不如他。你憑什麼能一次又一次的當選,還不是仗了你家裡的勢。你敢說,你母親沒有和宮裡頭說過這事兒?」

  齊靖臉色發白:「我沒陸詔能幹,你就比他能幹嗎?你又是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為你大伯是慶國公。要是光憑才學,天下間才學好的人多了,那也輪不上你!」

  孫承和大叫:「你當我稀罕當這伴讀嗎?」

  江涵一把摀住他的嘴:「你小聲點!」

  孫承和拚命的扭。

  薛凝之也同樣發白著一張臉,拽住齊靖道:「算了,我們走吧。」

  齊靖還想說什麼。薛凝之就臉露哀求:「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被人聽見可怎麼好。」

  齊靖憤憤的扔下一句「你不想當伴讀,你心疼他,有本事你就和陸詔換呀。」

  他被薛凝之硬拽著走了。

  孫承和聽了就要衝過去和他打,被江涵死活拉住了:「薛凝之說的沒錯,這裡是什麼地方。要吵架哪兒不能吵,你非得在這裡鬧嗎?」



第十四章 上書房(三)

 孫承和呆呆的坐在石凳上,垂頭喪氣的問江涵:「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江涵沒好氣的回他:「你還知道啊!」

  孫承和立時就蔫了。半天后,用帶著哭腔的口吻說:「我偷偷的聽姑姑和我爹說,杜嬸嬸要帶詔大哥去衡陽,詔大哥就要走了。」

  江涵奇怪的道:「陸家的老家不是在廣陵麼?為什麼是去衡陽?」

  孫承和道:「杜嬸嬸的父親,詔大哥的外祖父不是擔任過衡山書院的山長麼?現在雖然不在世了,可杜嬸嬸的兄長還在衡山書院擔任教習。杜嬸嬸要把詔大哥送去衡山書院讀書。」

  江涵就愣了愣:「可我聽說衡山書院不收幼童,最少也得年滿十二才能進學。」

  孫承和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聽姑姑說,杜嬸嬸這次很堅決,詔哥哥的舅舅家有兩個孩子,大的已經去了書院,小的年紀和他差不離。詔大哥就先在舅舅家跟著學,等年齡到了再去書院。」

  江涵想了想:「可這樣一來,不是打你姑父一家人的臉麼。寡嫂和年幼的侄子被逼得去投奔娘舅。京裡的人要怎麼說東陽侯府呀!你姑父不會肯的。」

  孫承和就很苦惱的樣子:「我姑父自然不肯,就是我姑姑也是不願的。可你也知道杜嬸嬸的脾氣,她決定了的事,誰能扭的過來。自從信哥兒出生後,她在府裡就深居簡出。原本去年就說過要走的,後來出了選伴讀的事才耽擱下來,說再看看。六皇子選伴讀那會兒,詔大哥還小,東陽侯府又比不得薛家和齊家有勢,沒被選上。這一回,我姑姑、姑父、我大伯,都憋足了勁兒,一定把詔大哥給挺上去。掙個好前程。詔大哥的才學你是知道的,齊靖和薛凝之根本就不能比。杜嬸嬸也是覺得這是一條好路子,才沒再提去衡陽的事。可誰知道,詔大哥竟然落選了……」

  江涵就嘆了口氣:「偏偏你還被選上了。」

  「就是呢!」孫承和激動起來,一臉遇到知己的樣子,「你是知道我的,我會讀什麼書呀!我見了書本就頭疼。我真不想當這伴讀。真的!在家讀書還能偷懶混過去。在這裡,連混日子都不行,每天天不亮就得起。還容易餓肚子。送我黃金千兩我都不干。」

  江涵道:「只怕別人不是這麼想的。他們難免會以為你大伯有私心,關照了自己的親侄兒。頂掉了妹婿的侄兒。」

  孫承和立刻跳了起來:「我大伯不是那樣的人!你當我願意來嗎?這伴讀,我情願送給詔大哥!」

  「你小點兒聲!」江涵摀住他的嘴,「又忘了這是哪兒了不是?我知道你們家不是那樣的人家,可架不住別人怎麼想啊。京裡頭的流言都是這麼說的。只怕陸詔的母親一定要走也有這個緣故在裡面。」

  「你說什麼!」孫承和大驚失色,「杜嬸嬸也懷疑我們?」

  「那到不一定。」江涵頗為老練的晃著小腦袋分析,「流言散佈的這麼厲害,陸詔在京裡的日子也不好過。他父親、祖父、外祖父皆不在了。親叔叔家又待的尷尬,不如另選一徑,或可峰迴路轉。我爺爺談起這事,就是這麼和我爹說的。」

  孫承和就洩了氣:「照這麼說,詔大哥是走定了。」

  江涵道:「他在京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孫承和憤憤的拔了兩根草,在手裡狠狠的揉碎:「都是齊靖和薛凝之那兩個傢伙,不要臉,佔了名額。都那麼大年紀了,又是六皇子的人,還好意思跟別人搶!」憤然了一會兒,他又喪氣的問:「江涵,你說為什麼我會被選上?面見皇上那天,明明我表現的很不好的。」

  江涵含蓄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我爺爺也說過,他說皇上選你,是為了陪公主讀書。」

  孫承和不滿的瞪他一眼:「多新鮮,誰不是陪公主讀書來的?」

  江涵就笑了:「那個『陪』字,要讀重音哦!」

  躲在草叢裡的葉明淨一愣,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江涵笑。很純粹,很歡欣。那個沉默到略顯呆板的小男孩立刻就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拍拍草屑,悄然離開。原來,一個簡單的伴讀挑選,背後竟也牽扯到了這麼多事情。難怪孫承和看齊靖不順眼呢。

  下午的課程,廖太傅沒有出席。

  五個孩子自習功課或是寫字。林珂擔任巡視,每隔半個時辰過來一趟。課業上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

  葉明淨私下以為,下午的時光最幸福。可以自由自習,還有青年帥哥養眼。醇厚的男中音十分好聽。

  林珂三十歲不到,是葉明淨迄今為止看到的唯一一位,不留鬍子的成年男子。備註:真正的男人。

  這一點很重要。至少葉明淨是這樣認為的。

  下午的課時不怎麼長,三點半左右就下課了。

  但一天的學習還沒有結束。

  後面的是騎射訓練時間。

  皇子必須練騎射,每年春天皇室組織打馬球,秋天組織去上林苑狩獵。皇子、公主都需參加,未滿十五歲者以遊玩為主,滿十五歲後,皇子人人需參與,公主各自隨意。這個也是李若棠留下來的傳統。她的名言是:身體好才有坐穩江山的本錢。

  歷代皇帝深以為然。雖然身體好的皇子們互相殘殺起來也很生猛,但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這個傳統還是一直保留了至今。

  騎馬、射箭、習武。就像現代小學的體育課一樣,在上書房屬於必修課,每天都有。

  葉明淨的進度又是最後一個,五個人當中只有她不會騎馬,不會拉弓。

  就在她騎著一匹小母馬,聽著騎射師父的教導,慢慢遛達時。孫承和已經跨上馬背躥的沒影兒了,他自從到了演武場,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葉明淨也大致明白了承慶帝給她挑這麼一位不愛讀書的伴讀的原因。

  一個時辰之後,上書房第一天的課業終於全部結束。伴讀們坐馬車出宮。薛皇后則派了翟車接她回去。

  晚上,承慶帝宣她去宣明宮用晚膳,滿意的看著她狼吞虎嚥的吃了兩碗米飯。

  葉明淨內裡是成年人,用菜講究葷素搭配。飯雖吃了兩碗,菜卻沒有過量。又飽飽的喝了一碗筍尖火腿湯,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筷。

  承慶帝讓人端上水果,問她:「第一天上學,有何感想?」

  葉明淨道:「早晨起的太早,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餓了。那些花頭點心不中吃,應該來點兒實在的。」

  承慶帝忍俊不禁:「朕知道。你今天把昭陽宮的早膳桌子都搬空了。」

  葉明淨就嘿嘿的笑:「父皇,吃飽了才有力氣讀書呢。我瞧著他們都喜歡吃肉食。我們年紀小,不宜飲茶,他們喝不慣牛乳,可以備些豆漿。天熱了改成果汁。這樣豈不好?」

  承慶帝就想到了今天廖其珍的回話,沒好氣的斥道:「你就知道吃!那是讀聖賢書的地方,不是飯堂!」

  葉明淨理直氣壯:「聖人也要吃飯。身體好才能讀書好。」

  聽到身體好才能讀書好這句話,承慶帝不由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嘆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和伴讀們可談的來?」

  葉明淨一聽這個,就立刻跑到承慶帝身邊,挽著他的胳膊悄聲道:「父皇,我今天聽到一個秘密?」

  承慶帝就翹起了嘴角:「哦?說來聽聽。」

  葉明淨在當岳晶晶的時候,也曾經會把學校發生的事講給岳爸爸和岳媽媽聽。可惜岳爸爸愛看電視,對女兒的嘀咕總是心不在焉,回答的驢頭不對馬嘴,岳晶晶講了幾次,得不到回應後就沒興趣了。岳媽媽更加彪悍,通常都是大吼一聲:「你媽我還要洗碗、洗衣服、拖地、給你織毛衣。事多著呢!別來煩我,找你爸去!」

  這兩人空閒下來的時候,基本上不是湊在一起嘀咕什麼菜價又漲了、這次評職稱被誰誰頂下來了,就是和鄰居串門。女人們家長裡短的拉呱,男人們下下象棋,談談時政。兩三個獨生子女的小孩年齡差距大,最和諧的遊戲就是坐在一起看電視。

  總之,岳晶晶從來沒有過和父親一起促膝談天,討論人生的經歷。

  所以,承慶帝這麼一說,葉明淨立刻就來了勁兒,

  「父皇,我今天看見孫承和和齊靖吵起來了。」

  「是嗎?」

  「對呀!」葉明淨故作神秘的道,「原來,齊靖和薛凝之是一夥兒,孫承和和江涵是一夥兒。兩撥人吵的可凶了。孫承和說齊靖是仗了家裡人的勢,沒資格當伴讀,硬擠進來的。齊靖就說孫承和也是靠著家裡,他大伯要不是慶國公,他也當不了伴讀。」

  承慶帝問她:「那你覺得齊靖和孫承和有資格當伴讀嗎?」

  葉明淨就想到了江涵爺爺的話,和他那含蓄的一眼。滿不在乎的撇嘴:「伴讀就是陪我讀書的,是吧父皇?」

  承慶帝點頭:「沒錯。」

  葉明淨便一本正經的道:「他們都老老實實的坐著陪我讀書,沒人搗亂。吵架也是背著我出去吵的。他們都挺合格的。」

  承慶帝立刻放聲大笑,笑的手都抖了。

  譚啟趕緊接過他手裡的茶杯,滿是欣慰的看了葉明淨一眼。

  皇上好久沒有這麼開懷笑過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31 AM

第十五章 談心

 「說的好!」承慶帝笑夠了,呡了口茶順了順氣,「他們就是陪你讀書的,只要陪的好,就是合格。」

  葉明淨汗,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呢?搞得那四個人像是三陪一樣。

  「他們還說什麼了?」承慶帝又問。

  葉明淨心裡有數,今天那兩人的爭吵內容,承慶帝一定也都知道了。這很正常,她能偷聽,還是虧了上書房的小太監帶的路。沒道理承慶帝反而不知。

  這是一個父親對剛上學女兒的關心。

  於是她就道:「齊靖和薛凝之後來就走了。我聽他們總是提到一個叫陸詔的人。孫承和叫他詔大哥,好像是這人也參加了伴讀選舉,不過沒選上。想要去衡山書院讀書。孫承和捨不得他走,說情願把自己的伴讀位置讓給他。」

  承慶帝摸摸女兒的頭髮:「你可知道這陸詔是什麼人?」

  葉明淨當然不知道。

  「東陽侯陸震,是已故老東陽侯的嫡次子。」承慶帝的男低音在宮室中緩緩迴響,「他的胞兄哥哥陸雲,五歲讀書,七歲能詩,容貌雅絕紅塵。陸雲每次上街,都會有人爭相圍觀,倣傚古禮往他車上投擲瓜果。陸雲十九歲成親,多少京中女子徹夜啼哭,肝腸寸斷。陸雲極善寫詞,風流俊雅,曾有青樓花魁出百兩黃金求他新詞一首。陸雲的妻子,是衡陽衡山書院山長的女兒杜氏。據說杜氏才學絕佳,卻相貌平常。婚禮上紅蓋頭一揭,在場的人個個為陸雲鳴不平。」

  承慶帝呷了口茶,接著道:「陸雲的婚後生活到也沒有世人想像的那樣不堪。勳貴家族嫡子珍貴,陸雲生為嫡長子,嫡妻未生育之前,不可有貴妾進門。他到也和杜氏過了幾年和樂的生活。不過,他們直到婚後五年,都沒有孩子出生。老東陽侯和夫人就坐不住了。他們在京城裡選了幾家身世清白的*****,打算抬進門。不料,杜氏卻跪地自行請求下堂,理由是無出。東陽侯家就遲疑了。」

  「啊!」葉明淨輕呼一聲,「這事怎麼能遲疑?應該找大夫好好看看才是啊!」

  承慶帝笑了笑:「別人的家事,誰能說的清。衡陽杜家,世代書香,在清流中頗有威望。也不是好惹的。下堂的事就被拖了下來,只是陸雲身邊的妾室都給停了藥,又陸續納了幾房小戶人家的孩子。」

  葉明淨再次輕呼:「啊!這陸雲有妾啊!」聲音裡透著無限的失望。

  承慶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有妾。只是勳貴之家傳統,在嫡子未降生之前侍妾都要服藥罷了。」

  葉明淨立刻就不屑起來,如同在一塊香噴噴的奶油蛋糕裡發現一隻蒼蠅,說不出的膩味和噁心。

  承慶帝繼續道:「可惜那陸雲卻是個命薄的,家裡一堆女人,足足又過了三年都沒有一個有孕的。京中就有了一些傳言,杜氏的下堂之說也就沒影兒了。陸雲聽到了那些傳言,立刻被氣病了。一時間沒挺的過去,只熬了幾個月就沒氣了。陸家哭了一場也只能作罷。杜氏哭的傷心,昏倒在了靈堂上,大夫一診治,竟已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啊!」葉明淨發出了第三次輕呼,「這個真是又巧又不巧。」

  「是啊!」承慶帝感嘆,「這個遺腹子就是陸詔。陸詔四歲的時候,老東陽侯去世,由嫡次子陸震承爵。陸震的夫人孫氏,就是孫承和的姑姑,慶國公的胞妹。他們兩家是姻親,所以孫承和才這麼關注他。」

  葉明淨就「哦」了一聲。

  承慶帝調侃道:「陸詔的長相雖然不如陸雲那般驚為天人,卻也是難得的美男子,淨兒可想見見?」

  葉明淨才不稀罕呢。像陸雲這類仗著自己長的漂亮,四處播種的**男。是她最討厭的。她喜歡情深至堅的男子,哪怕這人一首詩都作不出來也沒關係。不過,貌似深情如一這種條件在現代都很難實現,更別說是納妾合法的古代了。所以她很興致缺缺:「我不想看。」

  承慶帝觀察了她一會兒,發現她是真沒興趣,就有些奇怪。難道這個女兒真的是性情冷淡?可在他面前明明小兒女態十足呀?

  於是他又道:「陸詔的才學也非常好,依我看甚至超過了他的父親。陸雲到了後期,佳作漸漸稀少,多是眾人捧煞。直至臨終的前兩年,已經沒什麼有才氣的文章、詩作問世了。」

  葉明淨立刻就在腦海裡刻畫出了一個仗著臉漂亮,四處招搖的人。岳晶晶的系裡就這麼一位同學,鋼琴彈的不怎麼樣,可架不住人長得漂亮。外系的人都稱她為音樂系的鋼琴公主。

  陸雲的形象在葉明淨心中跌至谷底。連帶著陸詔也不怎麼樣了。

  承慶帝道:「我原來也想過陸詔的。不過,淨兒的想法很對。伴讀就是陪伴你讀書的。若是陸詔來了,只怕就不是他陪你讀書了……」

  他還有一些沒說的顧慮。陸詔未出生即喪父,接著幼年時,又喪了祖父。由寡母獨自帶大,他就擔心他性情陰沉,影響到自家寶貝女兒就不好了。淨兒的性子原本就沉靜,還是孫承和這種性子歡騰熱鬧的陪著要好些。

  上書房吵架事件就這麼過去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四位伴讀之間的關係變得很是有趣。齊靖和孫承和徹底決裂,一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架勢。雖然他們很收斂的沒有在葉明淨面前鬧過,可那種不友好的氣氛,傻子也能感受到。

  薛凝之和江涵要理智的多,屬於兩派人馬的緩衝地帶,偶爾單獨遇到了,還能客氣的交談兩句。

  葉明淨簡直要笑掉大牙,只有五個人竟然還分裂、搞小團夥。渾然不覺她本人僅憑單槍匹馬就成了第三個小團夥。

  廖其珍從來沒見過只有一位皇嗣在上書房讀書,還能弄出此等架勢的。想當初六皇子在時,和兩個伴讀那是其樂融融,互幫互助。友愛的不得了。怎麼到了五公主這裡就成這樣了?

  承慶帝聽了他的匯報笑而不語。等廖太傅走後,譚啟恭維道:「五公主小小年紀就能如此沉穩,頗有陛下您當年的風采。」

  承慶帝就一臉得意。過了一會兒,他問譚啟:「你說會不會是淨兒她根本就不在乎那四個小子,所以對他們的鬧騰不聞不問啊?」

  譚啟一愣,想了想,道:「陛下,依老奴看,公主也就對您親近些。」

  承慶帝回想了一下女兒的表現,喃喃自語:「難道她真的不需要朋友?」

  一個多月後,《論語》講讀完畢。葉明淨已經可以很流利的背誦和默寫全文了。通篇的意思也能清晰的講解。接下來只要時不時的抽查,以防她忘記就行。

  下面的課程按照教案,應該講讀《孟子》。

  廖其珍接到承慶帝的命令,《孟子》放一放,先講《詩經》。

  他立刻就糊塗了,問為什麼?

  承慶帝嘆了口氣,問他:「廖卿,你覺得五公主的性情如何?」

  廖其珍道:「性情沉穩,不驕不躁。老臣甚幸之。」

  這一個月下來,他對這位公主還是比較滿意的。除了愛吃、生活上愛講究一點兒外。讀書習字上,那是勤奮用功的很啊!佈置的作業從來沒有拖拉缺欠,習字認真、有耐性。雖然沒有驚豔的才華,卻勝在能腳踏實地。如果從儲君的角度來看,她這種性格態度,反而比聰明跳脫的六皇子要合適。

  承慶帝沉吟道:「廖卿,你看五公主與幾位伴讀相處的如何?」

  廖其珍立刻道:「五公主不為外物所擾,性情堅定。」

  承慶帝苦笑:「廖卿,五公主只有六歲。她的性子是否冷感了些?」

  聞言,廖其珍一個激靈,清醒了一些。

  不錯,君王不可有小愛,卻需有大愛。五公主現在的樣子,是大愛、小愛全沒有。她就像一個讀書機器一樣,該背書就背熟,該練字就練字。騎騎馬、射射箭、練兩套拳腳。一天下來,除了回答課業上的提問,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這個不是冷感,還有什麼是冷感?

