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意千重 -【國色芳華】《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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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06 PM

239章 夢醒
  
  牡丹和蔣長揚去給老夫人辭行的時候,杜夫人沒在老夫人身邊,聽說是病了。老夫人蔫壞,明明知曉此刻杜夫人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牡丹和蔣長揚,偏假裝什麼都想不到似的,不懷好意地建議道:「你們去看看她。」
  
  蔣長揚不是喜歡看這種無聊熱鬧的人,牡丹更不想對著毒蛇似的杜夫人。那純屬浪費表情和時間。二人正想怎麼拒絕,一夜沒睡,黑著眼圈的蔣重疲憊地道:「時辰已經不早,他們還有事要做,耽擱不得。」
  
  「不是讓閉門思過一個月麼?能有什麼急事?依我說,就在這裡多住些時日,丹娘昨日伺候得我很舒服。」老夫人很不高興,都到了這個時候,蔣重還護著那個攪家精。按她的想法,就算是顧著前情不能把杜夫人給休了,也要臊臊杜夫人的臉皮,怎麼讓杜夫人難過就怎麼做,好叫杜夫人刻骨銘心一回。做了這種不顧死活的醜事,害了一家子,不但不來賠禮道歉,還躲起來裝病!
  
  自己伺候得她非常舒服?是為了氣杜夫人吧?牡丹忙道:「稟祖母,昨日孫媳婦就和您說過的,要去參加一位故人的洗三宴,這不,禮品都還在家中,沒收拾出來呢,又要寫禮單,又要尋盒子,媳婦還得換衣服,不能丟了家裡的臉。」
  
  蔣重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何氏還算懂事,沒想跟著一起攪,可聖上不是讓蔣長揚閉門思過麼?他還要到處亂竄?蔣重沉重地歎了口氣,低聲道:「剛剛出了這種事,能夠不出門最好就別去。」
  
  他若是知道牡丹是要去景王的外室那裡,恐怕會嚇得坐立不安,一定會極力阻止吧。蔣長揚不以為然地敷衍一句,帶著牡丹行禮告退。
  
  老夫人心疼地看向蔣重:「你也別太擔心,等過些日子,聖上息怒了,自然會重新啟用你的。」
  
  蔣重不敢和她說實話,只得苦笑一聲,敷衍道:「也許吧。」
  
  老夫人便和他商量:「我想了大半夜,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我年紀大了,你兩房妾室都是上不得檯面的,雲清丫頭又臉嫩,都不適合管家,不如,讓義兒早點成親吧?」
  
  蔣重默了片刻,點頭同意了:「我這就去和她說。」
  
  忽然聽得外頭一片腳步聲亂響,柏香滿臉驚恐地流著眼淚跑進來,「啪」地一下跪在二人面前,顫抖著嘴唇道:「不得了,夫人懸樑自盡了!」
  
  蔣重和老夫人都被嚇得手軟腳軟,同時道:「怎樣了?怎樣了?」
  
  柏香道:「幸虧得是發現得早,灌了薑湯,醒了,奴婢不敢讓人知曉,讓松香守著,奴婢就趕緊過來報信了。」
  
  「你做得很好。」蔣重不由多看了這剛被自己懲罰過,臉蛋還腫著的丫頭兩眼。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國公府的人都沒臉出去走動了,這丫頭行事很得體。
  
  一哭二鬧三上吊,已然哭過鬧過,這便該上吊了。一聽說人沒事,老夫人鬆了氣就開始冷笑,這是沒招麼?便板著臉道:「好好兒的,她上什麼吊?」真要想死幹嘛不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死,偏要等到人都在才死?
  
  柏香猶豫片刻,低聲道:「早上起來還好好兒的,後來,說想吃燕窩粥,松香去廚房,沒拿來,又聽了幾句閒話。夫人平日雖然和氣,實則心氣還是很高。」
  
  聽了閒話就想不通了?昨天還呼風喚雨,今日就被人踩踏了,哄誰呢?誰知這閒話是真的還是假的?說不定也是自編自導的。心氣高?那就是說平日的謙遜和氣都是裝的咯?老夫人現在怎麼看都覺得杜夫人假,當下也不耐煩去看杜夫人,冷眼看著蔣重道:「你自己娶進門的媳婦兒你自己去教,教教她什麼是婦德。真要鬧得闔府不得安寧,敗家了她才滿意?」
  
  蔣重無話可說,自去了。柏香是早得了吩咐的,便跪在老夫人面前哭求:「求老夫人息怒,好歹去看看夫人罷。她說她委實冤屈,連您都恨上了她,她覺得沒活頭了。她興許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可她待您,委實是一片真心呀,這是日月可鑒的。」
  
  這便是婉轉的提起當初的割肉事件了,老夫人沉默許久,道:「非是我忘了她的好,而是她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她犯了錯,卻不肯認錯,還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是對事不對人的,此風絕不可長,不然一個個都跟著學,要亂套了。」堅決不去。
  
  柏香無奈,只得回去覆命。卻聽老夫人又在後頭道:「你告訴她,她若真是想要家裡人還記著從前的情分,就安安分分的。不然休怪我不念情分!」
  
  卻說蔣重到了杜夫人房裡,但見杜夫人妝也沒畫,散亂著頭髮,臉兒蠟黃蠟黃地仰面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淚流不止,脖子上還留著觸目驚心的一道紅痕。手裡緊緊攥著一封信,他過去拿來看了,卻是蔣長忠寫來的。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明知她不會是真的想死,可看到她這副慘樣,就算是有裝的,最起碼也有八分是真的慘,蔣重有再多的憤怒此刻都沒法子說出來。只默默往她床邊坐了,良久,方道:「你這是何苦?」
  
  杜夫人不語,也不睜眼,只是眼淚越發流得厲害了,幾乎是以淚洗面。
  
  「你也不用這樣尋死覓活的,下午我讓人去請你哥哥過來,咱們當面說清楚。」蔣重突然發現,杜夫人手腕上帶著金鑲玉鐲子是自己原來送她的,她已經多年沒戴,說是年紀大了,花式太嫩,這會兒見她突然翻出來戴上,心裡頗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不知杜謙有沒有把推給蕭家那件事辦妥了?他要和杜謙說什麼?杜夫人有些害怕,嘶啞著嗓子流淚道:「有什麼可說的?我已然人老珠黃,兒子也不爭氣,對你和國公府沒用了,反是障礙。你們說是怎樣就怎樣,我都認,全是我的錯,只求你念著昔日的好,對忠兒多一分憐憫,讓他有飯吃有衣穿。」
  
  蔣重的心情萬分複雜,難以言表,長長歎了一口氣,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道:「我豈是那等無情無義之人?若非你此番做得太過,我。。。。」
  
  杜夫人突然翻身坐起,眼淚漣漣地朝他撲過去,緊緊抱住了,肚腸寸斷地哭道:「阿重,阿重,我冤枉,我真的冤枉,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心裡難受,恨不得死了才乾淨,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吵了,你說怎樣就怎樣,你知道我願意為了你去死的。。。。」
  
  蔣重的體內有兩個他,一個讓他抱住杜夫人安慰她,另一個卻理智地告訴他,他應該有所保留。他任由杜夫人抱著坐了一會兒,到底起身硬著心腸道:「你好好歇著吧,這事情我自會做個了斷,你若真是無辜的,冤枉不了你,忠兒該有的少不了,不該有的也得不到。」
  
  眼看著蔣重離去,松香同情地看著杜夫人。夫人這一次可虧大了,鬧了這麼一大場,什麼都沒得到。卻見杜夫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來,轉瞬不見。然後杜夫人竟然安安心心地睡著了,全然不似昨夜那般翻來覆去,恨不得把頭髮揪光的樣子。柏香卻是冷眼看著,杜夫人最起碼已經又討回蔣重一半的原諒了。
  
  果然沒有多少時候,廚房就送來了最好的燕窩粥,還連連賠禮道歉。杜夫人沒吃,安安心心地躺著睡覺養顏。下午時分,聽說杜謙來了,與蔣重在書房裡關著說了將近一個時辰,又特意去和老夫人賠禮道歉,又來看她,她羞愧地捂著脖子不見。杜謙站在屏風外頭狠狠罵了她一頓,罵得她眼淚漣漣,泣不成聲。這回倒是老夫人出聲相勸了,讓杜謙別罵了。緊接著老夫人又進來看杜夫人,說是冤枉了她。
  
  杜夫人謙卑地接受了老夫人的慰問,內心得意萬分,這定然是事情辦妥了。果然稍後就傳來風聲,道是杜謙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果然把這事兒推給了蕭家,第二件,就是杜謙保證,會替蔣重設法,爭取早日回去。但蔣重的態度有些模糊不清,可老夫人卻是真的心動了。所以才會有了後來老夫人來看她那一件事。
  
  但最該出現的蔣重沒出現,她一直等到傍晚,蔣重才來,沒說冤枉了她的話,也沒表現出想要利用杜家的關係趕緊回去的意思,而是非常鎮定地通知了她兩件事,首先是他給蔣長忠三年的時間,和杜謙盡力培養蔣長忠,看蔣長忠的表現;其次是今年就把蕭雪溪和蔣長義的婚事辦了,迎娶蕭雪溪過門,到時候幫她理家。
  
  
  第一件事很好,最起碼蔣長揚不是最理想的人選了,蔣長忠的機會非常非常大,杜夫人幾乎已經確定這世子之位是囊中之物;但第二件事很不好,為什麼已經證明是蕭家幹的,還這麼著急地把蕭雪溪娶進門來?還要分了她的權?這是什麼意思?蔣長義也有機會麼?她猜疑地看著蔣重,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雖然妥協了,但他已經不再信任她......
  
  
  
240章 機遇
  
  牡丹到時,豐樂坊秦三娘的宅子前頭已經停了好幾張款式普通之極的車,除了這一點以外,與上次她來時沒什麼區別,一樣的安靜,根本看不出是在辦喜事。但牡丹走到大門處,才知並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不見秦三娘下的帖子不許進,進去了也有專人領著,直奔秦三娘的居處。
  
  秦三娘住的是一幢兩層的小樓,為數不多的幾個女客在樓下喝茶吃果子,低聲說笑,見牡丹進去,都停住了,望著牡丹微笑打招呼。
  
  牡丹笑著行禮,算是與她們見過了。待到坐下後,她放眼一看,竟然全都是年齡與她差不多的年輕婦人,穿著打扮有新潮華麗的,也有普通樸素的,但都顯得很有教養,其中有一個稍微年長些,總照顧他人,看著似是行使了半個主人職責,姓周的婦人,牡丹依稀記得似乎在去年與何志忠餞行時曾經見到過與秦三娘在一處。
  
  因為與牡丹不熟悉的緣故,這些婦人都不再說悄悄話,而是低聲說些吉利話。牡丹不由暗猜,她們應當都是和她差不多的人,表面上都是和秦三娘私交較好,實際上都是因為特珠因由。接著就有一位打聽她的身份,牡丹謹慎地回答自己姓何,其餘一概不提。那些人聽了,也只是笑笑,紛紛說了自己的姓氏,然後也不提別的。
  
  須臾,阿慧下得樓來,笑瞇瞇地與眾人行禮致歉,表示吉時未到,還要再候些時候。眾人便猜是要等景王來都笑著說沒關係。阿慧便上前去引牡丹上樓,牡丹謹慎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她不想表現得與眾不同。
  
  那姓周的婦人見狀便笑:「大傢伙兒都是見過了的,只有您來得遲,沒見過。」言下之意便是她無需顧慮。
  
  牡丹一笑,也就跟了阿慧上樓。秦三娘的房內並沒有通常產婦所在那股因為密不透風而產生的味道,空氣很潔淨。繞過一道素屏風,秦三娘躺在一張白檀香木大床上精神抖擻地望著杜丹微笑,柔聲道:「你來啦?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竟是彷彿知道了昨天的事情,牡丹笑道:「這是大喜事,既然知道了,無論如何都要來恭賀的。」
  
  秦三娘含笑點點頭:「剛才他們把你送的富貴平安給我看了,我非常喜歡。想來,殿下也會非常喜歡。」
  
  景王自己有嫡子,不需要那麼多有野心的女人和兒子,寵你用你是福氣,安分守己也是本分。牡丹看著秦三娘,但見秦三娘眉眼裡都是淺淡的笑容,看著好似非常滿足的樣子。她不由得想,現在是滿足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怨恨?
  
  正說著一個穿著件寶藍紗裙,系石榴紅八幅羅裙,很胖很壯,皮膚有些發黑的婦人懷裡抱著個大紅織金錦緞的襁褓從帳幔後頭繞過來,笑道:「三娘,這孩子胃口真好。」,秦三娘的眼睛笑成彎月亮:「阿姐你別總慣著他,小心抱成一個落地響去,放下就哭,我可沒精神和他淘氣。」
  
  那婦人道:「這麼多人圍著,我要抱抱都要說半日,用得著你隨時與他淘氣麼?」語氣非常不客氣。
  
  牡丹吃了一驚,難道是段大娘麼?果然秦三娘笑道:「這是我大姐姐段大娘,也就是盧五的娘。她聽說我有身孕,放心不下特意拋下生意來看我。」然後又笑對著那黑胖婦人笑道:「阿姐,這就是丹娘了。」
  
  「聽說你很久了,可惜不曾趕得上你大喜。」段大娘方才把新生兒遞到保姆懷裡,轉身與牡丹互相見禮坐下然後指著秦三娘不客氣地道:「一輩子操不完的心。我曾發誓說再不管她的事情,到底是又食言了。」言下之意很不贊同秦三娘在做的事情。
  
  「阿姐!」秦三娘的眼圈微紅.表情有些尷尬。
  
  段大娘歎了口氣,道「哭了,你也是做娘的人了,我不當著你兒子的面說你。」
  
  牡丹有些尷尬。幸虧段大娘很快就不再說這些讓人不自在的話題,而是風趣地與牡丹談起旅途中的一些見聞來,又問牡丹何志忠他們可還好?家裡的生意如何等等。牡丹也就向她打聽江南那一片的牡丹花形勢如何。
  
  段大娘微微笑道:「說起牡丹花來,我此番與一位杭州的老友同行,他是個愛牡丹花的,打算在那裡建個大園子。此番是特意上京中來求名品名匠的,你若是方便,過幾日讓他去你的園子裡看看,你看如何?」
  
  牡丹立刻意識到了其中潛在的商機。她曾經夢想過有一天能夠把她種的牡丹花輸送到大江南北沒有想到這個機會竟然這麼快就來了。她立刻笑道:「沒什麼不方便的。在乞巧節以後過來就行。」
  
  時近午間,阿慧有些焦慮地道:「吉時快到了。洗兒湯已經熬好,廚下酒席也置辦好了......」但是景王還不見來。
  
  秦三娘淡淡地道:「興許是有什麼要緊事情給耽擱了,無妨,吉時一到就洗兒撒錢開席。」臉上半點不高興和失望都看不出來。
  
  段大娘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氣地道:「我來主持吧。」
  
  忽見一位嬤嬤笑瞇瞇地走上桂來,在門口站定了,笑道:「恭喜夫人,府裡讓人賞了酒食金帛過來,人馬上就到,殿下那邊也讓人過來傳話了,道是要領著幾位好友一道過來,馬上就到,讓廚下的酒食做得精緻些。」
  
  秦三娘表現得很是歡喜,忙道:「快扶我起來,下樓去接。」說著果真要穿戴了下床,阿慧又心疼又高興地替她取出衣服首飾來,替她裝扮。眾人忙成一團。
  
  府裡,指的不會是別處,肯定是景王妃了。看來秦三娘的存在對於景王妃來說,根本不是秘密,讓人賞酒食金帛過來,是當眾承認了秦三娘母子的存在,同時也昭示著她這個主母的存在。而景王要領著他所謂的「好友」過來主持洗三宴,更好像是很重視一般。秦三娘表現得非常歡喜,實際上真的歡喜麼?眾牡丹覺得好彆扭。但這就是秦三娘的生活,她不是段大娘,沒什麼權力說三道四。要做一個討主人喜歡的客人,她打起精神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與眾人一起看熱鬧。
  
  景王妃送過來的金帛酒食很豐厚,除了賞了特製的洗兒錢以外,又另外賞了秦三娘全套純金首飾和金泥布料若干,來人說話行事也很客氣,當著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的面,給足了秦三娘面子。
  
  稍後,滿臉喜色的景王又被幾個男客簇擁著過來,在一片恭賀聲中,熱熱鬧鬧地用桃根、李根、梅根熬成的洗兒湯給新生兒洗了澡,重新用景王妃賞的小被子給裹了,抱給眾人看過,說了吉利話,歡笑一回,然後各自入席。
  
  牡丹心中牽掛著還等著她一道去楚州候府的蔣長揚,待到有人一開頭告辭,她就立即起身去與秦三娘告別。秦三娘的房裡靜悄悄一片,她本人正坐在窗前往外頭看,聽見聲響,回過頭來,臉上習慣性地堆滿了笑容,看到是牡丹,甜笑變成了微笑:「要走了?」
  
  看她這表情變化,看來也不是真的那麼開心。牡丹點點頭,委婉道:「雖說你身子強健,但還是該注意一點,好好養著,能夠不操心的事情就別操心了,身子是自個兒的。」
  
  秦三娘沉默片刻,小聲道:「謝你關心了,早些回去吧。殿下適才讓人來說,府上那件事,他都知道了,讓你們放心。」
  
  牡丹默了默,道:「我今日來,不是為了昨日那件事,是真心來恭賀你的。」
  
  秦三娘盯著牡丹看了一回,突然笑起來,笑容流光溢彩的:「瞧,我先前說以為你不會來了,是因為怕你們怕了:這會兒說讓你放心,你卻說是真心來恭賀我的。咱們有誤會。」
  
  牡丹沉著臉認真地道:「我們沒誤會。怕是肯定怕的,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誰能不怕呢?但恭賀也是真心的。你忙著,我告辭了。」
  
  「你慢走。」秦三娘行禮與牡丹別過,目送牡丹走出。阿慧從後頭繞出來,小聲道:「三娘,好像何夫人生氣了?」
  
  秦三娘搖頭:「她不是小氣的人,她只是想和我說,他家不是唯利是圖的人,我看低了她。」或者說,是景王看低了他們夫婦。
  
  牡丹從秦三娘的宅子裡出來,車行不遠,就看到順猴兒在前面路邊上站著東張西望的,一看到她的車就眉開眼笑地跑過來:「這邊走,將軍在東門外頭候著呢。」
  
  沒有多少時候,與蔣長揚碰了面,牡丹將今日的情形說給他聽。
  
  蔣長揚認真地聽著,聽她說到與秦三娘最後說的那一席話時,顯得很是高興:「你說得很好,如果我在,我也是要這樣說的。」
  
  杜丹見得到他的肯定,心裡也歡喜:「段大娘說要介紹一位杭州的客商去芳園裡頭看牡丹花,我答應讓他去看,也許會談成一筆生意,你覺得妥不妥?要是覺得不妥,我便酌情處理。」到底是與景王有關的人,做了這筆生意會不會與蔣長揚惹其他麻煩,她不確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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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章 改變
  
  蔣長揚看著牡丹笑而不語。牡丹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忙整了整衣衫首飾:「你笑什麼?可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蔣長揚卻下了馬,進了車中,擁她入懷,低聲道:「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再妥當也不過了。等人到了,先看看情況再定也不遲。」他是沒有想到,牡丹會這麼快就學會了多想多看多問,最主要的是,她心裡雖然很想做那筆生意,但她最先想到的人是他。還有什麼比發現自己在愛人心目中最重要更讓人歡喜的呢?
  
  牡丹不知他怎會突然間如此熱情,只在他懷裡靜靜地伏了片刻就推他:「怪熱的,馬上要到楚州候府啦,弄亂了我的妝容只怕人家要說我無禮。等會兒人家看見你有馬不騎,非得與我擠一張車,又不知要說什麼。」後面這句話是說給坐在外頭的林媽媽聽的,新婚不過幾日,標媽媽卻已經在她耳邊灌輸了無數的要讓男人在外面特別有面子的話。蔣長揚朝她額頭上「啾」了一口,含笑下了車,重新又騎上了馬。待要到楚州候府附近時,前面卻堵了車。蔣長揚使人去瞧是怎麼一回事,道是前頭有位貴人的車駕被衝撞了,這會兒正當街鞭撻人出氣呢。
  
  蔣長揚挺無奈的,這種事情雖然不是經常發生,但每次一發生總是非得整出點動靜來。急也急不得,這路上的車馬堵得不少,看樣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了,還不知要等多長時候。便叫牡丹下車,走路過去,讓車伕和個小廝留在後頭,等道路疏通了才將馬車趕過去不提。
  
  看熱鬧的人真是不少,那位打人的理直氣壯的,手起鞭落,半點都不含糊,被打的則是護著頭臉,嚎啕大哭。面那一位被衝撞的所謂貴人,端端正正地坐在簷子正中,滿臉是笑,聚精會神地觀看打人,不時還和身邊的婢女指點一下,顯得格外精神興奮。卻是很久不曾見面的清華郡主。
  
  她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豐滿靚麗,素著臉也敢擺出「我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氣勢來,現在的她清瘦了不少,扮相卻是華貴繁複了幾倍。牡丹覺得,她身上有一種東西已經流逝,再也找不到了。例如那種不可一世的驕傲和自信,從前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現在是裝的。真的驕傲和自信的女人,用得著在大街上以欣賞他人的痛苦為樂麼?
  
  蔣長揚的個子高,清華很容易就發現了蔣長揚和牡丹。看到二人並肩而行的背影,她剛剛得到的歡樂瞬間變了味道.興趣大失,陰沉著臉道:「走。」
  
  眾人不敢違逆,一群人匆忙扔了那個挨打的可憐人,忙著驅散人群,再次抬起了肩輿,繼續往前。
  
  牡丹與蔣長揚前行沒多遠,就被清華郡主的車駕越過了,眼睜睜看著清華郡主的車駕進了楚州候府,二人哭笑不得的對視一眼,這可真是流年不利。兩下一撞見了必然尷尬的,還要不要進去呢?
  
  蔣長揚微微一側頭,示意牡丹大膽地往前走:「怕什麼,難道以後見著了她都要退避三舍麼?沒這個道理。走!咱們又不是去她家。」
  
  入內,早有潘蓉的小廝奉命在外候著的,一看見二人來了,立即引了二人往園子裡的水榭上去,連連告罪:「適才突然來了一位客人,推拒不得,世子爺命小人先引二位到水榭上去避暑散熱,他一得了空就過來。」
  
  二人心領神會,曉得那不可推拒的客人自是清華郡主了。潘蓉其實也多長著個心眼,生怕他們遇上尷尬呢。蔣長揚笑道:「不礙事,我一路行來確是熱了。」
  
  二人在水榭上坐了盞茶功夫,遠遠瞧見白夫人扶著碾玉走了過來。牡丹立即扔了蔣長揚,往前去接白夫人:「這日頭這麼大.你身子不便,就別來回奔波了。累著了不是耍處。」
  
  白夫人笑道:「哪兒就那麼嬌貴了.我每日總要走上好幾圈的,你將來也要注意著。」
  
  牡丹微微紅了臉,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有客麼?你不需要照管她?我們是自己人,不要緊的。阿璟呢?」
  
  「阿璟在他祖母那裡睡午覺呢。」白夫人將手中的素紗團扇使勁兒搧了幾下:「你知道我家這位客人是誰啦?」
  
  牡丹點頭:「來時路上看見了。道是有人衝撞了她的車駕,命人將人按在路上鞭打,多少人圍著看,把你家門口的路都給堵死了。只當時沒想到是來你家的。我記得她自從馬上摔下來後,就再也不似從前那樣愛出門,我就只遇到過她兩次。」
  
  「她也就那點欺軟怕硬的本事。」白夫人不屑地將扇子微微一揚,快步走入水榭中,低聲道:「別說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還是來找我的,問我知不知道那瑪雅兒的事情。」見牡丹和蔣長揚都有些尷尬,忙笑道:「不礙事,她以為是劉暢托了潘蓉贖出來的。卻又不肯好好和我說,偏來故作好心地提醒我,潘蓉急了,正和她在那裡斗呢。我聽不下去,便裝著身子不舒坦,過來陪你們。」
  
  卻說清華郡主風聞為瑪雅兒許久了,幾次去尋都被瑪雅兒油滑無比的給避開,一口氣噎著沒法兒散出來。此番驟然聽說瑪雅兒被潘蓉給贖出去了,便想著最近潘蓉與白夫人蜜裡調油似的,怎會突然贖這麼個歌姬出去?分明是替劉暢打掩護。可是她手裡沒證據,楚州候府也不是劉暢私下裡買的那個宅子,不是可以隨便亂來的地方。她若貿然找上門來,定然又是落得比上次還不如的下場。思來想去,就想到這個主意,借白夫人的手把這瑪雅兒給趕出去,然後她再來撿個漏。
  
  所以她來尋的人並不是潘蓉,而是白夫人,可剛說了沒兩句,潘蓉就從外頭進去說她自己不好所以見不得別人好,清華郡主氣得要命,二人一架就吵了起來,冷嘲熱諷的,誰也不讓誰。
  
  蔣長揚起身與白夫人行禮:「是我們給你們惹麻煩了,就讓人直說是我贖的人就好。」
  
  白夫人心情很好地道:「這般客氣做什麼?潘蓉已經讓人去請劉暢了。你們難得過來,等他們走了,好好做上一桌子菜,好生說說話。」
  
  蔣長揚道:「既然來了,飯是一定要吃的。只是我們打算把人接回去,還要煩勞弟妹讓人去通知瑪雅兒一聲,讓她收拾收拾。」
  
  白夫人微微皺起眉頭來:「這會兒你們就把人領回去?不妥吧?」
  
  牡丹和蔣長揚對視了一眼,無奈地一笑,所豐人都知道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白夫人斷然道:「要接回去也不是這時候的事情,等過了這幾日,我暗裡讓人送過去。
  
  忽聽清華郡主的聲音遠遠響起來:「白阿馨!你也是女人,你我當年也曾一起喝過茶說過笑,我什麼地方得罪過你了?我不舒坦,對你有什麼好處?你當心得報應!」
  
  三人吃了一驚,抬眼朝來聲處看去,只見清華郡主滿面怒色,扶著個婢女,從園子那頭的小徑上一瘸一拐地快步走過來,身後還跟著氣得跳腳,又拿她沒法子的潘蓉。
  
  白夫人淡淡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一副我懶得同你講,和你講也講不通的模樣。倒是牡丹聽到清華郡主這話,實在不過耳,便要開口說話,白夫人暗暗握緊她的手,示意她別管,低聲道:「不幹你們的事,她這是衝著我來的。」
  
  潘蓉恨得要死,不管不顧地道:「你再亂說休怪我不念往日之情!都和你說了幾遍,和劉子舒沒關係!你聽不懂人話麼?」
  
  清華郡主氣憤得無以復加,一眼看到旁邊立著的蔣長揚和牡丹,不由又氣又恨又尷尬,立時閉緊了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想過來也不是,想走更顯得她怯了牡丹似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臉上慢慢堆起了笑,慢慢走了過來,看著牡丹道:「這不是丹娘麼?你怎麼在這裡?」
  
  牡丹笑道:「出門訪友。」
  
  清華郡主竭力保持著風度,走到水榭中坐下,目光在蔣長揚和牡丹身上來回逡巡,以勝利者的姿勢不懷好意地道:「聽說你大喜,我本想送一份賀禮的,但子舒說不太妥當,故而沒送。你若是不介意,我改日補上一份?但願你這回琴瑟和鳴,長長久久的。」
  
  牡丹到此確定,清華郡主完全變態了,果然是需要到處找平衡找自信,她正要開口,忽聽蔣長揚一本正經地道:「謝郡主好意。凡事都討個好綵頭,賀禮也不是亂收得的,您的賀禮留著自用罷。」
  
  潘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華郡主張了張口,看看眾人忍笑的表情,方知自己早成了眾人眼裡的笑話,憤怒無比,挖心挖肝的疼。靜坐了片刻,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潘蓉歎道:「這回慘了,我們全都把她給得罪了。這回回去後不知要想個什麼主意來報復我們呢。」然後去撞蔣長揚的肩頭:「蔣大郎,我不管,你欠我家一個大人情。」
  
  
  
242章 越來越好
  
  蔣長揚一肩膀將嬉皮笑臉的潘蓉撞了開去,笑道:「我這些日子正好有空,待過了汾王妃的宴會,請你們去芳園住些日子如何?」
  
  「好呀,好呀!前些日子我還說,這天氣太熱,不如去莊子裡住著消消暑,奈何家裡總說就是我與阿馨去太過冷清,也擔心阿馨禁不住顛簸。反正阿馨也要去參加汾王妃的宴會,你們留我們住下,自是求之不得。」潘蓉一邊歡欣鼓舞地叫,一邊偷偷看了白夫人一眼,白夫人低頭玩弄著扇子的流蘇,並不理睬他。
  
  潘蓉不露痕跡地往她身邊挪了挪,涎著臉道:「阿馨,依我說,我們不如早點過去更妥當。這樣你可以多休息幾日,等到正式宴會那一日,你就精神了。」
  
  白夫人道:「我要帶阿景一同去。,」
  
  潘蓉為難地摸了摸頭,終究是道:「好。」
  
  然後有些尷尬地看著蔣長揚和牡丹解釋:「阿景的祖母擔心他纏著阿馨,影響阿馨休息,所以拘著他。」然後同碾玉道:「去同老夫人稟告,就說阿景的蔣家大伯來啦,讓他一醒就過來見客。」
  
  牡丹聽這意思,好似是白夫人與楚州候夫人又因為潘景的教養問題鬧矛盾了,不過所幸的是,從前白夫人是孤軍作戰,現在有個潘蓉幫著她了。若非如此,白夫人也不會這樣同潘景提要求。固然婆媳矛盾不好,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二人的感情卻似是提升了層次。所以牡丹還是很替白夫人高興的。
  
  沒有多大一會兒,碾玉和一個穿藍色短襖的陌生婦人一道陪著潘景過來,潘景看到牡丹和蔣長揚就羞澀地笑,無論牡丹怎麼逗他,他都靠在白夫人身邊緊緊揪著白夫人的衣服不動彈,也不叫人,就是抿著嘴笑。
  
  碾玉回道:「在碧紗櫥外頭聽見裡面靜悄悄的,都以為他是睡著的。老夫人聽見奴婢的回話,叫乳娘進去一看,正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帳頂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醒了的,難為他一直不動。」
  
  白夫人嚴厲地看了那婦人一眼,輕聲問潘景:「既然醒了,為何不叫乳娘?」
  
  潘景小聲道:「我不想睡,一直沒睡著的。和祖母說,祖母說該幹什麼的時候就要幹什麼,不想做也得做,習慣了就好了。」
  
  好好的孩子養成這樣害羞內向拘謹的性格,真的是因為害怕隨了潘蓉的性子,又出一個浪蕩子,所以從小就這樣框著麼?白夫人心裡非常不舒坦,卻還是放下此事,低頭溫柔地勸潘景:「這是給你小人偶陪你玩的丹姨呢,還記得麼?你若是肯叫她和大伯,他們就邀請你去他們家莊子裡玩,可以騎馬,可以和大黑狗玩,還可以在河裡撈小魚,他家還有好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都可以給你做哦......」
  
  潘景猶豫了許久,方才低著頭小聲道:「丹姨,大伯。」
  
  潘蓉誇張地將一隻手罩住耳朵,側頭對著他道:「你說什麼?我們聽不見呀,大聲點兒!」
  
  白夫人就鼓勵潘景:「你看,爹爹都說聽不見呢,叫給他聽聽!
  