  她今年才六歲。

  廖其珍心情複雜的離開南書房,想到承慶帝給的任務就不禁頭疼。

  他這個太傅,竟然除了教授課業以外,還要教會學生們能融洽相處,保證公主殿下健康茁壯的成長。簡直是……簡直聞所未聞!古往今來,還有比他更辛苦的太傅嗎?

  而上書房裡,此時卻很熱鬧。

  時值三月,上巳節以過,人們都穿起了色彩豔麗,面料輕盈的春裝。江涵今天就很難得的穿了一件招搖的新衣服,大紅色織金妝花緞的箭袖錦袍,衣緣和袖口用石青色暗花緞鑲邊,黑色暗花緞的褲子,厚底束褲腿的馬靴。頂端頭髮用玉簪束起,披在後背部位的散發整整齊齊、烏黑透亮。

  葉明淨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衣,鵝黃色織金妝花緞的曲裾深衣,粉白色暗花緞寬邊衣緣。同樣料子的腰帶,改良過的小喇叭窄袖。腰間繫著佩綬。

  其他的男孩子們都是寶藍、石青的纻絲錦袍,冷色系調。尤顯得那兩人招搖。

  太傅離開後,孫承和就伸長了脖子掉頭問:「江涵,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跟個新郎官似的。」

  江涵紅了臉,悄聲道:「我今天過生辰。祖母非讓我這麼穿。」



第十六章 觀點

 孫承和兩眼一亮:「你生辰啊!那你怎麼不請假?家裡請宴了嗎?可有戲班唱戲?」

  江涵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小生日而已,家裡幾個親戚人吃一頓也就罷了。我和太傅請過假了,中午就走,下午的課我就不上了。」

  「啊!」孫承和生氣的拍了一下他的桌子,「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竟然都不告訴我,想一個人溜回去玩兒。不行!我也要去!」

  江涵就勸他:「你看你,我就是怕這樣才沒敢早告訴你。我原本就是要請你的。你下了學,我讓人來接你,去我家吃晚宴可好?可不能再請假了,太傅該惱了。」

  葉明淨暗自點頭。江涵說的有禮,他過生日,一個人請半天假不要緊。孫承和請假又算什麼呢?若是同意孫承和請假去參加生辰宴會,那同是同學的齊靖和薛凝之又怎麼說?

  孫承和眼珠轉了轉,將脖子往左邊一伸,悄聲道:「公主,你可知道?江涵今天過生辰。」

  葉明淨忍住笑。這人自認為是悄聲,素不知大家已經都聽到了。瞧,齊靖的耳朵正豎的老高呢!

  「我聽見了。」她一本正經的配合他。

  孫承和就做出了一臉神秘的樣子:「聽說,他家請了戲班,要唱一天的戲呢!」

  江涵的頭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耳朵尖通紅。不過,倒是沒有反駁孫承和的話。

  難道真的請了戲班唱一天的戲?

  在現代,即使是春晚,也沒有舉辦一天的。唱一天的戲,那可是至少十個小時啊!

  葉明淨就故作不懂的問:「戲班是什麼?唱戲是什麼?」

  孫承和一愣,難道五公主連戲都沒聽過?

  齊靖和薛凝之也是一愣,仔細回想了一下。的確,五公主以前向來不在公開場合露面,唯一一次聽戲的機會就是去年皇后的四十千秋節。可那天出了六皇子和她的落水事件,別說看戲了,命都差點兒丟掉。

  想到這裡,兩人的臉色就悲慼起來。

  孫承和咋舌:「你真沒聽過戲?太可憐了!我最喜歡看武生戲了,長生班的班主謝長生,能同時舞四個大錘,腳踢十二桿銀槍。可厲害了!」

  葉明淨就「哦」了一聲。

  孫承和等了一會兒,發現她沒下文了,不由急道:「你不想去見識見識嗎?」

  葉明淨就問江涵:「江涵,你家今天請了長生班?」

  江涵汗顏:「沒,沒有。」

  「啊!」孫承和又蹦起來了,回頭就質問:「沒請長生班,那你家請的誰?」

  江涵道:「我祖母發話,只是家裡人聚聚,沒必要鬧的那麼隆重。又因為大多都是女眷,就和茂國公家借了他家養的小戲班,在後花園的水榭搭了個檯子出演。沒什麼武戲。」

  孫承和立刻就洩氣了:「茂國公家的小戲班?就那十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唱起戲來一句話拖的老長,沒意思透了!你家怎麼就找了她們?」

  齊靖突然冷言道:「每年的上巳節前後,京裡哪戶有頭有臉的人家不辦賞春宴?好的戲班子早在正月裡就被訂完了。現找,當然請不到長生班。」

  孫承和立刻就衝他嚷:「你說什麼呢!」

  齊靖不慌不忙:「我只是說實情。」

  孫承和立馬跳下座位,衝到他身邊:「你說我們請不到人?你小子家就請的到嗎?」

  齊靖嘴角輕笑:「很不巧,我家明日辦賞春宴,請的就是長生班。」

  「啊!」孫承和大怒,揪住齊靖的衣服,「你得意什麼呢?當小爺沒看過長生班的戲嗎?」

  齊靖把他一推:「你少動手動腳!」

  孫承和自然不能吃虧,立刻也回推了他一把。兩人就這樣扭打了起來。

  葉明淨趕緊收拾好書本,抱在懷裡跑到屋子的角落放好。

  齊靖和孫承和已經在地上滾成了一團。薛凝之和江涵怎麼拉都拉不開。

  葉明淨衝到外面喊馮立:「快!帶兩個有力氣的人進來!」

  馮立帶著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進來,一人一個,拉住地上的兩人分開。

  孫承和還在不停的扭動,罵那太監:「誰讓你動我的,你放開我!」

  葉明淨走到他身邊,把手裡的東西一晃:「孫承和,你看這是什麼?」

  孫承和一看,咦?那不是他的作業麼?抄寫的《論語》全本。

  葉明淨將那疊紙懸空往裝滿了污墨水的筆洗上一放:「你要是再鬧,我就把它們全扔進去!」

  孫承和立刻急了:「別,別扔!」那可是他寫了五天才寫完的,費了好大的勁兒呢!

  「那你還鬧不鬧了?」

  孫承和看看四周,江涵的新衣服已經被蹭了好大一塊污漬,他低下頭。

  葉明淨示意小太監放手。江涵趕緊拽住孫承和的胳膊。薛凝之也扶住了齊靖。

  葉明淨看了看眾人,緩緩的道:「長生班的戲,我從來沒有看過。我不覺得丟人。因為我若是真想看,就一定能看的到。遲一天,早一天,看三場、看兩場,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多看一場就能高貴些,少看一場就被人踩在腳底了?用戲班子裡的戲來鬥氣,據我所知,只有剛能吃飽飯的人家才幹這種事。你們羞不羞?」

  她吩咐小太監:「替幾位公子洗臉淨手,把這裡收拾乾淨。要快!」

  小太監們分工合作,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葉明淨拿回書本,坐回座位,慢慢的磨墨,重新開始做作業。好似剛才什麼糾紛都沒有過一樣。

  齊靖想了想,走到她身邊,整整衣衫,拱手作揖:「公主,明日我家中辦賞春宴,公主可願賞臉光臨?」

  葉明淨看了他一眼,道:「多謝齊哥哥的好意。淨兒還有課業要學,明天就不去了。」

  齊靖道:「休息一日也沒什麼的。三月裡辦賞春宴是歷來就有的習俗,太傅不會說什麼的。」

  葉明淨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正緊張等著她回答的另外三人,道:「抱歉,齊哥哥。淨兒還是覺得應該以課業為重。」

  齊靖卻不走,固執的站在那裡。像是不接受這個答案。

  葉明淨嘆了口氣,只得說出幾分真話:「齊哥哥。若是在淨兒落水前,有人邀請我,我一定會去。因為那時我只有這一個機會可以聽戲。可是現在,只要我提出要求,就一定能聽到長生班唱的戲。齊哥哥可知道是為什麼?」

  齊靖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你現在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呀!

  葉明淨卻道:「那是因為,我現在在上書房讀書。並且讀的還不錯。如果我書讀的一塌糊塗,只怕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所以,在上書房讀書才是根本,我怎能捨本逐末?」

  她的話好似一個驚雷,震醒了齊靖,也震醒了孫承和。

  他們這麼爭來爭去,全都是在捨本逐末。

  廖其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屋子的人正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在書寫課業。不由大奇。

  他喊起江涵:「……時間到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江涵猶豫了一下:「太傅,學生不應以小事荒廢學業,我不請假了。」

  「胡鬧!」廖其珍沉下了臉,「若是怕荒廢學業,當初就不應請假。既請了假,也得到了應允,那就是合情合理。君子處事,當斷則斷,出爾反爾像什麼樣子!快回去。」

  江涵抖了一下,躬身應道:「是。」

  跟著太監離宮了。

  承慶帝得到了當天的匯報後,心情巨好。

  從那以後,上書房兩派人馬的冷戰得到了緩解。齊靖和孫承和在課業上,偶爾也會生硬的說上兩句,私下裡依舊氣場不和。卻不會再有他沒我,有我沒他的鬧騰。而薛凝之和江涵,這兩人之間已經和普通朋友沒什麼兩樣了。上書房五個人,在課業進行了一個多月後,終於開始時時集體行動了。

  今天廖太傅開始講《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游哉,輾轉反側……」

  不同於《論語》,廖太傅讀起《詩經》來,那是半眯著眼睛,搖頭晃腦。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然後,他就講解。

  《關雎》的內容很簡單,說的是一個少年,在水邊看見了一位採摘野菜的女子。一見鍾情,立刻就愛上了她。可該女子並沒有接受他的求愛。男子回到家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就是在她摘野菜的時候,少年在一邊彈琴、彈瑟、敲鐘打鼓,用音樂來打動她。

  廖太傅講的很是動情,看得出他雖然年紀一大把了,還是很嚮往浪漫的。

  葉明淨卻有另一番看法。天天摘野菜的女孩子,家境一定不怎麼樣。而在春秋時期會彈琴、彈瑟的男子,一定是有錢的貴族。要是換了她,在為生活忙碌摘野菜的時候,有個貴族男子對著她彈琴求愛,她一輩子也不會回應這種人。

  她所等待的,是一個能彎下腰,幫她摘取野菜,分擔生活壓力的男人。而不是在一旁看著女人勞動,自娛自樂風花雪月的登徒子。那個睡不著覺,輾轉反則的男人真的愛那個女人嗎?那為何連她承受的苦難都看不見?只怕他愛上的不過是那女子的容色罷了。女子的內心,女子承受的生活重擔,他統統不在乎。看見了也可以當成沒看見。

  這一首詩,一直到結尾都沒有寫出,那位窈窕淑女到底有沒有回應這位君子。

  只怕是沒有吧。

  葉明淨冷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33 AM

第十七章 送行事件

 廖太傅激動的結束了講解。《詩經》裡每一篇詩作講解的同時,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次享受。

  下面的四位伴讀,有的害羞,有的專注。無一例外聽的都很認真。連最調皮的孫承和都不自覺的面帶微笑。

  只有一個人例外。

  葉明淨面色冷凝,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譏笑。

  廖其珍吃驚的瞪大了眼,再仔細一看,已經沒有了。只餘一片清明。

  難道真是他花了眼?

  「公主殿下。」他問葉明淨,「對這首《關雎》可有見解?」

  葉明淨想了想,問:「荇菜好吃嗎?」

  四位伴讀同時傻眼。

  廖其珍開始覺得承慶帝有些不靠譜。六歲的小女孩能懂什麼《詩經》?

  然後就講到《卷耳》。

  裡面有兩句「我姑酌彼金罍,唯以不永懷。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傷。」

  齊靖和薛凝之想到了聽聞六皇子死訊時他倆的心情,就心有慼慼。

  葉明淨一臉無所謂:「騎馬喝酒很危險的。」

  廖其珍氣的臉都要變形了。用力合上書:「今天就到這裡!」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教室。

  四位伴讀互相看看,第一次覺得太傅可憐。

  孫承和回頭對著江涵小聲嘀咕:「廖太傅講的還不錯,我覺得比《論語》有意思。」

  葉明淨當做沒聽見。微笑著翻開書,平靜的挽起袖子磨墨。

  唯以不永懷,唯以不永傷。

  哪有那麼容易。除非就這麼醉死掉,不然酒醒後,會更加痛徹心扉。

  她和白鴻喝光了那房子裡所有的酒。該來的依然要來,該走的還是會走。什麼改變都沒有。

  她才不要借酒消愁,永遠也不要!

  廖太傅再次找到承慶帝,匯報《詩經》感化任務失敗。

  承慶帝便在晚飯後的談心時間裡問葉明淨:「上書房的課目中,淨兒最喜歡哪一科?」

  葉明淨道:「女兒最喜歡林學士講的《史記》。」

  承慶帝沉吟片刻:「林珂講到哪裡了?」

  葉明淨道:「講到堯禪讓了帝位給舜。父皇,堯真的是心甘情願禪讓的嗎?如果禪讓才是順應天意,那麼,為什麼禹沒有禪讓,而是將帝位傳給了他的兒子呢?這樣一來,堯和舜的後代,不是世世代代都是禹後代的臣子了麼?而禹的後代也沒有遭到上天的懲罰呀?」

  承慶帝很欣慰,摸摸她的腦袋:「淨兒會自己想問題了,這很好。這個問題,你問過林珂嗎?」

  葉明淨搖頭:「淨兒沒有問任何人。他們又不是皇帝,怎麼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

  承慶帝非常高興,感嘆道:「淨兒真的長大了。沒錯,有些問題,不是書本上講的就是正確的。父皇就和你說一說禪讓到底是什麼。你要記住,父皇和你說的話,你只能記在心底,不能說出去。」他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說出去就會大禍臨頭,記住了沒有!」

  葉明淨神色嚴肅,用力的點頭:「我絕不說出去。」

  承慶帝看了她一會兒,確認了她很認真後。緩緩的開講:「帝王之術,在於制衡之道。平衡一旦被打破,皇權就不再穩固。禪讓,乃是不得已而為之之事,成王敗寇,勝利者可以任意書寫歷史……」

  從那天起,承慶帝會隔三差五的和葉明淨講一些帝王之術。

  天氣漸漸轉暖,水邊的柳樹已經層層疊疊的垂下了綠葉。

  孫承和好似受了明媚春光的影響,最近幾天上課總是心不在焉。

  他在前面扭來扭去,後面的江涵實在是受不了了,踢了他一腳:「你能不能彆扭了,晃得我眼都花了。」

  孫承和愁眉苦臉的轉過身,雙手搭在江涵的書桌上:「江涵,詔大哥要走了。定好了三月二十八出行。」

  「哦。」江涵不疼不癢的道,「還有五天了。」

  孫承和嘆了口氣:「是啊!我想去送送他,可我娘不答應。」

  江涵瞥他一眼:「那就不送唄。」

  「這怎麼行?」孫承和怪叫,「我可是在陸信那小子面前誇了口的,這要是去不了,那小子還不得笑死我。謹表姐也會失望的。」

  江涵頭也不抬的繼續寫課業:「那你就去。」

  孫承和扯他的紙,不讓他寫:「不是都說了嘛,我娘不同意。」

  「那就不去!」江涵實在忍無可忍,「啪」的一聲放下筆:「你到底想怎麼樣?」

  孫承和鬼鬼祟祟的道:「江涵,你說我逃課,偷偷跟著去怎麼樣?」

  「不怎麼樣!」江涵的臉都要青了。

  「噗——」齊靖放肆的嗤笑。

  孫承和立刻漲紅了臉,「你笑什麼?」

  齊靖嘴角輕勾,調侃道:「我笑有人白長了這麼些歲數,出了事只會找娘親。」

  「你——」孫承和剛要發怒,江涵卻眼睛一亮,拉住了他:「小和,齊靖說的有道理。」

  孫承和一愣:「你說什麼?」

  薛凝之清咳一聲,插話道:「承和,阿靖的意思是,這件事,你不該去求你的母親。你應該去求你的父親,說不定就成了。」

  江涵也附和:「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母親是婦道人家,難免擔心這個、擔心那個,膽小的很。自然會攔著你。你爹就不一樣了,他和你大伯本來就對陸詔的事很上心。你再多說點好聽的,多求一求,指不定就成了。」

  孫承和恍然大悟:「對!我怎麼沒想到呢!找婦道人家說和,的確沒用。」

  「咳咳!」薛凝之用力的咳嗽。

  「你著風寒啦?」孫承和問他。

  薛凝之氣結,面色通紅。眼神不停的往葉明淨那邊睨。

  孫承和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半天,突然大叫:「啊!公主。」他醒悟過來,慌了神,語無倫次的解釋:「我,我不是說你是婦道人家。不,你是婦道人家,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雙手亂搖,急得滿臉通紅。

  葉明淨嘆了口氣,正色道:「孫承和,你是打算今天回去就和你父親說要送行的事嗎?」

  「啊?」孫承和愣了愣,道:「是啊。」

  葉明淨道:「這件事,你之前已經和你母親說了。你母親說不準就已經告訴了你父親,你現在再去求你父親就難了。」

  薛凝之贊同:「是這個道理。沒有特別的理由,父親一般不會輕易反駁掉母親的決定。」

  齊靖嘲笑他:「現在知道錯在哪兒了吧。一開始你就求錯人了。」

  孫承和急了:「那現在怎麼辦?」

  薛凝之轉頭笑問:「公主可有辦法?」

  葉明淨也是一笑:「當然有辦法。」

  學生守則告訴我們:有問題,找老師。

  她胸有成竹的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你想去送陸詔,是為了朋友間的情誼和親戚間的情分。這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之為。況且送人這件事並沒有危險,你母親為什麼反對?」

  孫承和道:「她說我每天都要來上書房讀書,請假的話會荒廢學業。」

  葉明淨腹誹,上書房的學習日和上朝日一樣,除了過年的十幾天,還有清明、中秋、重陽、冬至幾個節日外,全年無休。孫承和只請一天假哪裡就能耽誤學業了。只怕是孫母認為犯不著為這種事請假罷了。

  她道:「所以,你就應該將你的問題去請教太傅。問一問太傅,你想去送朋友到底合不合情理?」

  江涵也明白了,他補充:「記住,千萬不要告訴太傅,你已經和你母親請求過了。只是就事論事的問他,為了送陸詔,請半天假合適不合適?」

  孫承和不是傻子,到這個時候也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對對對!用太傅的話回我母親,太對了!」