  讓他知道你的聲音有多大!」
  
  潘景偷看了牡丹和蔣長揚一眼,紅著臉鼓足力氣大聲道:「丹姨!大伯!」
  
  眾人便紛紛誇讚他,蔣長揚走到潘景面前蹲下,平視著他的眼睛溫和地道:「阿景叫得真好。大伯正式邀請你跟著你爹娘一起去我們家莊子裡玩,好麼?」
  
  潘景紅了臉,轉身要往白夫人懷裡撲,白夫人將他拉過來面對著蔣長揚,低聲鼓勵道:「阿螺,大伯當你是大人了啊,娘和你說過的,別人邀請你去他們家玩的時候,你要怎麼做?」
  
  潘景看著蔣長揚,蔣長揚仍然耐心地蹲在他面前,和氣地看著他微笑,他終於板起小臉,嚴肅地對著蔣長揚道:「謝謝大伯,阿景一定會去的。」
  
  蔣長楊像對待大人似的,輕輕拍拍他的肩頭,笑道:「阿景真是懂事,真有禮貌。」潘景害羞的微笑起來,神態放鬆了許多,不再像適才那麼拘謹了。
  
  牡丹含笑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有很多東西可以跟著白夫人學習。而蔣長揚對待潘景的態度,則讓她對新生活更加充滿了憧憬和嚮往。他和她,一定能把小家建設得很好的。
  
  潘景放下拘謹後,很快露出了兒童的純真和可愛,爬高下低,和牡丹躲起了迷藏。在經過接連幾次失敗之後,他甚至試圖藏到白夫人的裙子裡去,被潘蓉提著衣領扔了出去,又被蔣長揚在半空中給接住了。他興奮得滿頭大汗,纏著潘蓉和蔣長揚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那二笑著將他扔過來扔過去,他發出一聲聲快樂的尖叫,那穿藍色短福襦裙的婦人嚇得臉色煞白,去和白夫人低聲道:「夫人勸勸吧,要是有個閃失什麼的,可不是耍處。」
  
  白夫人淡淡地道:「他是個男孩子,不是個女孩子。出了事情有我兜著,不會牽連到你。」遂不再理會那婦人,搖著扇子和牡丹低聲道:「這會兒才好歹有點孩子的樣子。以前還沒什麼理由可以把孩子一直拘在身邊,現在我身子重了,理由一大把,就是不讓阿景跟著我們一塊兒。原來的乳娘也給辭了,說是太嬌慣,換了這個來,也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好,就是感覺不好。」她苦笑了一回,「我不是嬌慣孩子的人,但也得看場景吧?不是什麼時候都嚴厲就好的。」
  
  潘蓉似有所感,有些憂鬱地回過頭來看了白夫人一眼,討好地對著她笑。牡丹看在眼裡,便勸她道:「總會越來越好的,你看,現在比起從前來不是就好得多了麼?有事還是應該多與他說,多一個人多點法子,別總一個人悶著,對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要是想陪孩子,就多往那邊走動走動,為了孩子臉皮厚點也沒什麼,總不能把你趕出去不是?有母親在身邊,孩子的膽子總是要壯一點的,學什麼也要快一點。」.眾白夫人默了片刻,笑道:「我算是知道為何喜歡和你說話了,無論什麼事情聽你一說,就感覺都有辦法,不是問題。」
  
  忽見一個小廝過來行禮道:「劉寺承來了。聽說郡主已經走了,仍說要進來與夫人賠禮道歉。」
  
  潘蓉笑道:「罷了,要他賠什麼禮道什麼歉?別見了面又扯不清,你們坐著,我去一趟。」言罷跟著那小廝去了。
  
  眾人都以為他不會去太久,誰知去了兩盞茶的功夫仍然不見人歸來,使了個小廝進來道:「跟著劉寺承一道去了。劉寺承來時那位衝撞了郡主車駕的還躺在街上哭號,許多人圍著看熱鬧。他覺得不妥,道是趁著天色早,請世子帶兩個人手出去幫幫他,將這人送到養病坊中去,請醫博士過去看看,把傷治好。世子推辭不得,只得跟著他一道去了。讓小的與客人賠禮。」
  
  白夫人問那小廝:「劉寺承自己沒帶著人麼?可有生氣?」
  
  小廝道:「只帶著秋實一個人。看不出來有多生氣,一看到世子就行禮說讓給您賠不是,其他什麼都沒說。」
  
  白夫人見問不出什麼來,便使他下去。
  
  幾人面面相覷,這夫妻二人唱的是哪一出?一個當眾行惡,一個當眾行善,倒似是對著幹一樣。只是劉暢竟然學會行善了,這真是讓人想不到。按著牡丹的理解,他必然又是別有所圖的。想想看呀,清華那嘴臉她現在看著都煩,更何論劉暢?可是劉暢卻到處替她擦屁股,自然不是因為心疼她,替她著想,怕她最後獲罪什麼的,而是純屬反襯他自己呀。大好人和大壞蛋,誰是誰非一目瞭然。
  
  潘蓉去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歸來,並不提劉暢,匆匆忙忙地叫人招席,低聲抱怨道:「還說好好吃喝一頓呢,眼瞅著這一耽擱天又黑了。」
  
  幾人一直說笑到暮鼓響起,方才散了席,潘蓉送蔣長揚與牡丹到門口,小聲同蔣長揚道:「劉子舒知道是你們贖的人了。他那個人小氣記仇得很的,未必會找你們的麻煩,但一定會想法子找瑪雅兒的麻煩。」他有些痛苦地看了看牡丹,摸了摸頭:「我夾在中間為難得很。幫著你騙他,心裡覺得對不起他,又去替他做幾件事,然後他知道了,又去勸他,又來提醒你,就和個小人似的。」
  
  蔣長楊微微一笑:「知道你為難。今日給你們惹了這許多麻煩,我們真是很過意不去。不過不找你幫忙是不可能的,誰叫你那麼合適?過兩日你們來的時候,把瑪雅兒一併帶到我們園子裡去罷。」
  
  潘蓉苦笑著捶了他的肩頭一拳:「等從你們莊子裡回來,我就要去光祿寺了,以後早晚應卯,再沒從前那麼清閒自在。」
  
  蔣長揚道:「好事兒呀,你終於想動動你的懶骨頭了。」
  
  潘蓉低聲道:「總不能叫我在父母面前連說句話的資格的都沒有吧?連自己的兒子該怎麼教養都沒有發言權。我這些日子方才驚覺過來,我從前是白活了。」他低低地說了一句:「我還想替我哥報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07 PM

243章 小姑
  
  汾王妃的宴會是定的七月初六,也就是七夕前一日。因著汾王府的人初四就要進駐芳園準備宴會相關事務,牡丹便決定初三這日的傍晚與王夫人、白夫人他們一同前往芳園。
  
  此番與從前牡丹獨身一人時不同,前前後後需要帶幾大車東西,要跟去的人也多了許多。雖有管事們打理,早就提前對著單子把東西都清點好了的,但林媽媽就是個操心的命,總生恐別人把牡丹的東西給弄丟,或者是沒裝好,一大清早起來就對著單子點牡丹的首飾和衣服,點了一遍不放心,又清點二遍,還覺著不夠,又要添。
  
  外面裝車的催了一遍又一遍,她總是喊慢慢兒地來,急不得,要是牡丹宴會時突然要用著什麼,拿不出來怎麼辦?眼看著牡丹要帶去的衣服和首飾越來越多,外面的人又催得急,寬兒和恕兒便都去勸她,偏生動不住,只好去和牡丹說。
  
  牡丹聞言也只好放下手裡的事情去找林媽媽:「媽媽,單子是我早就擬好的,對著那個拿齊全了就沒事兒。」
  
  林媽媽語重心長地道:「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攤,雖是自家莊子裡,到底比不得在這裡方便不是?若是平常的宴會,老奴也不管您,隨便配,隨便穿,左右人才在這裡,即便拔不了尖也絕對不會落後。可是這次不同,一定會有許多宗室貴婦,您的衣服首飾不能和人家犯沖,又不能白白浪費了王妃的這番心思,不多帶點怎麼能行?」
  
  牡丹說不過她,只得笑道:「隨您吧,但不要把家都搬過去了。」
  
  林媽媽心情很好地道:「就算是把家搬過去郎君也不會說什麼。」
  
  牡丹搖頭:「這倒未必,適才我替他收拾衣物,他都嫌麻煩,說弄這麼多去做什麼?換得過來就行了。」蔣長揚對於衛生是講究的,但對衣服款式等純粹沒任何追求。基本是給他什麼,他就穿什麼。
  
  林媽媽便撲哧一聲笑起來:「寬兒和恕兒私底下曾經議論過這個問題,猜郎君對衣物注重大概只限於想討您歡心的那個時段。過後就忘了。」
  
  牡丹前後一聯想,是這麼一回事便道:「若是我與他一件粗布衣服穿,看他穿是不穿?」
  
  忽見蔣長揚背著手走進來,笑道:「原本可能會穿,不過因為要襯你,是怎麼也不穿了。」
  
  林媽媽和寬兒等人見他進來趕緊起身行禮問好。蔣長揚四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帶的東西果然多,是不像從前了。」
  
  到底牡丹才嫁過來沒多少時候好些事兒和人都還不那麼熟悉,林媽媽便猜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什麼了,便要將先前說服牡丹的那一席話拿出來說,卻又要先開脫牡丹:「丹娘適才也說不用這麼麻煩,但老奴想著這宴會不是尋常宴會......」
  
  卻見蔣長揚不以為意地道:「東西多,再裝一車就好只是抓緊了,他們還要先送過去,下會兒日頭毒,趕路的人辛苦。」
  
  這卻是面面俱到了,而且是為下人著想。林媽媽老臉微微一紅,口服心服地行禮低聲應了是,蔣長揚便叫牡丹跟他出去:「丹娘,你來。」
  
  壯丹快步跟了他出門,笑道:「猜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什麼事你說吧。」自己嫁過來開始,家裡一應事務便都是鄔三或是管事直接與她交割,蔣長揚就只是在一旁看著,也輕易不會插嘴,只偶爾在人情來往上提點她一下。他也多喜歡在書房那邊和袁十九等人一起呆著似這般突然找過來,必然是有事。
  
  蔣長揚微微一笑:「知我者莫如你國公府適才使人過來了,說是要讓我們此番把雲清一併帶過去。」
  
  牡丹心裡有些不舒服:「不是說汾王妃並沒有請雲清麼?我們這樣貿貿然地帶了過去不妥當吧?」因為請了她,汾王妃也給面子,請了老夫人和杜夫人,她婆媳二人要過去赴宴都不肯把蔣雲清帶過去,卻全推給她,讓她來討人厭。
  
  「正是因為汾王妃沒請,她們彼時赴宴帶過去不妥,所以才計算著要我們提前把她帶過去,就說是跟著我們一道去玩耍的。到時候也不一定非要她出來,還看汾王妃的意思。」
  
  蔣雲清到了婚配年齡,卻名不見經傳,如果想要最大範圍內的爭取一門好親事,汾王妃的這華宴會的確是最佳露臉時機。但就不知道,這個主意到底是杜夫人還是老夫人的,又或者是蔣雲清自己爭取來的?蔣長揚若是想拒絕,一定早就拒絕了,這般特意來與自己說,難道是已經答應了?牡丹想了想,便收拾了情緒,問蔣長揚:「那你是怎麼考慮的?」
  
  蔣長揚道:「她雖然和我們不親,但確實也是到了婚配適齡年齡,她也不容易,和咱們也沒什麼衝突......」而且說的時候,人就已經送來了,難道叫他把蔣雲清立刻給送回去?對著蔣雲清那張又羞又怯又害怕又祈求的臉,他做不出這種事。
  
  牡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應道:「好,但咱們還是得和她說清楚,盡人事知天命。還有她到了咱們的地盤,得聽咱們安排,不許隨便擅自行動。」不管是誰的主意,事情若是成了不佔功勞也就算了,別事情不成,卻全部推到她和蔣長揚身上去,那才是費力不討好。
  
  蔣長揚見她應了,忙道:「一定是要說的,這不好聽的話就由我來說。你只管和她說好聽的就是。」
  
  牡丹笑起來:「就是你易會替人著想。既然要去,就讓她今日和我們一起過去罷。」才要叫人去接蔣雲清,蔣長揚苦笑道:「不必了,人適才就己經送過來了的。」與牡丹猜測是否與杜夫人有關不同,他猜測的是老夫人一定是為了國公府,準備充分利用艙雲清的價值了。而蔣重,應該也是贊成的。
  
  霸王硬上弓,這真是想不到的,國公府的女兒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當然,倘若不是期望值太高,也原本用不著的。牡丹無語望天。少不得還要去招待蔣雲清一回,套點話出來。
  
  能夠順手幫蔣雲清一把沒問題,但她總不能因為蔣雲清的緣故,就給她和蔣長揚惹一身騷。
  
  蔣雲清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間花廳裡,透過湘妃簾半卷的窗戶往外頭看。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外面一塊玲瓏別透的太湖石像極了一隻俯衝的仙鶴,而下面又剛好懸著半池碧水,裡面蓮葉荷花長得粉粉嫩嫩的。整個園子清幽中又帶著一種蓬勃的朝氣,讓人看見了心裡就喜歡,完全不似國公府那種沉重壓抑的氣氛。她不由暗想,若是她也有這樣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園子就好了。
  
  她還是第一次到曲江池這個別院來。從前這院子是王夫人的嫁妝,和離後就一直托給汾王妃管著。但她每年上巳節時來曲江池踏青,從這裡經過,總會聽府裡的老人提起來,說當年的時候春日就住在這裡,想什麼時候出來遊玩就什麼時候出來,是何等的愜意,哪裡像現在這般一大清早就從家中出發,到了這裡人都乏了。
  
  那時候她小,也覺得在這裡有一座園子的確是件非常愜意的事情,便向人打聽為什麼現在沒有了,那些人卻什麼都不肯說了。沒有過幾年,府裡的老人漸漸的越來越少,只剩幾個鳳毛麟角一樣的存在,卻要麼是些鋸嘴葫蘆,要麼就是些諸如老湯之類兩面三刀的陰險小人,都沒人能說得上話。
  
  一直到蔣長揚突然歸來,她才知曉這別院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其中有這樣的過往。剛開始的時候.她和大家一樣,對這個從未出現在她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了就彷彿是要奪走國公府一切的大哥本能地帶著一種抗拒排斥心理,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求助於他們。
  
  她自己很清楚不可能得到他們的全力支持,就連與自己生活了這麼多年的親祖母和親父親都沒能把自己的婚事全部放在心上,又怎能指望他們呢?不過這一次確實是得到了三哥的指撥和幫助,才讓祖母動了心,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大哥當時是沒拒絕,但這位看著和善,卻輕易就把祖母給弄得沒法子的嫂嫂,會幫她到什麼地步?假如蔣長揚和牡丹幫了她這個忙,助她跳出去,她想她一輩子都會感激他們的。
  
  外面傳來環珮的叮噹聲,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鬟笑瞇瞇地將水精簾子捲起來,屈膝行禮問好。牡丹帶著一股蓮花清香,含笑穩穩走了進來:「雲清,聽說你要跟我們一起去芳園?」
  
  蔣雲清飛快地起身與牡丹行禮:「雲清見過嫂嫂,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客氣」客氣也客氣不了,牡丹拉她坐下,認真打量蔣雲清。蔣雲清的眉眼長得像雪姨娘,卻長著個與蔣長揚類似的下巴,遠遠談不上美麗,只能叫端正而已。本身是庶女,又長得不美麗,也難怪老夫人一直不上心。倘若蔣重不被停職,只怕此番也想不到她,從這方面來說,蔣雲清是可憐的。
  
  
  
244章 賣了
  
  蔣雲清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每次一開口說話,那香味兒就特別明顯,這香不同於平常所用熏香或是佩香。牡丹微微一笑:「雲清用的這是什麼香?聞著挺好聞的。」
  
  蔣雲清的臉微微一紅:「我不比嫂嫂,不懂香的......」就聽她身後一個媽媽笑道:「回少夫人的話,我們娘子這香味兒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然間就......」
  
  那媽媽穿著件棗紅色的短襦,配的麥黃色長裙,頭上插著仿犀角梳子,帶了對赤金耳環,尖膚白白淨淨的,看著似是個平日比較得臉的婆子。牡丹掃了她一眼,就微笑著垂眼看著面前的茶盞。一個原本並不算美麗的女子突然間身體就產生了香味兒,是一個好賣點。
  
  蔣雲清看了牡丹的表情,猛地豎起眉毛來,低聲斥那婆子:「閉嘴!什麼時候輪到你插話了?」然後回頭望著牡丹誠懇地道:「嫂嫂,我平日不懂香,公中給什麼就用什麼。這次是因為祖母說我年紀大了,應該注意一下,便給了我兩匣子五香丸,說是用的豆蔻、丁香、藿香、零陵香、青木香、白芷、桂心、香附子、甘松香、當歸、檳榔這十一種做的。讓我時常含著咽汁,道是五日口香,十日體香,十四日衣被生香,二十一日下風人聞香,二十八日洗手水落地香,三十五日後摸過的東西都香。」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覷著牡丹的表情道:「到底也是祖母的一片心意,用著香味兒也還好。我自你們走後的那日夜裡才開始用的,現在不到正日,效果就已經很顯著,嫂嫂您要不要試試?」
  
  「謝謝,我不太習慣含香。」牡丹看著蔣雲清微笑起來。這是個人精。一來就表明一切都是旁人的安排,她做不得主,還訓斥了想說假話騙自己的婆子,表明她對自己和蔣長揚是毫無保留的。他們就算是對國公府有什麼怨氣,也請不要對著她一個可憐的小庶女發。
  
  蔣雲清被牡丹看得才些心虛,輕輕繞著裙帶,小聲道:「什麼招呼都沒打,就突然過來,一定給大哥和嫂嫂添了許多麻煩吧?」
  
  「沒有。」牡丹笑問那被蔣雲清兒斥之後隱隱露出不平之色的婆子:「這位媽媽面生,不曾見過。」
  
  那婆子見問她,張口一笑,又想先開口,蔣雲清搶在頭裡淡淡地道:「她姓武,以前是在祖母院子裡聽差的,日前祖母才賞給我。」
  
  又指了旁邊一個看著有些沒精神,年紀要輕些,一直不說話的婆子道:「她姓牛,是母親賞的,在我身邊已經五年了。」
  
  那兩個婆子便都上前給牡丹行禮,牡丹命寬兒領她二人下去喫茶,那牛婆子有些遲疑,卻被那武婆子扯著袖子,拉了出去。孰強孰弱,一目瞭然。一個剛來兩天的武婆子就可以作了在蔣雲清身邊呆了五年的牛婆子的主,還試圖作蔣雲清的主,而且這武婆子,自己兩次去老夫人房裡都不曾見過面,可見原本不是什麼得力的人......牡丹敏銳地從中看出了一個信息,國公府,不再是杜夫人的天下了。現在老夫人強勢抬頭,杜夫人退居二線。
  
  那二人去了,蔣雲清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乖巧地看著牡丹道:「大哥適才也和我說了一些,我曉得是為難你們了,我會很聽話的,嫂嫂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絕對不會多走一步,亂說一句,盡量少給你們增加麻煩。」
  
  牡丹嚴肅地道:「你懂事就好。我可以邀請你過去住,但最後汾王妃的決定是什麼,沒人能知道,也不敢保證。你說你不會亂走,不會亂說,我也相信你的話,畢竟機會錯過這次還有下次,但聲譽一旦受損就不是那麼輕易能補救回來的......」她看了蔣雲清一眼,見蔣雲清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放緩了神色:「當然,這些都不用我來教你。你冰雪聰明,又是從小長在公卿之家,比我還懂。我希望你能順利達成心願,但也希望在出現萬一的情況下,你不要怨恨我們。那不是我和你大哥想看到的結果,我們會覺得很傷心,也就不會再去浪費精力。」潛台詞就是下一次你就別再指望我們了。
  
  牡丹這是把醜話說在前頭了,蔣雲清從小就跟著學說好話,名不符實好話也聽了不少,還能明白真話未必好聽,立刻歡歡喜喜地道:「我就喜歡嫂嫂這樣利落明白的性子,我都記在心裡了。盡人事知天命,福氣不是亂生的,怨不得誰。」然後不經意地把國公府這幾日的事情很隱晦地提了一遍:「聽說等到七夕後就要去請家請期,今年咱們家一定是雙喜臨門的。只是有些奇怪了,既然蕭家對大哥不好,為何還要這麼急?」她算是為了日後的親事把杜夫人給徹底賣了,畢竟女兒不同男子,只要能有一門好親事,就算是解脫了,至於說到以後,沒有一個好的開始何談以後?
  
  牡丹敷衍了蔣雲清幾句,繞到書房去尋蔣長揚:「真是沒有想到,她那天還敢都不敢讓咱們過去坐坐,這會兒卻把府裡的這些事情全都告訴了我。看來現在國公府裡已然換了天地。杜夫人上這回吊的效果也不明顯,不過是表面上的平衡罷了。」
  
  蕭家幹的?這理由真是充分。莫非蕭越西瘋了,他妹子都還沒進駐朱國公府,他就開始群魔亂舞,就不怕這親事黃了?但蔣重從未使人過來與自己說過這話,相反的還抓緊時間要與蕭家結親,這說明什麼?
  
  老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蔣重一定是沒相信,而且還要腳踏杜家和蕭家兩隻船,又想利用蔣雲清找個下家。蔣長揚將手裡的書猛地一合,嗤笑了一聲:「全都鬼迷心竅了。」
  
  到底是他的親人,牡丹不作任何評述。因見一旁琉璃盤裡擺的葡萄、李子都還是紋絲不動的樣子,便淨手剝了一顆葡萄遞過去餵他:「吃一顆。」
  
  蔣長揚不喜歡吃包括水果在內的所有甜的食物,當下就皺起眉頭來:「不要。」
  
  入牡丹也皺眉:「多吃果子身體好。總吃肉算什麼?」說罷要往他嘴裡硬塞,威脅道:「你吃不吃?我辛辛苦苦地剝了餵你,你還敢拒絕?」原來他和她說他不愛吃甜食的時候還以為是多數男人的通病,過後她才明白,他到了什麼地步,水果基本只會嘗嘗蒸梨,其他一概不沾。她本是個愛吃水果的,可當著他的面竟都覺得不香了。
  
  蔣長揚捂著嘴往一邊讓:「不吃,說不吃就不吃!」
  
  牡丹便捏著葡萄去追他:「非吃不可!不吃你自己考慮後果。」
  
  蔣長揚猶豫了一下,到底停下來,乖乖地張開嘴,像吞毒藥似地將葡萄囫圇吞了。牡丹便再接再厲:「再吃一點,別的都可以不吃,就是果子你得學著吃。」
  
  蔣長揚皺眉道:「你不能用這個威脅我。」
  
  牡丹狡猾一笑:「我用什麼威脅你了?我威脅過你嗎?」
  
  她是沒威脅過他,她就是會說她累了,困了,蔣長揚恨恨瞪著她:「我只吃五顆,多一顆都不吃。」
  
  牡丹拍手:「好呀,今天吃五顆,明天吃六顆,或者如果嫌這個太甜,咱們換另外一種?」
  
  「他又不是小孩子!命令他吃就是了!從小就是這樣討厭的脾氣,除了餓肚子時以外堅決不肯吃。」王夫人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薄紗披袍,高貴冷艷地在門邊一站,裝模作樣地敲子敲門:「我有沒有打攪你們?」
  
  也不知道適才二人調笑的話給她聽去了多少,蔣長揚有些臉紅,牡丹卻跳起來,圍著故作姿態的王夫人轉了一圈,指著她頭上那朵拳頭大小,用紫水晶攢成的盛放的蓮花驚訝地道:「好美呀!是義父送的吧?」
  
  王夫人得意地一笑:「美吧?衣服也是他送的。」然後當著二人轉了個圈,牡丹給蔣長揚使了個眼色,蔣長揚會意,立刻不停地稱讚,在一片稱讚聲和王夫人的歡喜中,算是把尷尬掩去了不提。
  
  蔣長揚因不見方伯輝與王夫人一道,便問將起來,王夫人不在意地道:「遇到你家那個袁十九,和袁十九說話呢。」然後問起蔣雲清來:「聽說死皮賴臉地送了個人過來?」
  
  蔣長揚低聲把國公府最近的事情說了一遍,王夫人聽得大笑:「一個小姑娘嘛,順手幫她一把也不怎樣。真是一團亂麻啊,不過活該!
  
  肉都吃了,再吊吊脖子也不算什麼。有沒有聽過割肉吃肉的故事?我說給你們聽,不過丹娘你聽了可別以為我以後病了會希望吃你到的肉啊。」
  
  「你過於刻薄了,阿悠!」一身青袍的方伯輝緩步進來,微微有些責怪地看著王夫人。這一說就要扯到蔣長揚的父親和祖母,當著他和牡丹的面,怎麼也不妥當吧?
  
  王夫人含笑不語,把頭側開,顧左右而言他:「他們說你送的這頭釵真不錯,丹娘特別想要,問你可還有多的?」
  
  方伯輝失笑:「叫我哪裡尋去?費了多少年的力,統共就得這一枝。真想要,問大郎要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08 PM

245章 當年
  
  寒暄之後,方伯輝神色嚴肅地對蔣長揚道:「我有事,不能和你們去,今日就是送你母親過來,順便與你說說話。我適才也和袁十九說了,他稍後就過來。」
  
  王夫人見狀,立刻拉了牡丹起身:「我們娘倆外頭去走走,也說說咱們的悄悄話,然後歇個午覺,起來準備出發。」
  
  牡丹雖然更希望能知道方伯輝要和蔣長揚說什麼,但此刻卻也不得不遵守他們這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只得起身與王夫人一道往外頭去。婆媳二人才出了曲廊,就見袁十九搖著把大蒲扇快步走過來,看見她們,行禮讓道,目不斜視。
  
  牡丹回禮倒也罷了,王夫人也一改先前的嬉笑神色,肅色斂襟與袁十九認真行禮:「先生大才,還望多指點我兒一二,保得他平安無虞。」
  
  袁十九有些驚訝王夫人會這樣禮遇他,隨即整了衣衫,朝王夫人認真回禮:「夫人女中丈夫,難怪能教出如此高義的兒子。請夫人放心,敝人自當盡力。」說完昂首闊步朝書房去了。
  
  牡丹微皺眉頭,王夫人、方伯輝、袁十九這般慎重,彷彿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卻見王夫人笑道:「我近日以來,總是要不停地行禮。」
  
  「這是為何?」牡丹扶子她削胳膊,引她往樹蔭下走。
  
  王夫人笑看了她一眼:「有什麼辦法?這些人個個都是才高八斗的,個個心高氣傲,多一分尊重就多得一分真心。」
  
  她這是委婉地教導自己如何做好一個賢內助。牡丹認真應下:「兒媳記住了。」
  
  王夫人點點頭:「我和你說說割肉吃肉的故事。非是我要撥弄是非,故意揭人傷疤,而是你日後總免不得要與她們打交道,曉得這些事情,你心中才有數。」她抬眼看著蔥蔥鬱郁的庭院,沉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牡丹便指著前面的水閣:「咱們弄些才從井裡湃過的瓜果,去那裡坐著說話,又陰涼又清淨。」白夫人雖然隔三岔五會過來看她們,但始終也是自己有家的人,每次總是來去匆匆,她有心與王夫人加深瞭解,彼此把關係更近一步都沒有什麼機會。今日既然有了這個機會,自然要好好珍惜。王夫人不難處,她也是真心的尊敬王夫人,但說到愛,真的還不至於,但她願意為了蔣長揚,盡量和王夫人把關係搞好。
  
  王夫人也正有這個打算。這婆媳間,想要親如母女那是不可能的,正是那句話,家雞打得滿屋飛;野鷂打得滿天飛。有些話她可以直截了當地和蔣長揚說,不高興就直接發脾氣了,就算是當時不高興,過後還是母子。但對著牡丹,卻是不可能這樣做,必須要委婉,要照顧到牡丹的面子和自尊,否則很可能一句話記一輩子,在這樣的情況下彼此加深瞭解是很有必要的。
  
  婆媳二人都懷著同樣美好的心思,一起進了水閣。王夫人問牡丹:「你對杜氏的印象如何?」
  
  牡丹沉思片刻,簡單直接地道:「偽善,狠毒,自以為是,總懷疑別人不安好心。」
  
  王夫人贊同:「這是她的性格,但你還要注意一點,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本性,是因為她有心願有目標要達到,但現在看來她以前的努力似要成空了,所以她極度不安和失望。任何一點小事,都有可能刺激得她不擇手段,把所有不如她願的人都視作敵人。這也就是為什麼大郎明確表示不承爵,她還總盯著不放的因由。」她輕笑了一聲,坦然道:「當然,這其中也有我的緣故在裡面,雖然應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把我當成對手。你們一定要小心。」
  
  「她糊塗了,她最大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不是別人在作踐她,是她自己在作踐自己。」牡丹眼睛亮亮地看著王夫人,再有王夫人清楚明白不過的人沒有了。人與人之間,總愛不自覺的攀比,更何論是有仇的.更是希望對方沒自己過得好,看到人家日子好過,哪怕自己其實也過得不錯,也還是心裡不舒坦,若是自己日子不好過,就更不要說了,更是嫉妒得不得了。沒機會也就算了,要是還有機會,就要給人家下絆子,損人不利己,不為別的,就是為圖解氣。比如說杜夫人,比如說清華郡主,就是此類代表。
  
  「說得好!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誰還會愛惜你?」王夫人歎道:「當年的事情,多的我也不想說了。只說這因為老夫人生病臥床不起,看著似是要去了,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庸醫道是要人肉做藥引子,我是堅決不信的,然後就成了不孝的罪人。
  
  兒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要討他一塊肉吃,原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是你情我願的。奈何有一位善良、傾心於蔣大將軍的貴女,一聽說此事,就直接過來當眾割了臂肉將玉碟子雙手奉上,含淚道是將軍還要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怎麼能受傷呢?」
  
  「一比起來,我這個衣不解帶在病床前侍奉了婆婆一個多月的人真是極端的不孝而且非常不愛丈夫,只會妒忌又自私到了極點,不懂事,不知恩二似我這種女人,怎麼配得上英明神武的蔣大將軍?」王夫人想起當時蔣重的表情,不由打了個寒顫:「嘖!無法回憶。這麼多年再想起來,還是覺得全身發麻。於是我決定做最自私最愛自己的那一個。這種無私,這樣證明是否孝道,是否真愛,我實在做不到。」
  
  牡丹惡寒了一下,就算是沒有親眼目睹,她也想像得到當時蔣重的心情和態度。一邊是身份尊貴,年輕美麗的女子,不顧羞恥地跑到自己家裡來,當眾割了自己美麗的臂肉,還裝在晶瑩的玉碟裡雙手奉上.美目含淚,含情脈脈,溫柔唯美地對著自己說出那樣一席情深意切的表白。一邊是衣不解帶伺候了老母一個多月,很可能容色什麼都很憔悴,脾氣還很強硬暴躁,不但自己不肯割肉,也不贊同他割肉救母,看到這美麗善良的仙女還面帶不屑鄙薄,冷笑不睬的髮妻。
  
  誰更招人憐惜呀?肯定是仙女呀!當時在他心中已經把二人之間的高下排下來了。但他一定還告訴自己說,他其實是因為無法抗拒皇權,還因為孝道,也是感恩,要講義氣,他要對為了他不顧一切,作出重大犧牲的杜夫人負責,並不是背叛了原配妻子。他還是忠義兩全,有情有義的蔣重,都是王夫人不懂事,不體諒他。
  
  興許當時不只是蔣重和老夫人覺得王夫人不對,輿論都認為是王夫人不對二杜夫人這樣美麗善良可愛的天使,誰拒絕她就是惡魔!牡丹低聲道:「我覺得,同樣的事情我也是做不到的。當時您一定很難吧?」
  
  王夫人有一瞬間的沉默:「難是肯定的。我自己的娘家人都說是我不對了,還指望外人麼?我自己委屈不算什麼,最難的是帶走大郎。」那個時候,她要獨自離去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是要帶走蔣長揚,真的是非常的難。但她知道,她堅決不能把兒子留給一個為了想得到的東西而不擇手段的女人,也不能把兒子留給一個輕易就被假相蒙蔽了眼睛,只會認為別人不對,只會給自己找理由的父親。
  
  牡丹默然無語,輕輕握了她的手,認真地道:「娘,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好好孝敬您。」
  
  王夫人微微一笑:「是呀,都過去了。風過無痕,很多事情當時覺得很難,好像根本做不到,但只要保持足夠的清醒,肯拼敢拚,總會抓住那一瞬的轉機。蔣大將軍最怕什麼?最怕丟臉,逼死髮妻長子多丟臉呀?要是他的兒子是被別的男人養大的,萬一還改了姓,那得多丟人?我以死相迫,他怕了,我答應大郎長大認祖歸宗前不改嫁,他的虛榮心滿足了。又有汾王妃居中調停,他順勢下坡,大家都完美了。」
  
  牡丹不由鼻頭一酸。這樣笑著把心酸的往事說出來,更讓人心疼。
  
  但其實蔣重是認為不夠完美的,王夫人也認為是不夠完美的。蔣重幻想的是,無論如何,大家都該愛著他,順從他,唯他獨尊,所以王夫人另嫁方伯輝,蔣長揚有出息卻不把他放在眼裡,他覺得很沒面子。杜夫人渴望的是,將王夫人和蔣長揚在這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跡都全部抹乾淨,如果不能,最好他們兒子都淪為乞丐才好。這人怎麼就不知道滿足呢?
  
  王夫人見牡丹眼圈紅了,不由失笑,反握住牡丹的手笑道:「丹娘.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恨他們,替我出氣什麼的。我想和你說的是,做人要有氣度,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己也要想得開,才會有好日子過。」
  
  牡丹低下頭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抬起頭來對著王夫人甜甜一笑:「娘,您說的我都記住了。」
  
  王夫人輕輕搖了搖頭:「我和你這樣說起來很輕鬆,實際上要真的做到非常難。我現在也沒修煉到家。」
  
  牡丹不知她講的什麼事,正要問,王夫人已經歡歡喜喜地一笑:「好了,就說到這裡吧。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午睡去,然後起來出發!」
  
  
  
246章 悠園
  
  未時三刻,牡丹準時起身,收拾妥當就前往王夫人住的小樓去侍奉王夫人起身,同時也讓人去通知蔣雲清準備出發。可待她到小樓外,卻見王夫人已換了一身翠藍的胡服,坐在竹林下持了一卷書在看,看樣子是早就起了身的。
  
  牡丹有些羞赧:「我起得遲了。」
  
  「非是你起遲了,是我年紀大了,早上又不早起,沒那麼多覺來睡。」王夫人拍拍身下的竹榻,示意她過去坐。二人閒談一大歇,外頭都三使人來回,道是車馬齊備,可以出發了,卻還不見蔣雲清那邊來回話,牡丹便叫寬兒再去催。
  
  少傾,寬兒忍著笑帶了一個梳著丫誓,穿淡綠色襦裙,臉曬得比鍋底白不了幾分的小胖丫頭過來,道:「人是早就起了的,但只怕最少還要兩刻鐘才能動身。」
  
  「她在做什麼?」牡丹有些不喜,她原本與白夫人約的是申正一刻在啟夏門外匯合的,蔣雲清這一耽擱,怕是要遲了。這會兒仍然很熱,白夫人那身子怎麼受得住?
  
  寬兒推那小黑胖丫頭出來:「小栗子,是你去傳的話,到底怎麼回事說給夫人聽。」
  
  小栗子便笑道:「奴婢去的時候,蔣家娘子正在洗臉和脖子、手臂,聽說已然洗了半個時辰了。伺候她洗臉的武媽媽和奴婢稱讚蔣娘子用的澡豆如何珍貴難得。」她掰著手指一一說給牡丹聽:「用了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鐘乳粉、珍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奈花、梨花、紅蓮花、李花、櫻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還有麝香等17種,分別搗成粉,然後加入大豆末,說是用滿一百日,就會面如玉,光淨潤澤,整個人兒香噴噴的,好似白玉觀音一般。」
  
  老夫人這是下血本了,要美容,要打扮,她都不反對。但也得看場合吧?難道今晚去了莊子裡住下就不能慢慢收拾打扮了?什麼武媽媽文媽媽的,現在就這樣,過去還不得翻了天?牡丹對寬兒不客氣地道:「去和她們說,汾王府的管事還等著的,我們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要走,她們要是忙,後面慢慢兒地來!」
  
  趁著牡丹吩咐寬兒,王夫人含笑招那小栗子過來,讓櫻桃拿李子給她吃,逗她道:「小李子的記性可真好,竟然能記住這十七種物件呢,來吃個大李子。」
  
  那丫頭也好玩,屈膝謝了王夫人的賞,先咯崩咬了一大口,方才認真地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不叫這個李子,是叫炒糖栗子的栗子。
  
  您看,奴婢這麼黑,怎會是綠色的李子呢?」
  
  王夫人正色道:「那你為什麼這麼黑呢?」
  
  小栗子沉思片刻,嚴肅地道:「奴婢天生就這樣黑,奴婢的娘說她生奴婢的時候,正在燒火,肚子疼了,就在灶前生的,煙熏火燎的,不黑才怪。」
  
  「你這個小丫頭!」王夫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回頭對著牡丹道:「這丫頭你是從哪裡找來的?真逗。」
  
  牡丹笑道:「是我娘給的,她年齡還小,只是做些傳話的事情,還沒怎麼教導規矩,倒叫娘笑話了。」
  
  王夫人只是笑著搖頭,回頭看著櫻桃道:「除了沒櫻桃白以外,這機靈勁兒就是一樣的。」
  
  小栗子掃了一眼笑得和朵花兒似的櫻桃,道:「奴婢可比不上櫻桃姐姐。武媽媽說奴婢就算是用蔣娘子那澡豆洗上一萬年也休想變白一點。」
  
  恕兒聽了,眉頭就豎了起來,覺著自家人被欺負了,只礙著王夫人和牡丹在場,不好細說,便與櫻桃二人眉來眼去半晌。牡丹看在眼裡,曉得恕兒定然要弄鬼折騰這什麼武媽媽,卻也懶得去管。
  
  正說笑著,只見蔣雲清獨自一人氣喘吁吁地一溜小跑跑過來,站定了還撫著胸口喘氣,紅著臉兒就要給牡丹賠禮:「嫂嫂,我不是故意的,是武媽媽......」一時看見了王夫人,尷尬萬分。但她也算是反應快,立刻上前給王夫人行禮問好:「雲清見過夫人。夫人安好。」
  
  王夫人並不在意她是誰,只當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晚輩,微笑著扶起她,和牡丹商量:「既然人來齊了,就走罷?」
  
  牡丹看了蔣雲清一眼,沒有再說她。蔣雲清小心翼翼地道:「我先去門口候著。」
  
  王夫人和牡丹都上了馬,卻見蔣雲清弄了個現在已經很少見人戴的幃帽來頂著,把臉和脖子都遮得嚴絲合鍵的,準備往馬車裡鑽。王夫人勒住自家的青驊馬,掃了一眼正準備上車的蔣雲清,低聲對牡丹道:「她不和我們一起騎馬?」
  
  牡丹搖頭,低聲道:「既然那樣精心的護理,自然怕被曬黑了。」
  
  蔣雲清從車窗裡探出頭去瞧著了鮮艷的輕薄胡服,正說笑著的牡丹和王夫人二人,滿臉的羨喜。她難得有機會出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鮮衣怒馬,肆意飛揚。
  
  武媽媽見狀,道:「娘子,您休要羨慕,您此番若是做成了老夫人讓您做的事情,日後這樣的好日子多著呢。只怕您到時候又嫌累了。」
  
  蔣雲清沉默著沒有說話。還未出發她就已經先怯場,牡丹言出必行,基本不和她多來少去的,又有一個據說很凶的王夫人在場,不折騰死她就已經夠了。自己這樣的容貌,現下家裡又是這樣的狀況,就算到了那裡,得到汾王妃邀請,又能起多大作用?哪家會看上她?她摸了摸臉,縱然老夫人說她天生宜男相,好福氣。但看這些女人,又有幾個不是長得一張胖胖的有福氣的臉?
  
  車行至啟夏門外不久,潘蓉便笑嘻嘻地帶著兩張車,七八號隨從過來,白夫人從當頭那張車窗裡探出頭來望著王夫人和牡丹笑,身子略略往旁邊讓了讓,方便牡丹看到她身後角落裡坐著的瑪雅兒。
  
  瑪雅兒就在車上遙遙朝牡丹行了一個大禮,牡丹點點頭,示意出發。
  
  到了蔣長揚的莊子外時,王夫人笑道:「還沒名字?以後還叫柳園吧?」
  
  蔣長揚抬眼看著她:「但是......他不想再用從前的名字,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拋棄了過往。
  
  王夫人搖搖頭:「如果是為了那個原因沒必要,不過是形式而已。」隨即又笑看著牡丹:「當然,如果丹娘有好名字,又是另外一說。」
  
  牡丹笑道:「其實我覺得悠園不錯,悠閒自在。」
  
  蔣長揚立即道:「好主意!」
  
  「兩個馬屁精!丹娘,咱們來比比誰最先到,輸的人今晚下廚做自己最拿手的一樣菜給大夥兒吃。」王夫人話音還未落,先就抽了青驊馬一鞭子,當頭就跑了。
  
  牡丹大急:「您耍賴!」王夫人最拿手的菜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她只知道她最拿手的就是那三鮮餃子了。王夫人分明是嘴饞了。
  
  王夫人回過頭來得意地望著牡丹笑:「我才沒耍賴,我比你老那麼多,你就該讓著我。」
  
  牡丹叫道:「您的馬比我的好!」
  
  王夫人道:「那就得怨大郎了,可怨不著我。想不做飯也行的,追上我我就給你做好吃的。」
  
  眼看著婆媳二人一前一後奔得遠了,白夫人坐在車中擁著潘景笑得前抑後合,潘景看得心動,爬到窗邊大聲喊潘蓉帶他騎大馬。潘蓉俯身將他抱出來,放在自己身前,和白夫人說了一聲,也打馬去追牡丹和王夫人。
  
  白夫人含笑道:「這樣的日子才有意思呢。」
  
  「是。」瑪雅兒淡淡的笑著,透過薄薄的窗紗,看向擁馬而立,滿臉幸福笑容的蔣長揚,微不可覺的低低歎了一口氣。
  
  卻說蔣雲清的車裡頭,武媽媽低聲和牛媽媽道:「看吧,這麼大把年紀了,還這樣不端莊,連帶著少夫人也跟著瘋,好歹也是國夫人,也是四品郡君,叫人家看見了像什麼樣子......」
  
  蔣雲清心頭煩躁萬分,將手邊的一隻瓷靠枕狠狠地朝武媽媽扔過去:「閉嘴!想要我被趕回去麼?」
  
  武媽媽怒了,軟中帶硬地道:「娘子,老奴......」
  
  蔣雲清惡狠狠地瞪著她:「祖母是叫你來幫我的,不是叫你來拖後腿的。
  
  我是主,你是奴,弄明白沒有?要不要我回去把你今日險些害得我沒去成芳園的事情告訴祖母?」
  
  武媽媽頓時焉了,牛媽媽得意地翹唇一笑。小樣兒,不過一個給老夫人調配膏藥香料的,能有什麼見識,一朝得勢就小人忘形了。
  
  這都是些什麼人呀,為什麼家裡就從來沒有過這樣輕鬆愉快的氣氛?蔣雲清煩悶得想死。還是三哥說得對,想要稱心如意就必須得自己當家作主。沒有人是真心為她好,她要怎樣才能殺出一條生路?
  
  牡丹到底是追不上王夫人,等她跑到芳園門口時,王夫人已經下馬並將韁繩扔給了聞聲趕出來的貴子,笑瞇瞇地望著牡丹道:「看你跑得這麼累,婆婆我心疼你,和你一起做個拿手菜。」
  
  「那我們可有福氣了。」潘蓉笑嘻嘻地跟上來,推潘景往前:「還不趕緊去和你叔祖母和丹姨道謝去?」
  
  潘景眼光光地看著王夫人的青驊馬,討好地看著王夫人:「叔祖母,您這馬兒最厲害!趕明兒借我騎騎。」喊這聲叔祖母倒是喊得極順溜,竟然沒要人逼。
  
  「乖兒子!」潘蓉歡喜得抱著他使勁親了一口,看來此番雖然和母親吵了一架,但卻是非常值得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7 12:09 PM 編輯

247章 不是滋味
  
  王夫人做的菜是一鍋野菜鮮魚湯。幾種鮮嫩的野菜都是才從田間地頭摘來的,無論是魚還是湯,還是野菜,味道都十分鮮美,牡丹很遺憾,如果有個辣子蘸水,那該有多好?蔣長揚吃得心滿意足,連連稱讚,說王夫人的手藝沒有退步。
  
  野菜可以吃不假,但幾種野菜加在一起會不會有事?潘蓉謹慎地先試毒,吃了以後連呼好吃,才敢讓白夫人和潘璟吃。至於蔣雲清,她本來就不愛吃魚,更何論是這種怪模怪樣的野菜魚湯,但她不敢做任何讓王夫人不高興的事情,閉著眼睛囫圇地吞,王夫人看得不忍心,勸道:「不喜歡吃就別吃了吧,要是被魚刺卡著怎麼辦?」
  
  其他人都吃得那麼香,就是自己一個人不吃,豈不是表示自己專和王夫人作對?蔣雲清使勁搖頭,強笑道:「我喜歡吃的,只是有點不習慣,真好吃,一輩子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王夫人關心的說:「真的?不過既是不習慣,還是吃慢一點吧?」
  
  蔣雲清小心翼翼地打量蔣長揚的臉色,見蔣長揚言笑自若,並沒有注意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端著碗小心翼翼地夾菜。牡丹看在眼裡.突然覺得她很可憐,便低聲讓寬兒端了一盤餃子放到蔣雲清面前。
  
  蔣雲清一愣,抬眼去看牡丹,牡丹根本沒看她,只專心地吃自己的魚.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邊的事情。其他人都在歡快的說笑,沒有人注意她。蔣雲清悶著頭吃餃子,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夜深人靜,蟲鳴唧唧,芳園裡一派靜謐。牡丹才卸了妝,就被剛沖完涼的蔣長揚橫抱起來,扔到床上去,低聲道:「請付五顆葡萄的利息。」
  
  牡丹輕輕踢了他的屁股一腳:「五顆葡萄能有多少利息?被你抱一抱也就夠了。」
  
  蔣長揚露出一排白牙:「不多,就是你還該給我兩顆葡萄。」
  
  「這會兒我哪兒找葡萄給你去?」牡丹一愣,隨即對上蔣長揚定格在某處,賊亮賊亮的眼睛,不由緋紅了臉,憤恨地去掐他的眼皮:「這裡就有兩顆黑葡萄,你要不要?我挖給你。」
  
  蔣長揚輕輕一下按在她胸前,道:「好大一隻蚊子!」
  
  「你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牡丹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卻被他輕輕握住了放在胸前,低低喊了一聲「丹娘!」
  
  「幹什麼?」牡丹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蔣長揚好笑地看著她又變得通紅的耳垂,低聲道:「我們生個孩子吧?」言罷覆了上去,輕輕拉開了牡丹的衣帶。
  
  牡丹仰望著帳頂,低聲道:「今天我聽娘說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她想和他聊聊白天方伯輝、袁十九和他商量什麼要緊的事情。很明顯王夫人也是知道的,就瞞著她一個人。
  
  蔣長揚「嗯」了一聲,發困地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罷,反正都過去了。」
  
  「但是娘說必須瞭解他們是些什麼人,省得被害了都不知道,要防範。」
  
  「改天我再和你說……」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蔣長揚沒有發聲,只是伸手將牡丹給擁住,意思是讓她快睡快睡。牡丹索性直截了當地道:「你們今天說些什麼?是不是上次的事情又有了新動向,對你不利?」
  
  「哪有?就是男人間的一些事情,快別胡思亂想了,快睡!」蔣長揚放開她,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好睏。」
  
  「那你們說什麼?娘說要請袁十九務必保得你平安無虞……」牡丹話音未落,蔣長揚已經發出低沉的呼吸聲。她戳了戳他,沒反應。
  
  分明是裝的。牡丹無奈地歎了口氣。個性要強是好事,意味著他會上進,不需要人督,但太過好強可不是什麼好事。好吧,他們才新婚不久,他覺得有些事情和她說不起作用,不想要她擔心,所以刻意瞞著她,她也領情。但是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牡丹幾番想再推推蔣長揚,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終究是忍住了。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急不來,慢慢來吧。
  
  第二日吃過早飯後,王夫人建議一起去田埂上散散步,阿桃去請蔣雲清歸來,貼在牡丹耳邊低聲道:「全身都敷滿了藥膏,只有兩隻眼珠子能動,話都不能說。那位武媽媽說她們不去了,謝謝夫人。」
  
  牡丹搖了搖頭,從此除了日常供應外,不再管蔣雲清。
  
  下午,汾王府的管事領著幾十號人,十來張車,拉著無數的氈房、屏風、行障、桌椅、餐具器皿正式進駐芳園,搭氈房、設屏風、檢查要所要乘坐的船是否安全等等,熱火朝天地開始準備宴席。
  
  同行的有一位姓孫的嬤嬤,和眾人打過招呼後,直接就尋了借口去了王夫人的房裡,二人說了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的話,等到那嬤嬤走後,王夫人又和蔣長揚說了一歇悄悄話。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過後王夫人和蔣長揚仍然愛說愛笑,對她仍然很關心體貼,但牡丹丹心裡已經非常不是滋味。
  
  很快到了正日子,汾王妃是晨鼓才響第一聲就早早出發,到了芳園的時候,也不過辰時三刻。因為請的都是女客,蔣長揚與潘蓉早早就帶了潘璟出去騎馬遊玩,王夫人和牡丹等人得到消息迎出去,才走至中門口,就見武媽媽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裡張望,一看到她們就急匆匆地奔過來對著牡丹賠笑:「少夫人,聽說王妃來了,您看這個……?」
  
  牡丹淡淡地道:「我正要使人去吩咐雲清,稍後貴客多,讓她拘著你等好生呆在屋子裡,沒聽到有人來喚不許出來。誰要是不聽招呼出來亂竄,衝撞了貴客丟了自家性命,可怨不得誰。」
  
  武媽媽的臉色一變,不甘心地還想說什麼,恕兒已經與阿桃一人一邊,將她死死攙了下去:「怕媽媽你迷路,我們送你回去。」
  
  武媽媽見蔣長揚和牡丹的樣子,曉得多說無益,便撐著從老夫人房裡出來的人的面子,將恕兒與阿桃一推.冷冷地道:「我自己會走!」
  
  牡丹見有恕兒去管此事,知道不會出亂子,沒有她的允許,蔣雲清休想跑出來,便不再管此事。可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後頭「咕咚」一聲響,武媽媽「哎呦」叫了一聲。回頭去瞧,卻是武媽媽四仰八叉地摔在碎石路上,爬都爬不起來。恕兒與阿桃滿臉憂心地去扶她,阿桃問她摔到哪裡沒有,恕兒則怨怪她:「都說讓我們扶著你,你偏不聽,看吧,終於摔著了吧?咱家這園子,講究的是意境,到處是青苔,濕滑,一不小心就摔跤的……」
  
  王夫人一本正經地看著牡丹道:「這園子裡的青苔是有點多,稍後得和紛王妃說一下,讓客人們注意點。」
  
  牡丹點頭稱是,又叫白夫人:「阿馨你一定要小心,讓碾玉扶著你。」
  
  白夫人忍笑道:「我自來很小心。」
  
  陪同汾王妃來的是她的二兒媳婦陳氐。陳氏長得個子嬌小玲瓏的.服飾素雅,笑容中帶著幾分愁苦。見著王夫人就是一直羨慕地讚歎她終於苦盡甘來,娶了牡丹這樣一個好兒媳婦。又關心地問白夫人幾個月了,千叮萬囑讓她起居飲食一定要小心。又問牡丹平日是請哪個太醫調養的身子,說是做女人的千萬要調養好身子,顯得非常熱心。
  
  牡丹在上元節觀燈時並不曾見過陳氏,對陳氏有些陌生。白夫人趁著眾人不注意,低聲捏捏牡丹的手,小聲道:「這是個可憐人兒。二十多歲就守寡,一直不肯再嫁,唯一的一個兒子又有些不明白。」白夫人指了指頭,「看著好似與常人無異.實際上不行。現在二十歲了,還沒婚配。汾王和王妃平日最掛心的就是他們母子,最操心的就是這個孫兒。你和她說話的時候小心著意些,別不注意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鬼使神差的,牡丹突然想到蔣雲清,不由打了個寒顫。蔣雲清那樣的身份容貌,在這樣的宴會中,能找到什麼樣合適的親事?蔣老夫人下了這麼大的功夫,甚至不惜厚著臉皮死皮賴臉地將蔣雲清送到這裡來,顯然是有的放矢。
  
  白夫人也顯然想到了,驚訝地看著牡丹,二人對視片刻,都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但願是她們多想了。
  
  沒有多久,客人們也陸續到來。汾王妃此番所邀請的客人很有些意思。有與她交好的王妃,公主,還有許多公卿家的夫人和女兒,甚至還有普通官宦人家的妻子女兒,老中青三代都有,身份地位也分了三級,涇渭分明。
  
  汾王妃熱情地把王夫人和牡丹二人介紹給平日與她交好的人,眾人也很客氣,多有恭維。
  
  表面上看來彷彿是專門為了慶祝王夫人重返京城上流圈子,特意介紹牡丹這個小朋友給人認識,請托人家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多照料。但隨著年輕未曾婚配,且父親官職都不大,家庭也不怎麼富裕的女子越來越多,牡丹也越來越意識到這次宴會不同凡響。
  
  
  
248章 針尖對麥芒(一)
  
  老夫人到的時候不早也不遲,杜夫人沒有出現。牡丹想到蔣雲清說她吊了脖子,便知勒痕一時半會兒是消散不去的,為了臉面,她不出現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苦了牡丹,不得不上前去伺候老夫人,當著眾人的面,老夫人倒也沒有為難她,還當著汾王妃的面誇獎了她幾句。只是在和其他人打招呼的時候,刻意略過了就在一旁的王夫人,假作不認識王夫人,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可偏生就有位與她年輕時就不對盤的蔡國夫人故意要與她介紹王夫人,重重地咬著方伯輝的官職和名字,說給她聽,撫著手笑:「郎才女貌,真是絕配。」
  
  「阿悠一向很好……」老夫人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笑得也極其難看,卻不敢在這樣的場合下給王夫人難堪,只怕不小心得罪了汾王妃,所求落空。只有牡丹離她離得近,聽到她喉嚨裡壓抑的,呼哧呼哧的低喘聲。
  
  王夫人含笑施了一禮:「難為您誇獎我。」隨即坐到一旁與其他人說笑,根本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心上。
  
  難為自己誇獎她?看看她那狂樣兒!年紀一大把,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難怪得再嫁都能嫁得這麼好,原來心思都花在這上頭去了。要說這些男人,怎麼一個個都是些貪色的?老夫人氣得發顫,怎麼看王夫人都是不順眼的,可是她也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認,王夫人的確是嫁得很好,非常好。特別是如今對方對照著自家兒子,更是氣死人。
  
  還有這個蔡國夫人,年輕時就愛和自己比,比家世,比容貌,比穿著,比男人,比兒子。真正算是棋逢對手,但自己總比她要略佔著點上風,這回可好,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恰恰被她給逮著了自己落魄的時候。真正可惡!且給她等著,等蔣重重新得了聖寵,才好出了這口惡氣。
  
  老夫人窩著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散,一回頭就找到了牡丹:「難道雲清沒有和你說麼?她在哪裡?怎麼不見她?」按著她的想法,牡丹早就應該暗示汾王妃,還有個小姑跟著住在這裡,然後汾王妃就順理成章 地一併請了蔣雲清,奈何竟然不見!
  
  「說什麼?」牡丹微微一笑:「雲清在她的房裡呢,王妃沒有邀請她,孫媳不敢讓她出來。」
  
  老夫人狠狠地瞪著牡丹,裝什麼糊塗?一定是合著王夫人一道,來收拾報復蔣家的。
  
  牡丹坦然看著她,卻略略提高了聲音:「祖母您怎麼了?不舒服麼?」
  
  周圍的人都回過頭去看著她們,牡丹一臉的溫順關心,老夫人怒目而視,一臉欺壓人的表情。蔡國夫人嘿嘿笑了一聲:「我說老姐妹,新婦不懂事兒您好好教就是,別氣壞了自個兒。看看多乖巧的孫媳婦,我看了都喜歡,捨不得罵。」
  
  老夫人收回目光,直直看著蔡國夫人,淡淡地道:「誰說她不懂事兒了?她懂事得很。我這是看到她頭髮上有個小蟲子。」說著果然叫牡丹挨過去,替她整了整頭髮,貼著牡丹的耳朵低聲道:「你要分清楚,你是誰家的媳婦。在這個關口搗鬼,府裡不好,對你和大郎又有什麼好處?趁早弄明白,免得以後後悔。」
  
  牡丹含笑立起身來,笑道:「多謝祖母。祖母真是慈愛。您放心,孫媳婦會謹守本分的,斷不會丟府裡的臉面。」縱然蔣雲清是個庶女,到底也是國公府的女兒,這樣算計著去嫁個腦子不靈光的王孫,難道很體面嗎?她若是幫著老夫人幹了此事,不管成與不成,日後都落不得好。
  
  不可否認,汾王妃辦這個宴會有其他目的在裡面,但她與王夫人的確是受益了。她跟著一起算計,汾王妃會怎麼看她?也不知道蔣雲清知不知道此事,肯不肯應?就算是現在肯,將來後悔的時候呢?恨的人裡面一定有她。她是打定主意堅決不參與,一句多話也不肯說的。除非汾王妃親口要見蔣雲清,否則蔣雲清休想從房裡出來!
  
  老夫人藉著紅兒和身邊嬤嬤的遮擋,凶狠地瞪著牡丹,雖說什麼蕭家和杜家,不管自家的小算盤是什麼,目前都不會放任蔣重被架空,國公府成個空架子,但如果再能得到汾王府的助力,一分力便可變成五分力。府裡好了,還可以護著蔣長揚,可是牡丹這個沒見識的商家女,竟然為了討好蔣長揚和王夫人,要壞她的好事,叫她怎麼能不恨?她咬著牙低聲道:「目光要放長遠,別忘了你公公是為了誰獲的罪!也別忘了是誰護得大郎的周全!」
  
  牡丹眨了眨眼睛,一臉懵懂地低聲回道:「不是說大郎是被夫人請了雲孝子藉著您生病,然後去誣告的麼?難道不是?」
  
  「你!」老夫人氣得倒仰,撫著胸口定了定神:「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當眾忤逆我!都是為了你!他若是行得正,別人怎會找到機會?」
  
  牡丹淡淡地道:「孫媳怎敢忤逆祖母?祖母您誤會了,孫媳只是不明白有些事情,請祖母教我而已。」
  
  今日的牡丹與往日很有些不同,彷彿心中有很多氣,也想找人發洩出來似的,說的話軟中帶硬,竟然是半點也不買自己的賬。這丫頭受什麼刺激了?還是受誰挑撥了?老夫人倒默了一默,狐疑的盯著牡丹看。
  
  牡丹半垂著眼,一派的乖巧,並看不出什麼來。
  
  一定是王阿悠!老夫人恨恨地看了不遠處談笑自若,實際上一直密切關注著此處的王夫人一眼,除了她還會有誰能這麼挑唆牡丹?好呀,小丫頭今日看來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了!自己是休想叫她開這個口了。老夫人到底是老夫人,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淡淡地道:「雲清住在哪裡?我有兩句話要和她說,你派個人領紅兒去,讓紅兒替我傳話。」難道她就不能叫蔣雲清自己出來碰運氣麼?
  
  牡丹微微一笑,招手叫寬兒過來:「領紅兒去娘子的房裡,告訴恕兒,一定要好好招待。」
  
  寬兒心領神會,含笑施禮,請紅兒隨她一同去。
  
  老夫人穩穩地坐了片刻,總算是等到汾王妃主動與她搭上了話,寒暄幾句後,她關懷地望著陳氏道:「很久不見了,心裡一直記掛著的,沒想到今日會遇到,我前不久去上香還遇到你的姑母,她身體真是好呀……」
  
  「她身子骨一向極好。」聽到說起自家的姑母,陳氏的態度明顯溫和了許多,同樣關懷地道:「許久不見,您老人家一切可都安好?」
  
  「好,好。」老夫人笑道:「我記得你最喜歡菖蒲,丹娘這園子裡有修剪得很漂亮的菖蒲,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陳氏有些心動,看了汾王妃一眼,汾王妃和氣地道:「既然是出來散心的,喜歡就去走走。」
  
  老夫人歡喜得很,立刻問牡丹:「丹娘,趁著還未開席,你領我們去瞧瞧。」
  
  分明就是另有打算,牡丹很不情願,正在想怎麼才能推脫,就聽說蕭尚書夫人尉遲氏,還有蕭雪溪來了,同行的還有兩個牡丹從前見過的人,邱曼娘與秦阿藍。
  
  汾王妃立時笑道:「既然人都來齊了,就開席吧。」又溫和地對著陳氏道:「等開席以後再由丹娘陪著咱們一起慢慢去看也不遲。」
  
  陳氏抱歉地對著老夫人一笑,老夫人回了她同樣溫柔慈愛的一笑。老夫人心裡真恨,這蕭家母女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真是掃興。她老人家捨一回臉出去容易麼?要不是家裡那個不省事的,要不是牡丹這個不懂事還拖後腿的,她哪裡用得著這麼大把年紀了還這麼辛苦?
  
  牡丹知道老夫人在恨自己,懶得去理她,只抬眼看向正前方。只見穿著一身湖藍色襦裙,梳著雙環望仙髻,打扮得素雅清淡,看著像個出塵的仙女兒似的蕭雪溪,溫柔端莊地扶著個著銀紅大袖羅衫,內著薑黃色小團花羅裙,插著金步搖,個子高高瘦瘦,板著一張臉,打扮得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緩緩朝眾人走來。
  
  而在她們的身邊,正是一身火紅胡服的邱曼娘和一身玉色胡服的秦阿藍。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梳著墮馬髻,好似一對姐妹花。邱曼娘還是去年在崇業坊福雲觀時一般的天真爛漫,秦阿藍一樣的端莊溫柔,只眉眼卻比之去年多了幾分嫵媚之意。
  
  牡丹聽到身邊有人低聲議論:「看到那個穿玉色胡服的女子沒有?是先寧王妃的親妹子,自去年寧王妃薨了之後,就一直留在京中,皇后娘娘每每思及寧王妃,便喜歡叫她去陪著。這回是好事近了,過了七夕,就要賜婚。還是寧王。」
  
  有人羨慕:「這可真是佳話了,姐妹二人都做親王妃。」
  
  有人發酸:「我看人才也不怎麼好,不過是托了太原秦氏的福罷了。」
  
  牡丹微微一笑,想必孟孺人會很失望吧。
  
  等到眾人上前見了禮,汾王妃含笑道:「既然都到齊了,就開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0 PM

本帖最後由 connie062222 於 2012-7-7 12:12 PM 編輯

249章 針尖對麥芒(二)
  
  其實汾王妃做得並不太明顯,也沒弄什麼才藝表演之類的,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看百戲,聽歌看舞,看參軍戲,坐船遊玩。老年人和中年人們更是坐在一旁談笑,只看年輕女孩子們交朋友,嬉戲,一切都顯得輕鬆自然。
  
  但只要注意,就會看到汾王府的嬤嬤們守在一旁,目光銳利的打量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牡丹竊以為,假若汾王妃真的是想選一個比較合適的孫媳婦,這樣的方法更得當。男方這樣的條件,並不需要女方容貌才藝有多出眾,最要緊的是品行和性格,那麼,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行為更能體現自身的品質。
  
  老夫人眼看著相看大會正式開始,而紅兒遲遲沒有回來,不由急了,便回頭看著牡丹低聲道:「雲清住得很遠麼?紅兒怎麼遲遲不來?」
  
  牡丹奇怪地道:「不遠呀,您別急,待孫媳這就再找人去尋她?祖母找紅兒有事?孫媳身邊的雨荷也是很得用的,您可以使喚她。」
  
  這死丫頭故意裝糊塗。她身邊難道只有一個丫頭菏以用麼?沒有紅兒還有綠蕉,也還有嫉嫉可以使喚。老夫人恨恨地瞪了杜丹一眼:「馬上叫她回來見我!這死丫頭,我說的話都當耳旁風,該家法處置了。」
  
  牡丹只當聽不懂她指桑罵楓,笑意盈盈地使人去找紅兒,不時遞水遞帕子給老夫人,又禮貌親切地回答周圍人的問話,顯得很是閒適自在。老夫人越發生悶氣,便又要故伎重演,說自己熱,要牡丹給她掌扇,忽見尉遲氏領著蕭雪溪過來見禮,顧不得折騰牡丹,笑盈盈地和尉遲氏接上了話,當眾送了蕭雪溪一隻紅玉臂環做見面禮,極力盛讚蕭雪溪賢淑溫柔,端莊大方,又拉青雪溪坐在自己身邊。
  
  蕭雪溪行平謝過,又對著牡丹點了點頭,小聲道:「何夫人您安好。」然後害羞地挨著老夫人坐了,像只可愛的小白兔一樣,笑得無辜而天真,彷彿全然忘記了從前的事情。
  
  尉遲氏不露痕跡地上下打量了牡丹一番,非常和氣地與牡丹說話,不停稱讚芳園修得好,又說自己看到過牡丹培植出的什樣錦,非常美麗,當之無愧的國色天香四個字。又盛讚老夫人挑孫媳婦有眼光,這是連著她自家的女兒一道給誇進去了。
  
  老夫人笑得和朵菊花似的,卻心神不寧地不時瞟瞟遠處,一看到紅兒走過來,就立刻起身同尉遲氏告罪,說自己要方便。牡丹忙好心地要扶她去,她搖搖頭,不容置疑地道:「你留在這裡,你是芳園的主人,萬一王妃有事要找你也方便。」
  
  牡丹知道她其實是防著自己,這是要去聽紅兒匯報消息,然後作出對策。便也隨她的意,只吩咐丫頭婆子們好好照顧好了。果然只見老夫人一出了宴席場所,紅兒就迅速跟了上去,同時,寬兒也快步朝牡丹走過來。
  
  牡丹回頭和尉遲氏、蕭雪溪點點頭,逕自走到一旁聽寬兒怎麼說。寬兒小聲道:「這紅兒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到處張望,問東問西,問哪些地方有菖蒲,王夫人和您相處得怎麼樣。到了蔣娘子門外,又不要人跟著,在裡面嘀嘀咕咕的說了許久。咱們想了法子也聽不到說些什麼。不過恕兒說了,只要把將娘子給守好了,就什麼事都出不了。」
  
  這倒是實情。只要將蔣雲清看好,什麼武婆子,紅兒,綠兒跑來跑去又能如何?牡丹氣定神閒地朝白夫人走過去,白夫人正和秦阿藍和邱曼娘低聲說笑,見她過去忙給她讓了位子,笑道:「適才曼娘還說,讓我跟著一起坐船,去桃李杯裡頭摘桃子和李子,我說我這身子哪兒敢去?晃來晃去的,有個閃失怎麼辦?」
  
  牡丹笑道:「坐大船是能行的,但是咱們這兒就只有小船,最好還是別坐了,我陪你在岸上走走。」
  
  邱曼娘側著頭盯著牡丹看,然後捂著嘴笑起來:「何姐姐,還來不及恭喜你。上次我生日你送我香扇墜,改明兒我也送你件禮物恭賀你大喜。」
  
  牡丹笑道:「不必這麼客氣,你成親時我也沒送你什麼。」
  
  邱曼娘笑道:「我就算了吧,都算是老夫老妻了,不如你們新鮮。」然後推了秦阿藍一把:「倒是阿藍,你得為她好好準備一份大禮了。」
  
  泰阿藍微微紅了臉,飛速看了牡丹一眼」小聲地責怪道:「曼娘,你又瞎說。」
  
  邱曼娘道:「你就是太小心了,鐵定的事情飛不掉的。」
  
  秦阿藍沉默片刻,看著牡丹微微一笑:「我記得夫人與寧王府李長史有親?我前不久才和十九娘見過。」
  
  牡丹點頭:「李長史是我的表叔。」
  
  秦阿藍便道:「以後,歡迎你和十九娘一起常去我那裡做客。」又望著白夫人笑道:「還有夫人您也是。我人生地不熟,就只盼著多交幾個如同你們這樣的朋友。」她沒說是具體是去哪裡,但大家都明白她是指的什麼地方。
  
  未來的寧王妃是個有主見,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雖不張狂但也絕對不低調的女子。這是牡丹給秦阿藍下的定義。
  
  不管心裡懸怎麼想的,沒有人會當面拒絕秦阿藍的要求,白夫人和牡丹都笑著應了。邱曼娘突然指著不遠處低呼道:「咦,她怎麼也來了?」
  
  牡丹和白夫人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卻見一個穿粉藍色紗福配粉紅色披帛,著碧色八幅羅裙,梳反綰髻,姿容秀麗的少女陪在汾王妃的身邊,正可愛的側著頭聽汾王妃和幾位公主說話。這少女牡丹卻是認得的,正是劉暢那位表妹,當初一心想嫁李芹的戚玉舟。她不由得糾結了,戚家和劉家尋了這麼久,戚玉珠還沒許配人家?難道也想做紛王妃的孫媳婦?
  