  「還有!」葉明淨提醒他,「你不能直接回去找你母親反駁,得去找你父親。」

  孫承和早已樂開了嘴,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我不會再犯傻了。」

  葉明淨看他那個癲狂的樣子覺得還是不保險,想了想又道:「找完廖太傅後,你再去找林學士。問問他,你回家後應該怎麼說才最有把握。」

  孫承和問:「為什麼?」

  葉明淨道:「林學士和你父親年紀相近,更瞭解他們的想法。咱們不打無把握之仗,既然準備了,就要準備周全。」

  齊靖道:「那樣也可以找張學士呀,張學士和孫大人年齡更相近。」

  孫承和習慣性的反駁他:「張奉英那張臉,一看就知道是個古板的人,不知變通。我才不找他呢。就找林珂。」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尤其是孫承和找完了林珂後,笑的那是一臉燦爛。從騎射場下學時,衝他們四人揮了揮拳頭:「明天等我好消息。一定馬到成功!」

  第二天,他笑嘻嘻的來上學。洋洋得意的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看見了沒,小爺說成功就會成功。這是我爹親筆寫的請假信。」

  齊靖冷言諷刺:「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孫承和出乎意料的沒有回辯,而是拱手作揖,用飛快的語速說:「那個,齊靖兄,昨天多謝了。」

  齊靖立刻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認識他一樣:「你吃錯藥啦!」

  「你才吃錯藥了!」孫承和直著嗓子喊了回去。

  齊靖拍拍胸口:「還好,還是原來的人。」

  孫承和悻悻的道:「我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這事能辦成,大家都出了力。我孫承和拿得起,放得下。你提醒了我,我就謝你。又怎麼不可以了。」

  薛凝之立刻道:「可以,當然可以。君子處事,理當如此。承和有擔當。」然後就推了推齊靖。

  齊靖也悻悻的拱了拱手:「這話是別人教你說的吧。」

  孫承和嘿嘿一笑:「昨天我把事都說了,詔大哥聽了後就教訓了我。他說,皇上行事必有其道理。他一定是有不合格的地方才落選的,他很喜歡去衡陽讀書。可以看遍山水。叫我不必懊惱。」

  齊靖哼了一聲:「陸詔的確比你有見識。」

  葉明淨插話道:「其實,父皇告訴過我選伴讀的標準。陸詔落選一點兒也不奇怪。」

  「哦!」這下,四個人都好奇的盯著她:「是什麼?」

  葉明淨笑了笑:「父皇說,伴讀主要是陪我讀書。凝之和齊哥哥是自己親戚,有你們在,我就不會認生。江涵的年齡和我最接近,課業上可以有個伴兒。承和性子活潑,喜歡騎射。可以在騎射課上照料我。陸詔的才學很好,跟著我這剛啟蒙的一同上課,反而是耽誤了。所以才沒有選他。」

  孫承和長舒了口氣:「我說呢。原來是這樣。」心頭的最後一點兒疙瘩也放下了。

  江涵也笑道:「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大事,這下說開了,你日後也不用和齊靖兄整天紅臉了。」

  「是啊!」葉明淨道,「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

  這件事後,不知道薛凝之和江涵在背地裡又做了什麼工作,總之齊靖和孫承和之間是風平浪靜了。



第十八章 桃花塢

 承慶二十年的春天,綠柳抽芽,暖風拂面。十歲的葉明淨坐在國史書庫二樓的窗戶前,翻看著一本手札。這本手札很特殊,上面寫的,不是繁體漢字、簡體漢字,不是這個時代的任何一種文字。而是由拉丁字母組成的漢語拼音。這本手札,是周太祖李若棠的親筆日記之一。

  這是她無意中翻看到的。國史書庫裡藏有周夏兩朝的全部文史檔案,葉明淨八歲後就磨著承慶帝得到了能隨時來這裡看書的特權。

  瞭解一個民族最好的方法就是解讀它的歷史。想要知道應該怎麼做皇帝,最好的辦法就是看別的皇帝是怎麼做的。

  葉明淨最喜歡在國史書庫裡翻看前朝的奏摺。臣子的上書,皇帝的硃批。一問一答間,一幅幅山河社稷的畫卷就這麼展現在了她的眼前。彷彿有無數的帝王在用行動告誡她。各式各樣的奏摺,有的耿直、有的圓滑、有的看似忠心。而這些臣子的下場也各不相同。有的位極人臣,有的是封疆大吏,還有的,家破人亡,全族誅滅。

  陽光下,塵埃浮動。歷史的秘密在這裡悄然揭開。

  葉明淨最大的驚喜,就是在這裡找到了李若棠的日記。厚厚的數十本,全部用漢語拼音寫成。就這麼當而皇之的放在書架的最高處,落滿灰塵。

  想來是因為沒有人看的懂吧。竟然就這麼一直沒有人過問。倒是便宜了葉明淨。

  從日記上看,李若棠也是被白鴻帶來的。在現代消失的年代卻只比岳晶晶早了五六年。不過,李若棠的運氣比她要好。因為是出生在亂世,白鴻給她作了個弊。將她手提電腦裡的資料全都貯存在了她大腦的一個空間處。李若棠本人是工科博士生,電腦裡有很多論文資料。本人平時也愛看玄幻小說。故而在這裡混的風生水起。比葉明淨強多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李若棠有專業知識,不連網電腦一台,資料齊備。

  她兩手空空。

  李若棠的身體被白鴻直接改造過,各項指標達到了人類所能到達的頂點。聰明絕頂、過目不忘。武功天下第一。

  她辛辛苦苦的呼吸打坐,練『八禽戲』改造身體。五年日一日,目前剛剛達到智力良好、體力良好、武力值中等的水平。

  這簡直就是一個是親媽生的,一個後媽生的!葉明淨第N次的詛咒白鴻。

  時間不早了,她合上書,藏在懷裡帶下樓。

  她每次都只拿一本,看完了再回來換。因為不確定再過個一兩百年,還會不會有第三位穿越者。總得給後人留下點什麼。

  回到上書房時,正趕上午休結束。齊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緙絲長衫,長身玉立的站在台階上,笑著問她:「又去國史書庫了?」

  葉明淨哀嘆。齊靖同學由於長時間堅持鍛鍊身體(天天上體育課),個頭躥的很快。十四歲的他已經有一米七零左右了。一身白衣看著也有幾分風流公子的瀟灑。可惜就是不能開口說話。他的變聲期到了,沙啞的公鴨嗓子十分難聽。

  不過很奇怪的是,齊靖最近反而特別喜歡找她說話。走到哪兒都很容易看見他的身影。

  「是。」葉明淨笑著回應,「到開課時間了嗎?」

  「還有一會兒。」齊靖儘量柔和了聲音問她,「還有兩天就到休沐日了,你有沒有想過怎麼過?」

  葉明淨愣了愣。上書房全年少休的學習日程,只維持了一年就被承慶帝自己打破了。原因是他的小女兒已經變成了一個小書呆子。第二年開始,就定下了每旬的最後一天為休沐日。給孩子們放一天假。這樣算來,他們每個月就有了三天休息。

  雖說有了休息日。但對葉明淨來說,無非是把看書的地方從上書房換到了芳菲殿而已。她又不能出宮,齊靖怎麼會問這個?

  她正想著,孫承和猛的從後面跳了出來:「嘿!說什麼好玩的呢?」

  葉明淨道:「正說馬上要到休沐日了。」

  孫承和立刻興奮道:「是這事啊!我剛剛也和江涵說著呢。前兩天,三月初六不是他過生辰麼。咱們沒去吃壽酒。這個休沐日,不如讓他請我們補吃壽酒如何?」

  葉明淨笑道:「這可別問我,我又出不去,喝酒也輪不著。你只替我多喝兩杯就是。」

  孫承和就洩氣:「我到把這茬兒給忘了。你也是的,怎麼就不能出來了?總關在這裡有什麼意思。」

  葉明淨瞪他一眼:「光發牢騷有什麼用?有得玩兒你就去吧,別來勾我。」

  這時,薛凝之和江涵也都走了過來。聽了她的話,薛凝之道:「公主殿下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按照慣例,只要有成年兄長帶著,還是可以出宮逛逛的。」

  葉明淨就笑:「你見我有成年兄長嗎?」

  孫承和突然一拍大腿:「有啊!齊靖!齊靖不是你的表兄麼?他可以帶你出去啊!」

  齊靖朝孫承和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緩聲道:「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我家中的海棠開的大好,正想趁著這個休沐日,請表妹去觀賞遊玩。也算是散散心。」

  孫承和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齊靖,你家的海棠花先放一放。公主難得出宮一趟。這三月呀,就得去桃花塢裡看桃花。那可是周太祖親手設計的人間仙境。桃花庵的桃花酒天下聞名。咱們去那裡喝酒吧,就讓江涵做東。收了我們的壽禮,怎麼能不請酒呢?」

  桃花塢,桃花庵,桃花酒?葉明淨就覺得有些耳熟:「這地方真的很美嗎?」

  薛凝之微笑道:「真的,桃花盛開時,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周太祖戎馬一生,不善詩詞,文采也略有欠缺。卻偏偏建了這麼一個詩情畫意的地方。這桃花庵是幾座精舍,只賣一種酒。就是桃花酒。桃花塢在周朝的時候是皇家的別苑行宮。不過也擇期對民間開放就是了。我朝後來也是一樣接管。說起來,這產業應該是內務府在打理。你真要去的話,倒是比去別的地方要方便些。和陛下說起來也較有把握。」

  而葉明淨終於想起了她什麼地方耳熟了。唐寅不是有一首著名的詩,說的就是桃花塢裡桃花庵麼?可惜她文科不好,記不清全詩了。便問:「桃花塢裡有題詩嗎?」

  江涵道:「當然有。好多文人墨客在那裡留有墨寶。周朝的時候,還出過一本《桃花庵詩集》。裡面就記錄了大部分詩作。」

  葉明淨又問:「周太祖呢?她沒題詩嗎?」

  齊靖終於搶到了發言的機會:「周太祖不善詩詞。」

  怎麼可能?葉明淨相信李若棠不善詩詞。但她不相信李若棠會不記得唐寅的那首詩。若不是喜愛之極,怎麼會人工造出一個桃花塢來?

  不管怎麼說。葉明淨對桃花塢的起了十分的興趣。當天晚上,她就向承慶帝打聽了。

  承慶帝摸了摸鬍子:「桃花塢?那裡的確是個好地方。說起來,朕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去那裡。尤其是春天桃花盛開的時節,真的是美麗非常啊!」

  「父皇,我想去。」葉明淨眨著小鹿一樣的眼睛,企圖打動父親大人。

  承慶帝笑道:「淨兒長大了。是該出去見識見識了。也罷,父皇就封林一天,讓淨兒去瞧瞧。」

  「封林?」葉明淨一愣,「那不是什麼遊人都沒有了?」

  承慶帝道:「那裡本來就不是給人遊玩的地方。周太祖李若棠在世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對民眾開放過。只是她死後,骨灰撒在了那片桃林裡。說是怕寂寞。才讓後代子孫對遊人開放。那裡的幾所房子建的雖然漂亮,卻住不了多少人。後代的李氏皇帝也就廢棄不用了。」

  葉明淨大驚:「什麼?骨灰撒在那裡?」

  不怪她吃驚。不到這個朝代不知道,土葬對這裡的人來說是多麼的重要。火葬,撒骨灰。那就是傳說中的挫骨揚灰啊!不共戴天的仇人才這麼幹呢!

  「小聲點兒。」承慶帝拍拍她的手,「這是皇家機密。周太祖的陵寢裡是空棺。隨葬品也沒有。她生前留話,說她是天女托生,只有這樣才能回歸天庭。她的兒子就照辦了。」

  「真的嗎?」葉明淨做出好奇的樣子。

  承慶帝道:「也許是真的。畢竟她做的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些奇思妙想,說是天人也不為過。」

  葉明淨就回到剛剛的問題:「父皇,兒臣想休沐日的時候,和薛凝之他們一起去桃花塢遊玩。您封了林就沒意思了。再說,現在春光大好,正是滿山桃花盛開的時候。您要是封了林讓我一個人遊玩,難免會讓人說我嬌寵蠻橫。」

  承慶帝問她:「那你就不怕危險?」

  葉明淨正色的道:「李青瑤倒是一輩子沒出過皇宮,一生都安全的很。結果又怎麼樣呢?父皇,女兒不想做籠中之鳥,井底之蛙。」

  承慶帝心中一動。內心幾番交戰後,終於下定了決心:「也罷。籠子裡的老虎鬥不過野生的豺豹。你就去吧。只是不要洩露了身份。還有,要多帶些人。」

  「是!」葉明淨興奮的應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41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6-22 08:55 PM 編輯

第十九章 出遊(一)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葉明淨想了兩個晚上,終於想起了這首詩的前幾句。待來到這漫山遍野桃花盛開之處時,更覺得此詩貼切。李若棠一定是照著唐寅的詩修建的這裡。

  青山相間的深處,有一個開滿桃花的山坳。桃花掩映間,可見幾處精緻的房舍宅院。這裡就是大名鼎鼎的春遊勝地,桃花塢和桃花庵。

  齊靖和薛凝之以前應該都來過這裡,孫承和是今年剛知道這個好地方。只有江涵和葉明淨是初到此處。

  這裡離京城有些遠,百里之外就是西山大營。治安到還是不錯的。

  一般的平民,不會有那個閒心,也沒有那個閒情跑這大老遠的來看桃花。來這裡的,不是有著浪漫情懷的文人騷客,就是附庸風雅的富家子弟。

  葉明淨今天出行的陣容非常豪華。兩匹駿馬拉的豪華四輪馬車是她的車駕,外帶五十人的護衛隊。身邊伺候的人除了橘子和馮立外,還多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著很是討喜。

  這位名叫計都的少年是由承慶帝在她十歲生日後,親手交給她的。父皇大人當時的語氣很鄭重,他說:「淨兒,你十歲了。從今天起,你將會有屬於自己的貼身護衛。這是計都。他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

  葉明淨從父皇的語氣判斷,計都應該很不簡單。

  果然。計都自從到了芳菲殿後,一直深居簡出。葉明淨几乎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不過,每次呼喊他的名字時,他又會出現。實在是很神奇。

  然而,計都到底沒有達到傳說中能完全隱藏身形的隱形人地步。很多時候,還是可以看見他的。只不過,總會讓人不自覺的忽略掉。

  像今天的出行就是這樣。五十位護衛化妝成了普通家丁護院。和齊靖四人帶著的人馬混雜在一起,彪悍的氣勢怎麼都隱藏不掉,只能算勉強不突兀。橘子和馮立穿著普通的丫鬟小廝裝,怎麼看怎麼都氣勢逼人。唯有計都,一身灰色常服,默默的走在隊伍中,不顯眼之極。

  葉明淨現在的體質,在常人中已經是非常好了。臨近西郊時,她棄車騎馬而行,一路欣賞春光。

  等進了桃花塢後,在外圍停泊車馬的院落,發現了一些馬車和家丁護衛。顯然,今天的來客,不止他們。

  孫承和驚喜的指著其中的一輛馬車道:「這是東陽侯府的車。那個誰?誰是東陽侯府的下人?」

  眾家丁護衛們都在院子裡休息,聽見有人叫喚,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跑了出來。見到孫承和立刻臉露笑容:「原來是孫家表少爺啊!小人是東陽侯府的車伕。這可真是巧了,今兒是三老爺帶著大少爺和二少爺在塢裡遊玩。二少爺要是看見表少爺,不定有多高興呢!要不要小的給您去報信?」

  孫承和點點頭:「不用了。我們也是來玩兒的。這裡就這麼大,遲早能碰上。」

  說話間,護衛們利落的停好了車馬,領頭的隊長過來稟告:「車馬已經停好了。」

  葉明淨犯了難。這五十人一起衝進去,陣仗也太大了。不去吧,他們只怕不肯。

  計都過來道:「選六個人跟著我們進去。其餘的人各自散開,分頭行事。」

  領隊的隊長應道:「是!」安排下屬去了。

  齊靖咋舌的看著計都,回頭問葉明淨:「你有天波衛了?」

  葉明淨笑而不答。四個伴讀互相對看了一眼,很默契的繞過了這個話題。

  其實,葉明淨也是故作高深。她不知道天波衛是什麼。不過,她決定今天晚上去拷問親愛的父皇。

  五個人結伴而行。齊靖緊跟在葉明淨的身邊,給她介紹這裡的景緻。

  薛凝之道:「你們慢走,我先去前面的桃花庵訂席位。這裡地方小、遊客多,若不事先訂下,只怕到中午就沒地方了。」

  孫承和奇道:「這裡不是公……那個晶晶,家的產業麼?怎麼她來了還會沒吃飯的地方?」

  有鑑於不願擾民的初衷,雖然有些欲蓋彌彰,不過葉明淨還是囑咐眾人對她改了稱呼。下人一律稱她為公子。四位伴讀因為都年長於她,她便讓他們喚她的化名,晶晶。

  薛凝之、齊靖、江涵聽到孫承和語調奇怪的『晶晶』兩個字,不由同時皺了皺眉,都感到有些彆扭。

  江涵道:「咱們今天不是微服出遊麼?自然不能報……晶晶……家的名號。凝之說的對,還是去訂個席位的好。」

  孫承和自告奮勇的和薛凝之先行一步。江涵和齊靖就一左一右的陪著葉明淨慢慢欣賞美景。

  「這裡有一眼山泉,泉水甘甜醇美。據說桃花酒的味道好,就是因為用了這泉裡的水。」齊靖用公鴨嗓子給她介紹。

  葉明淨努力忍住笑,點頭附和:「真的嗎?那一定要去看看。」

  三人越過潺潺流水的桃花澗,來到那座名叫『仙人』的泉眼邊。清澈的泉水汩汩的冒著氣泡,順著漢白玉石砌成的欄杆,緩緩的流向桃花澗。

  仙人泉邊,已經有了三位遊客。一位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個剛顯婀娜身形的少女,還有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打扮皆是不凡。遠處站著一群家丁僕婦。

  那小男孩顯然認識江涵,遠遠的就喊了起來:「江哥哥,你也來遊玩啊?怎麼不見我表哥?」

  江涵對著葉明淨低聲道:「說話的是承和姑姑家的表弟,東陽侯的嫡長子,陸信。」

  葉明淨則再次對兩位伴讀聲明:「記住我的身份,齊家的遠親。姓岳名晶晶。祖籍江南,剛到京城不久。」

  齊靖很高興的道:「那我還是叫你表妹。」

  葉明淨懶得理他,翻了翻眼,問江涵:「那個男人是誰?」

  江涵搖頭:「我不認識。那車伕不是說是什麼三爺麼?估計就是說他。」

  三人走到泉邊後,陸信就對江涵說:「這是我家三叔。你沒見過吧。」

  男人自報姓名:「在下陸霄。」

  葉明淨努力回想京城各個世家的名單。終於想了起來。東陽侯陸震除了有一位死去的哥哥陸雲外,還有一個庶出的弟弟,陸霄。應該就是眼前這人。至於那個女孩,想來就是陸震十三歲的嫡長女陸謹。

  葉明淨記得陸霄的原因是對他的映像比較好。陸霄此人,先前曾娶過一位妻子。生孩子時難產死了。陸霄悲痛之下一直未曾再娶,他沒有通房、小妾。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本人性向正常,不好男色。就沖這一點,葉明淨偷偷的給了他滿分。

  這次見到真人,果然和想像中的一樣。不怎麼帥氣英俊,卻有一種歲月沉澱下的堅韌。舉止間對侄兒侄女頗多愛護。

  江涵在那裡介紹她和齊靖的身份。齊靖的母親福壽公主是承慶帝唯一的妹妹,世家勳貴們多少都會給他幾分尊重。故而,陸家的三人對他們很是客氣。陸謹落落大方的給齊靖福身,目光柔柔的隨著他的舉止轉動。

  葉明淨望天,春天果然是個好季節。

  正感慨著,突然發現有一雙探究的目光盯住了她。

  是陸霄。他盯著她的耳朵,眉頭微皺。

  葉明淨想了起來,她沒有耳洞。

  而陸信已經迫不及待的和江涵攀談了起來。

  「這地方還是我告訴和表哥的,早就約了他休沐時一塊兒來玩。他支支吾吾的推脫了我。不想是和你們約好了。真是的!難道約了我就不能再約你們嗎?大家又不是不認識!都在一個京城裡住著,就算以前沒見過,難道連聽也沒聽過?真不夠朋友。我就知道,他嫌棄我不如大哥懂的多。以前大哥在時,他下了學,哪怕天黑了都要遛到我們家逛一逛的。大哥一走,幾個月我都見不到他一面。」陸信不滿的嘮叨。

  江涵只得乾笑:「主要是齊靖兄帶了岳姑娘,她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怕她認生,就沒想多請人。」

  陸謹聞言便問:「岳妹妹剛來京城嗎?老家是哪裡人?」

  葉明淨也很大方的道:「我祖籍江南,我們總是搬家,到底住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總是搬家?」陸信耳朵尖,立刻丟下江涵,問她:「那你去過很多地方囉?」

  齊靖和江涵暗暗叫苦,這個身世本來就編的經不起推敲。公主竟然還雪上加霜,這下可要露陷了?