  事實證明她是錯的,邱曼娘慢吞吞地道:「不過是個六品媵,十人中的一人而已,也用得著這樣賣弄?我要是她,就乖乖躲在家中。」言下之意竟是戚玉珠也要嫁入寧王府做媵了。
  
  秦阿藍淡淡地道:「曼娘,你話多了。」皇后早有話在先,寧王至今無嗣,與他從前專寵自家姐姐有很大關係,不希望她也做那樣不懂事的人。所以此番廣選官宦人家的女兒入寧王府,就是希望寧王能子嗣豐茂的緣故。女人們,都是自己可以嫉妒,卻不許兒媳、別媳嫉妒的人。她必須得時時刻刻牢記這一點。
  
  邱曼娘不以為然地閉了嘴,笑看著白夫人和牡丹道:「都是自己人呢。怕什麼?」
  
  自己人,這個定義不好下,何況如今一位是准寧王妃,怎敢輕易和誰攀是自己人?白夫人和牡丹都有些不自在,開始東張西望,顧左右而言他。「你家老夫人來了,你得小心了。」
  
  白夫人輕輕拉了牡丹一把,示意她看向前方,只見老夫人黑著臉快步走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滿臉可憐相的武婆子。
  
  不用問,定然是恕兒的看守工作做得好,老夫人的某種目的沒達到,故而武婆子來告狀了,而且也告狀成功。牡丹便趁機辭別了邱曼娘和秦阿藍:「我要去侍奉我家老夫人啦,以後有機會咱們又聊。」白夫人也說自己身子重,不方便,得去方便方便,秦阿藍很理解,微笑著和她們告別。
  
  牡丹抓緊時間問白夫人:「我記得去年有傳言是說聖上要讓寧王做尚書省左僕射,有沒有這回事?」
  
  白夫人小聲道:「是有這回事,但是一直到今年年初才正式下的詔命。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起來了?」
  
  牡丹有些悶悶地道:「不是我對這個感興趣,我只是覺得不想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想對蔣長揚的另一個世界一無所知。
  
  白夫人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微微皺起眉頭:「怎麼了?可是有人說你什麼?」
  
  牡丹一笑,輕輕搖頭:「沒有。我只是想盡早融入而已,雖然不能給他多的幫助,卻也不能給他惹禍。」這一刻,她是不快活的。她離蔣長揚的另一個世界那麼遠。
  
  「少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武媽媽過來朝牡丹行了一個禮.一臉的小人得志樣。
  
  牡丹無奈地朝白夫人做了個鬼臉,慢吞吞地朝老夫人走過去,反正她是打定主意的,無論如何都不會給誰當槍使。
  
  老夫人氣呼呼地瞪著牡丹,牡丹溫柔地笑看著她,一副死皮賴臉,雷打不動的樣子。
  
  好,臭丫頭,算你狠!老夫人無奈,只得腆著臉往汾王妃跟前湊,汾王妃倒也還給她面子,關懷地問她怎麼不見杜夫人。老夫人笑道:「她不舒朋吧,錯過這樣的盛會,早上送我的時候心裡遺憾得很。」然後開始誇周圍的年輕女孩子們美麗可愛,不經意地提起蔣雲清來,說出蔣雲清正好住在芳園,又說蔣雲清長得不好看,還只愛騎馬射箭,其他什麼都不能和這些嬌滴滴的女孩子們比。
  
  聽到她這樣不遺餘力地貶低蔣雲清,牡丹都覺得奇怪了,這是要做什麼?
  
  
  
250章 所求
  
  老夫人如此貶低蔣雲清,偏生汾王妃還來了幾分興趣,陳氏也好奇地道:「既然住在這裡,為何不請出來一起參加宴會?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一個人悶在房裡做什麼?」
  
  老夫人笑道:「我家雲清性子有些悶,又有些害臊。丹娘先前也說要稟了王妃,讓她一起出來長長見識的,可她不好意思出來,寧可躲在屋子裡看書。」
  
  牡丹根據老夫人在腦海裡迅速描繪出一個別樣的蔣雲清來,性子有些沉悶害羞,不喜歡熱鬧,寧可躲在屋裡看書,唯一的愛好是騎馬射箭,身體很健康,還守得住寂寞。若是對上一個不太懂事的夫君,長得不美正好是優點,能文能武,體力很好,不但能陪著夫君玩,將來教育孩子也不用操心了。這樣的人,無論是出身還是其他各方面的條件,都似乎比現在滿院子到處跑,歡聲笑語的女孩子們更適合,實在是值得一看的。
  
  汾王妃與陳氏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回頭笑道:「總這樣悶著那哪兒行?讓她出來,讓她出來!」
  
  老夫人得意地看了牡丹一眼,看吧,阻擋得住麼?真是和王阿悠一樣,討人喜歡的事情不會做,討人厭的事情慣會做。
  
  牡丹鎮定自若地同寬兒道:「去請娘子出來,就說王妃有請。」這樣的結果在她的意料之中,蔣雲清的事情她無法插手也管不了,但她也絕對不做推波助瀾的那一個。
  
  武媽媽卻不這麼看,她把這個看做是牡丹使壞然後失敗,她揪著嘴角忍著笑,一顛一顛地跟著寬兒一起去通知蔣雲清。到了門口,見寬兒和恕兒說話,她傲慢地抬著下巴道:「你們候著,我進去請娘子。」
  
  蔣雲清在屋子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矛盾萬分,一方面,她想遵守和牡丹的協議,不亂走不亂說,規規矩矩地等候在房裡:另一方面,她又不信任牡丹,特別是在收到老夫人的指示,恕兒還把她看得死死的情況下,她開始亂了。她對著鏡子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影子,精心裝飾過是比從前受看許多,奈何能起什麼作用?一時聽見外頭武媽媽的聲音,她忙收斂了情緒,轉過身來,淡淡地看著門口。
  
  武媽媽笑瞇瞇地給她行禮:「娘子,恭喜您,汾王妃親口邀請您出席此次宴會。」然後眼斜斜瞟著窗外大聲道:「這就是福氣在這裡,什麼邪魔鬼道都擋不住的!」
  
  恕兒在外頭大聲地道:「媽媽休要亂說,咱們這園子要真有什麼邪魔鬼道,王妃能來麼?」
  
  蔣雲清瞪了武媽媽一眼,歡歡喜喜地起身收拾,準備去赴她人生中的第一場盛宴。老遠就聽見歡聲笑語,走得近了,就看見許多衣飾鮮艷,青春可愛的女子在花叢中,碧波上,假山旁嬉戲玩耍,遠處的絲竹之聲和女子唱歌的聲音響徹雲霄。
  
  現在還離得那麼遠就已經這麼熱鬧,可以想像得到宴席場所是何等的熱鬧。
  
  蔣雲清抬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心情格外舒暢。她學著杜夫人的樣子,臉上帶著柔和的表情,穩穩地朝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當看到那群高踞席首、錦衣華裳的金枝玉、葉時,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腳步也有些發虛。她有些心慌地四處尋找,總算是在離紛王妃倒遠不近的地方發現了自家的祖母和牡丹。在陌生的環境中找到了親人,這令她覺得安全了許多。她含笑看著老夫人和牡丹,老夫人的表情她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表情,好像是遺憾也有興奮,而牡丹的,就是一種悲憫。
  
  牡丹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好奇怪。蔣雲清又看到周圍有很多雙眼睛探究而挑惕地看向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武媽媽扶穩了她,低聲道:「看著前面笑,嘴不能張得太大,微笑即可。看到沒有,那位穿絳紫色披袍的就是汾王妃,穿鴨卵青披袍的是她的二兒媳陳郡夫人。」
  
  不是說還有好幾位公主和王妃的麼?為什麼不和她介紹那些人?蔣雲清心裡有疑問,但轉念一想,又想著約莫是因為這二人是主人,
  
  所以要特別注意的緣故,也就不甚在意,含著笑朝走過去。
  
  汾王妃和陳氏認真地打量著蔣家這個幾乎沒有在公眾面前出現過的庶女。舉止氣度看著是不錯的,長得是不美麗,但是白白淨淨,身體看上去很健康,笑容有些羞澀膽怯,但整體給人的感覺還不錯。
  
  「好孩子,來我這邊坐。」汾王妃便招手叫蔣雲清過去,一邊問她平日愛做些什麼,一邊拉著她的手細看,果然從她的手掌上看到了一層薄繭。因笑道:「果然是將門出虎女,很好。」又問:「用的什麼香?好聞。」
  
  蔣雲清有些僵硬,最終低聲道:「祖母給的五香丸。」
  
  汾王妃便鬆開了她的手,回頭對著陳氏笑道:「是個老實孩子。愛看書,只怕與你談得來。」
  
  陳氏便與蔣雲清坐到一旁,低聲與蔣雲清說話,蔣雲清臉上羞澀的笑容和有些慢半拍的反應,小心謹慎的態度讓陳氏不但不嫌棄,反而更溫和,特別是發現蔣雲清果然愛讀書之後更是高興。
  
  老夫人看在眼裡,心裡那一點點不過意也沒了,轉而想,這就是緣分,於是分外高興,微微挑釁地對牡丹道:「看見沒有?咱們雲清很討喜。」
  
  牡丹也不知蔣雲清怎麼就得了陳氏的眼緣,便暗暗猜想,這大概是因為人都喜歡這種看著乾淨羞澀,對自己沒有威脅感的人。特別是陳氏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喜歡一個太過強勢精明的兒媳。但是蔣雲清知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老夫人還沒高興多久呢,就有人來湊熱鬧了,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婦人,領著個年齡和蔣並清差不多的女兒,笑瞇瞇地上前來與陳氏行禮問好,然後把她身後的女兒往陳氏面前一送,陳氏也就笑瞇瞇地與那女孩子說起話來,那女孩子比蔣雲清活潑,會討好纏著陳氏,一比較起來,蔣雲清就顯得木訥了許多,還稍稍受了冷落的樣子。
  
  老夫人見那婦人的穿著打扮都只是一般,唯獨她那個女兒不但長得如花似玉的,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才比蔣雲清好了許多,立時就猜到是小官員的妻女,就把她母女視作了敵人,當下臉色就極其難看。垂著眼皮想了片刻,淡淡地叫牡丹:「去把你妹妹叫過來,我們有事,先告退了。」到底也是國公府的女兒呢,怎麼能和些小官員的女兒爭?就算是爭,也得爭得有格調。
  
  牡丹聽說她要走了,鬆了一大口氣,忙上前去喚蔣雲清:「祖母說她有些乏累,要你陪她回家,已經讓人去給你收拾東西了。」
  
  這就要走?什麼都還沒做呢,就是這座中的人她都還沒來得及混個臉熟。蔣雲清大為詫異,卻不敢多問,笑吟吟地與陳氏告退,顯得有禮有節,不卓不亢的。陳氏看著面前活潑得過分了的女孩子,倒覺得她更勝一籌。
  
  老夫人領著蔣雲清要走,留都留不住,汾王妃有些意外,卻也似覺得不意外,笑吟吟地說了幾句客氣話,請牡丹替她相送:「你是芳園主人,又是我的小朋友,還是你自家的長輩,怎麼看都是你替我送這個客人最合適不過了。」
  
  「敢不從命?」牡丹盈盈一笑,和蔣雲清一左一右扶了老夫人往外行去。
  
  眼看著自己隔這熱鬧的宴會越來越遠,蔣雲清委屈得要死,差點就沒掉下眼淚來。老夫人淡淡地道:「你急什麼?有什麼事是能一蹴而就的?今日已經夠了。」
  
  蔣雲清一愣,聽老夫人的意思,似是有的放矢,事情已經做了一般。那是誰?她突然想到了陳氏,還有往陳氏跟前湊的女孩子,猛然明白過來,原來家裡給自己看的這門親與汾王府有關。今日這種情況下,自己若是與那不莊重的女子一般纏著陳氏討好,果然就失了格調,當下也就不委屈了,轉而高興起來,就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蔣雲清一定不知道府外的這些事情,牡丹假意問老夫人:「祖母,這陳夫人彷彿不常出門的?上元節時汾王妃領了府裡的女眷出遊,唯獨就沒看到她。若不是她今日跟著王妃過來,孫媳根本不知汾王府還有這樣一位和氣的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道:「她本來就是個不愛出門的人。
  
  不要說你,我都沒見過她幾次。」
  
  「今日來的年輕女子真多呢,先前還有人抱怨說怎麼還有不入流小官的女兒。」牡丹別有深意地看了蔣雲清一眼。
  
  既是給王孫選親,怎會有不入流小官兒的女兒在裡面?蔣雲清那根敏感的神經被撥弄了,狐疑地看著牡丹,試圖從牡丹的臉上再看出點什麼來,牡丹卻回過了頭,不再看她。蔣雲清立時斷定,牡丹一定知道什麼,但是礙著老夫人不肯直接告訴她。
  
  蔣雲清眨了眨眼睛,往旁邊一歪,跌了下去,老夫人都差點被她給拉下去。老夫人嚇得冷汗直冒,指著歪在草叢裡棒著腳脖子的蔣雲清生氣地道:「幸好是在這裡,若是當著其他人的面丟了臉,看你怎麼辦?」
  
  第一句不是問自己的腳怎樣了,而是念著臉面……蔣雲清眼淚汪汪地認了錯,可憐兮兮地看著牡丹:「嫂嫂,我好疼。」就算是要被賣了,也要知道買家是誰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3 PM

251章 冷修羊與嘉慶李
  
  牡丹自知蔣雲清摔得有蹊蹺,便指揮婆子去扶她:「先扶進去看看。」
  
  婆子才將蔣雲清扶起來,她就誇張地喊起來:「疼死了!」
  
  這種遊戲她年輕時又不是沒玩過。老夫人寒著一張老臉,指揮武媽媽:「褪了她的鞋襪給我看。」蔣雲清本來就是裝的,能看出什麼來,只能是鬼喊鬼叫。老大人不見傷處,越發確定蔣雲清在搗鬼,不顧蔣雲清大喊大叫,直接就吩咐牡丹:「你這裡人多事多,沒人照管她,左右都要搬動的,不如趁早讓人抬個肩輿來,直接把她送到我的馬車上去。弄點藥搽上,等回府後又再請太醫。」言畢「蹬蹬蹬」往前去了。
  
  這不是有鬼是什麼?蔣雲清心中和眼裡的盛宴瞬間變了樣,她真的哭了出來,可憐兮兮地看著牡丹.哽咽道:「嫂嫂...」
  
  那一刻,無論將雲清去多少做戲的成分在裡面,牡丹是真的覺得她可憐。當年的何牡丹嫁進劉家是家裡為了她活命,出錢買了劉暢,現在的蔣雲清是為了家族的利蓋即將被賣掉。可見幸福和是商人的女兒還是公卿的女兒沒有任何關係,關鍵是看家裡的人疼不疼你。
  
  牡丹沉默片刻,看著蔣雲清道:「好像你三哥認得個不錯的太醫。」她所能做的只有這麼一點,而且話還不能由她親口來說,一是因為事關汾王妃,二是她說了蔣雲清也不可能真的完全相信。
  
  蔣雲清眼圈越發見紅,卻也知道就是這樣子了,忍著淚坐上肩輿,在武媽媽的嘮叨聲中追上了老夫人,轉頭看了牡丹一眼,黯然回頭,登車而去。
  
  牡丹回到宴席場所,眾人正在看參軍戲,都笑得前抑後合的。她四處掃了一眼,只見白夫人獨自歪在個角落裡朝她招手,正準備溜過去歇歇,卻見櫻桃從斜刺裡過來,小聲笑道:「適才有人送了一筐子嘉慶李來,是真正洛陽嘉慶坊出的,不是外頭那些披著個名頭的,僧多粥少不夠分,夫人悄悄給您留了兩個。」說著將兩個綠李籠在袖子裡塞給牡丹。
  
  牡丹心裡一暖,在宴會上悄悄留兩個李子給沒得吃的兒媳,這種事情也只有王夫人才會做。牡丹便朝白夫人揮揮手,過去走到王夫人身後站了,輕輕喊了聲:「娘...,」
  
  王夫人回頭看著她慈愛的一笑,探手握住她的手,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哄小孩子似的小聲道:「好吃麼?」
  
  「我等會兒吃。」人有些多,有些擠,牡丹帶了點微微的鼻音,試探著靠在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發現牡丹小心翼翼的親熱動作,滿意的微笑起來,扶了扶她的肩頭,低聲道:「走啦?今天真是難為你了。」
  
  牡丹慢慢放鬆下去,索性靠著她看戲:「也不怎樣。」她沉默片刻,極其小聲地道:「我看著蔣雲清很可憐。」
  
  王夫人沒說話。一直到一場戲終了,她方低聲道:「你要知道,做父母親人的,真的愛那個孩子,就會千方百計地為他謀求幸福,只要不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談不上絕對的應該與不應該,這個你將來做了母親就知道了。對於蔣雲清,你已經盡了責任。人,雖說有種種無奈,但並不是你不願意,別人真的就能隨意控制你。這個你很清楚。以後看不慣的事情還會很多,你能一一替他們理會來麼?能幫的就幫一把,不能幫的,也要想得開。」
  
  牡丹默然無語。她心裡也明白王夫人說得對,為了財權,多少人家都願意把自家品貌雙全的女兒嫁與宦官了,何論是一位真正的王別?而汾王妃和陳氏想為自家的孩子選一個合適的妻子,也並沒有說看上就要強求,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在她們看來是各取所需,沒有什麼不對。
  
  而蔣雲清,固然不幸,但若真的堅決不肯,誰又能怎麼樣?但只是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她心裡真的頗不是滋味。
  
  王夫人見牡丹不說話,以為自己的話重了,便又道:「我不是說你好心是壞事,但是......」
  
  牡丹抬眼看著她一笑:「娘,您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很多時候想法和現實就是這麼不搭調,想不通也得想通。
  
  王夫人微微一笑:「去陪阿馨吧,跟著我受累,又不好玩。」
  
  「謝謝娘。」牡丹途經蕭雪溪母女面前時,因正好與她們的目光相接上,她習慣性地對著她們笑了笑。
  
  這是炫耀!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炫耀!蕭雪溪猛然炸了毛,一下子揪緊了尉遲氏的胳膊,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尉遲氏淡淡地掃了杜丹的背影一眼,淡定地輕輕撫著蕭雪溪的背,小聲道:「來日方長。」
  
  宴會一直持續到申時三刻方才散去,牡丹留汾王妃與陳氏在芳園住一夜,第二日再回去也不遲。汾王妃累了,也有想與王夫人說說話的意思,有些心動,陳氏卻是堅決要回去,蹙著眉頭,一副生怕人強留她的彆扭樣,與先前的溫柔樣完全不是一回事。
  
  汾王妃無奈地歎了口氣,低聲道:「好罷,回去,回去。」竟是一副對陳氏多有遷就的樣子,陳氏這才笑起來。
  
  待這婆媳二人的車駕遠了,王夫人方回頭對牡丹道:「看到了汾王妃對這個兒媳有多偏愛了麼?知道為何這麼多人上趕著來,就連堂堂的國公府都動心了吧。」
  
  牡丹扶了她往裡走:「那位王孫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王夫人道:「其實也不怎樣,就是天生不會說話,性子也很孤僻,不喜歡理人,只愛獨自一人騎馬射箭,寫字看書罷了。陳夫人自己先就覺得矮了人一截,輕易不肯讓他見人,外間人不知道,都以為他是腦子不靈光。」」
  
  牡丹隱隱鬆了口氣:「大郎他們大概也該回來了,我去廚下看看,給他們準備好吃的。」
  
  王夫人看到她的表情,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櫻桃低聲道:「夫人,少夫人太過心軟了。那邊府裡的事怎麼亂都不干咱們的事,好心可未必得好報。」
  
  王夫人笑道:「還好吧,只要不衝動亂來,會心軟是好事。」
  
  牡丹去了廚房,只見汾王府留下來的管事正在指揮人收拾杯盤碗盞,又把席上剩下的菜餚請貴子找人拿去,以汾王妃的名義散給村中窮苦之人,整個廚房一片忙亂,哪裡顧得上給蔣長揚他們做吃的?牡丹只好叫雨荷去尋些方便易得的食材,準備到後院小灶上去做。
  
  才到得後院門口,就聽見潘景的笑聲。雨荷笑道:「看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操心著要做吃的就回來了。」牡丹便吩咐雨荷往灶上去做飯,自己循著笑聲去尋蔣長揚等人。
  
  只見蔣長揚、潘蓉、潘景一溜三個坐在小溪邊,都把鞋脫了,赤著腳泡在水裡玩,個個兒的臉都曬得紅撲撲的,笑容滿面的。牡丹便扔子一顆石頭過去,打起水花來,幾人叫了一聲,回頭去找罪魁禍首,看到是她站在那裡笑,潘蓉便匆匆忙忙地穿鞋,蔣長揚則道:「人都走了麼?」
  
  「還有一群留下來收拾東西的,怕是要明日才能離去。」牡丹搖頭:「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餓了麼?我讓雨荷去做飯了。」
  
  「回來將近半個時辰了。」潘蓉邊穿鞋邊笑道:「飯就別做了,我們剛吃過。」
  
  牡丹大為詫異:「從哪裡吃的?」
  
  潘蓉一笑:「你問蔣大郎,人家的謝恩宴。」說著將潘景抱起來往外走,「我們去找阿馨。不打擾你們了。」
  
  牡丹走過去挨著蔣長揚坐下來,笑道:「你們從哪裡吃的?」
  
  蔣長揚親熱地擁住她的肩頭,笑道:「我們去了悠國,瑪雅兒親自下的廚。」瑪雅兒並不跟他們一同住在芳園,而是單獨住在了悠園。
  
  牡丹看著他笑:「她的手藝怎麼樣?」
  
  「她的手藝非常好,特別是冷修羊做得特別好。連潘蓉都吃得差點沒把舌頭給吞了,潘景更是多吃了一大碗飯。」
  
  牡丹看到蔣長揚回味的樣子,不由笑道:「潘蓉這個挑三揀四的人都如此,那就更不要說你這個不講究吃食的人咯。你差點沒把牙齒都嚼碎了一併嚥下肚去吧?」
  
  蔣長揚微微一笑:「嚼牙齒那倒是不至於,不過她的談吐見識是真的讓我很驚訝。」
  
  牡丹斜瞟了他一眼,從袖中摸出一個嘉慶李狠狠一口咬下去:「你現在才驚訝她的談吐見識?你們不是早就熟識得很的麼。」都熟悉到瑪雅兒想給他做侍妾了。
  
  蔣長揚聽她這口氣有些發酸,有些想笑:「怎會熟識得很?不過是因為向她打聽過幾回消息,一手錢一手貨,哪有多少時候與她細說?」
  
  「現在正好有機會。」牡丹不笑不氣,只使勁嚼李子。
  
  「別瞎說,壞了人家的清譽人家不饒你的。」蔣長揚探頭去瞧牡丹手裡的嘉慶李:「吃什麼好吃的?喲,嘉慶李?也分我一口?」說著抓住牡丹的手就要去咬李子。
  
  牡丹將他的臉給推開,把剩下的小半個李子扔進嘴裡,吐出一粒果核來,微微一笑:「你不愛吃果子的,別浪費了。還是瑪雅兒做的冷修羊好吃。」說著又從袖裡取出另一個李子來,歎了口氣:「這還是娘悄悄給我留的,真正的洛陽嘉慶坊出的嘉慶李,我還捨不得吃呢,一直留著,現在還是趁新鮮吃了見...」
  
  「分明是留給我的。」蔣長揚趁她不注意,嬉皮笑臉地一把奪了,入口就眉毛眼睛都擠成一堆:「怎麼這麼酸?」
  
  牡丹白了他一眼:「嫌酸就吐出來!」
  
  蔣長揚忙左右張望一番,往她臉上吧唧了一口,笑道:「我是說你好酸。」
  
  
  
252章 幹嘛呢?
  
  她酸?牡丹斜睨著蔣長揚笑了一聲:「甜不喜歡,酸不好吃,就是羊肉好吃,對不對?」
  
  「噯……」蔣長揚失笑:「我說你怎麼就揪著一點不放?」不過一頓再簡單不過的飯,又有潘蓉陪著的,能怎樣?
  
  牡丹笑:「你要覺得不喜歡,以後我不揪就是了,你愛吃冷修羊是不是?我以後天天頓頓都讓人給你做。」膩不死你!
  
  「我喜歡,能得您老人家肯揪著是多大的福分呢。」蔣長揚舉起雙手摀住臉笑:「其實我突然發現冷修羊吃多了膩,我這時候就想吃點酸酸甜甜的果子。」
  
  「死樣!」牡丹拍了他的手一巴掌,轉頭褪了鞋襪,也將腳放到溪水裡泡著。
  
  「出來,出來,誰許你泡涼水腳了?」蔣長揚忙去拉她的腳,「身子又弱,還泡涼水腳,想躺下讓我伺候你是不是?」
  
  「我才沒那麼嬌弱。」牡丹不許他碰她的腳。
  
  蔣長揚一隻手就將她兩隻手給捉住了,另一隻手去抓她的腳!小聲喊道:「快拿出來!人家看到我媳婦兒的腳了,我吃虧啦!吃大虧啦!」
  
  「呸!」牡丹踢他,踢起一串水花,濺得蔣長揚半邊衣衫都濕透了,蔣長揚眨了眨眼睛,也反踢回去。水花高高濺起,濺得牡丹滿頭滿臉都是,牡丹兩隻手被他緊緊攥著,沒法兒去擦水,只得狼狽的瞇縫著眼睛,側頭在肩頭上擦了擦,吐了兩口口水,罵道:「髒死了!」然後使勁踢水,試圖報復。
  
  只聽蔣長揚聲音低啞地道:「羞死了……」
  
  牡丹聽他聲音不對,抬眼一瞧,只見他側著身子斜著眼睛盯著自己笑,垂眼一看,卻是水把自家身上的胭脂色薄羅衫子和豆綠抹胸給浸透了,原本就極輕薄的布料此刻更是透明,緊緊貼在胸前,凹凸分明,胭脂色下是豆綠,豆綠下頭兩點胭脂色.比沒穿還要命。杜丹一時惱羞成怒,猛地一推蔣長揚,雙臂環抱住前胸,左右張望一番,低聲罵道:「叫你亂踢,被你害死了!」
  
  蔣長揚站在齊大腿深的水裡發傻地看著牡丹又羞又氣又怯的樣子,鬼使神差地就擠到她面前,伸手去拉開她的雙腳,擠在她面前,雙手撐在她的肩膀上!俯身喊道:「丹娘……」
  
  水浸濕了他身上竹葉清的袍子,露出肌理分明.線條優美陽剛的身形來,牡丹突然想到前夜碧紗櫥裡,滿天星光下.他滿頭細汗擁著她小聲喊她的名字時的場景,她的心跳不由漏了一拍,嗓子有些發啞地道:「幹嘛?」隨即又推了他一把:「人多著呢,被人看見...」
  
  蔣長揚站著不動,收回放在她肩上的手,緩緩去解腰帶。
  
  他要幹嘛?牡丹大急,臉紅得幾欲滴血,輕輕踢了他幾腳:「你要幹嘛!叫你快上來!」說完又覺得有歧義,於是臉愈發紅。
  
  卻見蔣長揚一臉促狹的笑,將外衣褪下擰乾了水,輕輕給她披在肩上,趁機揩了一把油,俯在她耳邊輕輕咬了一口,小聲道:「別急,我馬上上來。」
  
  他滾燙的某處有意無意地擦了擦她的膝蓋,牡丹猶如被火燙了一般,猛地縮了一下,差點跳起來。
  
  「恨死你了!討厭鬼!」牡丹瞪了他一眼,收起腳水也不擦,趿了鞋子就走,臨走前還惡作劇地將他的靴子給扔得遠遠的。
  
  「丹娘!給我靴子!」蔣長揚看到她孩子氣的舉動,好氣又好笑。他的丹娘,總是這麼可愛,可愛到讓他心裡又酸又軟。腳下的溪水安靜的向著前方流淌,傍晚的風從樹梢刮過,留下一片沙沙聲,芳園沐浴在傍晚的陽光下,一派的靜謐美好。這樣安靜美好的生活值得他為之奮鬥和付出一切。
  
  牡丹蓬著濕噠噠的頭髮,披著件濕淋淋的男人袍子,裙角滴著水,表情嚴肅地從在門口聊天的林媽媽和恕兒,以及正在打瞌睡的甩甩面前走過,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這種樣子的牡丹誰也沒見過,林媽媽和恕兒面面相覷,甩甩遲疑了片刻,嘎著聲音遲疑地喊了一聲:「牡丹?」
  
  牡丹將濕鞋子踢掉,又將蔣長揚的衣服給扔在地上,大聲道:「我不小心踩到溪水裡去了,給我弄水沐浴。」
  
  「噯,馬上就來!」林媽媽忙推了恕兒一把」示意恕兒趕快去準備,自己則進了屋,一眼看到地上的男人衣服,唬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去撿,牡丹道:「不許撿!等他自己回來撿!」林媽媽翻了翻,認出是蔣長揚早上出門時穿的那件就放了心,笑著縮了手,去找帕子來給牡丹擦臉擦頭髮,嗔怪道:「也不小心點,被人看到笑話都是次要的,要是不小心著涼了怎麼辦?」
  
  牡丹低著頭不說話。
  
  林媽啥了口氣,給牡丹翻出換洗的衣物來,「老奴伺候您?」
  
  「媽媽,你出去吧。」只著中衣的蔣長揚昂首挺胸地走進來,那神態卻仿似他穿著將軍的鎧甲一般。
  
  林媽媽神色古怪地看了這二人一眼.老臉通紅.快步出了門,替他二人將門緊緊掩止,撫了撫胸脯。恕兒捧了澡豆過來,一時看到她那樣子,奇怪地道:「媽媽你怎麼啦?」
  
  林媽媽忙搖頭:「沒怎麼!」隨即去拉恕兒:「走罷。」
  
  恕兒沒看見蔣長揚進去,便揚了揚手裡的水晶碗:「浴室裡頭沒澡豆了,我還要給娘子送澡豆去,伺候她呢。」
  
  門吱呀一聲響起,蔣長揚從裡頭伸出頭和手來,接過水晶碗:「給我,去吧。」
  
  林媽媽和恕兒對祝一眼,俱都紅著臉往遠處躲了開去。
  
  蔣長揚將水晶碗放在桌上,彎腰去撿自家的衣裳:「何家的丹娘,你過分了,穿了我的衣服還扔在地上,又扔我的靴子,害得我赤著腳在花圃裡翻,弄得一腳的泥。誰家的媳婦兒敢像你這樣的?欠打……」
  
  牡丹扔下帕子,起身走到隔壁浴室準備洗澡:「你活該!是誰把我弄成這樣子的?我還不是躲來閃去好容易才回到這裡的,你沒看見林媽媽和恕兒的表情,甩甩都差點認不出我來了,都是你害的!」
  
  蔣長楊見她要關門,忙掩前一步堵住門:「我先洗。」
  
  牡丹擰眉:「先來後到知不知道?」
  
  「先下手為強!」蔣長揚嘿嘿一笑,將上衣一脫,大步往澡盆邊沖。
  
  「幹嘛呢!就會撿便宜。」牡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腰,仗著身形靈活,踢了鞋子,將披袍一扔就進了澡盆,然後對著蔣長揚得意地做鬼臉。卻見蔣長揚眉頭一挑,乎指一勾,長腿一伸,得意地跨進了澡盆。
  
  「你幹嘛!」牡丹才喊了一聲,身上就一涼,豆綠的肚兜長了翅膀飛了。蔣長揚拔開了頭上的熱水塞子,熱水從二人的頭上淋下來,砸在肩頭上,濺開,成了一串晶瑩的水花。被水汽和水花包圍著的牡丹,羞澀而晶瑩,美麗得如同清晨帶露的杜丹花,蔣長揚的眸色漸深,指尖在牡丹細膩的肌膚上劃了一個圓圈又一個圓圈,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暗啞地道:「這回看你還往哪裡跑?」
  
  牡丹戰慄著,看著自家的大灰狼得意地俯下去,輕輕抓住她胸前的小白兔,親住小白兔閃著胭脂光澤的小嘴,直到它變得如同朱果一般堅硬。
  
  大灰狼的爪子放肆地在閃著白玉光芒的肌膚上到處遊走,不慌不忙,耐心細緻,時輕時重,不時又突然在最隱秘敏、感的地帶偷襲一回。
  
  聽到牡丹不時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和渴望,蔣長揚含住她的耳垂低聲道:「丹娘!喊我。」
  
  牡丹微閉著眼睛小聲道:「成風……」
  
  蔣長揚輕輕舔了她的玉頸一口,低低喘息:「說,你要什麼?」
  
  「你……」牡丹才說了一個字,就覺得身子騰空飛起,已被他抱起打開跨在他的腰間。在結合的那一刻,她和他都幸福地戰慄著,對視著彼此的眼睛,全身心地投入,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奉獻給對方,給對方最愉悅難忘的感受。
  
  氤氳的水汽中,牡丹全身無力地攀著蔣長揚,一任他將她抱起又放下,翻過來又覆過去,打開又合攏。他彷彿是力大無窮,無所不能的,仿若強有力的海浪一樣,她則是大海裡的一葉小舟,被他有力地推到一個高峰又一個高峰。
  
  起起伏伏中,牡丹看到滿天的星光和蔣長揚幸福的臉從她的眼前掠過,她猛地抓緊了他的胳膊,低低喊道:「……成風……」
  
  她的鳳眼嫵媚.光亮如星子,水滴從檀黑色的髮梢滴下,將粉紅如芙蓉玉一般的肌膚映襯得更加晶瑩,鮮紅飽滿的唇瓣微微張著,整個人像極了妖嬈到了極致的花妖,蔣長揚越發興奮,只更加用力,直到牡丹哽咽著告饒,方才放緩了動作,小意溫柔,卻捨不得放開她,恨不得從頭再來一回才好。
  
  卻見牡丹嬌柔地伏在他胸前,捲翹濃密的瞧毛上凝結著晶瑩的水珠,媚眼如絲,低低地道:「我累……」
  
  「磨人精……」蔣長揚心中的某一根最最最細微的弦被一下揪緊,他繃緊了身子,托住牡丹纖細的腰,迅猛地俯衝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5 PM

253章 金不言(一)
  
  潘蓉和白夫人並沒有能在芳園住上多久。七夕剛過沒幾天,楚州候府就派了人來,道是楚州候夫人身體不適,也不說要潘蓉和白夫人回去,而是說要接潘璟回去以慰病中寂寞。在這樣的情況下,潘蓉和白夫人只得收拾行囊回城。
  
  芳園一下只剩了王夫人和牡丹、蔣長揚,興許是習慣了潘璟和潘蓉每日裡的吵鬧不休,幾人都覺得冷清了好多。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夫人就感歎:「你們別說,這家裡多個孩子真是要熱鬧許多。我每次看到潘璟那小粉臉蛋兒,就想咬一口,可轉念一想,我不是他親祖母,咬了要被人嫌棄的,只好忍下了。」
  
  蔣長揚就笑看了牡丹一眼。
  
  牡丹明白王夫人的意思,微微紅了臉埋頭吃飯。反正這個月是沒戲的,她正不方便著呢。
  
  王夫人見好就收,給牡丹夾了一腿雞肉,又舀了半碗湯:「多吃點,你太瘦了。」
  
  牡丹本已吃得半飽,若是王夫人不勸,她興許還能再吃點,可一看到面前的一大腿雞肉和半碗湯,立刻就覺得飽了,半點都吃不下去。可是王夫人一直以來都是順著她,幾乎就沒提過要求。好吧,先吃肉,再喝湯填空。她吸了一口氣,準備去夾雞腿,卻見一雙筷子從斜刺裡殺過來,敏捷地將她面前的雞腿給夾走了。
  
  牡丹不由竊喜,雙眼放光看著蔣長揚。
  
  蔣長揚看也不看她,口裡吃著雞腿,抱怨王夫人:「娘您太偏心了,什麼好吃的都給她。」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戳穿他的把戲,只淡淡地道:「我對她好不就是對你好麼?」
  
  牡丹一聽這話,趕緊抬起雞湯,幾口喝光,然後討好地看著王夫人笑。王夫人瞟了她一眼,輕輕敲敲她的頭,罵蔣長揚:「半點不討喜。」卻沒有再勸牡丹吃過東西。
  
  第二日清晨,牡丹吃過早飯就去了種苗園,與李花匠打了招呼後就蹲在去年秋天種下的牡丹花幼苗旁查看長勢,看今年秋天能不能移栽成功。
  
  大黑盡職盡忠她守在一旁.伸直雙腿,把頭放在腿上淌著口水,聽牡丹指導雨荷:「你看,肥水很適宜,今年中秋前後就能移栽。」她在畦邊比劃著,「起苗前要在這裡挖兩尺深的溝,然後垂直入土,把土和苗一齊送入溝中,才能揀苗。大的移栽到苗圃裡去,小的還重新種在畦裡。」
  
  雨荷認真的記下,然後掃了一眼立在不遠處,專心伺弄牡丹花的李花匠,小聲道:「他昨晚答應教我用刀了。」
  
  「真的?」牡丹很是替雨荷高興,也為李花匠開心,他總算是挑著滿意的學徒了。
  
  雨荷有些黯然:「他最近幹活的時候偶爾也會留阿順和滿子在一旁看著,我估摸著他還是有些嫌棄我是女子。等和您稟過以後,正式收的只會是那二人。」
  
  牡丹拍拍她的手:「沒關係,你有我。」
  
  雨荷有些憂傷地道:「是呀,多虧還有您。」
  
  牡丹早就想問她這段時間和貴子處得如何,到底是怎樣打算的,一直就沒機會開口,現下見著機會正好,便道:「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封大娘使人來說讓你過些日子回宣平坊一趟。」
  
  「知道了。但芳園忙著呢。」雨荷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封大娘早就和她說了幾回,道是給她相看好了親事,早點定下,將來牡丹也好升她做管事娘子。可是她心裡滿滿都是那人,怎麼肯另嫁他人?
  
  牡丹聽她這意思就是不想回去,便道,「你還記得去年秋天我和表公子吵架那一遭麼?」當時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李荇。
  
  雨荷一怔,隨即點頭:「記得。」
  
  「你記得就好。既然放不下,就去爭取,是死是活早見真章 ,這樣拖著有什麼用?」牡丹低聲道,「「如果你想好了,和我說,我讓人去問他。」
  
  倘若他拒絕了,那以後再見面豈不是太尷尬了?就這樣遠遠看著,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更好……雨荷正在猶豫間,忽見貴子笑吟吟地從外頭進來,朝牡丹跟前行了個禮,笑道:「娘子,外頭來客了。是戶五郎和一位黑面皮的女客,還有一位道是從杭州來的男客。說是早前就與您約好的。見麼?」
  
  「見,怎麼不見?雨荷你也一起來。」牡丹匆忙往外走。不用問,與盧五郎一同來的定然是段大娘和那日段大娘說的那位要尋名品牡丹和好花匠的杭咐富商。
  
  到了正堂,卻不見客人,貴子都覺得奇怪,忽見阿桃過來笑道:「郎君恰好遇見,聽說是來看花的,便先領著看花去了。這會兒約莫在半月亭附近。」
  
  走到半月亭附近,只見蔣長揚和盧五郎等人站在一株金腰樓面前,正繪聲繪色地描述金腰樓盛開時的場景:「顏色是粉紅色,黃色間之,花瓣重疊如樓,花冠可達一尺,有八百多瓣,非常美麗,也極其難得,我家只得這一株。聽說還有玉腰樓,紅腰樓,可惜不得見。」
  
  就聽段大娘身邊那個穿褐色固領缺胯袍的男子操著一口純熟的官話道:「敢問郎君,這一株金腰樓要值多少錢?」
  
  蔣長揚有些為難地道:「這個詳細的我卻是不知,要問拙荊。不過我記得她當時得到這株花時分外高興就是了,道是花了錢也未必尋得著。」
  
  牡丹不由一笑.原來蔣長揚也能替她做生意打下手的。這金腰樓本是何牡丹的嫁妝,聽說傳自宮中,十分稀罕難得。他倒曉得她得到的時候分外高興了,有鼻子有眼的。
  
  那杭州富商不再多問,而是蹲下去上上下下打量起那株金腰樓來,先看根部萌葉枝,又看枝幹葉片,倒像是個懂行的,看了一歇方站起身來,道:「玉腰樓,其實花型與這個一樣,就是間色為白色罷了。」
  
  「敢問客人見過麼?」牡丹緩步行過去,與眾人一一見禮,看向這杭州客。一看之下不由有些吃驚,段大娘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年輕?這杭州客不過中等身材,年紀約有三十七八的樣子,衣飾雖然精緻,卻風霜滿面,絡腮鬍遮了半張臉,鼻樑高挺,一雙眼睛狹長明亮,飽含著生意人的精明。
  
  盧五郎許久不見牡丹,如今見到她已褪去了青澀,又比去歲之時添了許多風情,全身綻放著清春與少婦的嬌艷,不由就有些挪不開眼睛。好歹記著禮儀,垂下眼就不敢再看。
  
  大概是因為蘇杭美女如雲,那杭州客見慣不怪,見到牡丹,也不過是微微眨了眨眼,就敢直視著牡丹坦然笑道:「在下不才,家中正好有一株玉腰樓,老母一直就想再尋一株金腰樓,湊成金玉滿堂。這些年在下尋遍大江南北都不曾見過,只聽人說只有宮中才有,便來一碰運氣,哪成想果然運氣極佳,竟然就遇到了。」
  
  牡丹搖頭微笑:「這金腰樓是我的陪嫁,不賣的。」
  
  「我那玉腰樓,在杭州之時,一朵花要值三萬錢。這金腰樓想來也不便宜。」那人淡淡一笑,四處張望:「先看其他花。」
  
  一朵花要值三萬錢?這是故意拋餌呢,這人可不好糊弄。牡丹便低聲同蔣長揚道:「你若是不感興趣,就不必陪著了,去做你的事情罷?」
  
  蔣長揚笑道:「我陪你。」言罷朝那杭州客商行了一個禮:「還不曾請教過客人尊姓大名。在下姓蔣名長揚,字成風。」
  
  那人一笑,回禮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金,名不言,字寂默。」
  
  好古怪的名字,聽上去就無限蕭瑟。這誰家給孩子取名字,竟然這樣起的。牡丹暗自嘀咕了一聲,前頭引路:「客人請這邊走。我這芳園目前也有上百種花,其中拿得出手的名品牡丹也有幾十種……」
  
  金無言聚精會神地聽著,每走到一處總要停下來詳細問上許久,不光是對牡丹花感興趣,對石頭也感興趣。竟然對那石頭的來歷品種,價值俱都說得頭頭是道,盡顯精明本色。
  
  這樣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中午時分,還沒完全游完整個芳園,看完所有的牡丹花:牡丹都覺得腳疼了,人也餓了,金無言還在興高采烈,一副全然不知疲累的樣子。
  
  蔣長揚便道:「此時已近午間,客人不如一同用些飯食,歇上一歇又再看如何?」
  
  段大娘的人胖,又是常年在船上的,早就累得不行,聞言大喜,連聲贊同。金無言呵呵一笑:「客隨主便。」
  
  一行人往草亭中坐了,牡丹自去安排飯食,因不知金無言、段大娘的嗜好是什麼,先使貴子去問了他們隨行的小廝,又去同周八娘商量。周八娘道:「既是江南人,自是愛吃魚蝦蟹,不過想來吃多了也膩。不如就做些咱們的清淡家常菜,再加一個軟丁雪龍,一個乾繪,米飯用上好的香梗好生燜將出來,保管他們喜歡。」
  
  牡丹聽得分外滿意,又叮囑取好酒好器皿,安置妥當,方才去陪客人。段大娘聽說王夫人在,便主動提出要去拜見,考慮到泰三娘與景王的關係,牡丹探詢地看向蔣長揚,蔣長揚微微點頭。牡丹這才領了段大娘過去。
  
  
  
254章 金不言(二)
  
  牡丹引著段大娘去王夫人的居所,趁機與她打聽金不言的情況:「大娘,從前聽您說起這位客人是您的老友,我下意識地就以為是位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的老人家,誰知竟會如此年輕。」
  
  段大娘笑道:「這金不言,雖則年輕,卻是十多歲就開始跑江湖的人。我與他也算是認識二十來年了,不是老友是什麼?」
  
  牡丹便笑:「這位金客人,身上真是沒有半點江南男子的影子,官話也說得挺好。」
  
  段大娘贊同:「這倒是真的,我第一眼見他時,幾乎都以為他是個北方人。他母親倒是一口杭州話。」她頓了頓,看著牡丹笑道:「何夫人,您放心,他是真真正正的商人,在杭州也是排得上號的,您一打聽就能知曉。他呢,是第一次進京,這京中除了我和幾個有生意來往的商人以外,就不認得什麼人。我呢,就是單純進京來瞧妹妹和外甥的。」
  
  意思是就是單純來做生意的,沒有其他目的,和景王、秦三娘什麼人都沒關係。牡丹有些臉熱,自知適才與蔣長揚的眼神交流被段大娘給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遂與段大娘行了一禮,道:「不瞞大娘,我一直希望天下人都能欣賞到芳園的花。只外子如今是待罪之身,不得不小心從事。」
  
  段大娘笑起來:「你放心,我這幾日也陪他看過了曹家花園與好些地方,他從沒在哪裡如同今日這般留這許久還戀戀不捨的。」
  
  牡丹自知這生意是一定能做成的,只是數額大小卻說不定。
  
  她還想用交換的辦法,把那玉腰樓給引進來。
  
  王夫人見了段大娘,並沒有特別謹慎小心的樣子,很熱情地留了段大娘在她那邊用午飯,又與段大娘說起揚州一帶的風情來,悠然神往之,喟歎道:「揚州好地方,雖無巍巍氣象,但繁華並不亞於京中,若不是為了我兒子,我那時候在那裡住著就不想走的。」
  
  段大娘忍笑不已:「那您將來還可以去那裡養老。」
  
  牡丹見她二人談得歡喜,遂告退出去繼續安排家事飯食不提。
  
  午飯過後,金不言又開始了他細緻的參觀工作,待行到種苗園門口,他抬步就要往裡行,牡丹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攔住了,笑道:「對不住,這裡面住著一位老人家,他不喜歡人打擾。客人請這邊行。」
  
  金不言站住,笑道:「我聽說夫人有個種苗園?」
  
  牡丹默了一默.笑道:「是,正是此處。」故意隱瞞沒有意思,但並不是想看就可以看的。
  
  金不言抬眼盯著那道緊閉的大門,輕聲道:「倘若我這次要同您做一筆大生意呢?比如說,我定的不是接頭,而是嫁接成功的花。我若是不親眼看到種苗園,怎麼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有這個實力?」
  
  牡丹側頭看著他:「那得看您這筆生意到底有多大了。倘若超出我的實力之外,我也是不會接的。」生意要長遠,沒有什麼比信譽更重要。
  
  金不言呵呵一笑:「那可以商量,目前來看,我想在京中購買的花大概也有幾百株。」
  
  「您稍候。」牡丹暗暗吸了一口涼氣.示意雨荷跑進去將大黑拴好。幾百株,不是接頭而是嫁接成功的花,那得多少錢?好大的手筆!乖乖,難怪人人都說江南富庶,這一個段大娘是女船王,隨便冒出一個金不言,又是個富得流油的。
  
  進了種苗園,金不言東張西望一回,問明牡丹那些是什樣錦,在什樣錦的前頭站了許久,又興致勃勃地參觀了牡丹播種繁殖的幼苗,道:「若是用這個法子來種丹皮.省事不少,成本也低,不知何娘子可有這個意願?若是您願意」在下有個生藥行,可以合作。」
  
  種丹皮其實不是什麼難事,牡丹正要開口,蔣長揚突然道:「光是這個園子就已經耗盡了拙荊的心血,若是再種丹皮,我怕她更忙得連吃飯都沒空了。」言下之意是不贊同牡丹再弄什麼丹皮。
  
  牡丹沒想到他會突然替她拒絕金不換,很是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麼,贊同地道:「正是如此,能把花種好就已經很滿足啦。若是能培育出幾個新品種來,更是平生所願。」
  
  金不言笑了一笑,轉而道:「聽聞府上有塊御筆親賜的國色天香匾額,不知在下可有這個眼福,得以瞻仰?」
  
  他要看匾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要求,牡丹自不會拒絕他。但是金不言一動不動地在那匾額之下一站一看就是半個時辰,她就有些受不住了。看得這麼入神,難不成還想把這匾額搬回家去?
  
  「您看,這天都要黑了,不如還留在舍下用晚飯?」牡丹訕笑著看向盧五郎,盧五郎會意,忙上前去扯金不言的袖子,低聲說了幾句話。
  
  金不言這才彷彿突然驚醒一般,回頭看著蔣長楊和牡丹行了一禮,有些羞澀地笑道:「在下太過失禮了。鄉下人沒見識,平生第一次見到御筆,竟然看得入迷了......」
  
  蔣長揚和牡丹雖覺古怪,卻也很理解地一笑,將話題掩過,再提留下用晚飯的事情。金不言笑道:「天色已晚,飯就不留了。看了這一整日的花也差不多了,何夫人,咱們言歸正傳,您能賣給我多少株花?價錢好商量。」
  
  牡丹嫣然一笑:「難道我有多少您就要多少?」
  
  金不言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道:「阿貓阿狗我自是不要!要的就是好的。」
  
  牡丹示意雨荷去準備:「那我讓管事把芳園能賣的品種寫個單子給您,您瞧了以後定下來,咱們又再談價格。」
  
  雨荷速度極快,很快就將單子寫了送上來,金不言取了一隻筆,邊看邊寫,等到後頭,停住筆問牡丹:「為何不見金腰樓?」
  
  牡丹微微一笑:「要金腰樓,就要拿玉腰樓來換,不要錢。」
  
  金不言微微歎息,繼續往下寫。最後將一張單子遞給牡丹:「以下單子中,每種都要六株,每株最少要接六個接頭以上,株高最少要有兩尺,明年春天要求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接頭能開花。價錢按市價,我不壓您價,高一些無所謂,但一安要好。」
  
  牡丹初步估算了一下,他要的一共有三十五個品種,都是名品.每種六株,就是二百一十株,按著他這樣嚴格的要求,就算是其中最不好的價格也不會少於十萬,初步一估算,已然是三千多萬錢近四千萬錢的生意。但是這樣的生意,其實也就是看起來好看,實際上沒那麼好做的。如果不出她所料,往往背後的要求都很嚴苛。她試探著道:「那運費和途中損耗呢?」
  
  金不言一揮手:「算我的,我會讓人專程來接。但是...」他看著牡丹,慢慢地道:「我會先付三分之一的定金,等到拿到花之時再付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要到明年春天花開之後再付。假若,您的花不能做到三分之二以上的接頭開花.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錢自然就沒了,而且若是開的花不多,您還要倒賠我錢。」
  
  她不是神仙,她能保證所用的接頭和砧木都用最好的,卻不能保證後期牡丹花的管理不會出問題。這個要求固然是為了防止她濫竽充數,其實也是很嚴苛了。牡丹皺眉道:「那若是因為您管理不善呢?」
  
  金不言無限自信地笑:「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可能您也聽說了,我此番要尋好花匠,但這好花匠,卻不是指日常管理花木都會出錯的花匠,而是指像您這樣的能接什樣錦,能培育新品牡丹花的人。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派遣一名您信得過的花匠跟著,食宿路費都由我來付。當然,意外的天災人禍與您無關。」
  
  牡丹慎重地道:「我可以問問您買這些牡丹花的用途麼?」
  
  金不言傲然道:「您放心,我雖然做生意,卻不做牡丹花生意,純屬個人愛好。明年四月初八,是我老母六十大壽,我要建一個杭州最好的園子,百種牡丹競相開放,送給她做壽,所以這牡丹花我不怕貴,只怕不好。」
  
  有錢了,所以怎搞個不一樣的生日宴會孝敬母親,禁不住落面子,牡丹點點頭,表示理解:「既然早有此心,為何不早日買花,偏要等到今年呢?多數品種的接頭第一年開花都不會太多。」
  
  金不言哈哈一笑,反問道:「您怎知我是今年才開始準備的?去年您的芳園還沒開張呢。洛陽呂家的花兒,我也買了不少。
  
  曹萬榮那裡,我也訂了一些,難道您不敢和我做這筆生意?」
  
  牡丹笑道:「不是不敢,我這是慎重,為您好也為我好。這樣,我將價格核算出來,再與您談價。」
  
  金不言爽快地道:「可以,過兩日我再登門拜訪,您盡可以核算清楚。」也可以打探清楚,幾千萬錢的生意不是隨便做的。
  
  蔣長揚和牡丹送了金不言等人出門,卻見幾騎人馬踏著斜陽而來,當頭一人正是方伯輝。金不言立在馬前,看著方伯輝道:「敢問這位可是安西節度使方伯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6 PM

255章 希望你快樂
  
  金不言此言一出,不要說牡丹和蔣長揚吃驚,就是陪他一同前來的段大娘和盧五郎也吃驚得很,段大娘甚至有些不高興。金不言根本不管其他人的表情如何,只目不轉睛地看著方伯輝。
  
  方伯輝勒住馬,微微皺了眉頭,目光銳利地看向他:「敢問郎君是……?」
  
  金不言微微一笑,端嚴地行了一個禮:「在下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您不認得在下,在下卻是早就久仰大名,也曾經在龜茲遠遠見過您一回。貿然出言相詢,不過是覺得能與名震安西的方節度使說話的機緣不是每日都會遇到的。」
  
  好似是一個仰慕者?方伯輝跳下馬來,瀟灑地將手裡的韁繩往後一拋,在金不言面前站定,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那麼,請問郎君這位小小的商人到龜茲去做什麼呢?到這裡來又是做什麼呢?」
  
  金不言道:「去龜茲販賣絹布,來這裡買牡丹花,都是做生意。」
  
  「那就祝郎君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方伯輝一笑,大踏步往裡頭去了。
  
  金不言抬起頭來,目送著方伯輝的背影,然後回頭看著蔣長揚笑道:「蔣將軍堂堂正四品下階明威將軍,卻在這裡賣牡丹花,實在是浪費了。」
  
  蔣長揚一滯,隨即淡淡一笑,並不回答他的話,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金不言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瀟灑利落地翻身上馬,對著蔣長揚年口牡丹一抱拳,轉身策馬而去。
  
  蔣長揚面無表情地看著金不換的背影,喚了一聲:「順猴兒?」
  
  順猴兒乖滑地溜出來,行了個禮,也不問要做什麼,轉身就去了。
  
  「這人好生古怪,也真是無禮。」牡丹小心翼翼地看著蔣長揚,只怕他被金不言那句話給刺激了。
  
  「是有點古怪。」蔣長揚回頭看著她微微一笑,與她並肩入內:「一來就開口要做兩樁大生意,要不是膽子很肥就是早就把咱們的底細摸得一沽二楚。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是什麼人,想做什麼。」看他和方伯輝打招呼和跟自己說的那句話,似乎不是膽子肥,而是早就把他們的底細給摸透了,並且是半點不隱瞞。固然生意人做生意前把對方的情況給摸清楚是再正常不過的場景,然而他們這樣的家庭,金不言這樣的態度,實是有些過了。
  
  牡丹故作氣憤地道:「咱們不和他做生意了!」
  
  蔣長揚被她孩子氣似的舉動逗得一笑.道:「有錢不賺是傻子呀?等順猴兒回來以後,我再告訴你可以做或是不可以做。你去廚下安排晚飯,我去陪陪義父。」言畢逕自去尋方伯輝。
  
  牡丹在原地站著想了許久,方才抬步往廚房去。是夜,她和蔣長揚為方伯輝第一次到芳園來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家宴,酒至酣處,蔣長揚吹葉笛,王夫人唱歌,方伯輝舞劍,牡丹擊節,誰也沒提那些讓人操心的事情。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天氣太過炎熱,林媽媽早就指揮著人在院子裡設了碧紗櫥和床榻屏風,牡丹洗浴完畢回到碧紗櫥中,蔣長揚早就敞著胸懷抑面躺在床上睡著了。牡丹拉起被子給他蓋上,在他身邊輕輕躺下,看著天上閃爍的星光,思緒還提留在白日的事情上。
  
  一隻手輕輕探過來握住她的手,蔣長揚翻了個身,將頭頂著她的頭,低聲道:「睡不著麼?」
  
  牡丹蜷入他的懷中,低聲道:「還好。」
  
  蔣長揚將她散落在枕上的頭髮給理順,低聲道:「你今日有些不快活吧?」
  
  「沒有。」牡丹斷然否認。
  
  蔣長揚欲言又止,終還是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國公府的事情,也不喜歡前幾日那種宴會,你想做的和我娘想做的差不多,你還喜歡賺錢,但是來了賺錢的機會,卻因為我的緣故,不得不縮手縮腳...」
  
  這是代價。就像他為了娶她所付出的代價一樣。牡丹抬眼看著他:「我知道你也不快活。」
  
  「沒有。」蔣長揚也是斷然否認。
  
  「你不喜歡這樣窩在家裡,你喜歡的是從前那種雖然苦累驚險,但是能體現你價值的生活。我幫不了你什麼忙,我能做的就是不拖你的後腿。」
  
  這就是皇帝給蔣長揚的懲罰,蔣家人覺得輕巧,但對一個事業正處在上升期的年輕人來說,絕對是足夠的警醒,一個月很可能就是一輩子一一要麼,就聽我的,要麼,就過這樣頹廢無用的日子,二選一。
  
  「你沒有拖我的後腿。這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蔣長揚擁緊了牡丹:「更何況有所得必有所失。只如今得到的遠比我失去的多,我不覺得你拖了我的後腿。」
  
  「可是我希望你能夠快活呀。」牡丹微笑著低聲道:「我不喜歡聽到再有人像金不言那樣說你。以後再有人來買花,你不用跟著我了。小生意我交給雨荷和貴子去處理.我不用出面,大生意我也不會貿然做決定,會和你商量以後再做。就像你為的是我們這個家一樣,我也要為了我們的家考慮,我們是一體的。」
  
  蔣長揚很喜歡她說他們是一體的,更喜歡牡丹沒有為此而鬱悶生氣,他繞著牡丹的頭髮,把她的頭髮和自己的結在一起:「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牡丹將最後一句念出來,看著蔣長揚的眼睛輕輕道:「我們是夫妻。今天我沒有不快活,種賣丹皮不是什麼難事,只需要一個好的管事和掌櫃,自己開個專賣丹皮的鋪子,就可以把丹皮賣到大江南北去。賣花到江南,就算是因為景王的原因不能和段大娘合作,也可以尋找其他人,都不是不可行的事情。要實在兩樣都做不成,每年這京中租花買花的也夠我忙活的,錢多多用點,錢少就少用點,反正餓不死人。但剛到芳園的那天晚上我真的不快活。」
  
  「剛到芳園的那天晚上?」蔣長揚想了一回,笑道:「想不起來是怎麼了二你說給我聽聽?」
  
  牡丹正色道:那天晚上,我問你,你和義父、袁十九白日都說了些什麼?是不是上次的事情又有了新動向,對你不利?你說我胡思亂想,然後裝睡不理我.什麼都不肯和我說。我心裡非常不舒服。覺得我很無用,是個被排擠在外的局外人。」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蔣長揚湊過去親她!「不管我做什麼,我都是希望你高興,過得舒服。」
  
  不過是一件無意間的小事,卻被她記了這麼多天,還想得那麼嚴重,那麼遠。
  
  牡丹側開臉:還是我先前和你說的那句話,我是你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快活,可是你什麼都不肯和我說,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麼也幫不上你其他忙,我只能盡力不拖你的後腿。我和你說這個不是要和你算賬,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內心的真實想法。你要我在你面前做最真實的那個我,那麼首先你就要讓我生活在真實裡,而不是虛幻裡。」她看著蔣長揚,「我要做的不是那個躲在你懷裡和身後的妻子,我要做的是能與你並肩,也能替你分擔的妻子。就像是娘,你覺得方伯伯有什麼事情會瞞著她?」
  
  蔣長揚沉默許久,沉聲道:「丹娘,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是覺得我娘過得太辛苦了,什麼都要操心。你從前也太辛苦,我不想你再過這樣的日子。所以能夠不讓你煩心的事情都不想和你說,能替你打算周全的事情都想替你打算周全。幫你賣花,不要說一個金不言這樣說我,就是天下人都這樣說我,我也不會覺得丟臉,就不幫你賣花。不偷不搶,怕什麼?」
  
  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你要知道,倘若我回不去了,興許咱們還得靠這個過日子呢。就算是你想大江南北的去,也得有錢才過得舒服點呢。」
  
  倘若他回不去了。他總算是肯和她說真話了。牡丹探手輕撫他的臉,輕聲道:「我要知道一切。」
  
  竹長揚看著牡丹的眼睛,認真地道:「聖意難測。他老了,越發謹慎,所以什麼人都不相信,越來越愛玩弄權術。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也不能做,只能靜等。你要知道,興許我們某個時候不注意說的一句話,就有可能傳到他的耳朵裡去。」
  
  「什麼?」牡丹唬得一骨碌坐起來,緊張地四處張望。
  
  蔣長揚呵呵笑起來,拉她躺下:「和你開玩笑的,我還達不到那個層次。但你要明白一件事,義父此番回京為何滯留了這麼長的時間?因為沒有人安排他回去。今早,聖上召見他,給他看了一封密奏,是彈劾他在龜茲時與諸番過從甚密,結交吐蕃權貴的。」
  
  「啊?」牡丹大為震驚,「然後呢?」今晚方伯輝還那麼高興放鬆?
  
  「稍安勿躁。」蔣長揚低聲道:「不過又是一個把戲而已。」
  
  
  
256章 我替你出氣
  
  「你看不出義父有任何心事對不對?」蔣長揚說起方伯輝來就兩眼放光:「義父和我說過,人生不是一帆風順,得意時莫忘形,失意時莫失志,最難得的是寵辱不驚,擁有一顆平常心。我一直盡力去做,但我的性子和他不太一樣,許多時候只能做再形似而非神似。」
  
  「你能做到的,你已經很好了。」牡丹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要睡著之前她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讓方伯輝和王夫人開開心心地度過在芳園的每一天。不單是要他們這樣,她和蔣長揚也要這樣,盡力快快活活地渡過每一天。
  
  第二日清早起來,牡丹就提議四人可以乘著小船,帶著酒食,在芳園迂迴的河道和溪流中飄蕩遊玩。方伯輝釣魚,蔣長揚現場做鮰魚,她負責煎煮茶湯,王夫人打雜。總之一切自己動手,不要下人跟著。
  
  她的提議得到眾人的贊同,王夫人興致勃勃地和她一起去廚房準備吃食用具,方伯輝和蔣長揚則去準備釣竿魚籠刀具,四人悠哉樂哉地玩了一整天,一直到暮色降臨方才上岸回家。
  
  第三日,蔣長揚邀請方伯輝去附近山裡行獵,王夫人和牡丹陪同。
  
  牡丹學著放了一回鷹,在蔣長揚手把手的指導下射了一隻免子,又跟著王夫人學安網。眾人在野外美美吃了一頓烤兔子和野雞,歸去的途中,鄔三喝醉了,騎在馬上五音不全地大聲唱歌,眾人把肚子都笑疼。
  
  只有方伯輝聽得認真,還給都三叫好,都三一停下,他就鼓勵鄔三再唱一首來聽於是鄔三一直不停地唱眾人一直笑。
  
  於是等到了芳園,可憐的鄔三已經聲音沙啞,說話都困難,再被鄔大嫂一瓢冷水從頭淋到腳,酒醒之後羞愧難當.恨了方伯輝整整兩日一見到方伯輝就黑臉。方伯輝倒是沒什麼不高興的,看到鄔三還如同從前一樣的和鄔三打招呼,完全無視鄔三的黑臉,多來上幾次,鄔三自己都覺得自己太小氣了。
  
  歡聲笑語中,順猴兒帶著消息回來:「金不言,三十八歲祖籍杭州,自小隨父母在洛陽生活,十五歲時父親亡過,便隨寡母回歸杭州,身家清白,至今未曾成家,只守著寡母黃氏渡日。真真切切是杭州數一數二的富商,很有錢,以吃苦耐勞膽大心細多謀智而出名。
  
  早年名不見經傳,只是行走江湖勉強餬口的一個小行腳商,後來存錢買了一艘小船,二十歲那年,送一群客商下揚州,途中遇到風浪,眾人要將內裡一個商胡扔下船去以息江伯之怒,他答應了,卻偷偷將那胡商藏了起來。事後那胡商給了他一顆價值千萬的寶珠答謝他,又引他去見同鄉,做生意多有照料從此發家致富。
  
  來京中這些日子裡,並不見與什麼特殊人有來往。去得最多的就是各處寺廟道觀,再就是花農家中。去年高價和洛陽呂家買了一百株牡丹,還曾開出五千萬錢,十位美女,一座大宅子,一艘大船的價格盛情邀請呂十公子隨他去江南,替他照管兩年的花。但呂老爺子認為丟人,不許呂十公子去。今年呂家的一百株牡丹已經交割清楚了所有餘款。也和曹萬榮訂了六十株牡丹,十個品種,條件和咱們家的差不多。
  
  曹萬榮這兩日捧他捧得緊,高調出入酒肆和平康坊各處。小的也曾在旁作陪,說的都是咱家的牡丹花不好又貴,譁眾取寵,他能拿出更便宜更好花來的話。」
  
  牡丹聽見曹萬榮的名字就來氣,因問道:「那金不言怎麼說的?」
  
  順猴兒笑道:「金不言酒照喝,菜照吃,女人也照樣抱....」
  
  蔣長揚一眼瞪過去:「粗俗!」
  
  什麼時候就突然變得如此高雅了?他還只是說抱,沒說睡呢。順猴兒偷偷撇撇嘴,繼續往下說:「任曹萬榮怎麼說,金不言其他什麼也沒表示。
  
  既然呂家的花都能在金不言的園子裡成功活了下來,這樁生意看似是沒有什麼問題了,杜丹看向蔣長揚,蔣長揚道:「如果他還來芳園,就和他談吧。」牡丹便開始考慮,到底應該讓誰跟著金不言一起去管理這批花到花開。其他人她信不過,能相信的只有李花匠和雨荷,雨荷才跟著她和李花匠學了一年,並不成熟,只有李花匠,可是李花匠又老了,性格還古怪,不知道他肯不肯?
  