  葉明淨不慌不忙的道:「我也不知道去過多少地方。有幾年,我們住在一個大院子裡,出了門就是青石板鋪的巷子。牆角下方長滿了墨綠色的青苔。春天的時候,會下很細很細的雨,眼睛都看不見,可只要在外面走一圈,衣服就會沾上一層水珠。快到夏天的時候,雨會下的很大,大的把視線都模糊了。這樣的雨要下好多天。被子總是陰濕著,媽媽……們就用湯婆子給我捂,會有細細的白煙冒出來,然後那塊被子就乾了……」

  岳晶晶的大學就在江南,她的講述無懈可擊。

  陸霄面帶回憶:「岳姑娘說的沒錯,江南就是這樣的。飛花似夢,煙雨如愁。」

  陸謹好奇的問:「三叔,咱們老家也是這樣?」

  陸霄笑道:「廣陵老宅的房子,沿著牆角一溜兒,全都是青苔。一潑兒水澆到牆面,不一會兒就能泛綠。」

  「真的?」陸信無限憧憬,「三叔,下次回鄉的時候。你也帶我去吧?」

  陸霄失笑:「你這是聽著好聽。其實廣陵哪有京城舒適繁華。別的不說,就是那氣候,你就受不了。」

  葉明淨心有慼慼的附和:「對呀!雨一下就是三四天。衣服穿上身全是冰冷的,要用體溫捂半天呢。還是京城好。京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我都沒來過。」

  她精緻紅潤的小臉上,滿是好奇和信賴的表情。陸信和陸謹立刻就爭先恐後的介紹起京城的名勝來,忘記了剛剛的話題。

  齊靖長出了一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

  江涵則納悶的看著他們,五公主剛剛講的也太身臨其境了,尤其是那些細節,就好像真的在江南住過一樣。



第二十章 出遊(二)

 幾個人遊覽過了仙人泉,決定再去留墨崖看看。留墨崖那裡有一片裸露的崖壁,歷代不少名家在崖壁上留下了墨寶石刻。那裡也是桃花塢裡一個有名的景點。

  在半路上,遇見了薛凝之和孫承和。

  看見了他們,陸霄的眼睛就閃了閃。心頭浮起一個詭異的念頭,怎麼剛好是四位伴讀。難道那個女子是……

  想想他又覺得不妥。剛剛對江南的一番敘述,明顯是只有住過那裡的人才能知道的。而且,看齊靖和江涵的表情,也都是很驚訝。不像是串通好的樣子。

  算了。是不是那一位,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不過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庶子。

  孫承和聽到要去留墨崖,就有些不高興:「看那些光禿禿的字有什麼意思。咱們去舞劍台吧,人家都說,到了桃花塢,不在桃花樹下舞劍就是白來一趟。現在花開的正好,舞起劍來,落英繽紛,一定很棒!」

  陸信道:「舞劍台自然是要去的,我姐姐把琴都帶來了。不過咱們還是先去留墨崖吧,舞完劍累了,正好可以直接去吃飯。」

  幾人就來到了留墨崖。日頭漸高,這裡的遊客也多了一些。到達留墨崖時,那裡已經有幾個文士打扮的人在觀摩談天了。

  葉明淨這一行人,雖然穿的富貴。但全都是半大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過來遊玩的。陸霄不想惹事,便假裝沒有看見那些人。四個伴讀也都是同樣的心思。陸信正和孫承和聊的起勁。陸謹的一雙眼睛全留在了齊靖的身上。

  這就是不願結交的意思。在葉明淨看來,很正常。你去公園玩時,難道會和每一個遊客打招呼嗎?還不是各玩各的。

  可惜,這個時代的規則不是這樣的。

  那幾個文人見他們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好似受了很大的侮辱一般,有一個人氣憤的甩了甩袖子:「國之蛀蟲!」

  葉明淨覺得能把袖子用力甩出「啪」的一聲很有趣,可惜自己穿的是箭袖。便央求唯一穿了廣袖的陸謹:「陸姐姐,你也甩一甩,看看有沒有響兒。」

  那文人一時間大怒。

  陸謹一臉尷尬:「晶晶妹妹,那人是生氣了。」

  葉明淨問:「他為什麼要生氣呀?」

  陸謹含糊的道:「也許是覺得我們沒有禮貌吧。」

  葉明淨道:「可是爹爹說了,外面有很多拐騙小孩的壞人。讓我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陸謹:「……」

  那幾個文人聽了兩個女孩子的對話,到也冷靜了下來。就有人對那個甩袖子的人道:「原兄何必和孩子置氣。」

  另一人道:「沒錯。不過是幾個勳貴家的孩子。你我還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那個原兄就問:「子愚兄剛剛說的可是真的,黃尚書真的已經上了奏摺?」

  那子愚兄就道:「是真的。我有個遠房表兄,和黃尚書的侄子同在青崖書院讀書。他說黃尚書的奏摺大意是,當今天子已經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一位公主。這皇嗣眼看就要斷了。為了江山社稷的傳承,理當從宗親中過繼子嗣。」

  又有一人道:「可我聽說,聖上有意在天年之後,讓五公主繼位。文華殿大學士廖其珍是她的太傅呢。還有晉國公府、慶國公府、景鄉侯府、思康伯府,都派了嫡親的公子去給她當伴讀。這不是明擺著的意思麼?」

  那個原兄就斥責:「笑話!女子怎能為帝?前朝的女帝肅宗,不就是在她手上丟了江山麼?由五公主繼承大寶,我大夏江山危已。」

  有人道:「可周太祖就是女帝啊,她可是結束了百年戰亂,開創一代盛世的人。皇上只要盡心培養五公主,料想不至於像周肅宗一樣。」

  那原兄冷笑道:「仲德兄言之差矣。想那周太祖乃是天女下凡,幼年即有不凡之資,方能開宗建廟。五公主不過一平凡稚女,哪裡能承擔這天下重任。大好河山,千萬百姓。怎能如此託大。我西林書院已有百名學子聯名請願,為黃尚書奏摺造勢。望陛下能撥亂反正,早日過繼宗族子嗣,以平天下百姓之擔憂。」

  聽到這裡,薛凝之和江涵面面相覷。他們剛想有所動作,葉明淨一把攔住。

  「我們走。」她冷靜的道。

  江涵試探的問:「我們可以去打個招呼的。」也好順便探聽情報。

  葉明淨搖搖頭,目光投向身後的計都。她相信,那幾個文士的話,他一定也都聽到了。

  計都走到她身邊,葉明淨嘴唇微動:「想辦法查清楚他們的底細,能辦到嗎?」

  計都微微頷首:「公主放心。」

  葉明淨轉過頭,換上笑臉對同伴們:「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舞劍台吧。」

  和陸信聊的正歡的孫承和舉雙手贊成。在另一邊欣賞書法的陸謹和齊靖也沒有意見。陸霄更是隨他們的意。

  一行人向舞劍台走去,陸謹吩咐一個中年婦人抱好她的琴。對齊靖道:「齊公子,待會兒小妹可要獻醜了。」

  齊靖用公鴨嗓子回應:「哪裡,哪裡。有琴聲相和,實乃靖之幸矣。」

  葉明淨慢慢的走著,腦海中冒出了大學宿舍裡曾經有過的一次熄燈夜談。

  歷史系的室友道:「武則天說過,對待敵人就要從肉體上消滅他們。」

  漢語言系學姐反對,她最近剛好在修社會心理學:「我覺得,從信仰和內心打倒他們,才是真正的勝利。比如,方孝孺都被腰斬了,還是認定朱棣篡位。清朝的漢族文人們呢?剃頭的剃頭,喊主子的喊主子。有的,還巴望著抬旗給人當奴才。這才是真正的征服。」

  歷史系室友道:「也有堅貞不屈的。清人剛入關時,到處是反抗。只是後來都被殺光了。所以,還是要從肉體上消滅。」

  漢語言系學姐:「不是人人都能堅持信仰的。即使能一時堅持,也很難做到一世。大部分人都有私心,有私心就有弱點。還是應該針對弱點來收服。殺來殺去,仇恨就深了。」

  這兩人一直在爭,哲學系老大最後拍案總結:「行了!頑固不化的,就從肉體上消滅他。有私心的,就從信仰上崩潰他。現在全都給我睡覺!老娘明天還要考試呢!」

  音樂系的岳晶晶,那個時候蜷在溫暖的被窩裡,全當聽天書。聽了老大發言後,乖乖閉眼睡覺。

  這一段場景神奇的回現在葉明淨的腦海。

  她眼中寒光一閃。想到了歷史系室友的另一句話:「爭皇位失敗的,其結局一般來說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那幾個文人,是想置她於死地啊!

  想讓她死的,就是徹徹底底的敵人。對待敵人,就要從肉體上消滅他們。敵人的數量太多,那就從信仰上崩潰他們。

  舞劍台並沒有高台。那裡有幾個石凳和石架,號稱琴台。有一個放劍的漢白玉架子,號稱劍台。再加上桃花林中的一片空地。合起來就是舞劍台。

  陸謹淨手焚香,危襟正坐。七弦古琴的桐木琴身,泛著溫潤的光澤。淙淙的琴聲如流水般響起,齊靖長身玉立,持劍舞動。桃花瓣隨著劍氣落英繽紛。端的是世外仙境。

  薛凝之隨後也舞了一套劍法,可惜他身量不如齊靖高,視覺效果就差了一點。至於舞的最虎虎有生氣的孫承和,除了幾個懂行的在喝彩外,陸信和陸謹壓根就沒看出什麼名堂。反而覺得他動作不優美。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笛聲,宛轉悠揚。如同雲雀在山中嬉戲。葉明淨猛的抬頭,眨也不眨眼的屏氣聆聽。

  這是一首「D」調的曲子。高音、滑音、行板。聲色優美,技巧流暢,氣息綿長。好久沒有聽到這樣完美的表現力了。

  葉明淨如痴如醉的聽完,興致勃勃的道:「我們上山去,看看是誰在吹奏?」

  薛凝之為難的道:「快到午時正了,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若是去遲了,訂好的位子……」

  陸霄也道:「薛公子說的有理,桃花庵的席位一向供不應求,若是去遲了,弄不好真的會被人佔了去。那位吹笛人也是要吃飯的,即使是自帶酒食,也只會在附近靠近水源處飲用。我們守在桃花庵,總能見到的。」

  葉明淨一聽有理,也就不再堅持。

  幾人來到桃花庵,小二收拾乾淨了座位,將他們迎進來。

  桃花庵的吃飯席位,別具一格。在室外錯落著十幾頂大大小小的茅草亭子,亭子裡面有漢白玉的石凳石桌。客人們就是在此處飲酒吃飯。這十幾頂茅草亭就是桃花庵的特級包廂。

  葉明淨這裡有八個人,包的是一個大亭子。不遠處就是桃花澗,和煦的春風夾雜著泉水的清氣,令人心曠神怡。

  八人只留下了幾個貼身僕婦,其餘的,就打發他們去大廳吃飯。

  小二送了桃花酒來,孫承和嚷著大家要輪流敬江涵一杯才行。

  陸信問原因。然後就知道了,原來今天是補喝江涵的生辰酒。連呼應該。

  江涵無奈,只得應了。

  陸霄是長輩,第一個敬了他一杯。然後是陸謹和陸信。

  伴讀們就按照年齡順序,輪流敬。於是,最後一個人就成了葉明淨。

  她端起酒杯,對江涵道:「江涵兄,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說完,一口幹掉。

  江涵連忙道:「多謝。」也一口喝乾了杯中酒。動作幅度比前幾次的都要大。

  幾個人吃喝了一會兒。遠處,走來了四個人,坐到了離他們最近的另一個草亭。

  那四人是兩男兩女,身後也跟著僕婦。包的是個小亭子。葉明淨眼尖的看見其中一個小廝手裡拿著一個長條狀的盒子。長度剛好可以擺放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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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42 AM

第二十一章 出遊(三)

 不同於葉明淨草亭裡的圓桌,那兩男兩女的草亭內是一張方桌,四人分坐在桌子的四角。言談舉止間明顯可以看出,他們分別是一男一女間比較親近。

  沒想到在古代還能看見自由戀愛的。葉明淨看的津津有味。

  很快,事實證明,這裡不是《詩經》的時代,兩對情侶出外遊玩是不可能的。

  先是齊靖驚叫:「咦,那不是永昌侯家的謝睦麼?他竟然偷偷帶了小星出來遊玩。」

  陸謹道:「別胡說,那女子我見過。是他的庶妹謝妍。」

  齊靖「哦」了一聲:「我說呢?他剛得了嫡子,哪能這麼大膽的打媳婦的臉。」

  葉明淨問:「這個謝睦會吹笛子嗎?」

  江涵道:「不會。永昌侯嫡長子謝睦,是有名的音律盲。聽琴能聽的睡著了。」

  葉明淨想了起來。謝睦作為永昌侯的嫡長子,她也是知道一些的。這人自詡風流,最喜歡流連青樓楚館。唯一的好處就是不招惹風塵女子進家門。幾個侍妾都是由丫鬟升上來的,連良家子都沒有。不過,他和他爹永昌侯一樣,都喜好絕色美女。家裡收藏了不少鶯鶯燕燕。

  齊靖道:「我和謝睦認識,得過去打個招呼。

  齊靖的父親是景鄉侯,母親是福壽長公主。身份尊貴,謝睦和另一個男子很快的就和他攀談開來。那兩個女子,一個較年幼,舉止落落大方。另一個就是謝妍,約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對著齊靖一副羞答答的表情。

  陸謹看著就「哼」了一聲:「瞧那小家子氣。光是生的好有什麼用?提不上檯面!」

  在座的男士們卻不這麼想。除了陸霄目不斜視外,包括陸信在內,都對著那謝妍看呆了眼。

  原因很簡單。謝妍長的太漂亮了。舉手投足間含羞帶怯,很是勾男人的魂兒。

  陸謹快要氣暈了。只見那謝妍微垂著頭和齊靖說著什麼,絳紅色衣緣領口下可以看見小半截柔嫩的脖子,讓人忍不住想扯開那衣服,看看內裡的肌膚是怎樣細膩柔滑。

  她憤憤的道:「狐狸精!怪不得人說永昌侯府養了一窩子狐狸精,慣會生小狐狸來勾搭人的。」

  陸霄咳了一聲:「謹兒,無需動氣。她只是個庶女,嫁不得高門做正妻的。」

  陸謹微紅了眼:「話是這麼說。可這永昌侯府的庶女做了妾,一家子還有的安生嗎?晶晶,你以後可得小心著這些。」

  陸霄笑道:「你這可是杞人憂天。以岳姑娘的顏色,何須擔心這些!」

  陸謹惆悵的道:「也是。晶晶長大了一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不用怕夫婿被狐狸精勾走。」

  幾個男孩都沒注意到她們的談話。孫承和朝著那邊看了半天,對江涵道:「哎,那謝妍長的真漂亮,你猜她多大了?咱們也過去瞧瞧好不好?」

  江涵猶豫道:「不好吧。我們又不認識。再說,那邊的桌子也坐不下呀。」

  薛凝之在一邊猜測:「和謝睦在一起的男子會是誰呢?」

  葉明淨感嘆。古人真是早熟。擺在現代,這裡全是小學生和初中生。竟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鬧起了異性相吸。唯一的大人陸霄還推波助瀾。想當年,她在這個年紀,老實跟蔥頭一樣。班主任和家長比警犬還要嗅覺靈敏,任何蛛絲馬跡都會扼殺在萌芽狀態。真是不能比啊!