  牡丹便去尋李花匠,比劃著把這件半告訴他,表示不會強迫他,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意思。李花匠沉默許久,雖然答應,卻表示要帶著阿順和滿子一起去,然後趁機提出,要收阿順和滿子做徒弟,卻沒有提雨荷。
  
  果然如同雨荷所料。牡丹微微歎了口氣,悄悄捏了捏身後雨荷的手,答應了李花匠,叫人去把阿順和滿子叫過來,把李花匠的意思告訴他們,準備擇日為他們舉行拜師禮。
  
  從種苗園出來,牡丹摒退其他人,邀請雨荷與她一起散步:「我也想收個徒弟,你願意做麼?」
  
  雨荷早想到牡丹恐怕是為了安慰自己才讓自己和她一起散步的,可沒想到是這樣。當下傻傻地站在一旁,良久方道:「可奴婢只是個奴婢。」
  
  牡丹一笑:「你什麼時候想不是,就不是。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想好子麼?」
  
  雨荷輕輕咬著嘴唇道:「想好了,請您替奴婢問一問。」她微微蹙起眉頭:「是死是活早早知道吧。」
  
  牡丹在桃李林裡尋到了正在看王夫人和方伯輝下棋的蔣長揚,悄聲把這件事說給他聽了:「你去問問他,他要是真不肯,我好早點叫雨荷死了這條心。」
  
  傍晚,蔣長揚回來,望著牡丹輕輕搖頭:「我沒和他說是雨荷,只是提了提這個意思,他立刻就跪下辭謝,說他這輩子大概是不會成家的,省得拖累別人。如果我一定要叫他娶雨荷,他肯定也不會拒絕,不過我想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的,從長遠來看,對雨荷不見得真的就好。」
  
  牡丹沉默許久,卻也只得長歎一聲而已:「飯後你避出去,我讓雨荷過來替我裁衣服,和她說說悄悄話。她雖然是個奴婢,卻是和我很親近的人,我不想傷她的心。」
  
  蔣長揚表示理解:「我知道,就像我和鄔三一樣。我心裡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下人,而是把他當做兄弟一般的。」
  
  吃完晚飯,蔣長揚果然借口留在了王夫人和方伯輝房裡,牡丹領著雨荷一起裁衣,她刻意想營造一種輕鬆自然的氣氛:「雨荷你看這雨過天青的顏色裁出來的短被一定很適合夫人穿。我還有幾匹好料子,過兩天你們每人拿一匹去做件秋衣穿。」
  
  「只要是您做的,夫人一定很喜歡。」大抵是早就有預感,雨荷沉默得出奇。二人悶著頭裁了一半,雨荷低聲道:「這會兒天昏地暗的,裁什麼衣服,丹娘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牡丹裝不下去,只得硬著心腸告訴她:「他不想拖累誰.說是這輩子大概都不會成家的。」
  
  雨荷的手抖了一下,停住剪刀,顫抖著聲音道:「丹娘您來剪吧,奴婢的手抖,怕剪壞了這錦緞。」
  
  雨荷的臉色蒼白,大眼睛裡汪滿了淚水,還拚命使勁睜著,不敢眨眼,只怕一眨眼眼淚就會掉下來,嘴唇微微顫抖著。牡丹輕輕伸手扶住她的肩頭:「雨荷,你會遇到更好的。」
  
  雨荷緊緊抿住唇,將剪刀放好,然後迅速將案上的布料捲起放好,低聲道:「請恕奴婢失禮告退了。」然後掙開牡丹的手,屈膝行禮,快步走了出去。
  
  「死荷花!」甩甩看到她出來,快活地和她打招呼。
  
  雨荷頓時站住,盯著快活的甩甩,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嘎!」甩甩敏感地看著她,動也不敢動,只是不停眨眼睛。對著牡丹哭太丟臉,對著牆壁哭很沒意思,雨荷對著甩甩低聲抽泣起來。
  
  甩甩懂得人哭是為了什麼,它驚慌不安地來回踱步,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它的情感,只是反覆地高聲喊:「死荷花!」
  
  雨荷的淚起發流得凶。
  
  牡丹站在窗口看著雨荷,雨荷從來是個自律的人,難得見她流淚,這樣失態,是真的傷心了。看著雨荷顫抖的肩頭,牡丹不由想起來,縱是因為自己有那個意向,特意安排他們一起共事,但一隻巴掌拍不響,雨荷不是輕浮女子,貴子那樣聰明,發現雨荷對他有意,應該早有打算故意避著才對,為何還放任成這樣?
  
  可惡的男人!有膽子招惹卻沒膽子負責。牡丹大步走出去,遞了塊帕子給雨荷:「別哭了,回去睡覺,什麼都別管,一覺起來就好了。」
  
  雨荷拭了拭淚,沉默著行禮告退。
  
  牡丹便大聲喊恕兒:「去把貴子給我叫來!」
  
  蔣長揚快步從外頭進來:「你叫他來做什麼?難不成他不願意,你還能強迫他?」
  
  牡丹淡淡地道:「我有那麼無聊?我只是想問他,他是不是真的半點都瞧不起雨荷,從來沒有招惹過雨荷?有膽子招惹卻沒膽子負責,他可以去死了。」
  
  蔣長揚一愣,看到牡丹冒著怒火的眼睛,隨即笑起來:「罷了,是我讓你買的人,讓我去。如果是真的,我替你出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7 PM

257章 成了
  
  蔣長揚出了院門,叫人弄了一罈子酒,幾個小菜,放在食盒裡提著,逕自去尋了貴子。二人坐下說了半晌,待到酒菜俱都吃乾淨了,方才分手。
  
  牡丹坐在燈下看書,看到蔣長揚進來,起身拉他坐下,擰了帕子給他擦臉,俯身在他唇邊嗅了一嗅,似笑非笑地道:「好大的酒味兒,這就是你給我出的氣?我適才也尋人來問過了,一隻巴掌拍不響,他貴子固然是挺能幹的,也幫了我許多大忙,但這方面他就不是個東西o」
  
  蔣長揚拉她坐下,歎道:「你待要如何?打他一頓出氣?人家兩個人的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胡亂插什麼手?讓其他人知道雨荷怎麼辦?當心好心辦壞事。我讓他自己去和雨荷說清楚,然後再來給你一個交代。睡吧,睡吧。」
  
  「我怎會讓其他人知道?」牡丹憤憤不平:「你說他既然不想娶人家,幹嘛去招惹我家雨荷?最討厭這種人了。
  
  「噓......記得一碗水端平......」蔣長揚替她拔下頭釵,「他如今也是你家的管事。你不知道那句話麼?情之所至,身不由己。」見牡丹張口要說話,忙又添上一句:「當然,這不是他可以招惹雨荷又不負責任的理由。等過了明日,他若是還沒有和雨荷了斷清楚,我便另外給你換個得用的管事,讓他往別處去以後時間一長,自然就淡了。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好聚好散,丹娘。」
  
  牡丹一時無言,對著鏡子將頭髮梳通了,悶悶地將梳子重重一放:「我是女人,你是男人,咱們想法和感受都不同的,別這樣要求我。」
  
  這倒是真的,只是不敢說出來,說出來必然被打。蔣長揚悶笑一回,拍著枕頭道:「睡吧,睡吧。你說你吧,人家雨荷可都不生氣,你比她還生氣。」
  
  牡丹低聲道:「你不懂的,當初劉暢那樣對我,她也是比我還生氣。」
  
  蔣長揚擁住她,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好女人。
  
  但他們可不是潘蓉和阿馨,不是罵一句,打一拳就能解決得了的。你安安心心睡你的覺,人家自己有數。」
  
  牡丹在枕頭上趴了半晌,翻身看著蔣長揚低聲道:「嫁了人的感覺真好,什麼事都有你幫**心。」
  
  「也不看看你嫁的人是誰。」蔣長揚閉著眼睛輕笑:「只要你別嫌我婆婆媽媽管內宅的事情就好。我瞅著林媽媽都似有些嫌棄我了。」
  
  牡丹歎了口氣:「林媽媽的嘴是有些多了,點到為止對她不起作用。我想說得難聽點,怕她又說我過上好日子就開始嫌棄她老了沒用,然後一個人躲著哭。想不說她,她有時又實是管得寬了點。」雖說尊卑有別,但要她什麼都不管地去那樣對待一個真心實意待她好的老人,實是有難度的。就像是要她對著那群高貴的人下跪一樣,她的心沒法兒那麼快就適應過來。
  
  蔣長揚低聲道:「她這是太閒了。我有個辦法保證以後她一定改過來。」
  
  牡丹笑道:「我知道是什麼主意。我也想到了的。」
  
  蔣長揚搖頭:「你想的一定和我想的不一樣。」
  
  牡丹來子興致:「拿筆寫下來!」
  
  蔣長揚堅決拒絕:「深更半夜的寫什麼寫?不用寫了,一定不一樣。我來說給你聽,你想的是什麼,你一定是想讓我娘委婉地勸勸她,甚至嚇唬嚇唬她。我的呢就是讓她忙起來,讓她去管小的,就沒空管大的了。」說著就起身去吹蠟燭。
  
  「你一到晚上就總想這事兒。」牡丹打了個滾,撒賴道:「不行,我還沒好!」
  
  蔣長揚一下按住她的手:「這都好幾天了,讓我檢查檢查!」這種事情食髏知味,豈是說不想就能不想的?
  
  第二日牡丹在種苗國裡看李花匠領著幾個花匠挑選要用的二百一十株砧木時,雨荷縮手縮腳地悄悄走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就往她身邊站了,然後不停地絞裙帶。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杜丹是真的關心雨荷,她心裡猶如有十幾隻小手在抓啊撓的,恨不得立刻就抓著雨荷問到底怎樣了。可看到雨荷那為難樣兒,她到底是忍住了,沒有主動問。
  
  倒是李花匠對著臉紅紅的雨荷瞪眼睛,意思是她怎麼不過去幫忙。雨荷一愣,竟有些不知所措。自知道李花匠不願意收她做徒弟之後,她就下意識地想離李花匠遠一點,不想討人嫌。
  
  見雨荷站著不動,李花匠「啊」了一聲,狠狠地瞪著雨荷。牡丹忙推了她一把,低聲道:「他肯教你就是好事,做不做徒弟無所謂。虛名什麼的沒用,關實在呀。」
  
  雨荷笑起來,對她行了一個禮,低聲道:「丹娘,替奴婢謝謝郎君。我們說好了,我等他。」
  
  是謝蔣長揚,不是謝自己,看這甜蜜樣兒!牡丹沒精打采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她撐著下巴發了一會兒呆,起身去尋王夫人說話,話說,這日子過得真是太悠閒了。
  
  貴子在第二日晚上離開了芳園,他去給牡丹磕頭,牡丹沒問他去哪裡,只給了他五十錢,一匹馬:「郎君已經替你削了奴籍,以後你就不是我家的人了,自己小心。」
  
  貴子磕了頭,哼哧了好一歇,方低聲道:「若是一年後小的沒回來.請娘子另外給雨荷找個好人家,讓她忘了小的,好好過日子罷。」
  
  也不等牡丹回答,垂著頭逕自退了出去。
  
  過得幾日,王夫人和方伯輝剛走,金不言就帶著個小童,披著件油衣,踏著綿綿的細雨再次出現在芳園門口。牡丹沒有和他多廢話,迎進去後就將寫好的單子拿給他看:「零頭不算,一共是三千八百萬錢,如果您沒什麼問題,咱們就寫契書罷?」
  
  金不言從袖中摸出早就寫好的契書給牡丹看:「您看看,若是沒意見,在下就將錢的數目添上。」
  
  牡丹仔細看了一回,只見除了原來說過的條件並寫明來年上元節前交貨外,並沒有寫假如她不能按期交貨所需要的賠償,便道:「還差一條沒寫呢,要是出了意外不能按期交貨怎麼辦?」
  
  金不言微微一笑:「曹萬榮最怕寫這個,千方百計就要我別寫了,何夫人為何偏要我添上?」
  
  牡丹認真道:「一切寫得明明白白最好,萬一出事就嚴格按照契書來,省得傷和氣。不然您說您有理,我說我有理,怎麼扯都扯不完。
  
  就寫上吧,除了天災人禍之外,若是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不能按期交貨,我賠付您......」
  
  「不必了。」金不言施施然笑道:「若是因為您個人原因不能按期交貨,以後您再也不要想把牡丹花賣到江南去。就是這樣。」
  
  好大的口氣。牡丹心中很不快:「那是您的事情,我有我的原則和處事方式,我不習慣模模糊糊的。我不會刻意去違約,您也不必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此番不賣給您,以後也還有的是機會,就算是賣不到江南,其他地方也可以。您若是不寫,這生意不做也罷。」
  
  金不言沉默片刻,道:「行,隨您。」然後把紙筆推到牡丹面前:「您按您的意願來寫。」
  
  牡丹認真寫下,除了天災人禍之外,若是因為她個人的原因不能按期交貨,每耽擱一日,她就賠付金不言萬分之一的違約金,也就是說三千八百個錢。若是徹底不能交貨,退回全部貨款以外還賠金不言五百萬錢。
  
  金不言看得笑起來,叩著契書道:「一日三千八百個錢?何夫人可知道若是耽擱了好日子,我拿這許多牡丹花去又有什麼意思?全是廢物!既然要說到這個問題,就是錯過那一日就把貨款全部退給我,然後賠我五百萬錢就好。」他伸出三根手指,「我做事情會留餘地,多給您留三日,超出上元節三日,您就賠我錢。」隨即提筆添上。
  
  契書寫好,又請了肖裡正做了證人,雙方摁了手印,約定第二日金不言讓人把定錢暫時送到東市何家的鋪子裡去,合約正式生效。
  
  飯後雨停,金不言竟然又提出去看那塊國色天香的匾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同蔣長揚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那園子也得一塊這樣的匾額,我便滿足了。」
  
  許多商人都希望家中能有御賜之物,以藉機提高身份地位,金不言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蔣長揚微微一笑:「聽說客人很富有,敬獻軍資未嘗不能得到御賜匾額。」
  
  金不言迅速回頭看著蔣長揚,狹長的眼睛瞇成一條鍵,淡淡地道:「這是個好主意。」
  
  蔣長揚看著金不言瞇眼睛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頭,這表情太過熟悉了。等他再想仔細看時,金不言已然恢復了先前的表情,與他行禮別過。
  
  因著要用的二百一十株砧木因為要求太苛刻,整個芳園只能湊出一百五十株,還得抓緊時間買進一些。
  
  把芳園安置妥當,牡丹便收拾東西與蔣長揚一起回了城,剛進了門,才將東西放好,朱國公府就使人來說讓他們回去吃晚飯,緊接著何家也使人來道是大郎和四郎回來了,讓他們回去吃晚飯。
  
  「你看怎麼辦吧?」牡丹攤攤手,交給蔣長揚去處理,發瘋才會想去吃朱國公府的這頓麻煩飯呢。
  
  
  
258章 最後的晚餐(一)
  
  蔣長揚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朱國公府的要求:「我們今日有事,明日回去。」
  
  「可是國公爺說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請大公子和少夫人一起去的。還請大公子莫要為難小的。」來傳信的人很為難,不停的賠笑。國公爺一言九鼎,豈容人隨意違逆?
  
  蔣長揚煩了,索性把他晾在一旁,吩咐人準備車駕,準備去宣平坊。車已經走出老遠,牡丹回過頭去,還能看見國公府的人可憐兮兮地站在自家門口目送他們,那表情如喪考妣。
  
  到得宣平坊何家,牡丹才下了車,就聽守在門口的孩子叫了一聲:「姑姑回來啦!」
  
  接著大郎和四郎快步走出來,臉上滿滿都是笑容,先上下打量了牡丹一回,見她比之從前好似略微豐滿了一些,很是歡喜,這才和蔣長揚打招呼,表示沒有能趕回來參加他們婚禮的歉意,又說給蔣長揚帶了見面禮,大郎拍著蔣長揚的肩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對丹娘好有禮,對她不好也有禮。」
  
  蔣長揚坦然受之,一手握住大郎的拳頭,笑道:「我要待她不好,大哥你打我我絕對不還手。」
  
  四郎在一旁笑道:「飯菜已經好了的,就等著你們。」因見牡丹要往次廳去,忙喊住她:「去正堂。」
  
  牡丹有些奇怪:「今日怎麼把飯擺到正堂去了?」以前何家人吃飯都在次廳的,又輕鬆又自在,在正堂吃飯,只有重大節日才這樣,多年以來,從無例外。
  
  四郎對她比了個「六」的手勢:「飯後要論正理,自然要在正堂。」
  
  「哦。」牡丹心知是要了斷六郎的事情,但沒有想到何志忠會讓她也在場,也沒想到這麼急,還以為怎麼也會等到過兩日才會動手。
  
  何家用的是長方形的大桌子,案首坐著何志忠和岑夫人,兩旁按著排序男左女右一溜地坐下去,六郎下手空著蔣長揚的位子,張氏身邊空著牡丹的座位。吳姨娘和楊姨娘則默然站在何志忠和岑夫人的身後,吳姨娘臉上沒甚麼表情,楊姨娘卻是雙眼又紅又腫,如同桃子一樣,臉色更是青白相加,原本烏亮的頭髮也失去了光彩,看著彷彿老了十歲都不止。
  
  何志忠倒是沉得住氣,溫和地同蔣長揚和牡丹道:「來啦?坐吧。就等你們兩了。」等到眾人坐定,他率先拿起筷子,象徵性地夾了第一箸菜。眾人默然無語,各自拿起筷子去夾菜,吳姨娘慇勤地給岑夫人布菜,楊姨娘握著筷子,手抖得不行,索性放了筷子站在何志忠身邊暗自垂淚。
  
  何志忠也不理他,只望著牡丹道:「你讓人送到我們鋪子裡去的錢已經送到了,稍後便使人抬回去。這樁生意好是好,但一定要小心,第一次非得把招牌打響才好。」
  
  「知道了。」牡丹抬眼看著對面的六郎,六郎彷彿甚麼事兒都沒有,埋頭大吃特吃面前的鹿肉,還同蔣長揚笑道:「妹夫你有口福,今日的飯菜真是豐盛無比。水陸珍饈都齊全了,快多吃點鹿肉。」
  
  蔣長揚覺著氣氛太過沉悶,便道:「聖上嘗使射生官射活鹿,用其鮮血煮其腸,喚作熱洛河,用以賞賜諸節度使。我嘗過一次,覺得並不好吃,不知那些節度使怎會如此喜愛?」
  
  大郎有些感興趣,便道:「哪日也想法子弄點來嘗嘗……」
  
  六郎急急地搶過去道:「說到鹿肉,我也說個笑話給大家聽。」也不看眾人的眼神,自顧自地道:「我聽人說某人家法嚴峻,諸子論流為之準備飲饌,稍不如意就會遭到笞杖。」
  
  蔣長揚幾乎已經能猜到六郎接下來要說甚麼了,也猜得到接下來會發生發麼事,忙咳嗽了一下,笑道:「這位父親一定是個愛美食的。」
  
  六郎只作沒聽見,繼續不管不顧地道:「兒子們都千方百計地搜求珍異食物,但很少能使父親滿意。一次,一個兒子為父親準備了熊白與鹿修,以熊白裹鹿修,熊肥白而鹿修瘦,味道非常奇特,父親吃了很滿意,兒子以為這下一定可以得到獎賞了,奈何父親吃了還是罰如常數,理由是有此美味,為何沒有早點弄來?你們說這個兒子冤枉不冤枉?」
  
  全場鴉雀無聲。楊姨娘嚇得淚都縮回去了,緊緊攥著帕子,害怕地看著何志忠,甚麼聲音都不敢出。
  
  何志忠慢條斯理地道:「六郎,把你面前的鹿肉端過來給我嘗嘗。」
  
  六郎淡淡一笑,雙手奉上:「父親大人請用。」
  
  何志忠夾了一箸,放到口裡細細嚼了,半晌方道:「可惜沒有熊白。你不是辛辛苦苦弄來熊白鹿修的那個兒子,我也不是那個講情理,嚴厲苛責的父親。」
  
  「父親大人說笑了,兒子不過就是說個笑話而已……」六郎面色不變,垂著兩口手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
  
  牡丹注意到,他已經不再稱呼何志忠為爹爹,而是稱為父親大人。說這樣的故事,本身就已經是怨氣十足,再配上這樣的表情語氣動作,說他不恨何志忠都沒人相信。
  
  「我可不是說笑。這個故事說反了,我是給兒子弄來熊白鹿修,反而被兒子苛責的父親。」何志忠不氣不惱,指指座位:「坐,家宴嘛,當著你妹妹和妹夫的面,不要這樣客氣。」
  
  何志忠讓他不要客氣。六郎的臉色終於有些變了,他站直了身子,不甘心地看著何志忠道:「父親大人,兒子說這個笑話說錯了,兒子給您賠不是。您知道,兒子從來都不會說話,不會討您歡心。」
  
  「啪!」何志忠終於摔了筷子。
  
  六郎和楊姨娘,還有下面坐著的孩子們齊齊打了個寒顫,所有人都停下來看著何志忠。
  
  何志忠的胸脯起伏了幾下,又伸手拿起筷子,不看六郎,淡淡地道:「先吃飯。」
  
  六郎彷彿豁出去一般:「父親大人……」
  
  何志忠猛地抬眼看著他,目光如刀:「你不用急,我說先吃飯。」
  
  楊姨娘壯著膽子奔上前去,將像根木頭樁子似的站在桌旁的六郎給扯坐下,低聲道:「先吃飯,先吃飯。」
  
  六郎「篤」地一下坐下去,拿起筷子來風捲殘雲一般拚命往口裡塞吃食,除了何志忠,所有人都停下筷子來看著他吃。
  
  到了後面何志忠都放下了筷子,淡淡地道:「也罷,你出了這個門以後興許就再也吃不到這些了,更不要說甚麼熊白鹿修,一次吃個飽吧。」
  
  六郎聞言一頓,愣怔片刻,猛地將筷子和碗一推,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爹爹,我錯了,您饒了我罷!」
  
  何志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吃飽了?可我們還沒吃。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你要不吃就下去等著。」
  
  六郎的哭聲漸漸小了,終於消失不見,他抬起頭來,冷淡地看著其他人,又看著何志忠:「都別吃了,把我料理了再吃吧。」
  
  「行。是我高估你了,還想和你吃最後一頓飯。」何志忠看了堂外立著的家丁一眼,喝道:「進來把六公子請下去。等我們吃完飯再請他上來。」
  
  六郎看到依言上來「請」自己的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和家裡其他人面無表情的面孔,慘然一笑:「甚麼六公子,別說出來讓人笑話了。」
  
  何志忠道:「現在你還是,稍後你才不是。下去!」
  
  楊姨娘再也忍不住,「啪」地一下跪在何志忠面前,哭道:「老爺,老爺,求您饒了他,他年少不更事,就是把他打殘了也好呀,千萬別趕他出去。」
  
  何志忠冷冷掃了她一眼:「你也要讓我這場家宴辦不下去?」
  
  楊姨娘往後縮了一縮,絕望地看了看一直垂著眼不語的岑夫人,默默起身立在了角落裡。
  
  何志忠再次拿起筷子招呼眾人:「吃,吃呀,難得丹娘和成風都回來,咱們一家子這麼齊。」他的唇邊甚至露出一絲笑容來,可牡丹卻看到他的手和鬍子是抖的,眼睛分明發紅--這是全家人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餐飯。
  
  其他人都配合地拿起筷子,卻沒人夾菜,都在自己的碗裡撥拉,蔣長揚覺得有點尷尬,索性悶著頭大吃。何志忠含笑看著他,罵大郎等人:「你們一個個都不如成風,你們母親辛辛苦苦備了這麼一桌好飯菜,難道不吃就要扔了麼?」
  
  大郎垂著眼領頭夾菜,眾人齊齊跟上,沉默而沉悶,就連甄氏也不敢發言,只敢睜著一雙眼睛嘰裡咕嚕地到處亂看。三郎悄悄瞪著她,示意她低調,低調再低調。
  
  好容易看到何志北放下了筷子,眾人都暗吐了一口氣,紛紛跟著放下筷子。這樣的飯,吃下去也不消化。
  
  何志忠在吳姨娘奉過的盆裡洗了手,抬眼看著眾人道:「我不想讓大家把這頓飯吃成這個樣子,但到底還是被破壞了。就像我希望這個家不要像這個樣子,但到底還是被破壞了一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破壞了規矩的人必須受懲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18 PM

259章 最後的晚餐(二)
  
  飯桌被撤去,何志忠看向立在門口的管事,管事垂手行禮:「都安排好了。」於是包括還在吃奶的何澤在內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從正堂開到了供奉著何家租先的小祠堂。
  
  蔣長揚偷偷拉了牡丹,小聲道:「我們跟著去不好吧?」雖然牡丹是女兒,可他是外人,沒有誰家出了這樣的事情會覺得光彩,岳父在女婿面前尤其要留面子的。
  
  何志忠聽見了,回頭輕聲道:「沒什麼不好,你們且當做前車之鑒。」言畢入內坐定,淡談地道:「把六公子帶上來。」
  
  六郎被兩個家丁攙到門口,猛地腿了那兩個家丁一把,低吼道:「我自己有腳,我自己會走!」然後昂首挺胸地走進祠堂,站在何志忠面前,抿緊了唇倔強地看著何志忠。
  
  「跪下!」何志忠的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很硬。
  
  六郎硬撐著站了片刻,終究是敵不過何志忠的低氣壓,有些困難地跪了下去。楊姨娘遠遠地站在祠堂外頭,看到他還不算太利索的腿,猛地摀住嘴,一聲抽泣起來。
  
  何志忠頭也不抬地道:「把楊姨娘給我帶下去!」
  
  「老爺,婢妾不敢了。」楊姨娘拚命將哭聲給吞了回去,將帕子塞進嘴裡死死咬著,全身忍得發抖。這種時候叫她回到房裡去等結局,那不是要她的命麼?
  
  岑夫人輕輕道:「讓她留著罷。」
  
  何志忠這才罷了,轉而問六郎:「六郎,你可知錯?」
  
  六郎一聽這話似有轉機,立即膝行上前去抱住何志忠的膝蓋,哽聲道:「爹爹,孩兒知錯了。孩兒再也不敢了,求您給孩兒一條生路。」
  
  何志忠垂眸看著他,緩緩道:「你知錯了?」
  
  六郎拚命點頭:「知錯了,知錯了。兒子不該不聽您的話,貪圖歪財賭錢,貪功自私,害了家裡人。」他覺得他的錯認得是不錯的。
  
  何志忠卻抬起腳來使勁將他踢開,指著他吼道:「你不知錯!到現在你還根本不知錯!如果你知錯,你就不敢在家宴上冷嘲熱諷,為了你自己的事情破壞所有人的心情!如果你知錯,你就不會認為是我虧待了你,所有人都虧待了你!如果你知錯,這個時候你就根本不好意思來求我!你還以為和從前一樣麼?我在和你說笑鬥氣?」
  
  六郎慌了,忙道:「沒有,沒有,兒子是真的知道錯了的。」
  
  何志忠猛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是的,六郎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會兒認錯哭鬧哀求,一會兒卻又刻薄倔傲,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次是真的,還以為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和他玩鬧。
  
  何志忠的目光緩緩掃過一旁顯得很緊張不安,頗有些不知所措的孫子輩,還有默然無語的兒子兒媳們,沉重而緩慢地道:「六郎,我問你,你違反家規扔下生意,跑出去賭錢,還藉著家裡的名義舉貸,你母親和哥哥想法子替你還了錢,把你從獄裡弄出來,你不但不感恩,還不敬嫡母,不想還錢,鬧得家宅不安,有這回事沒有?」
  
  六郎點頭:「有。兒子是鬼迷心竅了。」
  
  「我再問你,那香料鋪子是我和你哥哥們出生入死拚搏得來的,全家人都靠著它活命,你卻罔顧家裡人的安危,貪圖蠅頭小利,與心懷叵測之人勾結,引狼入室,給全家人惹下滔天大禍,險些斷送了全家人,事後仍不思己過,有沒有這回事?」
  
  說起這個罪名可比剛才那個大得多,六郎猶豫了一下,不想正面回答:「兒子笨,沒想到人家事先挖好的坑……」
  
  何志忠猛地提高聲音:「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難道我和你哥哥們每天出海做生意遇到的就都是老實人和好人?你只管回答我有沒有?」
  
  六郎不情不地點頭:「有。」
  
  「那就好了。其實還是你自身品行不端。」何志忠歎息了一聲,沉聲道:「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六郎,你記得麼?我在出海之前曾經說過,咱們家要是有誰不聽打招呼,去鬥雞賭錢,我就要把他的腿給敲斷……」
  
  可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六郎「嗷……」了一聲,猛地跳起來,護住自己那條傷腿就要住外跑:「誰也不能敲斷我的腿。誰敲我的腿我和他拚命!」
  
  何志忠看了外頭的家丁一眼,家丁立刻上前攔住了六郎,將他死死架住,六郎發狂地喊叫著:「既然這麼恨我為啥要生我?不如當初就把我溺死才乾淨!」
  
  「老爺,他已經斷了一回腿,受過懲罰了呀。您若是要真的再敲斷他的腿.還不如殺了他更乾淨些!」楊姨娘發瘋似地哭號起來,要往祠堂裡沖,吳姨娘面無表情地將楊姨娘給死死勒住,隨她怎麼掙扎怎麼抓怎麼撓都不放手。
  
  那韌勁就連甄氏著了都不由呲牙,暗想自已這親生婆婆真是真人不露相,以後得悠著點。
  
  岑夫人微微皺起眉頭來,把臉側開。大郎忍不住上前低聲道:「爹爹……」難道真的要敲斷六郎的腿?六郎固然可惡,但何志忠真的敲斷了他的腿,只怕自己也會病倒吧?
  
  何志忠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使勁喘息了幾口,擺手示意大郎退下,很困難地道:「說到底,是骨肉至親,叫我親自敲斷你的腿,我做不來,但這個家無論如何都是留不得你了。上樑不正下樑歪,還有這麼多孩子在學著做人,學如何安生立命,上一輩行止都不端正,還怎麼要求他們?」
  
  聽說不用敲斷腿,六郎和楊姨娘的哭鬧聲漸漸平息下來。何志忠沉重地喘了口氣:「子不教父之過,你走到今日,是非不分,急功好利,我也有責任。所以我給你一千緡錢,這是最後的機會,你是要去販貨養活自已還是要去賭個精光,都由得你。從此以後貧富生死,都與我何家再無關係,你我不再是父子。你記清楚了,我今日趕你出去,和這家裡的其他任何人沒有關係,而是你本身就錯了,而且不思悔過,這是你該得的懲罰。」
  
  六郎算是徹底明白今日這結局是不可逆轉了,他站定了,頭一點一點地抬起來,怨恨地看著何志忠:「一千緡錢?你我就不再是父子?好,這是你說的!」一千緡錢就斷了父子關係,是打發要飯的麼?
  
  「是我說的。你若是富了顯達了,我就是要飯也不從你門前過!你走吧!」何志忠心如刀絞。一千緡錢算是給六郎最後的機會,但明顯六郎不買賬,還覺得虧待了他。這是怎麼了?
  
  六郎原本還在心高氣傲,不耐煩要這一千緡錢,可是到門口,聽到楊姨娘哽咽著喊了一聲:「六郎……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怎麼活!」
  
  他又突然改變了主意,一樣都是何家的兒子,為何要便宜其他人?他轉過身來看著何志忠:「我不要絹布。」
  
  何志忠看到他那表情,心裡最後一分希望都徹底斷送了,便同大郎道:「給他。明日就和咱們有來往的人家說明,他不再是我們家的人,再有借貸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休要來找我家。」
  
  大郎默然取了錢遞給六郎。一千緡錢可不輕,六郎看向何志忠:「我腿腳不便,好歹得讓人給我送到邸店去吧?」
  
  何志忠疲累地揮了揮手。
  
  六郎看著楊姨娘:「姨娘,你在這家裡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不如跟著兒子一起走罷。咱們去揚州,自己當家享福,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也不用起早貪黑伺候誰。」雖然被趕出去了,但這個結果也算是早就有了準備的,所以也不是特別特別難過。更
  
  何況他覺得他的聰明才智根本不亞於大郎等人,一定能做發達,到時候再風光回來,氣死何志忠和家裡其他人。
  
  剛才還在眼淚紛飛的楊姨娘聞言猶如被燙了一下。這一千緡錢不少,但也不多,如果六郎爭氣,可以做個小生意,養活一個小家完全沒問題,可要過上何家這樣的生活那是做夢。這還是在六郎爭氣的情況下,倘若六郎不爭氣,跑出去賭……她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偷眼看向何志忠。
  
  何志忠面無波瀾地看著她:「如果你想跟了他去也可以。你跟了我一場,我不虧待你,你房裡的衣飾,你用慣的丫頭,你盡都可以帶走。但只有一條,出去了就永遠別想回來,死在門口我也不會替你收屍。」
  
  楊姨娘的嘴唇顫抖了幾下,艱難地做著選擇。最後她告訴自己,還是留下來最好,萬一六郎不爭氣,沒飯吃了,有她在她還可以周濟一把,若是跟了六郎去,那就等於是把所有退路都斷絕了。她垂著眼,誰也不敢看,低聲道:「我已經老了,揚州也沒親戚了。我身子不好,經常都要吃藥的……」
  
  她雖然沒有明說,那意思卻已經很明白了。她不願意跟著六郎一起去。
  
  這是六郎絕對沒有想到的。他沉默著,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地冷下來,良久,他方走到楊姨娘面前跪下,低聲道:「姨娘,此去後會無期,你自家保重吧。」
  
  
  
260章 遇事責己
  
  六郎到走也沒有何志忠磕頭,他甚至沒有多看何志忠一眼。此刻在他的心目中,何志忠這個父親就和仇人是一樣的。因為他覺得何志忠對他和那幾個嫡子、嫡女不一樣,不公正。
  
  何志忠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他的目光似是跟著六郎一起出了門,也似是虛無縹緲地看向某一個地方,並不停留在某一處。他以為楊姨娘會跟著六郎去,有楊姨娘在一旁看顧著總是好點的,可楊姨娘竟然不肯去。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六郎會成了這個樣子?上面大郎他們他也就不說了,那是打小嚴格要求出來的。可是最小的兩個——六郎和牡丹,他都是一樣的愛,一樣的對待,為什麼牡丹成了這樣,六郎卻會成這個樣子?
  
  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芩夫人錘眸認真地拂了拂自家那件黃色八幅金泥羅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人心都在肉長的,完全不怨怎麼可能?但她做人做事從來但求問心無愧,如今她的手和心乾乾淨淨。她的兒女個個身正心正,就沒有什麼不好的,可見老天爺有時候還是長著眼睛的。
  
  楊姨娘看這六郎頭也不回地走出何家大門,終是忍不住,追了出去,嘶聲道:「六郎……」
  
  六郎回過頭來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和古怪,「姨娘,您還是留下來享福吧。」
  
  「你怎麼說這樣戳心窩子的話?」楊姨娘扯住他的袖子,流淚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難道會不疼你?我這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好。好歹生養你一場,也沒虧待你,你去給你爹磕個頭吧?父子情分豈是說斷就斷的……」
  
  六郎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們已經不是父子了,還提什麼父子情分?你不是一直懷念在揚州的生活麼?我最後問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我養得起你。」
  
  楊姨娘後退了一步,眼淚稀里嘩啦地流下來,「為什麼都逼我?」
  
  六郎掀唇對著她一笑。緩緩道:「我不逼你,你好好過日子。記得以後要好生孝敬家裡的主子們,再沒人聽你的委屈了。」
  
  這話說得怨氣十足,一不如意就是別人的錯,不會體諒人,楊姨娘不得不承認六郎實在是很自私的。
  
  她眼睜睜地看著六郎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平康坊的巷道口,再也看不見。「六郎……」她抱著門柱,哭得全身都沒有力氣,吳姨娘過來扶起她,示意門子把門關嚴實,邊往裡走邊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孩子是被你生生給教壞了的,只教會他怎麼討好老爺,卻沒教會他怎麼做人……」
  
  「呸!」楊姨娘吐了她一臉的唾沫,破天荒地對著她冷笑,「我是沒教好她,我目光沒你遠,只教會他怎麼討好老爺,卻沒教會他怎麼討好其他人,所以沒嫡母和哥哥妹妹們護著他……他也沒三郎有福氣,有個姐姐可以拿命去替他積福。」
  
  吳姨娘一愣,眼裡閃過一道寒光,不假思索地揮手打了楊姨娘一個響亮的耳光,低聲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說我?你就是個賣笑的,前世修了八輩子的福,遇到了夫人好心,這才容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然你連給夫人提鞋都不配!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主母打死埋在雪地裡的小妾們?你曉不曉得為何丹娘現在這麼好?這是福報。不知恩,不惜福,福氣是會被糟蹋光的。你還想著把老爺哄回去呢?你等著瞧,看看老爺還會不會進你的房!」言罷拿塊帕子擦了臉,不屑地將帕子往地上一扔,轉身就往裡走。
  
  楊姨娘悲從中來,蹲在地上低聲哭起來。何志忠和岑夫人都是忠厚人,剛開始的時候她的確是感激的,覺得自己的目光很準,運氣很好,抓住了何志忠。可人心總是不知足的,得了一樣還想要一樣。她自知永遠比不上岑夫人,這個家裡什麼都是岑夫人和岑夫人的兒子們的,她和六郎不好好把何志忠給哄住了,將來怎麼辦?她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且不說這二位和平相處了幾十年的姨娘終於撕破了臉,互相露出彼此的牙,這裡頭何志忠心裡再難過,還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繼續處理完家裡的一攤子事情。孩子們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的,他必須得把這件事捋清楚,也要讓兒子們好好看著,省得以後再出不知悔改的敗家忤逆子。
  
  他先叫一群孩子挨個跪下,然後叫大郎取了戒尺過去,每人的手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孩子們疼得直打哆嗦,卻也不敢叫疼,不敢縮手,只眼淚汪汪的看著他,他越發生氣,為什麼就沒一個敢問他為何要打他們的呢?
  
  卻見何鴻挺起胸膛大聲道:「祖父!孫兒不服!」
  
  何志忠終於精神起來:「你為何不服?」
  
  何鴻道:「您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賞罰得分明,六叔做錯事所以他該受罰,孫兒們並沒有做錯事,而且家裡發生意外的時候一直盡力跟著祖母和母親們做事,祖父為何要打孫兒?您要說不出理由,孫兒就是不服!不膽口裡不服,心裡也不服!
  
  除了表明自己的意見以外,沒有說其他任何怨言,而且說得有理有據,何志忠心裡因六郎而引起的痛苦好歹輕了一些,猶自板著臉道:「我打你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在裡面。我要你們一個個都牢記今日的教訓,記住你們六叔為何犯錯,犯的是什麼錯」他頓了一頓,舉起戒尺也往自己的手上狠狠打了幾下「也要記得祖父犯了什麼錯。以後都不可以再犯."他是真的用力在打他自己,何淳後著自己的疼手悄悄問身邊的何冽,六哥,祖父犯了什麼錯?犯錯的不是六叔麼?」
  
  何冽咬著唇不耐煩地小聲道:「笨死,他沒管好他兒子,差點害了全家人。你不記得了?當時你扯著你娘的裙子哭著喊要爹,還被你娘叫你閉嘴來著。所以你以後要記得管好你兒子。何淳似懂非懂地道:「哦……」
  
  甄氏離他二人最近,把何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恨不得抽何冽這個缺心眼的孩子一巴掌,不用三郎提醒她,她如今也曉得是多事之秋,不敢招惹何志忠。
  
  偏何志忠聽見了,和顏悅色地道:「阿淳,你六哥說得對,祖父有錯。」
  
  一直沒說話的何濡老氣橫秋地道「祖父,遇事責已,這一條您教導過我們的話您也能做到,可是您卻沒把它教給六叔,剛才您興許太過生氣了,卻也忘記了把這句話告訴六叔。」
  
  薛氏嚇了一大跳,今日真是見鬼了,自己的兩人個兒子都吃了雄心豹子膽,一個敢對著何志忠大聲說不服,一個敢說何志忠什麼地方沒做好。
  
  「我不是忘了把這句話告訴他,而是告訴得太晚了,他已經聽不進去了」卻見何志忠微微紅了眼圈,親手將何鴻,何濡扶起來,道:好好,我們家後繼有人了。」又誇大郎和薛氏,「你們把孩子們教導得很好。」
  
  薛氏忙看了眼岑夫人一眼:「其實都是娘教導得好」
  
  何志忠表情複雜地看著岑夫人:「你娘的確是做得很好很好」等過些日子四處要買的房屋買好,就該把該分出去的都分出去了,這樣一大家子人窩著,始終不是法子。人皆有私心,想要大一統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對孩子們道,「還有一件事要和的,這個頂頂重要,犯了錯就要認,別覺得丟臉,越怕丟臉就越丟臉。」
  
  牡丹和蔣長揚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覺得該走了,二人出了何家大門,蔣長揚命順猴將牡丹先送回家去,他自己騎馬去尋六郎,「我是外人,又是官身,他有脾氣也不敢對著我發,該做的要做到,有些話也還是要說清楚的,若是被人利用,轉過來成仇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志忠雖說早下定了決心要處置六郎,但畢竟還是盼望著六郎能好轉,所以沒少在六郎身上下功夫,叵是要起作用早就起作用了,六郎根本不會因為蔣長揚的一席話就突然改變觀點,突然知錯改了,但難得他想得這麼周到,這也是對她好的一種表示。「早去早回。」牡丹目送著蔣長揚走遠,放下車簾,命車伕趕車。
  
  馬車還未到曲江池家門口,她就不由扶額歎息了,國公府派來的人還在門口蹲著,那人一看見她的馬車過來,就忙忙地起身束手站好,也不敢太往她跟前湊,就是討好地笑:「少夫人,您可憐可憐小的,那日您也瞧見了,辦不好差事的人是什麼下場……」
  
  牡丹討厭國公府用這樣的試來逼她和蔣長揚,為難一個下人她和蔣長揚的確是做不出來,但是並不意味著她就可以任由他們拿捏。她淡淡一笑:「大公子有事,還沒回來,你守了一天也累了,要是願意呢,就跟我進去,把飯吃了,一切都等大公子回來又再說,他們用逼她就用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24 PM

261章 宣召(一)
  
  國公府那喚作財祿的小管事聽牡丹說讓他進去吃飯,卻猶豫了,守了一天自然是餓著的,肯定希望能填飽肚子。可是差事沒辦妥,再在這裡吃得肚兒飽飽地回去,更是罪上加罪,當下就拒絕牡丹:「謝少夫人好意,小的不餓。」
  
  牡丹曉得他擔憂什麼,便道:「不是不去,而是有事耽擱著。就算是要等,也要吃飽了才有精神等不是?你看,你在這裡空著肚子守著,別人不知道緣由看見了也不好看是不是?要不,你先回去報信,說我們有空就來?」
  
  兩手空空,財祿自然不敢回去,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吃飽了等著。牡丹便給順猴兒使了個眼色,順猴兒自來熟地上前擁著他的肩頭往一旁去,不多時就稱兄道弟起來。
  
  牡丹看了看天色,天空的雲層很厚,又極其悶熱,看似是要下雨一般。待到蔣長揚回家,便已到了關閉坊門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再去國公府。牡丹索性將暫釵去了,換了家常衣服,命人將從芳園帶回來的新鮮稻米和蔬果按著份額一一分好,準備第二日自家送去給李滿娘、張五郎、雪娘等人。又特意叫人將其中一份添上了如滿小和尚愛吃的幾樣糕點,將食盒裝了,準備讓蔣長揚親自送去法壽寺福緣和尚處。他雖然一需自得其樂的樣子,每日陪她種種花.跑跑娘家,做些瑣事,但她總也希望有個朋友能替他消解一下的。
  
  禮物備好,恕兒進來道:「國公府又使了一撥人來催,也被都總管推進去吃酒了。」
  
  牡丹眉毛都沒抬一下:「莫管,且就這般。」然後吩咐林媽媽:「把這米糧瓜果送一份到袁先生那裡去,就說是給他家裡嘗鮮的。」
  
  林媽媽將瓜果親自送至袁十九處,回來後笑道:「袁先生爽快收下了,看著還挺高興的,說謝過娘子,他家裡一定很喜歡。要說這袁先生也真奇怪,上次老奴去送衣物與他,他也不見得有多歡喜,今日幾叮口瓜果他倒高興了。」
  
  牡丹微微一笑。有時候煎是這麼奇怪,金銀財帛人家未必多喜歡,反倒是一些不值錢的新鮮蔬果之類的東西讓人更高興,因為含了情意,還禮小也不費力。
  
  林媽媽見天色漸晚.取了火鐮火石將四處的燈燭點起,笑道:「丹娘,適才老奴聽服侍袁先生的小童說是前兩日有人來尋袁先生,替他家裡送了一封信,袁先生看了以後非常高興。也不知是什麼好事?」
  
  如今袁十九住在他家,無論是以朋友論,還是以客人幕僚論,袁十九家裡有事他們都必須出面的,牡丹便道:「媽媽再去打聽打聽,務必問詳細確切了,該備禮的就要備下。」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沒聽說袁十九家裡有孩子,袁十九的妻子也還年輕,袁十九非常喜愛今日送去的瓜果,莫非是有喜了?
  
  林媽媽笑道:「這個您放心,老奴先前就想到了的,已然交代了小童,袁先生必然會送東西歸家,讓他上心看著,回來稟告。」
  
  牡丹讚許地點頭,有林媽媽在,許多瑣事都不必她操心,每每一問起來,都是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只是也該和林媽媽好好談一談了,不溝通,以後只怕問題更多。於是牡丹將林媽媽按著坐下,親手給她斟了一杯茶湯,和顏悅色地和她說起以前的事情來。
  
  說起從前,林媽媽仍是眼淚汪汪,憤憤不平。牡丹等她傷心夠了,方才又說起現在。不停地誇蔣長揚好,林媽媽也贊同:「郎君是個好人,修養也好,就是老奴待老賣老多幾句嘴,他也從未給老奴臉色看過。可不似那劉子舒,一不如意就要罵人踢人的。」忽見牡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突然可回過味來,老臉一紅,起身道:「老奴知錯了。」
  
  忽聽得外頭靴聲襄襄,丫頭們小聲問好,甩甩的聲音則無限諂媚:「蔣叔好。」接著蔣長揚從銀交關六曲鹿草木夾獺屏風後繞了出來,林媽媽趕緊行禮問好,淨手奉了茶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蔣長揚敏銳得很,立刻就看出有些不同,便笑問牡丹:「林媽媽這是怎麼了?」往日見著他禮數也是很周到的,但神色卻不似如此恭謹。
  
  牡丹笑道:「沒什麼,她就是誇你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她有時倚老賣老!你也從不和她計較,擔心你這寬厚的性子到了外面被人家欺。」
  
  「我要狠也不到家裡來狠。她是你的乳娘,盡心盡力服侍你這許多年,且不看這些,給她面子也就是給你面子。」蔣長揚雖只是微微一笑,眼神卻露著歡喜,顯然很高興聽到這話。
  
  「我就是和她這樣說的。」牡丹便問他六郎那裡如何了。
  
  蔣長揚道:「倒也沒給我臉色看,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說話。我自顧自地在一旁說了許久,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我聽著鼓聲響了,正準備回家,才聽得他說了一句,他要去揚州販貨,賺了大錢以後再回來給有些人看。聽著還是孩子氣一樣的話,我想他願意賭這個氣也比賭錢好。便只交代店家照看著他,有事來報,這才回的家。」
  
  也只能如此了。牡丹見他鬢角有細汗,便取了帕子給他擦了汗,又將白絹扇給他輕輕打著:「我備了新鮮瓜果菜蔬,明日你送去法壽寺?」
  
  蔣長揚一笑:「也好,很久不曾與和尚吵架了。你去麼?」
  
  牡丹搖頭:「我也有幾個親朋好友要去送的。」便把自己的打算說給他聽,蔣長揚挑了挑眉:「為何不送你表叔家裡一份?這是你婚後第一次送禮,雖說不值錢,但到底意義不一樣。你這般,倒似還把人家當仇人看。多有幾次也就慢慢走動起來了,總比彆扭著好。」
  
  她不是沒想到,也不是把人家當仇人看,而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就像她成親當日也只見著吳十九娘,而不曾見過李荇和崔夫人一般。
  
  牡丹低頭想了片刻,抬眼一笑:「那好,我就不親自送去了,請我表姨送過去也是一樣。」
  
  恕兒立在屏風外頂聲道:「娘子,順猴兒讓人來稟,說是國公府的兩位管事都招待好了,現下安置在客房裡的。」
  
  牡丹便推蔣長楊:「你去聽聽他都有什麼要稟告的?這樣的催逼,也不曉得又是為了什麼。」
  
  國公府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來必然又是為了求那幾件東西。
  
  蔣長揚將茶湯一飲而盡.照在她耳邊輕聲道:「記著我和你打過的賭,該兌現了。」
  
  牡丹的心口一緊,臉騰地就熱了,使勁推他出去,裝暈道:「什麼賭?我記不得了。」
  
  蔣長揚抿唇一笑,威脅道:「你記不得不要緊,稍後我定然叫你想起來的。」
  
  牡丹在房裡默默坐了片刻,叫人備了熱水洗浴,又親手焚香熏被,只留了一盞宮燈,然後披了朱紅薄羅披袍,坐在燈下靜候蔣長揚歸來。
  
  蔣長揚坐在椅子上,靜聽順猴兒稟告:「好酒好菜一下了肚子,就什麼都說出來了。只是說得不甚詳細,道是那日從芳園回去,蔣娘子就病倒了,說是受了風寒,先前只是吃藥,後來越來越重,已然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了的,雪娥娘伺候了兩日,也跟著病俄了。除了這個以外,府裡這兩日做的事情就是和蕭家洽談三公子成親的事情,此外,並無任何客人上門。杜夫人也還在養病。」
  
  蔣長揚不由皺緊眉頭,看來又是為了蔣雲清的婚事。蔣雲清多半是知道了什麼,堅決不肯,而汾王府那日走的也只是面子情,其實半點動靜都沒有,八字還沒一撇,家裡這個倒先鬧上了,老夫人和蔣重這是急了。叫他和牡丹去做什麼?無非又是一個利用逼迫。他煩躁起來,又告訴自己,不值得為了這些人這些事生氣,不理就是了。便吩咐順猴兒:「明日你照舊帶著他們吃喝,就說我不曾回來.讓他們繼續候著。」
  
  順猴兒應了,正要退下,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都三快步進來,道:「公子,宮使來了,急召您入宮見駕。」他壓低了聲音:「來的是邵公公,門都不進,就讓您馬上!十萬火急!」
  
  蔣長揚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滾黑一片,半點星光都不見,悶熱無比,半點風都沒有,身上的米色紗袍好似棉袍一般緊緊地錮在身上,細汗一點點地浸出來,很不舒服。
  
  都三和順猴兒都看著他,蔣長揚鎮定地站起來:「去招待著,我去換身衣服。」
  
  都三急了:「讓您馬上呢!」
  
  蔣長揚大步往外頭走:「去給我備馬!」話音未落,背影已經消失在曲廊盡頭。
  
  牡丹聽見腳步聲響,立剔臉熱地趴在桌上裝睡,最好他直接把她抱上床好啦。卻聽腳步聲在自己身後停了,蔣長揚歡快地道:「丹娘,宮裡來人啦,我去一趟,來和你說一聲。」
  
  
  
262章 宣召(二)
  
  一般情況下,在非上班時間內被宣召的都不是什麼輕鬆事,牡丹再顧不上裝睡,猛地跳起來看著蔣長揚。蔣長揚的眉眼含著笑意,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她輕輕吁了一口氣:「我給你找衣服。」
  
  真是可惜了,蔣長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探手摸摸她的臉,柔聲道:「不必,我這就走了,就是怕你急,特地進來和你說一聲。」
  
  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卻顧著來和她說。進門要打招呼,出門要告知去向,讓她永遠都知道他是在哪裡……牡丹心頭一熱,忙忙地替他正了正髮簪,笑道:「我等你。不管多晚。」
  
  蔣長揚轉身往外,行至屏風處,又回頭低聲道:「你真美。」說罷大步而去。
  
  牡丹一笑,還有閒心誇她美,可見不是什麼大急事。遂放了心,別亮蠟燭,拿了今年春末時記錄下的各種牡丹花的長勢開花情況細細分析。
  
  蔣長揚站在門洞裡往外看出去。昏暗的燈光下,邵公公隨身只帶著一個小太監,二人都是裹在兜帽披風裡的,兜帽的陰影將二人的臉都遮去了大半,並看不清楚神色。小太監勒著馬,似有些不耐,邵公公還好,騎在馬上巍然不動。
  
  「公子爺?」鄔三低低喊了一聲。
  
  蔣長揚抬腳快步走出門,衝著邵公公含笑抱了抱拳:「內侍監別來無恙?」
  
  邵公公側過臉來,白胖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浮腫,他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慈善中又帶了點點謙恭,謙恭中又帶了點點用眼角看人的倨傲,他望著蔣長楊和蔣長揚身後的小院子笑:「將軍這院子怪精緻的,看著不大,其實往裡很深。」
  
  他的意思是怪蔣長揚耽擱的時間太長,蔣長揚一笑,翻身上馬:「煩勞內侍監多多擔待。」
  
  邵公公揮鞭打了馬臀一下,「喲」了一聲,拖著聲音道:「聖命難違,咱家還要請將軍多多擔待呢。」
  
  蔣長揚一時拿不準邵公公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你說背後是壞事吧,他這態度全然不似打落水狗的態度,你說是喜事呢,他又在這陰陽怪氣的。蔣長揚默默想了想,便猜邵公公其實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心裡頭不爽快,故意高深莫測。
  
  忽聽邵公公道:「咱家恭喜將軍呀,新夫人如玉,賢淑能幹,又有胡姬如花,笑語溫存,盡享齊人之福。」
  
  這胡姬,指的自然是還在悠園裡住著的瑪雅兒,怎會突然扯到了她?蔣長揚只敷衍道:「哪裡,哪裡。」
  
  邵公公見他的馬兒要往宮城方向去,猛地策馬一擋,笑道:「您錯了方向,蔣將軍。」
  
  鄔三臉色微變,深夜急召,不是去宮城,這是要去哪裡?當下手就悄悄放在了腰間。蔣長揚掃了他一眼,鎮定地道:「既然不是去宮中,那麼肯定是去芙蓉園了?」芙蓉園到宮城之間修有夾道,皇帝經常會在處理完公事之後悄悄騎馬到芙蓉園消遣。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他來,必然是在芙蓉園。
  
  邵公公這回是真笑了:「蔣將軍果然機敏沉著。」
  
  機敏沉著四個字是皇帝給蔣長揚的評價,蔣長揚聽邵公公突然將這話提起,越發放下心來。三轉兩轉,到了芙蓉園門口,邵公公將腰牌取出一晃,守衛將火把在蔣長揚的臉上照了一照,退了開去。
  
  二人默不作聲穿過一片柳林,又踏著蛙聲從一個滿是荷葉的池子裡穿過,行至一座燈火通明的小樓前停下,蔣長揚將腰間的佩刀取下,遞給門口的小內侍,靜靜等候召見。他等了約有兩盞茶的功夫,裡頭才來人宣他入內。
  
  小樓裡原本燈火通明,然而帷幕壯了一層又一層,待行至最深處,燈火看上去已然有些幽暗了。皇帝坐在龍案之後,燈影裡鼻子兩旁的法令紋顯得更加深刻,眼皮耷拉著,看似很沒精神。他漠然看著蔣長揚穩步入內,三拜九叩,起身站定,方淡淡地道:「你這個月過得如何?」
  
  蔣長揚沉默片神,道:「臣惶恐。」
  
  「嗤……」皇帝發出一聲帶著嘲諷的笑,「你惶恐?嬌妻美妾,呼朋喚友,閒來做生意,又替岳家管些婦人所操心的瑣事,你悠閒自在得很。方伯輝如此悉心調教你,就是讓你做這些事的?」
  
  蔣長揚垂了眼道:「回聖上的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臣正是學著如何管好家。」
  
  「這一點,你比蔣重強。」良久,皇帝方道:「豐樂坊裡那個孩子你瞧著怎麼樣?」
  
  蔣長揚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景王的私生子來,仍然謹慎地道:「臣不曾見過,聽臣妻說,很可愛,胃口也好。」
  
  「胃口好?」皇帝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又是沉默。
  
  許久後,皇帝站起身來,邵公公忙上前扶了他慢吞吞地從龍案後走出來,蔣長揚這才發現這近一個月裡,皇帝瘦了。
  
  皇帝在窗前站定,擺手示意邵公公下去。邵公公毫不猶豫地飛快走了出去。屋裡只剩下皇帝和蔣長揚二人。
  
  蔣長揚雖然垂著眼,卻知道皇帝一直在看他,他覺得很熱,這件袍子的領口稍微緊了一點,回去後要和杜丹說,讓她改一改才好。外頭一陣風響,沙沙聲由小變大,接著悶雷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股下雨時特有的泥腥味夾雜著清新味從窗縫裡鑽了進來,終於下雨了。
  
  冷不丁的,皇帝突然道:「你知道曇花樓的事情?」
  
  蔣長揚猶豫片刻,決定說實話:「知道一點,不確切。」
  
  「你知道些什麼?說來聽聽?」皇帝好似非常感興趣。
  
  蔣長揚摸了摸頭,很為難:「只知道聖上每年上元必然去曇花樓掛荷花燈紀念一位故人,其餘都不知曉。」
  
  「……故人……」皇帝歎息了一聲,「你怎麼看你父親蔣重這個人的?」
  
  蔣長揚道:「子不言父過。」
  
  「子不言父過?」皇帝笑起來,「你這話說得真奸猾。什麼都說了,卻又什麼都沒說。你和他,真的就走到這個地步了?」
  
  蔣長揚沒有吭聲,不清楚狀況以前,說什麼都可能是錯。
  
  「又做起了悶嘴葫蘆,遇到不想回答不好回答的話就裝憨,這一點你和蔣重很像。朕經常一看你,就不由得想起他來,特別是年輕時候的他。那時朕曾經以為他是和你一樣忠誠可靠的,你忠誠可靠麼?蔣大郎?」皇帝的語氣聽著似是調侃,態度也似很親切,說的話卻不好聽。這給蔣長揚一種錯覺,彷彿皇帝看到他就會心情很不好,就會懷疑他。
  
  他忠誠可靠麼?蔣長揚沉默片刻,沉聲道:「回稟聖上,人有七情六慾,會害怕,會絕望,會貪婪,會懦弱,也會為了夢想不顧一切。若您問臣想不想要您青眼有加,喜不喜歡名利,臣是喜歡的,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大丈夫都愛:但您若是問臣會不會因為這些就拋了做人的原則,出賣良心和親朋至友,臣不會,也不屑。」
  
  皇帝冷森森地冒了一句出來:「你娶商女為妻,是真的愛她,還是以退為進?想扮忠義守信憨實?」
  
  蔣長揚坦然一笑.目光清明:「她與母親正是臣的軟肋。您說臣嬌妻美妾,其實臣只會有一個嬌妻,美妾是不會有的。那胡姬,只是一個承諾。」
  
  皇帝側頭看向他,略顯渾濁的眼睛裡情緒莫名:「當初我把我的軟肋交給蔣大將軍守著,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慘死在他面前,因為他和你說的一樣,他害怕了,他把朕給賣了!過後,不管他做了什麼,朕都記著那件事。」留了幾十年,每次見著蔣重都能提醒他,什麼人都不可信。
  
  皇帝的情緒有點激動,冷汗從蔣長揚的背心裡浸出來,他往後退了一步,抬眼看著皇帝:「如今臣的一切都握在聖上手裡,他的也是。」
  
  皇帝擺擺手:「你們都猜朕雖然容了他,其實心裡一直恨他,罰他也是為了記恨那件事吧?朕,不是那樣的人。否則有十個蔣重都死十回了。」
  
  你老人家說不是,自然就不是。鈍刀子割肉,割了幾十年,其實還是你老人家狠。蔣長揚腹誹了一句,表情驚訝慚愧,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他心思被皇帝看穿之後的羞愧和惶恐。
  
  皇帝很滿意他這反應,口氣卻越發輕描淡寫:「看,你果然是這樣以為的。」他鏗鏘有力地道:「你們都錯了,有什麼,能比得上這江山社稷,萬里河山?」
  
  這個蔣長揚相信。
  
  皇帝只要一個態度:「其實你還是和蔣重不同,最少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敢讓朕知道。」他抬起下巴:「不就是不想做內衛麼,好,朕成全你。過些日子,你就去兵部吧。」
  
  蔣長揚深呼吸,直直跪下:「謝主隆恩。」
  
  皇帝回頭看著他:「在這之前,你先做一件事。」他從袖中滑出一塊玉珮來:「這是今日閔王與朕的,道是從一個揚州商人手裡重金購買得來,你去查查,是怎麼回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25 PM

263章 宣召(三)
  
  蔣長揚從小樓裡出來時,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邵公公提了件油衣,撐著把傘,無聲無息地從陰影裡走出來,將油衣遞與蔣長揚,笑道:「咱家送將軍出去。」
  
  蔣長揚假意推辭了幾句,卻也沒有太堅持。風雨很大,縱是有雨傘油衣,二人也很快就感受到濕意正從靴子肩頭頭頂往身上一寸一寸地浸進去。
  
  邵公公便道:「蔣將軍,這個時候趕回去也是全身濕透了,不如去咱家那間小屋子裡坐著烤烤衣物,喝杯熱茶湯?咱家那裡有御賜的蒙頂石花茶。」
  
  「內侍監不用侍奉聖上?」蔣長揚停住腳步,看向邵公公。邵公公奸得似鬼,自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突然要送他,不過是要替皇帝說一些皇帝不方便親自說出口的話而已。
  
  「聖上今晚放老奴的假。」雨夜裡,邵公公的白胖臉蛋印著燈籠的光,慘白中帶點青,一雙眼睛卻亮得猶如兩簇鬼火。
  
  蔣長揚便不再言語,跟著邵公公一起穿過那荷塘。雨有些大,池塘裡的水已經漫上水裡的石墩子,邵公公一個不注意,一腳踏空,險些跌落。蔣長揚眼疾手快.一把提住他的胳膊.將他輕輕放在石墩子上,然後接過他手裡的燈籠,一手夾了他的胳膊低聲道:「我來吧。」
  
  邵公公順從地將手裡的燈籠遞與蔣長揚,笑道:「將軍這臂力少說也有一兩百斤吧?」
  
  蔣長揚淡淡一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提著他快步往前走去。
  
  邵公公邊走邊道:「聖上最近很念舊……難得聽他和人說這些。前幾日聖上就和老奴說啦,你真是老實得過了頭,卻又讓人恨得牙癢癢。讓你閉門思過呢,你倒好,真的去做這些女人幹的事情去了,實在不爭氣……不過呢,總比上躥下跳的好……」
  
  上躥下跳,蔣長揚想起朱國公府最近的舉動來,不由暗自歎了口氣。邵公公偷眼窺探著他的神情,冷不丁道:「再過些日子,方伯輝節度使就要回安西都護府去了罷?」
  
  蔣長揚面色不變:「在等旨意呢。」
  
  邵公公嘿嘿了兩聲,把胳膊從蔣長揚手裡抽出來,靈巧地跳到了岸上,指指對面一間屋子:「就是那裡了。」
  
  蔣長揚從芙蓉園出來時,天剛濛濛亮,大雨已經變成了綿綿細雨,被水浸透的六合靴一腳踩下去發出「格機格機」的聲音,讓人聽著牙齒和骨頭都是酸的。看著鄔三血紅著一雙眼睛從侍衛值宿的房裡歡天喜地的朝他奔過來.他不由得想.不知牡丹這會兒在做什麼?是不是也等他等得眼睛發紅?
  
  「公子爺?」鄔三牽過馬,探詢地看向他。
  
  蔣長揚輕輕搖了搖頭:「回去後再說。」袖子裡的那塊玉珮滾迪滾燙的,他遇到過很多事情,處理過很多事,卻都沒有這一樁這麼難。難怪得皇帝會親自和他提起往事,還如此大方地放過了他。
  
  下了一夜的雨,街道上泥濘不堪,馬兒稍稍放開一跑,就濺起泥漿無數。鄔三故意和他開玩笑:「要是能做了宰相,就可以用沙子直接鋪到家門口了。」蔣長揚微微一笑.不用沙子直接鋪到家門口的殊榮.家裡有牡丹等著他就比什麼都好。
  
  一路行進去,院子裡靜悄悄的,牡丹的房裡卻還亮著燈光.她還在等他。
  
  蔣長揚將靴子在門口踢了,赤著腳走進去,立在屏風外往裡看。昨夜的熏香已經淡了,龍檀木綠衣燭奴手裡棒著的五色香蠟燭已快要熄滅,紫練帳半捲著.牡丹合衣躺在上頭,只腹部搭了一個被子角.閉著眼一動也不動。
  
  蔣長揚輕輕出了一口氣,從芙蓉園帶來的不快與壓力頃刻間少了許多,這是他的妻子,他的家,為了這一刻的溫暖與寧靜,是值得的。
  
  「郎君,熱水和乾淨衣物都已經備下了。」恕兒過來小聲道:「剛閉上眼呢。讓奴婢等您一回家就喊她。」說著就要上去叫壯丹,蔣長揚忙制止她:「出去吧。」
  
  蔣長揚洗漱完畢,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小心翼翼地在牡丹身邊躺下.雖然很累,卻半點睡意都沒有。盯著牡丹看了一會兒,先輕輕撫摸她的臉頰,然後又無聊地用手指比自己的嘴有多大,又去比牡丹的手多大。比著比著,忽見牡丹唇角控制不住的翹起來,「嗄!你是醒著的.你裝睡!」蔣長揚伸手去扒牡丹的眼睛。牡丹翻了個身,八爪魚一樣地纏上他,把頭貼在他懷裡,小聲地笑起來:「看你有多無聊。原來平時的沉穩都是裝出來的。怎樣?你的嘴大還是我的嘴大?」
  
  「這樣比不真切,要這樣才真切。」蔣長揚把牡丹從他懷裡拔出來,噘著嘴要蓋上去。
  
  牡丹側過臉,伸手去蓋他的嘴:「別鬧啦!一夜沒睡,你不累我身上也軟若的,趁著天色還早,睡一覺吧。」說是拒絕,那聲音卻軟綿綿的,彷彿是邀請一般。
  
  蔣長揚心裡一動,看著牡丹睡得微紅的臉頰和迷濛的星眸,就有些心猿意馬,蠢蠢欲動。他翻了個身,將牡丹放在他身上:「我都聽你的。」
  
  彷彿是說,你想把我怎麼樣都行,都聽你安排,你來吧……真可愛,牡丹撲嗦一聲笑出來,摟緊他的脖子,使勁親了他一口,將頭埋在他胸前,小聲道:「睡吧,睡吧.一夜沒睡呢。」
  
  「我不……」他眼巴巴地看著她,彷彿在撒矯。
  
  牡丹壞笑著解開他的衣帶,指尖來回轉了兩圈,看到他的貓一樣舒服地瞇起來時,突然在他的肩頭使勁咬了一口,聽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大笑著滾到床內側去:「疼死你,還想不想?」
  
  「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我!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蔣長揚爬起來,色厲內荏地抓住牡丹的胳膊要往外扯,牡丹死死揪著床柱不放手:「將軍饒命……小的知錯……咦……」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卻是蔣長揚的牙齒輕輕咬在了她的腰間,並且慢慢往下移動,與此同時,一隻溫熱的大手從披袍下賊一樣的溜了進去,試探著一點點往下。
  
  蔣長揚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邊動邊狡黠地打量著牡丹的神色,看到她越是不安他越是興奮得意,越發放肆。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朱紅薄羅披袍和白色的裡衣飛起,彼此糾纏著伏在蜀錦地衣上,像一抹最輕柔的流雲,旖旎而纏綿。
  
  清晨的風,夾雜著沙沙的雨聲,從門縫、窗縫裡鑽進來,穿過水晶簾子,繞過四角的鑒金香獅子,吹落一室馨香。
  
  順猴兒叼著一根草,抱著胳膊,吊兒郎當地看著國公府宿醉的兩個管事:「哥哥們一定餓了,這是廚下剛做好的胡餅肉湯,新鮮得很。」
  
  兩個管事按著一跳一跳地疼的頭,互相交換著眼色,提心吊膽,唉聲歎氣:「大公子還沒歸家麼?我們要見少夫人。」
  
  順猴兒笑道:「大公子是歸家了,但又連夜出門了,這會兒還沒回呢。少夫人侯了一夜,才剛躺下,你們確定真的非要見她不可?」見那二人都不言語了,順猴兒一撩袍子挨著他們坐下,親切地道:「哥哥們,咱們都不容易,何必一個為難一個?能交差就行了。」
  
  財祿歎氣:「我們是想交差呢,但也得有個說法吧?」
  
  順猴兒笑道:「你們回去後,就說公子爺連夜出的門,其他都不必說,府裡自然知曉。」
  
  好容易哄走了那二人,順猴兒往長凳子上拉平了一躺,睜著眼睛看著屋簷上滴下的雨滴發呆。
  
  忽見恕兒走進來,道:「國公府的管事呢?」
  
  順猴兒不動,斜著眼睛看著恕兒:「被我收拾走了,怎樣?」
  
  看他全身沒骨頭似的,男生女相,恕兒皺皺鼻子,把一疊信送給他:「能怎樣?好事呀。起來,郎君吩咐你和鄔總管馬上出門,把這個送出去。」
  
  「好勒!」順猴兒一個鯉魚打挺,利落地躍起,一陣風似地從恕兒身邊掠過,等恕兒反應過來.手裡的信已經不見了面子。恕兒低聲罵了一句,自去廚下安排飯食不提。
  
  巳時,牡丹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蔣長揚已經不在身邊。寬兒聽見聲響,忙進來伺候她穿戴:「郎君去了書房和袁先生商量事情。說是法壽寺去不成了,晚上家裡會有很多客人,請娘子讓廚下把飯食準備得好一些,肉一定要夠.酒一定要好,其他都不是問題。」
  
  定然是昨夜在宮中又領了什麼差事。牡丹想了想,便道:「那你和林媽媽替我跑一趟,把昨日備下的幾份禮都送出去。就說我改日再親自登門拜訪。」
  
  這裡剛收拾妥當,又來了訪客,這回來的卻是老夫人身邊的紅兒。進問行了禮問了好,笑道:「老夫人說大公子有事不能去不要緊,不能耽擱了正事,請少夫人過去一趟就好了。」
  
  看來是非去不可。左一趟,右一趟的,也不是辦法。蔣長揚有正事要忙,這些事情就由她來處理好了。牡丹索性應了,正兒八經裝扮起來,讓人去和蔣長揚說了,登車往國公府而去。



264章 親戚(一)
  
  一群僕婦管事挨個兒上前稟報事情,說的基本都和蔣長義與蕭家這門親事有關。杜夫人坐在榻上,微垂著眼睛,不時吩咐一兩句,柏香坐在一旁,將緊要的,大筆的開銷記下來,準備稍後送到老夫人那裡去報備。
  
  自國公府出事以來,老夫人已經很久沒有犯病了,表面上還和從前一樣,家裡的事還是杜夫人管著,但一涉及到稍微大筆點的開支和人事變動,就必須要通過老夫人。柏香私底下以為,杜夫人如今就是做事受累的丫頭,苦活累活,壞人壞事都是她擔著,而好人好事,可以耍威風的都是老夫人一一這情形真和從前倒過來了,從前杜夫人扮演的可都是好人呀。
  
  但杜夫人卻似半點感覺都沒有,除了不再如同從前那樣勤奮地圍著老夫人和國公爺打轉,偶爾也會請請病假偷偷懶以外,還是一樣的淡然。對蕭家這門親事的安置簡直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但有一點還是不一樣的,她現在從不提任何建議,而是遵照執行,只做不說,自然擔過比較少。
  
  待到最後一個管事說完事情,已是中午時分。忙了一早上,柏香自己都覺得餓了,便收起紙筆,問杜夫人:「夫人今天中午的飯在哪裡吃?」
  
  杜夫人掀了掀眼皮子,看著自己精心保養的手不說話。這意思就是不過去侍奉老夫人了,拍香便笑道:「今日真忙,接著還有一撥人要來,這一來一去的,便得耽擱不少時候。松香,你去老夫人那裡稟告一聲,就說夫人忙不過來,就在這裡隨便吃點,不過去了。」
  
  跑腿不討好的事兒都是自家幹,松香噘著嘴不說話。
  
  柏香根本不看她,只命人支起桌子,慇勤笑道:「夫人,有蒸乳鴿,您多用點。看您最近都瘦了。」
  
  可瘦了又如何?反正也沒人心疼。杜夫人撫了撫臉頰,有些意懶心灰:「那邊還病著的?」
  
  柏香點點頭:「是的,今早送進去的米湯紋絲不動地端了出來。
  
  聽牛媽媽說,每天躺在床上就是流淚,老夫人給的那些香啊粉的也不用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太醫說了,要是這樣下去,再得兩天就不行了。」真是奇怪了,這樁親事不見得就能成,蔣雲清鬧騰什麼?
  