  齊靖回來了。興奮的喝了一口茶潤嗓子:「你們猜都猜不到另一個人是誰?那人是靖海侯世子,蕭炫。」

  「啊!」薛凝之驚呼,「原來是他!是了,靖海侯長年戍邊海疆。這世子是剛封的。」

  江涵也恍然大悟:「沒錯。靖海侯世子,按照慣例得在京城常住。靖海侯拖了這些年,到也真是拖不下去了。」

  齊靖道:「可不是。蕭炫的妻兒都跟著來了。他身邊的那個女子,是他的胞妹,靖海侯的小女兒。」

  陸謹一聽,立刻道:「這事我也知道。靖海侯想給女兒在京城找個婆家。近來最熱鬧的話題就是這個了。」

  孫承和奇道:「那小丫頭看著不大呀?有沒有及笄呀,都要找婆家了!」

  陸謹道:「蕭曼今年十四,明年及笄。現在準備著,也是正好。」

  陸信嘆道:「十四了呀!再小點兒就好了。」

  一桌子人聞言,全都面色古怪。陸霄忍笑道:「信哥兒,你現在就操心自個兒的婚事,也未免早了點。」

  陸信跺腳:「三叔!你想哪兒去了!我是在替大哥著想。大哥今年不是在考秀才麼,過了院試就會回京。要是這蕭家姑娘再小一歲,和大哥站在一起,豈不是天作之合?大哥有了岳家幫襯,日後,日後……」

  陸霄一怔,面色複雜。良久後嘆道:「信哥兒有心了。」

  陸謹聽明白後,也可惜:「真是的呢,大哥今年十三,就差一歲。好可惜。」

  孫承和道:「是說詔大哥嗎?差一歲怎麼了。差一歲就不能娶了嗎?」

  薛凝之道:「一般來說,大一歲是沒什麼。可陸詔不同。他年幼喪父,由寡母帶大。又不能承爵。這條件,在疼愛女兒的人家眼裡,就有些差了。」

  齊靖清了清嗓子:「我到覺得沒什麼。陸詔那小子不是長的挺俊俏麼,要是這蕭*****自己看上了……」他含蓄的收住了下半截話。

  孫承和和陸家姐弟兩眼俱是一亮,異口同聲:「有道理。」

  然後,幾個人就嘿嘿的相視而笑。

  那一邊的草亭。蕭曼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蕭炫擔心的道:「山裡風大,曼兒可是著涼了。」

  午飯結束後,小二上了新茶。謝睦那邊四人就並了過來,一同喝茶聊天。

  陸謹和陸信存了心思,刻意的拉著蕭曼嘀嘀咕咕的說些京城見聞。陸謹笑道:「正巧,晶晶也是剛到京城,改天我下個帖子,請你們來我家玩兒。」

  蕭曼大方的道:「那就謝謝陸妹妹了。我剛到京城,還沒交上幾個朋友。正愁悶在家裡沒意思呢。對了,岳妹妹是哪裡人?我聽你官話說的真好,和陸妹妹都沒兩樣。」

  葉明淨微笑:「家父是做生意的,和南來北往的客人交流,總還是官話來的方便些。所以,我從小就是學的官話。」

  聽說她是商家女,謝妍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蕭曼不依不饒:「那你總該會說兩句吧。我從小見的人也多,你只要說兩句,我就知道你是哪裡人?」

  葉明淨只得將岳晶晶的家鄉話說了幾句。蕭曼拍手而笑:「原來你是姑蘇人。我說怎麼長的這麼水靈呢。」

  蕭炫聽得妹妹的笑聲,就轉過頭:「誰是姑蘇人?那可是離我們家近了。」

  蕭曼指著葉明淨笑道:「可不就是這位岳妹妹。我一看就知道,只有姑蘇水鄉,才養的出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四位伴讀頓時傻了眼。薛凝之拚命回想,安妃老家是在哪裡。

  蕭炫溫和的打量了一番葉明淨,對著眾人解釋:「……家母祖籍姑蘇……」

  那邊,蕭曼恨不得拉著葉明淨大談特談。葉明淨深感疲憊。果然只要說了一個謊言,就需用無數的謊言來彌補。

  薛凝之見她要招架不住了。趕緊問:「對了。今早,我們在舞劍台時。聽的山上有人吹的好笛子。你們聽見沒有?」

  謝睦笑道:「這可是巧了。昱之也是聽見舞劍台那邊有琴聲。這才來了興致,吹奏了一曲。」

  葉明淨驚喜交加:「那曲笛子,是你吹的?」

  蕭炫點點頭:「見笑了。」

  葉明淨用力搖頭:「你吹的非常好。一定是下了大功夫,才能有這樣的技巧和表現力。」

  蕭炫一愣,多了幾分認真:「岳姑娘也會吹笛?」

  葉明淨嘆氣:「我年紀小,中氣不足。就沒有學。」又問,「我能看看你的笛子嗎?」

  蕭炫猶豫了幾分。謝妍冷哼道:「蕭世子的笛音,乃是江南一絕。他的笛子,不是什麼人都能碰的。」

  四位伴讀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齊靖眼看著就要暴怒。

  葉明淨咳嗽了一聲。微微一笑,輕輕哼起先前的笛聲。然後又問:「若是換個調子,你怎麼吹呢?」她哼了一段G調的『夢裡水鄉』。

  蕭炫越聽越驚訝,揮手讓小廝把木盒遞上來。打開一看,裡面的確是一支琥珀色的竹笛。

  蕭炫道:「先前我吹的那首,是小宮調。」他站起身,橫笛於唇,悠揚的吹奏了一段葉明淨哼的『夢裡水鄉』。道:「這首是正宮調。全筒音作商音即可。」復又讚歎:「真是好曲子。不知岳姑娘從哪裡聽來?」

  葉明淨則嘆了口氣。西洋樂理換算成民樂樂理,簡直是一部龐大的算術課題。這也是她一直都沒有學樂器的原因。

  「我偶爾聽到的。記得也不怎麼熟。」她閉了閉眼,露出落寞的神色。

  蕭炫道:「岳姑娘若是有心。炫雖不才。教姑娘吹笛還是能勝任的。」

  蕭曼吃了一驚。謝妍的眼神更可怕,似乎要將葉明淨吃了一般。

  葉明淨道:「你真的願意教我?」

  蕭炫微笑:「岳姑娘對音律很有天份。說起來,還是炫佔了便宜。」

  葉明淨露齒一笑:「那好。我回去就和爹爹說。到時候,再去找你。」

  蕭炫欣然一笑:「那我就在家等候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約定好。孫承和等人看的張大了嘴巴。

  齊靖皺著眉頭,問謝睦:「蕭世子是帶著妻兒上京的吧。」

  謝睦瞥了他一眼:「當然。」

  薛凝之低聲輕嘆,喃喃自語:「靖海侯世子啊……」



第二十二章 進宮

 晚飯前回到宮中,葉明淨向承慶帝匯報一天的見聞。她重點突出了蕭炫要教她音律的事。

  承慶帝挑了挑眉:「淨兒喜歡音律?怎麼以前沒和父皇說過?」

  葉明淨咬字很重的強調:「父皇,那是靖海侯世子。」

  承慶帝摸摸鬍子:「唔……蕭炫的世子是朕親封的。說起來,昱之這孩子是音律高手,的確風流俊雅。」

  葉明淨哭笑不得,只得提醒重點:「父皇,靖海侯!」

  承慶帝又挑了挑眉,頗有些詫異:「你還知道靖海侯?林珂已經講到海上貿易了嗎?」

  負責歷史和地理的林珂還沒有講到海貿。只簡單提到過靖海侯蕭家。他家原先是周朝靖海公家的手下。李青瑤為帝的時候,國祚動盪,當時的靖海公家族已經腐敗不堪。蕭家先祖和葉承祜聯手,滅掉了靖海公一族,全面接手海上貿易。蕭家在葉承祜登基後,被封為大夏朝的靖海侯。

  而葉明淨關注到靖海侯,主要是因為李若棠的日記。

  李若棠十六歲時嫁入當時的宇文世家,和丈夫過著還算美滿的生活。不料在她身懷有孕後,夫家為丈夫安排了兩個通房小妾。那位宇文公子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李若棠提出抗議,結果娘家和夫家人都勸她想開些。說這是古往今來就有的事,天經地義。李若棠和宇文公子為這事吵的不歡而散。

  若是普通女子,大約也就認命了。厲害點兒的,就下狠手收拾小妾。可李若棠沒有。李若棠在一天半夜時分,悄然走進宇文公子和小妾的房間,制住了三人。當著兩個小妾的面,廢掉了赤身裸?體的宇文公子全身的經脈,震碎了他脊椎柱上的一根脊樑骨。宇文公子終身癱瘓。兩個小妾嚇的昏死過去,後來據說是瘋了。

  李若棠寫了一封和離書,抓著宇文公子的手按了手印。連夜趕往當地官府。天亮後,用了一些手段。正式備案,和宇文公子脫離了夫妻關係。然後,就是千里逃亡。

  李家發出聲明,將她逐出家門。宇文家千金懸賞,要捉她歸案。李若棠驚險交加的離開中原,逃到了東南沿海,最後一直逃到海盜窩。憑著一身武藝和不凡的見解,收服了一小撮海盜。她生下實際上的長子後,將其過繼給當時海盜團夥的二把手夫婦。那對夫婦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李若棠統一了當地所有的海盜,當上了幕後大頭目。

  接著,她開了一家商行。一邊做海貿生意。一邊蒙上黑臉巾,打劫其他大型商行的貨船。迅速累積了大量的財富,並建立了第一支屬於她的私人武裝。被過繼的那位長子,就是周朝的第一代靖海公。

  所以,當葉明淨知道蕭炫的身份時,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承慶帝似笑非笑:「這麼說,淨兒是看上了昱之的世子身份。」

  葉明淨強調:「是靖海侯的世子。」

  承慶帝哈哈大笑:「好!淨兒既然喜歡音律,父皇怎能不幫忙?朕明天就宣蕭炫進宮。」

  蕭炫接到進宮的旨意後,有些摸不著頭腦。塞了一張銀票給宣口諭的太監:「這位公公,可知皇上召我進宮,是為何事?」

  靖海侯家就是有錢啊!宣旨太監滿意的收好銀票,笑嘻嘻的道:「世子不必驚慌。陛下今天的心情很好。對了,陛下說了,請蕭世子帶上笛子。」

  蕭炫更加莫名。只得先將太監請到廳堂喝茶,他轉身到內室去換衣服。

  妻子梁氏替他繫上玉珮,荷包。裝好打賞的碎銀和銀票。擔憂的道:「突然叫你進宮,也不知是什麼事。真叫人擔心。」

  蕭炫替她將一縷碎髮攏到耳後,柔聲道:「我問過傳話的公公了,說陛下今天心情很好。又讓我帶了笛子,想必是有什麼事要我去吹奏助興。」

  梁氏鼻頭一酸:「你堂堂世子,南方文士中素有賢名的雅士。竟然要給人當雜耍助興的,這,這……」說著說著,她語氣就哽咽起來。

  蕭炫嘆道:「我蕭家多年獨鎮一方海域,皇上怎能不猜忌。姑姑在時還好些。若姑姑一去,我們在皇上身邊就沒了說話的人。所以父親才急匆匆的送我和小妹進京。為的就是安皇上的心。」

  梁氏道:「賢妃娘娘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蕭炫搖頭:「我是外臣,即便是親侄子,也不好進內宮的。你且等等吧,**總會有召見你的旨意下來的。你到時再問問娘娘對小妹的婚事有什麼打算。我們在京裡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多聽聽她的意見的好。」

  梁氏低聲道:「若是賢妃娘娘有意讓曼兒進宮呢?」

  蕭炫沉吟:「應該不會。後?宮已經有五六年沒有嬪妃有孕了,只怕是陛下到了年限。我聽說,禮部尚書黃庸行,已經上了奏摺,請求皇上過繼宗族男孩以做嗣子。皇上只批了個『知道了』,就又給發還了。三大書院中,青崖書院和衡山書院都沒有動靜。偏偏是我江南地轄的西林書院,出了學子聯名上書請願,要求過繼嗣子的事。這裡面……唉,還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呢。」

  梁氏替他整好衣服,纖纖素手留戀的撫上他的胸膛。艱難的道:「黃尚書奏摺的事,是永昌侯家謝公子和你說的吧。他的那個妹子,我瞧著也不錯。你要是有意,不妨,不妨……」她強顏歡笑,一雙眼睛早已泛紅。

  蕭炫捧上她的臉,用手指擦了擦她的眼角:「別胡說。那謝家的姑娘,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永昌侯家看著熱鬧,滿京城的勳貴都有他們家的女兒。其實這樣的人家是最危險的。一來,到處嫁庶女,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在親戚相處時反而落了下乘。二來,他家如此鑽營,皇上心裡會怎麼想?你見宮裡頭可有一位姓謝的娘娘沒有?謝家的姑娘進了門,那才真的是給我們家招了禍害。」

  梁氏又喜又憂:「這樣一來,曼兒的婚事就得慎重了。」

  蕭炫點點頭:「橫豎曼兒還沒有及笄,你多帶她外出走動走動,先打聽著再說。」

  *************

  蕭炫進宮後,正逢上散朝。他趕緊避在偏僻的角落裡,儘量不引人注目。帶路的太監笑了笑,順水推舟的遮住他的身形,從小路走到南書房。

  在屋簷下等了一會兒,承慶帝過來了。見著他點了點頭,受完禮後道:「你跟朕來。」抬腳就往上書房走。

  蕭炫走進書齋,見到五位學生後,所有的疑慮頃刻間全部恍然。

  承慶帝道:「這是朕的五公主和幾個伴讀,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吧。」

  蕭炫連忙躬身行禮:「臣蕭炫參見五公主。」心中百味陳雜,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葉明淨微笑:「蕭世子免禮。世子可是來當我的老師,教我音律的?」

  蕭炫連聲「不敢」。

  承慶帝道:「昱之不用客氣。朕這個女兒,向來只埋頭讀書。突然間說對音律有興趣,朕高興的很那。你即教了她,就能當得她的老師。」

  蕭炫還是稱不敢。

  葉明淨道:「父皇,蕭世子不是賢妃娘娘的侄子麼,也算是淨兒的表兄了。不如淨兒就以兄長稱呼,可好?」

  承慶帝微笑:「自然可以。」

  葉明淨就脆脆的叫了一聲:「炫哥哥。」

  蕭炫臉一紅,無奈的應了。

  然後就商討了一下上課時間。葉明淨現在的功課已經沒有前幾年那樣緊了。拜良好的記憶力所賜,四書五經什麼的,她如今已經牢記腦海。廖其珍認為,五公主現下所缺的,是融會貫通和閱歷。這個是需要時間的來奠定的。所以,她現在有多出來的時間可以學習下棋、畫畫、音律等等。這也是作為一個古代標準文人,所必備的基本素質。

  最後,定下了每隔五天授課一個半時辰。也就是說,蕭炫從今天開始,以後將每隔五天進宮一次。臉熟好辦事。這個課程對他來說,無意是極為有利。他謝恩謝的真心誠意。

  蕭炫將需要準備的物品開了一張清單,之後就退下了。臨走時承慶帝告訴他,下午**就會有召見的旨意到他家,讓他回去後做做準備。他意有所指:「聽說你有個妹妹也進京了。都是一家人。不妨一起帶進來給賢妃瞧瞧。」

  承慶帝和廖太傅都離開後。書齋裡立刻炸了鍋。

  孫承和第一個跳起來,很委屈的道:「公主!你竟然叫他炫哥哥。」

  齊靖也憤憤:「你都沒叫過我靖哥哥。」

  江涵頗為哀怨:「好歹你們還有別的稱呼。公主一直都連名帶姓的叫我江涵。」

  孫承和挽了薛凝之的胳膊,義正言辭的道:「總之!我們今天要統一一件大事。就是稱呼問題。公主,其實你也可以叫我和哥哥的。」

  「我呸!」齊靖立刻敲了他一個腦門,「你是哪門子的哥哥?我才是!」

  孫承和捂著腦袋,滿房間的亂躲。同時不甘的叫道:「要說表哥,凝之也是公主的表哥啊!又不是只有你。」

  葉明淨不解的問:「你們都想當哥哥嗎?」

  孫承和立刻挺起了胸脯:「當然!」

  薛凝之臉露微笑,連江涵都是一臉嚮往。唯獨齊靖,他已經是哥哥了。努力要把領頭的『齊』給換成『靖』。

  這四個男孩五年來,天天早出晚歸。和葉明淨相處的時間比家中任何一位姐妹都要多。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男孩子天性就喜歡在女孩子面前顯擺,在蕭炫的刺激下,他們一致認為,自己也是應該當哥哥的。

  最後,葉明淨妥協了一部分。齊靖是靖表哥,薛凝之是凝之表哥。孫承和是小和,江涵是小涵。

  江涵和孫承和強烈不滿。無奈葉明淨得到了齊靖和薛凝之的擁戴。三票對兩票,這兩人完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47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48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謀劃

 中午,葉明淨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吩咐身邊的人退下後。喊了計都過來。問:「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計都道:「查到一些。其中三個文士有功名在身,是為著明年的春闈來的京城。那個甩袖子的人叫原青,字子少。出身西林書院。那個有遠房表兄和黃尚書侄子是同窗的,叫陳智,字子愚。還有一個叫蔣燦,字仲德。除了這三人是舉人外,其他的都是秀才。具體的資料在這裡。」他遞過一張紙給葉明淨。

  葉明淨看了後,取出一個裝訂好的藍皮書冊。拿過一支鵝毛筆沾了墨水,用漢語拼音在本子上記下了這幾個人的資料和桃花塢中發生的事。

  雖然她現在已經有了很好的記憶力。但曾經身為普通的人的她還是習慣於將事情記錄下來。俗話說的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麼。原先是因為怕不保險,才一直沒有嘗試。直到李若棠的日記給了她靈感。漢語拼音在這個時代,比什麼密碼都保險。

  寫完後,她又特意加了註明:敵人。然後放心的燒掉了那一張紙。

  計都目不斜視的看著她一番動作。葉明淨吩咐他沒事了後,逕自退到宮殿陰影深處。

  下午回到上書房,葉明淨問四個伴讀:「禮部尚書黃庸行上奏摺的事,你們誰知道?」

  齊靖冷哼一聲:「那個老傢伙,動不動就滿口禮法規矩。依我看,就是譁眾取寵!」

  孫承和洋洋得意的一笑:「這回你們的消息可沒我靈通了。告訴你們,黃尚書的奏摺,皇上只批了個『知道了』。其它的,什麼也沒說。」

  江涵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回去後,也問過我父親。父親讓我少管閒事,只認真讀書便好。」

  孫承和挺起了精瘦的小胸脯:「你忘了我二姐夫是誰了?」

  薛凝之恍然:「是了。我怎麼給忘了。你二姐夫是董學士的兒子,在禮部任職來著。」

  孫承和得意的道:「是禮部儀制司的主事。別看只有六品,我二姐夫人緣可好了。這事,他早就讓我姐回來和家裡說過了。他怕我心慌,特意囑咐我要穩住心神。過繼這事兒,沒那麼容易辦成的。」

  葉明淨又問薛凝之:「你家裡人又是怎麼和你說的?」

  薛凝之遲疑道:「也是讓我好好讀書。」

  齊靖插話:「你們都算不錯了。我娘可是劈頭訓了我一頓,說我不該攛掇著淨兒表妹去荒郊野嶺的地方。聽些不三不四的話。」

  葉明淨嘆了口氣。四個伴讀到底還是孩子。這次的過繼皇嗣事件,家裡的主事人對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採取了隱瞞的態度。在這邊看來是得不到什麼好情報了。

  下午的課,她根本沒心思上。好容易混到騎射時間,孫承和第一個飛奔出去。齊靖等人見她還在寫寫畫畫,打了聲招呼,也就先行了。

  葉明淨坐在書齋裡托腮沉思。

  一個高個子的陰影籠罩住了光線,一雙指甲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手,抽出了她桌上的紙。

  抬眼一看,是林珂。

  林珂一眼掃過紙頁,蹲下身子,微微一笑:「涼郡王家雖然只有一個嫡子,不過,他胞弟家卻是枝繁葉茂,正室夫人生了三個兒子。」

  葉明淨凝視他片刻,輕聲道:「林學士。我自幼生長在這宮裡,連家裡有哪些親戚都不知道。他們共分了幾支旁系,有多少男孩、多少女孩。現在在哪裡。生活過的怎麼樣,平時有什麼愛好。我全都不知道。」

  林珂輕聲低語,如同呢喃:「公主想知道這些,也不難。」

  葉明淨睜著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信任的看著他:「那就麻煩林大人了。」

  林珂嘴唇微動,低聲輕言:「臣遵旨。」

  葉明淨來到騎射場時,心情好了許多。

  兩個宮女領著一個小姑娘正站在一邊,見她來了,兩眼一亮。直接跑了過來。

  葉明淨笑道:「你怎麼進宮了,什麼時候來的?」

  蕭曼嘟著嘴,假裝生氣:「我不進宮怎麼知道自己被騙了?你裝得可真像!商家女,姑蘇人,竟然連我大哥都給騙了。大哥回來和我說,我還以為他在逗我呢!誰能想到是堂堂公主在捉弄人?」

  葉明淨攙了她的手:「好姐姐,我也是不得已。你不知道,昨兒個,可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出宮門遊玩呢!你就別生氣了。我給你挑匹好馬,你騎回去,當作我的賠禮,好不好?」

  蕭曼甩了手:「可不敢生公主的氣。公主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

  葉明淨道:「那你是不要馬了?」

  蕭曼眼一斜,「撲哧」笑出聲來:「要!幹嘛不要。我要挑最好的,心疼死你!」

  孫承和騎著馬跑了過來:「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囉嗦,快上馬!這回我們的人數可是雙數了,三人一組,比一比騎射怎麼樣?哎,那個蕭曼,你會騎射吧?」

  蕭曼不屑的瞥他一眼:「我還會打馬球呢!你要不要比比?」

  孫承和一驚:「真的!」隨後滿臉羨慕,「父親說,我年滿十四歲,才能正式上場……」然後,他又振作起來:「既然你騎射好,那咱們就來比一比。等我十四歲後,再一起打馬球。」

  蕭曼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下午。

  和嫂嫂一起回到家後,蕭炫擔心的迎了上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梁氏滿臉喜悅:「曼兒投了五公主的緣,騎了一下午的馬,還比了射箭。」

  蕭炫一臉驚訝:「騎射?公主和你?」

  蕭曼點頭,俏臉上健康的紅暈還沒有完全退去:「是呀。公主的騎射功夫很好的。她還會拳腳,和幾個伴讀能斗半天呢。跑的也特別快。父親還說我野,真應該讓他來見見這公主。到時候就知道了,我還是很有規矩的。對了,她還送我一匹小馬,可精神呢!她讓我好好練。說今年秋狩的時候,要和我一塊兒試試身手。」京城裡的大家閨秀都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她一直找不到什麼玩伴。好容易有了一個和她有同樣心性的朋友,蕭曼恨不得能天天在一塊兒玩。

  蕭炫的臉色就凝重起來,小妹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和軍營裡一幫半大小子從小野到大。而能讓小妹佩服的……

  「公主每天都練騎射?」他問。

  「對呀!」蕭曼滿是羨慕,「上書房的課程就是這麼安排的。每天都有。」可以公然玩樂,多好!

  「你跟我來。」蕭炫一臉深思的將小妹帶進書房,屏退左右,「今天你們是怎麼玩的,都說了些什麼。一字不落的告訴我。」

  蕭曼喝了杯茶,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蕭炫沉思:「曼兒,你有沒有發覺公主對你特別親近?比如說,她送了你一匹小馬。那可是進貢的西域良駒,是御馬。你們不過見了兩次面,這禮物是不是太貴重了?」

  蕭曼笑道:「我也這麼問的。她說,她是有事求你幫忙,這才送馬來賄賂我。」

  蕭炫一愣:「找我幫忙?」

  蕭曼看他滿臉警惕的樣子就笑了起來:「看你緊張的!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打聽一些消息。公主說了,她在深宮出不去,什麼朋友都沒有。家裡的親戚也都沒見過。想讓你幫她打聽一下,他們葉氏皇族,還有幾支旁系,家裡孩子多不多,平時都玩些什麼,有沒有和她一樣天天讀書。就這些,簡單吧?」

  蕭炫如同被雷擊中一般,臉色唰白。好半天后才苦笑:「是很簡單。曼兒,這事畢竟事關皇族。大哥自有主張。你出了門就將這問話給忘了。誰都不要提,可明白?」

  蕭曼嘴一撇:「又不是什麼大事。」

  蕭炫大怒,厲聲喝道:「什麼叫不是大事!探聽皇家隱私,這還不算大事嗎!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京城!」

  蕭曼嚇了一跳:「你,你……你凶我……」她眼眶立刻泛紅,眼淚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蕭炫嘆了口氣,儘量放柔了聲音:「曼兒,京城和咱們海疆不同。這裡的人,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你是靖海侯家的嫡女,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蕭家。你要聽大哥的話,大哥不會害你的。」

  蕭曼抽噎了一會兒:「你是說,公主和我好,是想利用你?」

  蕭炫怔了怔,嘆道:「也不能這麼說,大家各取所需罷了。只是……我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然就有這樣的城府。她對你到不至於有什麼壞心,只是她這心眼……唉!大哥是怕你吃虧。」

  蕭曼擦了擦眼睛:「大哥,公主對我好,不是裝的。這我能分的出來。家裡的姨娘們對著我笑,我知道那笑是假的。今天公主也對我笑。那笑,一點兒都不假。」

  蕭炫揉了揉額頭:「也許吧。她畢竟只有十歲,總還是需要玩伴的。那四個伴讀,都是男孩子……罷了,你自己多注意些。宮裡的話,記得別往外傳就行。」

  蕭曼咬了咬唇,沒說什麼。

  梁氏敲門進來,叫他們去吃飯。嗔怪的道:「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妹妹累了一天,還要關進書房訓話。我可不依。飯菜都要涼了,什麼要緊的話非要趕在這個時候說!」

  她招過抱著兒子的奶娘:「來,寶哥兒。和爹爹姑姑笑笑,咱們一起吃飯去。」

  一歲多的小男孩兒咯咯的裂開嘴,露出四個小米牙,衝著父親傻笑。

  蕭炫的心頓時變的酥軟。接過兒子抱在手上:「喂過寶哥兒了嗎?」

  梁氏拉過小姑子,遞給她一條手帕。白了丈夫一眼:「等你來問,人都要餓傻了。寶哥兒自然是吃過了。可你呢?我可告訴你,我們這一大家子都指著你呢,你可不許糟踐自己的身體。」

  蕭炫勾了勾嘴角,抱著兒子走出書房。

  是啊!這一大家子都指著他呢。還有遠在南方的父母弟妹。他需要好好的謀劃謀劃。



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來

 當蕭炫再一次來到宮中,開始正式教授葉明淨音律的時候,他如沐春風的表達了對五公主的善意和願意竭力幫忙的心願。同時,他又強調,公主要的消息,想要打聽的詳細的話,還需要一段時間。

  葉明淨表示理解,為了給盟友一點兒信心,她褪去了孩童的偽裝,鄭重的道:「炫哥哥能幫我,淨兒感激不盡。我知道,過繼之事一旦成功,我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蕭炫驚愕。他原本以為這位公主很早熟,沒想到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竟能將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葉明淨冷笑:「這是他們逼我的,我不想死。」

  蕭炫憑添了幾絲信心。公主如此聰慧,只要心性不壞,再加以有人輔佐。勝算還是很大的。

  一個時辰之後,授課結束。葉明淨帶著蕭炫來到書齋。

  由於齊靖和薛凝之都快要到十五歲了,需要增加一些社交活動。廖其珍給他們的功課就比較靈活機動。一篇課業佈置下去,三五天之後再交即可。每日的習字也是如此。而葉明淨也需要他們替她探聽京城勳貴間的動向。所以,這兩個人現在並不是天天都在上書房。

  書齋裡只有孫承和和江涵。葉明淨示意他們取出從南書房借來的地圖。鋪陳在早已拼好的課桌上。

  「這是我大夏朝的疆域圖。是最完整的一幅,囊括了西域絲綢之路、西南蠻荒小國,北邊寒帶山林,還有大片的海域、海島。」葉明淨的聲音中有一種自豪,「父皇借給我使用十天。我打算複製下來,日後用著也方便。」

  蕭炫按住心底的吃驚。皇上竟然就這麼將地圖借給了公主,看來心中也不是沒有打算的。

  葉明淨繼續道:「既然炫哥哥來了,我們正好請教一下。」她用食指點出瀾江入海口,「靖海侯的府邸應該就是在這裡吧,海軍基地是不是也在附近?商船的航線是哪幾條,最遠到達的地方是哪裡?」

  蕭炫將能講的問題都細細的講解了一遍。葉明淨聽得很認真。雖然不是什麼機密,但由世代鎮守海疆的靖海侯世子講解,還是可以發現很多新視角的。

  這個時代的航海技術,造不出遠洋航海的大船。能攜帶的海上補給也有限。所以,夏朝的海上貿易並不像葉明淨原先設想的那樣,由南方海域向南洋島國進軍。而是從東南沿海出發,沿著海岸線在外海航行。那些貿易交易的地點和國家,從陸路走的話,實際上也是可以到達的。但山路難走,沿途的小國紛爭繁多,遠不如從海上運貨來得方便快捷,安全性也高。

  而和現代地理位置相似的南方海域,受航海技術的影響,並不怎麼繁華。這裡更像一個礦場。李若棠改革了海鹽技術。夏朝百分之八十的鹽都來自這裡。還有珍珠、珊瑚、玳瑁的開採等等。以及一些海產品的養殖業。南方海疆採取軍事封閉化管理。瓊州,是夏朝著名的流放地。鹽場和珍珠採集場的苦工都是重囚犯。對著茫茫大海,跑也跑不了,生不如死。

  還真是科技水平決定了社會進化的速度。葉明淨感慨。一旦遠洋大船誕生,這塊夏朝人眼中的蠻荒之地,就會變成繁華的港口。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呢?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李若棠堅持寫日記的原因。在這裡,通曉歷史進程的她們在某種程度上,非常寂寞。

  蕭炫出宮回到京中的靖海侯府,信心百倍、躊躇滿志。

  內室裡,梁氏拿過常服替他換上,柔聲問:「今天去宮裡,很順利?」

  蕭炫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公主聰明,笛子學的很快。」

  梁氏嬌嗔著打掉他的手:「多大的人了,還鬧!也不怕人笑話。」

  蕭炫趁勢一把摟住她的腰,曖昧的道:「哪個敢笑話世子夫人?可不得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一邊說,手一邊向下移,一直摸到了梁氏豐滿的臀部。

  梁氏滿臉通紅,用手捶他:「這是白天!」

  蕭炫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是是!白天的確不行,要到晚上……」他湊在妻子耳邊低語幾句,「到時候,我可要……」

  梁氏啐了他一口,臉紅的似要滴血。扭頭跑進了暖閣。

  蕭炫滿面春風的來到外院書房。寫了一封信,密封好。吩咐管家:「去請雷師父過來。我有封急信要送回靖海。」

  五天之後,葉明淨收到了兩份資料。一份,是林珂交給她的。另一份,是蕭炫送來的。外帶一份禮部尚書黃庸行的奏摺副本。

  葉氏皇族從高祖葉承祜時代起,子嗣就異常艱難。尤其是李青瑤死後,皇家的孩子就像被收割的稻穀一樣,一茬一茬的往下倒。而活過十歲之後,又基本上都能有驚無險的長大成人了。所以,皇室會給每一位年滿十歲的皇子配備一個天波衛。當然,長大成人後的皇子們還是會有惡鬥和損耗。畢竟,那把最高位的椅子,只有一張。所以,當新皇登基後,原本就不多的兄弟更是變的只有小貓三兩隻。

  不過,這對百姓來說,倒是件好事。皇親國戚越少,他們的負擔就越低。

  葉明淨的曾祖父,成祖皇帝登基後。有三個弟弟活了下來。分別封了豫王、睿王和康王。傳到承慶帝這一輩時,已降成了豫國公、睿國公、康國公。

  葉明淨的祖父,太宗皇帝就差一點了。他登基後,只有一個弟弟活著成年。被封為涼王。兒子涼郡王就是承慶帝的堂弟。

  至於承慶帝,他只有一個妹妹福壽公主還在人世。比起父親和祖父,差的就更遠了。

  很奇怪的是,這四位皇子在遠離了京城後,就像吃了激素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猛生兒子。嫡子庶子一大堆。枝繁葉茂的讓人羨慕不已。葉明淨的曾祖父,成祖皇帝。在暮年的時候,就很羨慕自己的三個弟弟。想著自己時日不多了,便招了弟弟們帶著兒子來京城聚聚。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京城的風水和葉家有衝撞。豫王、睿王、康王,帶來的幾個兒子們無一例外都得了重病。

  三人大吃一驚。聰明的,比如睿王,連忙上奏成祖,說兒子水土不服,快馬加鞭的拖家帶口趕回封地。保住了嫡子的性命。不怎麼機靈的,如豫王和康王。留在京城看遍名醫,最後,帶來的兒子們死的七七八八。活著回去的,也都病病歪歪,難成氣候。

  民間暗地裡有傳言,周朝的末代女帝曾給葉氏皇族下過詛咒,後代子息凋零,直至斷子絕孫。

  傳言加上事實。旁系皇親們,不到萬不得已,是萬萬不會輕易進京的。

  黃庸行的奏摺上,從血緣親厚的角度出發,擬定了兩個過繼人選。一個是涼郡王的嫡次子葉息善,今年十二歲。另一個是涼郡王胞弟的幼子,葉息齊,今年十三歲。

  而在葉明淨的兩份資料,涼郡王還有一位嫡長子:葉息慈,今年十五歲。葉息齊則有兩個同母哥哥,十七歲的葉息正和十五歲的葉息仁。

  黃庸行排除葉息慈的原因很簡單,人家是嫡長子,要繼承爵位和香火的。葉息正同樣也是嫡長子,雖然沒有爵位可繼承,不過年紀太大了,養不熟,也被黃庸行排除了。至於十五歲的葉息仁,黃尚書也說了,年紀還是大了些,唯恐和陛下不親厚。很是全心全意的為皇帝著想。

  年紀大了些?葉明淨冷笑。騙鬼去吧!真要過繼的話,孩子的年齡應該是越小越好。涼郡王家沒有適齡的嫡子。豫國公、睿國公、康國公這三支之下的男孩,卻是從一歲至十歲,各個年齡段都有。什麼人挑不到!

  黃庸行打的主意真當她看不出來嗎?十二三歲的孩子,已到了明事知禮之齡。他們會牢牢記得黃尚書的從龍之功。哼!說的好聽,事實上,還不是有私心。

  有私心就好。怕的就是你沒有私心!沒私心的敵人,只能殺掉了事。

  葉明淨滿意的合上資料。她暫時還不想沾上鮮血。

  又過了一段時日,西林書院學子聯名上書的事終於傳了開來。衡山書院和青崖書院雖然沒有倣傚,不過其學子文士們,到也爭相發表言論。就過繼承嗣一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辯論。一時間,黃庸行的上奏成了最熱門的話題。

  承慶帝一直在觀察著女兒的表現。當他得知林珂和蕭炫各送了兩份資料進宮時,微微笑了笑。對譚啟道:「小小年紀,到也懂得借勢。」

  不過,葉明淨拿到資料後,竟沒了動靜。一連兩個月,民間都已鬧的風風雨雨了,她竟然還不動如山。

  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她嚇傻了,沒了主張。第二,她胸有成竹,後發制人。

  前者,承慶帝本能不想相信。好容易逆天命留下來的孩子被嚇傻了,這怎麼行?再說,就算她傻了,那林珂和蕭炫也不是傻的不是?他們會不給她出主意?

  第二個可能,承慶帝不敢相信。十歲的孩子能如此鎮定、老練,那長大了還得了?

  也罷,事情總還在他掌握之中,他要好好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48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49 AM 編輯

第二十五章 對手(一)

 六月的時候,皇家女眷們再次轉移至西苑避暑。上書房的上課地點同樣也轉移了過來。承慶帝在蓬萊仙島撥了一處半封閉水榭給他們當書齋。

  這一天,孫承和興匆匆的向大家宣佈:他姑姑家的大表兄,陸詔考上秀才了。馬上就要回京城。

  齊靖和薛凝之恭喜他的同時,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齊靖今年十四,薛凝之十三,至今還在陪公主讀書。家族中雖然錦衣華服的供應著他們,可一遇到正事,立刻就把他們撇除在外。十分令人沮喪。

  陸詔考上了秀才,在成人眼中就有了話語權。不會再被當成孩童對待。這讓齊靖和薛凝之的心裡不自覺的泛起微妙的酸意。

  葉明淨把他們不自然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暗笑,小孩子還真是奇怪。看這樣子是妒忌了。也不想想,那陸詔死了爹、死了祖父。跟著寡母在親戚家寄人籬下的生活,不加勁努力能行嗎?人吶!被逼到了絕路上,就會爆發出搏命的潛力。這些道理,她那四位生活安逸的伴讀是不會懂的。

  夏朝的夏天,並不像現代那麼悶熱。也許是因為環境沒有被破壞,也許是因為這裡的地理位置。總之,這裡沒有能曬化柏油馬路那樣的高溫,失去了空調的葉明淨倒也可以忍受。

  水榭建在湖心島上,周圍遍植垂柳,和風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廖其珍今天要考他們對對子。為作詩打下基本功。

  廖太傅出題:「湖邊垂柳綠。」

  葉明淨生怕別人搶了容易對的詞,第一個搶答:「山上杜鵑紅。」

  廖其珍皺眉頭:「還算工整,只是用詞太過粗糙。」這位公主其它方面都好,唯有詩詞一途,實在是粗劣不堪。令人頭痛。

  齊靖笑著瞥了葉明淨一眼,對道:「湖邊垂柳綠,壟間稚麥青。」

  廖其珍微笑點頭。

  葉明淨憤憤的扭頭。薛凝之忍住笑,對道:「湖邊垂柳綠,陌上桑葉新。」

  廖太傅捋鬚而笑,還好、還好,還是有幾個爭氣的。

  江涵歉意的看了葉明淨一眼,對道:「湖邊垂柳綠,堤上飛絮盈。」

  葉明淨氣的要跺腳。

  最後輪到孫承和,他抓耳撓腮了一番,支支吾吾道:「湖邊垂柳綠,那個,那個……水裡鯉魚肥。」

  齊靖「噗——」的一聲,摀住了嘴。肩膀抖動不已。廖其珍氣的鬍子都吹飛了起來。

  葉明淨長出了一口氣。現在她知道親愛的父皇是多麼有遠見了。只要有孫承和在,詩詞這一科,她就永遠不會墊底。

  廖其珍思前想後,覺得從五公主讀書上的聰明勁來看,詩詞一道,不應該如此之差。他找來找去,找了一個原因。公主殿下應該是見識不夠廣,才造成了語言匱乏。比如齊靖對的「壟間稚麥青」。公主殿下見過麥子嗎?沒有。又比如薛凝之的「陌上桑葉新」。公主殿下見過桑樹嗎?還是沒有。所以說,原因就在這裡啊!

  於是,太傅大人宣佈,今天暫時不在室內上課了。他要帶著大家在蓬萊仙島附近走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風光。以便更好的陶冶情操。

  六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揮汗如雨的走著,廖太傅一邊不停的擦頭上的汗水,一邊用心教導葉明淨,如何對景生情,從細微之處發覺佳句。

  葉明淨十分歉然。不善詩詞一道其實是從岳晶晶身上帶下來的現代人通病。她如果真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也許還可以有所發展。可惜,她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皆已定型。只能盡力對出用詞工整的句子。要想把她培養成善詩詞的雅士,除非換成李清照來投胎上身,不然,絕無可能。

  看著鬢髮泛白的老太傅頂著驕陽,認認真真的在教導。她心中五味陳雜。這位太傅,是個完美主義者,五年前剛來教導她時,曾頗有怨言。可經過了五年的相處,現在對她是掏心掏肺,恨不得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所以,對她在詩詞上的欠缺,恨鐵不成鋼到愁白了頭。

  一個小太監跑了過來,回稟道:「廖太傅,皇上請太傅大人和公主以及四位公子去涼亭回話。」

  廖其珍一愣,隨即看到不遠處的涼亭邊站滿了侍衛太監,涼亭裡面有三四個人,坐在正中位置的,正是穿了常服的承慶帝。

  「慚愧,慚愧!」他掏出手絹擦汗,「臣竟沒有看見陛下在那裡。」

  葉明淨道:「太傅,既是父皇有旨,我們還是快點過去吧。」大家也好喝口水,坐下來歇歇不是?

  涼亭裡很涼快,原因在於旁邊有一輛大水車,兩三個壯漢踩著軲轆,將水運到涼亭頂上,再順勢流淌下來回到河中。如同下雨一般。所以,人一走進那裡,就可以感覺到溫度的下降。

  承慶帝看著廖其珍被曬紅的臉,稀奇的問:「廖卿怎麼突然有了遊園的興致?」

  廖其珍喏諾的支吾。西苑的景緻確實不錯,游賞一番也無可厚非。不過人家都是在黃昏,太陽下山以後才行動。這大太陽底下跑來跑去的,除了宮女、太監、侍衛。就他們六個了。若要直言公主在詩詞上有欠缺,他又是萬萬不肯的。

  承慶帝見白髮的太傅一臉窘迫,也就不再多問。賜了他一杯茶水潤嗓子。

  六個人一口就把杯中水全喝乾了,小太監們連忙再滿上。

  承慶帝見他們喝的差不多了,便對身邊的一個四十來歲,看著很精神的中年男子道:「則道啊,你還沒有見過五公主吧。今天正好見見。」

  那男子起身行禮:「臣,黃庸行見過五公主。」

  葉明淨瞪大了眼,原來這就是黃庸行啊!她目前的頭號大敵。

  廖其珍冷冷的轉過頭,好似看見什麼髒東西一樣。

  孫承和對著三個同伴擠眉弄眼,示意他們:看見了沒?就是這個人。

  葉明淨汗顏。皇上還在呢,這幾個就這麼囂張。在敵人面前好歹拿出點架勢,穩重一點好不好?後又轉念一想,這樣也好,惹的黃庸行看低他們也不錯。

  黃庸行則是不動聲色,畢恭畢敬,舉止間沒有一絲不規範。不愧是禮部尚書。

  承慶帝把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好似聊天一般的開口:「淨兒,剛剛則道還在和朕談論,說這宮裡子嗣不豐,大夏傳承難繼。淨兒以為呢?」

  葉明淨剛想回答,這時,涼亭外又走來了兩位大臣。對著承慶帝行禮:「臣,董學成(方敬)參見陛下。」

  承慶帝道:「你們來的也巧,都見見吧。這是朕的五公主。」

  那兩人微微一吃驚,復又給葉明淨行禮。

  朝堂上的事,葉明淨雖然不清楚。不過幾個重要的大臣她還是知道的。董學成和方敬和廖其珍一樣,都是內閣大學士。夏朝沒有丞相。內閣大學士實際上行駛的就是丞相的職責。而方敬,正是內閣首輔大臣,兼任吏部尚書。

  承慶帝又道:「你們來的正好,則道又在朕的耳朵邊嘮叨了,還是過繼宗嗣那件事兒。你們怎麼看?」

  皇帝話音剛落,廖其珍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兩位同僚。方敬和董學成苦笑。今天來的還真不巧。

  董學成的兒子董康雖然在黃庸行手下任職,但他娶了孫承和的二姐孫皎為妻。兩家是姻親。於是董學成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反正他不是首輔。

  方敬想了想,道:「宗嗣之事,的確事關重大。不過皇上正值壯年,膝下又有五公主,此時言之過繼,為時尚早。」說這裡,他頓了頓,話鋒又一轉:「不過,宮中只有五公主一個孩子也確實少了些。民間有壓子之說。臣以為,不妨招些宗族男孩上京居住。家裡男孩子多些,說不定主母就會身懷有孕,產下麟兒。這些事,在民間時常有之。陛下不妨倣傚一二。」

  老狐狸!葉明淨感嘆。這才是政治高手啊!和稀泥的能匠。瞧這話說的,誰都不得罪,又給後續留下了無限操作的可能性。難怪人家能當首輔呢。

  黃庸行目光閃了閃,他也沒想能一步到位。方敬能表露這番態度,已經很可以了。請神容易送神難,宗族男孩一旦進了京,後面的事還不好辦麼?

  董學成附和:「臣以為,方大人說的有理。壓子帶子一說,民間確實盛行。」他想的是,皇上又不是不近女色,說不定真的就又有宮人懷上了呢?

  廖其珍嘆息,事到如今也只能退一步了。畢竟民意還是要兼顧的。

  承慶帝目光轉向女兒:「淨兒有什麼看法?」

  葉明淨眨眨眼睛:「父皇,淨兒聽的有些糊塗。好像黃大人是說,要找親戚家的孩子給父皇做兒子。為什麼?父皇不是有淨兒麼?為什麼還要搶別人家的孩子?」她轉過臉,定定的看著黃庸行:「黃大人,搶別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

  黃庸行一愣,隨即道:「公主此言差矣,皇室沒有皇子,就斷了宗廟香火。這是大事,不是搶……咳咳……葉氏宗族中,男孩子甚多。臣等自然不會去挑人家的獨子。公主多慮了。」

  葉明淨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黃大人的意思是:第一,皇家宗廟沒有人供奉香火。可是淨兒還在呀。淨兒可以去宗廟供奉香火的。淨兒若是不在了,淨兒的孩子也可以繼續供奉。」

  黃庸行一滯,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從李若棠的時代開始,民間招上門女婿傳承家業的,並不少見。他也不能決然的說,五公主的後代不可以姓葉,不能進宗廟供奉香火。

  葉明淨又甜甜的道:「至於黃大人話裡的第二個意思,淨兒就更不明白了。親戚家男孩子多,就可以搶一個過來。是不是就是說,什麼東西,只要別人家多了,我就可以去搶?」



第二十六章 對手(二)

 她一口一個「搶」字。黃庸行聽的頭皮發麻,辯駁道:「公主,這是過繼,不是搶。」

  葉明淨道:「咦?把孩子從親生父母的身邊帶走,從此就不再還給人家了,不叫搶啊?哦——!」她點點頭,「原來換一個說法就不是搶了。孫承和,你不是新得了一柄好弓麼,把它過繼給我吧。」

  「噗——」承慶帝一口茶全噴在了身上。板著臉訓斥:「怎麼說話呢?」

  孫承和膛目結舌,好似不認識葉明淨一般。另外三個伴讀全都低下頭,不停的抖動雙肩。

  黃庸行險些氣炸了肺,青著臉道:「殿下!香火延續,乃是傳承大事。怎可如此胡言亂語!」

  葉明淨依舊用清脆的聲音的道:「我知道啊!香火要斷絕了,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會忍痛奪走別人的孩子。父皇,難道您已經到了香火斷絕的地步了嗎?那淨兒是什麼?莫非淨兒不是您親生的。所以黃大人認為,在您百年之後,淨兒不可以給您祭祀。一定要搶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來祭拜您?」

  這話一說,眾人臉色齊變。黃庸行立刻跪下了。磕頭請罪,連呼「臣不敢」。

  方敬意外的看向這位公主,腦袋飛速的運轉。擁立之功,誰都想要。只不過,高明的棋手從來不會過早的暴露自己的目標。對黃庸行的汲汲進取,他是不屑的。私心擺的這麼明顯,當人都是傻子呢?皇上身體康健,只需採取觀望的中立之態即可。不過現在看來,這位小公主倒是有些意思。

  葉明淨此時,萬分感激李若棠前輩。要是沒有她,黃庸行今天就可以大聲的反駁,女人不可以進宗廟祭拜!而正是有了李若棠這樣一個曠古爍今的女帝,她今天才可以義正言辭的斥責禮部尚書。女人也可以進宗廟傳承祭祀!

  前輩!我不再妒忌你有電腦存儲資料了,也不妒忌你有天下第一的武功了。澤被後人,說的就是您啊!我一萬個感激您當了開路先鋒。回頭,我一定年年去桃花塢祭拜你。

  承慶帝面無表情的讓黃庸行起身:「則道起來吧。淨兒年幼,說話難免有誤。」言語裡是沒有一絲怪罪的意思。不過皇帝陛下的那語氣和臉色,誰都能看出來是惱了。

  也難怪,被質疑戴了綠帽子,哪個能高興的起來?

  就在誰都以為葉明淨已經大獲全勝的時候,她突然又笑了笑,道:「不過,方首輔剛剛說的請親戚家的孩子來京城玩玩,淨兒倒是覺得很好。父皇,我們家是冷清了一些。族裡好多哥哥姐姐淨兒都不認識呢。說起來也確實很不應該。」

  廖其珍一驚,頓時大急:「公主!」

  現在形勢正一片大好,怎麼能自毀長城?

  四個伴讀也是大急,不過他們不敢在這種場合插話。

  方敬卻目光一閃,仔細的盯著葉明淨看了幾眼。換成是他,他也會招這些宗族男孩進京的。過繼事件,在朝堂和民間已有了一定的反響,不是幾句話就能打消的。退步防守,不如主動出擊。只是,這位十歲的五公主難道也是這麼想的?他心神一凜。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就是一個絕對聰明的人……

  不急,不急……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方敬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向黃庸行。難得看見禮部尚書大人一臉青黃的樣子呢。

  承慶帝眼波轉向女兒:「淨兒真的這麼想?」

  葉明淨開開心心的笑道:「對呀!人多熱鬧麼。」

  她在賭,賭的是承慶帝的決斷。她的優勢在於,她是由白鴻送來的,她知道皇家只會有她這麼一個孩子。而承慶帝也同樣知道。她不相信,在自己女兒可以繼承帝位,傳承葉氏血脈的時候。承慶帝會捨得把皇位讓給遠親的孩子。

  那些孩子們的祖父和曾祖父,都曾經是爭皇位的失敗者。真的讓他們上了位,對他承慶帝有什麼好處?畢竟,只有葉明淨的身體裡流著他的血。

  只要父皇心思堅定,其它的,她就不怕。聚到一起好啊,聚到一起才方便宰殺麼。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十足安全的路可走。正面出擊就是最有效的防守。她是個女子,如果連眼前小小的立儲風波都應付不了。將來真的當了女帝,又如何去對決滿朝的大臣和世家勳貴?

  她必須趁著這次事件表現一下自己的實力。同時也需要拉攏一些勢力。

  承慶帝看著女兒堅定的眼睛,心頭很是欣慰。這就是繼承了他血脈的孩子啊!胸有成竹、進退得宜。也許,她真的可以像李若棠一樣,指點萬里河山。

  眾人散去後,五個學生回到水榭。齊靖迫不及待的就道:「淨兒,你剛剛說錯話了!」

  薛凝之也急道:「對呀,怎麼能讓那些人進京呢?他們可是要來搶奪皇上的寵愛的呀!」

  葉明淨不在意的道:「放心吧,他們搶不走的。那可是我的父皇。」

  薛凝之大急:「殿下!你可知道,陛下除了是你的父親外,他還是一個皇上!是皇上,就要為江山社稷著想。兒女私情是要放在一邊的。」

  「是嗎?」葉明淨皺起了眉頭。這點她到沒有想到。岳晶晶那一代人,大多都是獨生子女。在她看來,岳爸爸和岳媽媽的全部傢俬將來都是她的。這也是她那一代人長大後,社會上的普遍現象。家家都是一個孩子,孩子要啥就給啥?

  所以,葉明淨理所當然的認為,承慶帝的皇位將來就是她的。

  「原來,認了兄弟姐妹,就要被分家產了啊……」她托著腮喃喃自語。

  四個伴讀面面相覷,他們說的是一回事嗎?

  方敬和董學成一路離開西苑。方敬問董學成:「介問,你看五公主如何?」

  董學成笑笑,答非所問:「敬公,你我可是難得看到黃尚書失了儀態。竟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吹鬍子瞪眼。真真是丟了我輩的風範。」

  方敬心領神會,道:「那個孫伴讀,就是你家公子的妻弟吧。看著挺結實的。」

  董學成苦笑:「敬公,你是知道我的。你我同為進士出生,憑著為君分憂、替百姓辦事坐到了高位。在皇上和天下人眼裡,我們清流最不該的就是勳貴有牽扯。無奈小兒心眼實在,和那慶國公的嫡女看對了眼。死活非她不娶。我這做父親的,也是早些年汲汲忙碌,疏忽了對他的教導。那孩子生生就變成了個做死學問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若在嫁娶上再不得他的意,實在是不忍心。我也只得咬牙應了。」他知道自家兒子和孫家的關係容易引人注目,便索性把事情都攤開來說。

  方敬見他如此,也只好安慰他:「介問的清名天下有目共睹,斷不會因為一樁姻親就毀譽。說來,慶國公家在勳貴裡,是那有名的不出頭。比之景鄉侯、永昌侯、晉國公家要穩妥的多。」

  董學成搖頭:「敬公,你也不必安慰我。若是孫承和沒有當這個伴讀,慶國公家是不算什麼。現在這情形……有很多事,我就不便開口了。一切,都看皇上的意思吧。」

  方敬得到了答案,微微一笑。既然連董學成這個佔了極大便宜的姻親都按兵不動,他也就先隔岸觀火了。

  承慶帝很快發了旨意,給豫、睿、康三家國公和涼郡王。說是年紀大了,自家親戚們見的面少,趁著現在風調雨順、天下太平。想招幾個孩子進京來見見。當然,旨意*****別強調了,皇帝陛下不強求,各家隨意,想派哪個孩子進京就派哪個,想派多少就派多少。但是,只能是孩子進京。孩子的家長們年紀都大了,還是在封地待著頤養天年吧。

  收到旨意的幾家人心情各不相同。涼郡王沉思了片刻,找了胞弟一家過來商量。

  涼郡王的胞弟從小習慣了聽母親和哥哥的話,成人分家後,秉承了這一優良傳統,凡事必和自家媳婦商量。聽了大哥闡述旨意的話後,他不自覺的把目光投向了妻子。

  涼郡王的弟媳是個活絡人,早就聽聞了過繼宗嗣一說,她看著自家的三個兒子,是越看越覺得有出息。人多勝算大。於是便道:「孩子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京城呢。正哥兒年紀最大,又是哥哥,少不得要帶著弟弟們沿途打點。仁兒和齊兒年紀也不小了,跟著出去見識見識也好。」話裡的意思,竟是要把三個嫡子全都送去京城。

  涼郡王一口水喝在嘴裡,還來不及嚥下去。聽了她的話,差點兒沒嗆著。

  真是無知婦人!不要把雞蛋全擺在一個籃子裡,這麼淺顯的道理竟然都不懂?

  他剛想勸解,涼郡王妃用力的咳嗽了一聲。眼睛朝他一瞥。

  於是涼郡王道:「也罷,你們家的事,你們自己做主就好。我這裡,就是慈兒去。王妃身體不好,善兒留在家裡照顧他母親。」

  兩家定下了進京的人員後,剩下的就是安排隨行家人。之後,將人員名單夾在謝恩摺子裡,送進了京城。

  這一份名單很快就擺到了葉明淨的面前。同樣的名單,還有三份。分別是豫、睿、康三位國公寫來的。

  承慶帝把它們一起擺到了女兒的桌前:「你看看,這些應該就是進京的最後人選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over1234kimo 發表於 2012-6-22 03:49 AM

本帖最後由 over1234kimo 於 2012-6-22 03:50 AM 編輯

第二十七章 對手(三)

 葉明淨先看涼郡王家的,一看吃了一驚:「什麼?葉息正三個兄弟全要來?」

  承慶帝笑了笑:「涼郡王的這個弟弟,朕是知道的。當年,老親王怕他們兄弟倆會為了爵位有罅隙,就刻意的把小兒子養成了沒主見的性子。後來,又怕他分家後日子不好過,就替他娶了一個會理家的能幹媳婦。日子過的到也不錯。只是,這小兒媳出生低,見識就少。過過小日子,理家算賬還行,遇到大事就有些看不清了。」

  葉明淨翻了翻名單,道:「她看不清,有些人還是看的挺清的。這不,豫國公、睿國公和康國公家派的都是成年的嫡子。」

  真的是成年,尤其是睿國公家的葉息矜,二十四歲的翩翩公子,家裡都有兩個兒子了。人家愣是老婆兒子都沒帶,光棍一條的上京。明擺著一副「我已經有後了,不怕和你們扯皮」的態度。

  豫國公家的葉息聆,二十二歲,家中有一嫡子。康國公家的葉息觀,二十歲,家中妻子懷有五月身孕。

  瞧瞧!都是聰明人啊!這三位看上去還真就像只是來京城見識的。

  葉明淨不敢大意。成年人遠比未成年人要難對付的多。世間之事,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勝利者。

  相比之下,涼郡王的嫡長子葉息慈,看著就要單薄許多。但也不排除意外的可能。

  葉明淨合上名單,呼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現在都有些杯弓蛇影了,看著誰都像敵人。左也要防備,右也要防備。真是累!

  承慶帝不動聲色的飲著茶水。

  這是必經的階段。沒有人能幫她,她必須自己學會撥開迷霧,找到事件的關鍵點。

  他看著女兒緊鎖的眉頭,悠然抿了口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歲月。那時候,先皇也一定是在樂悠悠的看著他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直到做了幾十年皇位後,他才明白,當年他以為的那些了不得的大事,在先皇的眼裡,不過是隨手就能處置的小問題,不值一提。是特意給他練手的。現在想想,先皇當日應該也是這樣看著他的吧。

  回到芳菲殿後,葉明淨怎麼都睡不著。第一次打破了天黑不讀書的習慣,就著燭火,看起了李若棠的日記。沒有人能分享她現在迷惘的心情,只能在書中尋著前輩的足跡以求安慰。

  日記中提到了天波衛。天波衛的前身是李若棠創建的一個情報組織。當上皇帝后就改編成了密探團體,兼任皇室保鏢。

  葉明淨放下書,對著燭火發愣。夏朝的天波衛無論是從周朝接手的,還是後來新建的。都不會只滿足於簡單的保鏢工作。它的特務身份,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捨得丟棄。也就是說,承慶帝的手中,有一套完整的情報系統。

  「計都,你在嗎?」她輕聲呼喚。伺候她的人都知道,五公主夜間不喜有人值夜,所以,這個房間裡的人應該就只有睡在床上的她,和在暗中值夜的計都。

  「殿下,我在。」年輕的護衛出現在帳外,等候她的吩咐。

  葉明淨久久的凝視他。李若棠日記裡寫道,她的貼身天波護衛,代號羅睺。她的長子,也就是後來的太子的護衛,代號計都。

  「沒事了,你去吧。」葉明淨收回了目光。羅睺和計都都可以控制天波衛,但前提是,他們護衛的那個主上,是皇帝。她現在還沒有資格動用天波衛的情報系統。上次那幾個文士的資料,應該是計都憑著自己的力量打探出來的。

  計都的身影再次隱藏於黑暗中。

  葉明淨重重的合上帳子。

  李若棠終身沒有立皇后。太子的父親,就是第一代羅睺。

  承慶帝同意了幾位皇親的上京人員名單,派出了四支由禮部官員和御林軍組成的隊伍去接他們。

  一來一去鬧騰之下,等到四支隊伍進京時,已是金秋時節,涼風習習了。

  第一個到達京都的隊伍,是豫國公家。葉明淨領了迎接的任務,一大早就出了宮門,直奔城中的豫國公宅邸。

  說到這宅子,那又是一個悲劇。這個府邸,原先是豫王府,享有親王級別的標準,建設的豪華氣派。等降成豫郡王的時候,房屋被修繕了一番,好些逾制之物就去除了。結果等到變成豫國公時,問題又來了。宅邸的建築面積超標,國公家的房子怎麼能和王爺家一樣大呢?於是,豫國公家生生的被隔出去了一塊。睿、康兩家也是一樣。這三家想著,等再次降爵的時候,房子的面積不是又超標了麼?反正也沒指望在京城住,乾脆就不修繕了,省點兒錢,把家裡的小日子過過好得了。

  這次進京之前,承慶帝特意從東苑借調了一批工匠,替這幾家把房子都修繕了一番。葉明淨來到宅邸門口時,還能聞到牆壁的新粉味兒。

  豫國公府留守的家丁,慌忙請她入內休息。葉明淨搖了搖手:「這是豫國公府,不請自來已是失禮。怎可主人還未至,就先行入內。」

  她執意坐在自己那輛四匹馬拉的豪華四輪大馬車裡,在府邸門口等候。眼看著時間還早,就招呼騎著馬來看熱鬧的孫承和和江涵,一起到車廂裡喝口熱茶。

  秋天的早晨還是有些涼意的。孫承和從善如流,攜著江涵鑽進馬車。車廂裡的面積很大,收拾的和一個小房間差不多。四面車廂牆上釘著米黃色的綿綢,座幾上鋪了厚厚的羽緞。角落裡的紅泥爐上熱著茶水。跪坐在一邊的宮女小桃倒了熱茶遞給他們。

  孫承和舒服的坐下,拿了一個靠枕塞在後背,捧著熱茶啜了一口,滿足的眯了眯眼睛:「唔——,還是這裡面舒服。」

  江涵靠著他坐下,端了杯熱茶捂手,問道:「你們猜,這個葉息聆會是個什麼樣子?」

  孫承和打了個呵欠:「都有兒子的人了,能是什麼樣子?我猜,和我二哥差不多。」

  他口中的二哥,指的是慶國公世子孫思嘉,今年二十五。已育有嫡子。為人穩重老成。

  江涵道:「有兒子的又怎麼了?我就不信個個都像你二哥那麼不苟言笑。炫大哥也有兒子。他和你二哥就不一樣。」

  孫承和撇了撇嘴:「你也太看得起他們了,他們是什麼人?哪能跟炫大哥比。」

  葉明淨抿嘴微笑。蕭炫如今就是這四個伴讀的偶像,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有了蕭炫做榜樣,這四個伴讀變的沉穩了不少。尤其是孫承和,蕭炫說他一句,抵得上別人說他十句。

  馮立敲了敲車廂壁:「公主,人來了。」

  孫承和和江涵精神一振,立刻掀簾子躍下馬車,朝路中央望去。果然,一隊人馬走了過來,領隊的是禮部主客司郎中陳瑞。

  陳瑞遠遠的就看見了那輛豪華的馬車,他自然認識那是誰的。這會兒又看見了孫承和和江涵,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對著身邊的葉息聆說了聲:「公主在前面。」就連忙翻身下馬。

  葉明淨整整衣服走下馬車,兩位伴讀自動站在她身後兩邊。三個人一齊把目光投向前方的年輕男子身上。

  葉息聆穿著紫色團花錦袍,外罩一件寶藍色織錦緞面的斗篷。頭上束髮紫金冠,體態修長,身段風流。

  他滿面笑容的加快腳步,走到葉明淨身邊,親熱的道:「是淨兒妹妹吧,我是你息聆哥哥。」

  葉明淨歡欣的笑道:「我一見就知道是哥哥。息聆哥哥長的和父皇有些相像呢。哥哥一路跋涉辛苦了。」

  葉息聆笑道:「陛下聖恩,息聆有幸進京聆聽聖言,感激還來不及,哪裡就辛苦了。倒是妹妹怎麼在這門口等著,可是家人無禮?」

  葉明淨道:「息聆哥哥,這可是錯怪他們了。雖說都是自家親戚。可這裡到底是哥哥的家,主人還未歸,淨兒怎好自行入內。」

  葉息聆呵呵一笑:「不防事,這豫國公府,咱們的曾祖父可是親兄弟。淨兒妹妹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哥哥在不在都是一樣。來,來!咱們進去說話。」

  葉明淨正色道,「雖是哥哥不在意,淨兒可不能無禮。息聆哥哥一路辛苦,淨兒今天就不打攪了。改日等哥哥收拾好了,淨兒再來拜訪。」

  葉息聆笑了笑:「也好。我今天剛到,確實是亂糟糟的,改日收拾妥當了,一定請妹妹過來玩兒。」

  葉明淨露出歡喜的笑容:「真的嗎?太好了!」她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哥哥不知道,淨兒整天被關在宮裡,可悶了。我還沒去別人家做過客呢!若是息聆哥哥請我,父皇一定會准許的。」

  葉息聆道:「那是。都是一家人,妹妹只管來。」

  葉明淨轉身告辭,在一旁當了半天木頭樁子的陳瑞躬身行禮:「殿下慢走。」

  豪華的馬車緩緩離開。豫國公家的車隊裡,一輛馬車的窗簾掀起一角,一個小丫鬟驚嘆的道:「這就是公主的馬車啊?真漂亮!夫人你看。」

  一張嬌美的面孔張望了一下遠去的馬車,斥責小丫鬟:「還不快放下簾子,被人看見了像什麼話!」

  小丫鬟喏諾的放下簾子,回身端坐。另一個年紀大點的丫鬟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就是貪玩。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京城。到處是權貴人家,一個弄不好就會給夫人惹禍的。」

  小丫鬟有些不服氣:「姐姐說的也太嚴重了。京城貴人雖多,可咱們家公子也不是無名之輩。公子可是正經的皇親。高祖皇帝的重曾孫,尊貴的很呢。這位公主不過才十歲,連個幫襯的兄弟都沒有,急巴巴的叫了親戚過來。咱們公子好意來幫忙,難道還要看人臉色不成。」

  車廂裡的夫人咳了一聲,聲音柔和的道:「好了。都少說兩句。我們剛到京城,還不太瞭解事態,不可給公子添亂。要知道,來幫襯的兄弟可不止公子爺一個。」



第二十八章 對手(四)

 葉息聆走進豫國公府,躊躇滿志的看著滿園鬱鬱蔥蔥的花草。一個十歲的獨生女,久居深宮。她最需要的會是什麼呢?

  身後的女子悄然靠近,替他解開斗篷,柔聲道:「公子,正屋已經收拾出來了,先歇歇腳吧。」

  葉息聆擺擺手:「不急。非嫣,你說,十歲大的女孩子,一般都喜歡些什麼?」

  非嫣嫣然一笑:「公子說的是五公主吧。奴家雖然沒有見過,不過想來那皇家女兒也是人生肉長的,十來歲,正是愛玩的年紀。」

  葉息聆點頭:「不錯,我正有此意。要請她過府好好玩樂一番。如今,那三家的人都還沒來,我們佔了先到的便宜。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和五公主親近起來才好。我想著,小孩子,都是喜歡熱鬧的。她一個人在深宮中,聽說天天要去上書房讀書。休沐日也沒有兄長帶著出宮,想來應該是少了玩樂。我請她過府遊玩,固然可以增加感情……只是,這玩些什麼卻得好好斟酌斟酌。畢竟,這是要匯報給皇上同意的。還有安全方面……」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

  非嫣笑道:「在府裡玩樂,無非就是那幾樣。賞花、遊戲、聽曲。公主平時可有喜好?」

  葉息聆嘆氣:「當今陛下把這個女兒藏的深的很,除了上書房的三位老師和四個伴讀,其他的人幾乎都沒有接觸過。我一路打聽了半天,也探聽不出這位公主有什麼喜好。」

  非嫣問:「那她功課如何?」

  葉息聆見她問這個就有掩不住的笑意:「畢竟是女孩子,讀書差了些。聽說到現在也只能勉強對個對子。詩是一首也做不出來。廖太傅都急得愁白了頭。我今天看她那個樣子,一團孩子氣,只怕平日裡是被拘狠了。」

  非嫣想了想:「既這麼著,就聽戲吧。也別唱那依依呀呀的文戲,小孩子家聽不懂。咱們滄州的飛燕班論起雜耍可是一絕,正好我聽說他們就在京城附近,不如請了他們來府裡。給公主瞧個新鮮?」

  葉息聆眼前一亮。他還記得他小時候第一次看飛燕班雜耍時的情景。三四個大漢壘成人牆,大漢身上又站著兩個女子,兩個女子的背上是一個妙齡少女,身若無骨,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令人歎為觀止。

  「不錯!」他讚道,「京中人士只知戲曲優雅,陽春白雪。卻不知,其實這民間俚戲才更討小孩歡喜。行!就叫飛燕班,我這就去準備。府裡的其它事情,你多費些心,務必要辦的盡善盡美。」

  非嫣笑著應「是」。

  葉息聆走了後,身邊的大丫鬟接過她手上的披風,恭喜道:「夫人,公子爺越發倚重您了。等得了公主的歡心,日後府裡還不是得您說了算。大夫人就算生了兒子又能怎麼樣?」

  非嫣橫了她一眼:「休得胡言,你不知道,這嫡子,男人可是看中的很的。我再得寵,生的兒子也不是嫡子。日後爵位也落不到他身上。」

  那大丫鬟看了看四周,湊到她身邊小聲道:「夫人,嫡子承爵,那是勳貴人家的說法。這天下,有一個地方,可是不管嫡子、庶子,只要你有本事就能繼承親爹的位置的。」她邊說邊悄悄的朝皇宮方向瞥了一眼。

  非嫣目光閃動,口中卻斥責:「好了!你這丫頭,一天到晚著三不著四的。話不能亂說,小心惹禍。」

  丫鬟越發壓低了聲音:「夫人,我聽說民間的學子們都聯名上書了呢,皇上正是拗不過他們,這才招了四家的公子們上京。老公爺有那麼多兒子,怎麼偏偏就挑中了咱們公子?還不是因為公子一向能幹……」

  非嫣低聲喝止:「行了!我知道你忠心。事得一步步來,先把府裡的這場宴請辦好了再說。」

  葉明淨回到宮中時,橘子稟報,今天是蕭炫的授課日,蕭世子已經在上書房的偏室等候多時了。

  錦袍玉帶的蕭炫還是那麼風度翩翩,令人一見就心生好感。葉息聆雖然也打扮的一表人才,可惜氣韻上遠遠不及蕭炫來得灑脫。

  孫承和一見他,就問:「炫大哥,曼姐姐近來可好?最近怎麼不見她進宮來了?」

  蕭炫嘴角微抽,這孫承和每次見到他都要問曼兒的近況。如果不是他年紀尚幼、眼神清明,他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看上他家小妹了。

  「曼兒很好,只是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甚少出門。」

  孫承和一聽就急了。他家大表哥可是已經回來了,蕭曼怎麼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生病?

  「可是生病了,有沒有看太醫?」葉明淨也很關心這個朋友,「我讓江院判去瞧瞧吧。」

  蕭炫連連搖手:「不用,不用。曼兒已經看過太醫了,沒什麼大事。」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葉明淨立刻起了疑心,怎麼看著像是有隱情啊?她想了想:「這樣啊,要不我派苗御醫去你府上看看吧。苗御醫擅長食療。我和父皇日常的膳食都是由苗御醫制定的食譜,吃著效果很好呢。曼兒姐姐可得把身體調養好才行。身體是一切之本,想幹什麼都得有個好身體。」

  蕭炫紅了臉。轉念一想,蕭曼現在的狀況,加上食療也許會好些。便謝著接受了。

  這邊葉明淨也不耽擱,立刻就讓馮立去傳話。請苗御醫有空時,去一趟靖海侯府。

  後面授課時間開始,孫承和和江涵就先去了書齋。

  笛子教學告一段落後,蕭炫一邊保養竹笛一邊問:「聽說你今天去豫國公府接人了?」

  葉明淨用絲帕擦著自己的竹笛,漫不經心的道:「是啊。那位葉息聆,還真是個人才呢。上來就趕著我叫妹妹,親熱的很。我透露了一點兒在宮裡很寂寞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後面會有什麼動靜。」

  蕭炫笑了笑:「能是什麼動靜?你都說了悶了,他還不請你出去玩麼?只是這玩什麼卻是大有講究的。葉息聆此人,風流善玩的名聲在滄州是有名的。到不知他這次要拿什麼來討好你。」

  葉明淨淡淡的笑道:「討好也就罷了,就怕他打的是引誘的主意。我要是弄出個壞名聲,對他們可有利的多。」

  蕭炫皺了皺眉:「他不會這麼急吧。你要是在他府上名聲落了瑕疵。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那可就成了為別人做嫁衣了。」

  葉明淨一臉無奈:「誰知道呢?有時候,對手就是這麼眼界低。豫國公家派他來,本身就很有問題。要是有心摻和吧,應該派個厲害點的。要是想隔岸觀火吧,就該派個淡薄的。這位雖然有幾分才智,卻不是豫國公那支的棟樑。看著,到更像是來投石問路的?我也是不得不防啊!只希望他不會如此眼界吧。」

  對手不按牌理出牌,反而容易攪局。蕭炫想了想:「他那天想必不會只請你一個人。到時候,多帶著人注意些吧。我在外面先打聽著,他剛到京城,想要有所準備,總是瞞不過有心人的。」

  葉明淨點點頭,只能如此了。沒有情報系統還真不方便,什麼時候,她才能有自己的勢力啊!

  下午的時候,苗御醫過來回覆,他已經去靖海侯府看過診了。

  葉明淨問:「蕭*****可是生了病?」

  苗御醫看了看兩個豎著耳朵的男伴讀,頗有些為難。

  葉明淨一怔,難道蕭曼真的有事?連忙趕了孫承和和江涵出去。

  孫承和剛出門,就眼珠轉了兩轉,抓著江涵遛到窗戶根下偷聽。

  只聽苗御醫道:「……蕭*****夏日貪涼,生冷之物吃的太多。體內虛寒。葵水初至,就不免腹痛難忍。臣已經先施了針,也開了食療之方。日後需多加調養……」

  孫承和發現,大多數話他都聽的懂,意思就是蕭曼體寒,肚子很疼。要好好調養。可這體寒和肚子疼又有什麼關係?還有這個葵水初至,葵水是什麼?

  他問江涵。十一歲的江涵也不知道。兩人都很納悶。

  等到苗御醫走了。他就不客氣的問了葉明淨:「你聽得懂那御醫的話?蕭曼得的什麼病?」

  葉明淨支支吾吾:「也不是什麼大病,體質有些虛寒,調養調養就好了。」

  孫承和「哼」了一聲:「你也太不夠朋友了。還瞞我!我都聽見了,苗御醫說她『葵水初至,不免腹痛難忍』。什麼是葵水?」

  葉明淨手一抖,險些打翻硯台。

  片刻後,她嘆氣道:「小和,其實苗御醫說的很多詞我也聽不懂。只知道蕭曼體質虛寒、需要調養。這不就行了麼,難道家裡人看太醫,你都能聽明白太醫的每一句話嗎?」

  孫承和想了想,言之有理。太醫們每一說到病情就掉書袋子,什麼五臟之氣,肝火虛生。他也都是聽不懂的。

  按說這件事原本也就完了。誰知孫承和同學太過於擔心自己未來大表嫂的身體。雖然蕭曼目前和陸詔一點關係還都沒有,但孫承和已經認定她會成為自家的表嫂了。便難得好學了一次,跑著去問了老師。

  偏偏不巧的是,那天林珂不當值。孫承和就直愣愣的去問了廖太傅。

  鬢髮斑白的廖太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你問什麼?」

  「我問您,什麼是葵水?」孫承和大聲複述。

  廖太傅臉漲得通紅:「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氣的兩手發抖,認定孫承和已經學壞了。拿起戒尺對著他的手心就劈劈啪啪的狠打。孫承和一開始還忍了兩下。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又覺得自己很委屈,便滿房間的亂竄。將上書房鬧的個人仰馬翻後,紅腫著一雙手回家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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