  沒想到一向綿軟的蔣雲清硬起來也怪硬的。杜夫人抬起銀鎏金荷葉小碗來,將犀角箸撥了幾下晶瑩如玉屑的米飯,半點胃口也沒有。
  
  柏香見狀,忙取了銀魚尾匙舀了幾匙蒸乳鴿湯遞過去,慇勤相勸:「就算為了二公子也要好歹多用些。」
  
  杜夫人秉承的是食不言睡不語的規矩,她沉默著像吃藥一樣地熬著吃完了半碗飯,半碗湯,幾箸菜,將犀角箸輕輕放下,取了絲帕小心翼翼地擦了兩下嘴角,方低聲道:「又派了一撥人去請大公子和何氏?」
  
  「是的。這次去的是紅兒。」柏香利落地收拾著碗筷,不時偷瞟杜夫人。杜夫人現在彷彿是在精心謀創醞釀著什麼,問題是杜夫人現在很多事情都不和她說,最多就是讓她傳傳信,跑跑腿,有事都直接和當事人說。大約是心中有鬼,她覺著實在有些不安。
  
  杜夫人帶了幾分嘲諷地道:「那母女二人還守著老夫人呢?」
  
  「應該是,這兩日都是天不亮就去候著,形影不離的。」
  
  杜夫人略略一沉冷,指著前面那碗才動了幾筷子的蒸乳鴿:「這個清淡養人,端去給雪姨娘,讓她好生將養著,閒來開導開導清娘,別給家裡添亂。現在家裡這情況,禁不住鬧騰了。」
  
  柏香應了,拿了食盒裝好,正要叫小丫鬟來送去,杜夫人看著她道:「你親自送過去。」
  
  柏香不明其意,卻也只得應了。提著食盒才走到門口,就見剛提起來的二等丫頭金珠步履匆匆地進來,遇到她也只是含笑行了個禮,就要往裡走,好似有什麼急事要同杜夫人稟告一般。柏香本能地感到不安,故意攔住了詐道:「你這丫頭從哪裡來?適才夫人到處找你,也不見你影蹤,正生氣呢,我替你遮掩,說你去了廚下,快和我對對,省得漏了口風。」
  
  金珠眼裡露出焦急來,強笑著謝了她,半點丑風都不漏:「是半途遇到老夫人房裡的綠蕉,說是少夫人過來了,請夫人務必過去一趟。」
  
  這樣三請四揖,肯定要來的,值得這麼急著去報信?拍香心中猜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金珠越過她,進了房。待要上前去聽聽杜夫人和金珠說什麼,金珠卻又聰明,不曾關門,自己什麼舉動都會被看得清清楚楚。
  
  只好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雪姨娘見著那碗鴿子湯,眼淚「嘩」地淌出來,咬著帕子嗚咽了兩聲,低聲道:「還是夫人記掛著婢妾。」
  
  柏香手腳利索地給她布好碗筷,勸道:「夫人很是擔憂姨娘和娘子的身體,她是沒空,不然就親自過來了。讓姨娘好生將養著,閒來開導開導娘子,別給家裡添亂。現在家裡這情況,禁不住鬧騰了。」
  
  雪姨娘低聲道:「婢妾知曉了。」
  
  柏香滿臉的同情:「姨娘,恕奴婢多嘴,有什麼事是不能解決的,娘子怎地就...?」
  
  雪姨娘的眼睛眨了眨,停止流淚,藉著喝湯,將眼睛垂下去,低聲道:「她年幼不懂事,一時半會兒想不開也是有的。」又咬著牙齒道:「這個不爭氣的,讓她好生餓上兩頓就知道厲害了。」
  
  看來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杜夫人和金珠有事情瞞著自己,雪姨娘這裡也有事瞞著自己,柏香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彷彿杜夫人不再如同從前那樣相信她了似的。因為最近她竟然沒聽到關於蔣長忠的半點消息,幾次有意同杜夫人提起蔣長忠來,杜夫人竟然都沒接她的話,這實在不正常。柏香默默坐了片刻,只好起身告辭。
  
  雪姨娘忙放下手裡的湯匙,送她到門口。目送著拍香的背影,雪姨娘輕輕蹙起眉頭來,原來這件事柏香也不知道夫人是什麼態度。
  
  自從知道老夫人有意將蔣雲清嫁給汾王府的傻王孫之後,蔣雲清就日日以淚洗面,卻也不見老夫人有半點心軟,還派人來嚴加申飭。蔣重則不露面,更談不上表態,她是從杜夫人身邊出來的,杜夫人就是她的依靠,她心疼女兒,自然只有去求杜夫人。
  
  杜夫人先前不肯幫她,歎息著說做不得主,讓她都聽老夫人和蔣重的安排,看她哭得實在淒慘,杜夫人方淡淡地道:「如果只是小打小鬧,勸她別鬧了,反正下次也還會這樣,因為人家都知道她只是做做樣子。國公爺知道什麼?還不是人家和他說誰不錯,堪為良配,他就信了的,虎毒不食子,誰會想得到?我要早知道,早早就把她的親事定了。你曉得的,從前我和你提過的那家人...算了,這話不提了。以後我這裡你還是少來吧。」這話直指老夫人,全都是老夫人做的主。
  
  要不是老夫人,蔣雲清的親事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蔣重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才怪!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祖母和父親。一語驚醒夢中人,這次不被賣,下次還是會被賣。不如一次性讓老夫人看個夠,嚇怕了,下次再要賣之前就會好生掂量掂量,是不是真的要逼死這個孫女。所以蔣雲清的病才會越來越重。
  
  「現在家裡這情況,禁不住鬧騰了。」這是杜夫人的話。既然如此,她就拿命豁出去,誰敢逼她,她就死給誰看。雪姨娘喝著鴿子湯,狠狠扯著鴿子腿,要毀了蔣雲清換他一家老小的前程是不是?要挖她的心肝是不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一個賤妾要什麼臉面?國公府卻是丟不起這個臉,且看誰怕誰。
  
  雪姨娘剛剛下定決心,一個小丫鬟咋呼呼地跑過來:「不好了,娘子暈過去了。」雪姨娘把碗一扔就要往外頭去,想了想又折身從櫃子裡摸了一壺酒出來,閉著眼睛喝光了,藉著酒意大步朝老夫人的房裡奔去。
  
  紅兒小心地引著牡丹往前:「少夫人小心些,這裡有青苔,當心滑跤。」
  
  她什麼時候這樣嬌貴了?牡丹含笑與恕兒對視了一眼,坦然享受紅兒的慇勤。穿過花園,剛進得老夫人的院子,就聽見老夫人在開懷大笑。
  
  牡丹笑道:「有客人麼?」
  
  紅兒抿著嘴笑起來:「是呢,老夫人一位很多年不見的遠房親戚來了。」
  
  莫不是來認親的?什麼遠房親戚這麼重要,非得讓他們來?牡丹頓了頓,抬起腳往裡頭走去。只聽一條溫柔柔的女聲低聲道:「姑祖母,您下棋真厲害。」
  
  小丫鬟打起簾子來,牡丹抬眼瞧過去,只見窗邊榻上擺著棋盤,老夫人穿著件搾綠金泥披袍,背對著自己笑得花枝招展的,一個肌膚雪白,體態微豐,穿著鵝黃短襦配寶石藍裙子,梳著雙環望仙髻的美貌少女面對自己坐著,纖纖玉手正優雅地把玩著一粒棋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26 PM

265章 親戚(二)
  
  發現門口有人,那少女臉上露出一個和氣的微笑來,忙忙地起身下了榻,規規矩矩地站好,笑看著牡丹,顯得很是有教養,很討人喜歡。
  
  牡丹的目光輕輕一掃,在另一側的牆邊看到了一個臉上堆滿笑容,穿橘紅色襦裙,頭上插著赤金結條釵,猶如一隻大橘子的白胖女人。眉目間與那少女有幾分相似,看著似是母女倆。
  
  牡丹含笑進了門,先給老夫人行禮請安。老夫人一貫挑剔地看著她,牡丹今日穿的是件嬌嫩清雅的海棠紅薄羅披袍,內著瑩白色抹胸長裙,烏亮豐盈的髮髻上插了兩對水晶鸚鵡釵,喜慶悅目,實是不能從她的打扮或是言談舉止上挑出任何一絲錯來,於是興致缺缺地叫她起來,介紹人給她認識:「過來見見你表舅母和端舒表妹。」
  
  白胖女人站起身來,笑瞇瞇地道:「這就是少夫人呀?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美人兒端舒表妹則有些害羞地搶先給牡丹行了禮。
  
  牡丹笑瞇瞇地扶了端舒起來,不顧白胖女人的推辭,認真徐了禮,叫了表舅母,然後往老夫人身邊站定。老夫人今日很給她面子,探手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娓娓道來:「端舒的祖父,是我的族弟,從小就聰穎過人,有才名,年紀輕輕就去了柳州做官……」老夫人擠了幾滴淚,「誰知道就埋骨在了柳州……」
  
  白胖女人忙起身,笑道:「老夫人咱們不提那些傷心的往事了。您要是哭壞了身子,豈不是侄兒媳婦的錯?」
  
  於是老夫人又歡喜起來:「這些親戚是多年不見了,見著了歡喜之餘難免傷感。」然後看向牡丹:「你表舅如今升任了禮部祠部司員外郎,以後要長住京中了。她們剛到,房子還沒收拾妥當,所以我留她們在這裡住段日子也是陪我的意思。」
  
  老夫人的口氣有些責怪:「我昨日設宴替他們接風洗塵,讓人去請你們回來,一家子團聚團聚,可惜你們有事,生生錯過了好日子,好不掃興。」
  
  牡丹微笑著:「家裡有事,實在沒法還望表舅母和表妹恕罪了。」只是族弟,又隔了幾代人,而且多年不見,什麼感情深淺一概說不上,卻如此隆重地相待對方,不知老夫人是不是對她娘家所有的親戚都這麼熱情的?
  
  白胖女人和端舒都笑:「大表嫂好生客氣。」
  
  老夫人道,「我本該盡地主之誼,領著細們各處擊玩耍玩耍,奈何我年老多病……」彷彿為了證明她果然年老多病,她軟兮兮地歎著氣揉了揉太陽穴,「若是雲清沒病,也好叫她陪她表姐,可她偏偏又病了。所以呀,丹娘,這事兒只好落到你頭上了。」
  
  這樣起心動意的,竟然是要叫自己陪這母女二人逛街。牡丹猜不透老夫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也不好推辭,邊走邊看,便笑著應子下來:「這個事不難。只要表舅母和端舒表妹不要嫌棄我性子悶就好。」
  
  端舒連連搖手:「大表嫂看著就是個溫和可親的性子。」
  
  又寒暄了幾句牡丹覺著沒其他事了,索性起身告辭:「今日家中有事,晚止有大郎的同僚要來孫媳婦還得歸家去安排飯食。」
  
  老夫人眼睛一橫:「養那麼多管豐做什麼的?主母不在家,就連客人也招待不好了麼?你坐下,我還有事要問你。」
  
  牡丹只好又坐下。
  
  忽聽門口有人長聲吆吆地哭著一路過來:「老夫人救命……老夫人救命……」聲音在門口驟然變大,雪姨娘一頭衝進來,跪下,膝行著往老夫人跟前爬,牢牢抱住老夫人的腿,哀哀哭道:「求您老看在骨肉至親的份上去看看清娘罷,她不行啦。」
  
  這話說得,就像是一家子都冷冰冰地看著蔣雲清送死一般。當著自家娘家人的面,實在是太過丟臉!老夫人臉色微變,迅速掃了端舒母女一眼,低聲斥責雪姨娘:「沒規矩!再大的事情就不能好好說麼?當著客人的面,像什麼樣子?起來好好說!」
  
  牡丹便上前去攙扶雪姨娘:「姨娘有話好好說。」隔得近了,她才聞到雪姨娘身上一股酒味兒。正在奇怪雪姨娘一個妾室怎會在大白天地喝酒,對上雪姨娘那忐忑中又帶了幾分決絕的眼神,算是明白過來,這是壯膽呢。真是難為做母親的一片心。
  
  雪姨娘掃了一旁的端舒母女一眼,有心想當著這客人的面嚷嚷出來,但轉念一想,她已經叫老夫人知道她敢做這種事了,若是半點面子不給老夫人留,少不得又是惱羞成怒。當下便忍住了,只立在一旁低聲抽泣。
  
  紅兒早機靈地笑道:「後頭有幾株早菊開得好,朵朵都有碗那麼大,就像獅子頭一樣,早起婆子還說要送幾朵過來插瓶……」
  
  話還未說完,端舒就已經知情識趣地道:「真的呀?得看看去。」然後起身與她母親一道,很講禮貌地同老夫人、牡丹告辭,由紅兒陪著一道往外頭去了。整個過程中,端舒目不斜視,對雪姨娘半點不感興趣,倒是她母親,偷偷看了雪姨娘好幾眼,滿臉遮也遮不住的好奇和驚異。
  
  見這母女二人去了,老夫人方沉下臉:「清娘怎麼啦?誰叫你到我這裡來鬧的?」
  
  雪姨娘哭著再次跪倒,拚命磕頭:「她暈死過去了,怕是不行了,求老夫人開恩……」
  
  老夫人冷笑,胖而紅潤的老臉閃著冰冷的光:「還要我怎樣?沒給她請太醫?沒給她用藥?她自己要求死,怨得著誰?我還沒和她算這大不孝的罪名呢。我此番姑息了她,以後就個個兒都如同她一般,一不如意就尋死覓活的,這府裡還怎麼過日子?國公府傳到外頭去,就成了大笑話。」
  
  說起這件事,老夫人也生氣得很。她原本是想著,蔣雲清經過她精心收拾裝扮後,就是那日出席宴會中最適合的人選,而且當日紛王妃與陳氏都表現得對蔣雲清很感興趣的,這事兒到底也就有幾分把握了。誰知道過去這麼長時間,卻不曾聽到半點消息,前幾日反而聽說紛王妃又要舉辦一次小型的宴會,請的是一群年輕姑娘們,其中就有上次與蔣雲清爭到陳氏面前獻媚的那個姑娘,國公府卻沒有得到任何邀請。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蔣雲清被對方放棄了,沒有入得對方的眼,原因不明。總不能不要臉不要命地貼上去吧?她還在惱火著呢,這雪姨娘和蔣雲清反倒鬧騰上了,也不知道鬧騰什麼。還尋死覓活上了,好呀!一個個都學會杜夫人這招了,果然是上粱不正下樑歪,她此番要是心軟手軟了,她就不是人!她倒要看看,這母女二人是不是真的就這麼想死,真的就這麼有心尋死?」
  
  雪姨娘聽得心寒,曉得是無法撼動老夫人的鐵石心腸了,她可以死,但目前要緊的卻是蔣雲清不能真死。可是已經鬧了這樣一場,就這樣草草收場就是白白鬧騰了。正在苦思對策間,忽聽老夫人又發脾氣:「這種事情都要鬧到老人家我這裡來,她的嫡母呢?大的帶頭,小的有樣學樣,這家風簡直不敢提了。她作的孽,讓她自己去管好。」
  
  輕輕一句話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杜夫人的頭上。杜夫人現在那樣子,又怎會管這事?又怎麼管?明明就是這老妖婆幹的好事。雪姨娘揪著帕子哀哀地哭起來,她什麼都不能做,就只有守著老夫人哭。
  
  老夫人的心情本來就很糟糕,被她哭得更是心煩,罵道:「哭喪?全然沒有半點規矩禮儀,把她給我帶下去,從頭開始學規矩。」雪姨娘立刻被兩個婆子給拽著胳傅往下拖,她索性高聲哭喊起來:「我可憐的清娘,生生被逼成這樣,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姨娘一定到地下來陪你……」
  
  「簡直不成體統!」老夫人大怒,捶著床榻罵道:「拿馬糞把她這張嘴給我堵住!去叫杜氏來,看看她這個主母是怎麼當的?就這樣生生來氣死我麼?」
  
  雪姨娘掙扎了兩下,被人堵著嘴拖了下去。
  
  牡丹低聲勸道:「祖母,雪姨娘再底也是擔憂。如今府裡這情形,遇到這種事情只有勸慰的,這樣硬來不太好。」
  
  「我自有分寸。」老夫人橫了她一眼,嘴唇嚅動了兩下,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來,只淡淡地道:「我聽說宮裡連夜把大郎召去了?大郎可是又開始辦差了?」
  
  牡丹便不再勸:「是有這回事。」
  
  聖上到底對大郎是不一樣。老夫人想到這些日子的奔走都沒有半點成效,許多人見著她和蔣重反而越來越疏遠,心裡一陣發酸,竟然有些嫉妒起蔣長揚來了,便酸溜溜地道:「讓他好好辦差,也莫忘了你們父親是為了誰獲的罪。你們父親若是能重蒙聖眷,對你們也只有好處的。」
  
  不管她說什麼,牡丹都懶得和她辯,俱都應好。老夫人也曉得牡丹雖然說了好,其實根本不會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大家都不過是面子情而已,便也沉默下來。歇了片刻,她猛地一聲喊起來:「我讓你們去請夫人,怎麼還不來?」
  
  綠蕉戰兢兢地從門外探頭進來,小聲道:「適才夫人身邊的金珠過來了,道是夫人中午時候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上吐下瀉,病倒了。」
  
  
  
266章 雙雕(一)
  
  這可真夠巧的。這裡有客人要招待,蔣雲清暈死過去,雪姨娘來鬧騰,正是需要杜夫人出面善後的時候,她不早不晚的,偏偏就這時候病了!分明是故意的。想必也不單是為了這事兒,還為著即將去蕭家下聘不滿意,要故意躲開吧?以為這樣就能難倒自己了?做夢!
  
  以前怎麼就不知道杜氏這般可惡可恨呢?老夫人氣得嘴唇直哆嗦,耷拉著眼皮子想了片刻,道:「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那是誰做的?去查!查不清楚就把相關的都打板子賣了!告訴她們,以後誰要是伺候夫人不盡心盡力,就是這個下場!」就鬧騰吧,下人們不是個個都說她杜氏好麼?這回就專拿她的事情來說道,倒要看看,過上個年把兩年的,這府裡誰還說她好?恐怕都要當做掃把星一樣的對待,誰沾上誰倒霉。
  
  這樣太過嚴苛了吧?府裡從來就沒有這樣行過事。這可不是賭氣的時候。綠蕉有些焦急地看著牡丹,意思是希望牡丹能幫著勸勸老夫人。牡丹抬眼看著窗外,輕聲道:「祖母,我想去看看雲清妹妹。」
  
  她提出要看蔣雲清本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聞不問那才奇怪了。老夫人心不在焉地道:「想去就去。我聽武婆子說,她在你那裡時就喜歡單獨找你說話,你勸勸她。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她沒權力這麼做!誰家的女兒敢這樣胡鬧?名聲壞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國公府真是最講規矩最講道理的地方,個個出來都是滿口的仁義道德,名聲比什麼都重要,又比什麼都不重要。牡丹皺了皺眉頭,起身往外走。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道:「你什麼時候來接你端舒表妹出去遊玩?你這個大表嫂可要做得周到些,不要丟了咱們家的臉面。」
  
  牡丹嫣然一笑:「祖母不曾出門,不知昨夜的雨有多大,滿街的泥濘,車馬難行得很,還是等過幾日再說吧。」
  
  老夫人沒再吭聲,默然注視著牡丹的背影,微微瞇了眼。經過上次那件事後,府裡的情況很艱難,蔣重和杜氏十天半月都不說一句話,杜氏表面上還順從,實際上和從前根本不一樣了,能夠躲懶就躲懶,能滑頭的就滑頭。這兒媳婦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外人就是外人,就沒一個安著好心的,都是些自私自利的。
  
  蔣雲清這件事杜氏未必沒有在背後推波助瀾,畢竟若是把汾王府這條路斷了,就只有更好的依靠杜家了。
  
  國公府更多的需要杜家,又得了蔣重給蔣長忠三年時間的承諾,杜氏自然不用再那麼伏低做小。蔣長義只能是個掛名的庶子,而且排行還在那裡,蕭氏再能幹,出身再高,也怎麼都輪不到他,這國公府將來還是杜氏的天下。現在就敢這樣對她,那將來呢?老夫人緊緊抿著唇,臉色越發難看。
  
  要不要讓蔣長揚和牡丹搬回來住?
  
  如今這夫妻二人不管府裡的死活,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們覺得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不,不承爵不擔過,又沒感情,心裡還恨著她和蔣重,當然是多動一根手指都嫌浪費力氣。可若是叫他們搬回來住就不一樣了,都不用她動手,自然有人去逼他們。
  
  大郎在家裡固然沒人敢惹,但他一個大男人,總要常常外出的,何氏在家中沒根基,出身門稊遠不如人,等她被欺負夠了,只要自己肯替她撐腰,不愁她不聽自己的話。何氏都聽自家的話了,大郎他還不聽麼?有他在國公府撐著門面,也不至於這麼難看。到時候看杜氏還敢不敢和她叫板?
  
  老夫人越想越覺得些計可行,果然一箭雙鵰。遂決定稍後就和蔣重說,身為蔣家的子孫,怎能不為國公府盡力呢?當初蔣長揚在外惹的那些宗室,人家不也是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不和他的?現在就該還回來了。何況這事兒還和他非得娶牡丹有著脫不開的干係,於是老夫人心安理得。
  
  大概要不了多久,她又可以重新過上從前的好日子了。老夫人正想得入迷,綠蕉從外頭進來,低聲道:「廚房裡做飯的廚娘和送飯都絕對沒問題,伺候夫人用飯的是柏香。後來她還親自給雪姨娘送了一道乳鴿湯,她走了沒多久,雪姨娘就往這邊來了。武媽媽適才也來稟告過了,娘子那純粹就是餓的。要實在不行,拉起來灌米湯就好,就聽您一句話。」都是柏香,每次出事最關鍵的地方總有她的身影。老夫人皺了皺眉頭,這丫頭果然是杜氏身邊第一忠勇的人。不知若是自己尋個錯處把柏香給打發了,杜氏會有什麼感受?老夫人微微一笑:「清丫頭那裡不急,讓她再清清腸胃,喂點清水就好,等明日再灌米湯也不遲。省得以後她好了傷疤忘了疼,以為這尋死真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總那麼不懂事,我這麼大把年紀了,哪有精力陪她胡鬧?」
  
  綠蕉低聲應了,準備出門去傳話,老夫人招手叫她過去:「讓個妥當點的婆子去就好啦,你來給我揉揉腰,年紀大了,坐久了腰就疼。少夫人那裡武婆子看著的?」
  
  綠蕉手腳麻利地扶她躺下,一邊給她揉腰一邊柔聲道:「是,等少夫人一走,武婆子就會過來回話的。」
  
  「奴婢手上勁兒大,奴婢來罷。」忽見紅兒含著笑走進來,接過綠蕉手裡的活:「要說這高小娘子真是位妙人兒,就是這京中的貴女們有她這般知情識趣的也沒見有多少。
  
  到底是您家的人,隨便出來一個就少有人比得上。」
  
  紅兒按摩拿捏最是在行,老夫人舒服地發出哼哼聲:「她麼?家裡那種光景,調教得也還算不錯了。她又給了你什麼?這般替她說好話。」她娘家就姓高,這端舒的祖父那輩離她就遠著,她是長房嫡出,那是偏房遠支,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到了端舒父親這一輩,就更是沒往來了,若非他們主動找上門來,她還不知道有這樣一門親。
  
  紅兒一笑,停下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用紅絲線繫著的小金蟬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是這個。奴婢不敢要,可是高小娘子說,奴婢不要就是瞧不起她。」
  
  「既是給你的你就收起來吧。」老夫人淡淡掃了一眼,金蟬是赤金打造的,不過一個指甲蓋那麼大,小得可憐,做工也不甚精緻。但對於端舒家這樣剛從外地來的從六品小官家庭來說,賞賜一個紅兒這樣身份的人也算是大手筆了,需知她家窮得很,除了租房和吃飯的錢以外,大概都打扮到端舒一個人身上去了。端舒這丫頭不錯,抬舉一下也是可以的。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想著想著,精神就有些不濟,昏昏然睡了過去。
  
  蔣雲清單獨住在後院的一個種滿桂花的精緻小院子裡,牡丹才一入院門,就能感覺到裡頭沉悶的氣氛。武婆子跑出來將她迎進去:「少夫人您有心啦。」
  
  牡丹不喜歡她,就只是點點頭就進了房。繞過屏風,只見蔣雲清只著裡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兩條沒有畫的眉毛淡的幾乎看不見,越發顯得原本就太過方正的下巴更是線條分明,端方有力。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形。
  
  武婆子眨眨眼,擔憂地道:「少夫人適才可見著雪姨娘了?使了人去請她的,怎麼總也不見來?老夫人和夫人那裡也派了人去的,也不見回音。」她只想著蔣雲清若是識趣的,就該知道這法子根本沒用,不如早點配合著吃東西活過來,省得折磨人。哪裡又會去管蔣雲清聽了一家都不管她的死活會不會心如死灰?
  
  牡丹記得蔣雲清和自己提過,武婆子是老夫人房裡出來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雪姨娘的事情,這會當著蔣雲清提起這幾件事,必然別有用意。當下淡淡地道:「老夫人要待客,我先過來看看。」
  
  牛婆子輕聲喊蔣雲清:「娘子,少夫人看您來了。」
  
  蔣雲清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
  
  牡丹在床邊坐下,也不管蔣雲清此刻是不是真的暈著,只低聲道:「身體是自個兒的,日子還長著呢。」絕食只怕是蔣雲清能想得出的最激烈的反抗手段了吧?在家裡聽著人說蔣雲清如何如何時,沒親眼看見,就仿若別人的故事,縱會唏噓感歎,卻也不會覺得有多難過,可是親眼看到了,才覺得真是太可憐。
  
  蔣雲清沒任何反應,只有眼皮下不時輕輕轉動的眼珠子表明她此時其實是有意識的。
  
  牡丹抬眼看看天色尚早,便在一旁默默坐著陪著她。有心想安慰幾句,卻什麼都不好說,蔣雲清房裡這兩個媽媽,一個是老夫人的,一個是杜夫人的,都是耳報神。
  
  牡丹想了片刻,低聲道:「柳州剛來了位客人,是老夫人的侄女,叫端舒,長得很美麗。老夫人原本要讓你陪她去遊街,因著你病了,便讓我陪她去。你若是好起來,說不定咱們可以一起去。」
  
  忽見一個婆子在門口探了探頭,接著武婆子就起身賠罪:「少夫人您坐著,老奴去替您端點果子上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12-7-7 12:27 PM

267章 雙雕(二)
  
  杜夫人虛弱地躺在榻上,柏香領著幾個丫頭忙裡忙外的,一會兒伺候她喝藥,一會兒又問肚子還疼不疼。杜夫人嫌煩,難受地擺手叫她們出去,柏香便將松香和金珠一塊兒給打發出去了,自己拿了給杜夫人做的裡衣在窗邊坐下,邊做針線邊守著杜夫人。
  
  杜夫人透過青碧色的紗帳往外看著表情寧靜,專心做事的柏香。說實話,柏香是她用過的大大小小幾十個丫頭中最聰明,最漂亮,最能體貼人意的。但實在是太過聰明了,倒叫人不放心。特別是柏香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情,實在是令人難安。她漫不經心地道:「柏香,馬管事告老,我打算讓你哥哥去接替他的位子,替我管好那個莊子……」
  
  柏香愣住了,杜夫人說的是她自己的陪嫁莊子中最大,出產最多的一個。自家的哥哥若是能夠得到這個位子,一家子的生計自然是半點都不用愁,人前人後也風光,問題是,杜夫人怎會突然對她這麼好呢?難道是又有諸如從前那樣的事情需要她去做了?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手裡的布料,有些艱難地笑道:「謝夫人。但是我哥哥人笨.怕是會辜負夫人的期望。」
  
  杜夫人淡淡地道:「誰是天生就會的?可以學嘛。」
  
  柏香緊張地嚥著口水,奮力想想出一個拒絕的擻由。抬眼看到杜夫人看不清情緒的眼睛,她一顆心猛地揪緊了,不能拒絕們……身為奴婢就是這樣,無論主子的好意,還是歹意,你都不能拒絕,否則就是不忠。柏香恨透了這個奴婢的身份,她聽見自己呆板的聲音:「謝夫人。」
  
  杜夫人滿意的一笑:「這就對了嘛,你們都要用心,別讓我失望。來日方長。」
  
  柏香難過地垂下了頭,她的夢想很美好,希望能得到三公子的庇護和憐惜,但是她忘記了一件事,她的家人都還捏在杜夫人手裡。這事兒半點都不能急,急不來的。
  
  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奔這屋子而來,在一片呼吸聲也聽不見的靜寂中顯得格外擾人耳朵。柏香覺得,每一步都似踏在她的心上。她有些煩悶地起身,打算狠狠市斥這不懂規矩的丫頭或是婆子一頓,可是探進頭來的卻是金珠。
  
  金珠才有十四歲,有一雙漂亮靈動的眼睛和一對紅潤靈巧的薄唇,此時那雙眼睛裡閃著隱藏不住的興奮,薄唇帶著一個歡快的弧度,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夫人,雪姨娘不堪受辱,觸柱了!」
  
  杜夫人猛地坐起身來.雙眼發亮,急聲道:「人怎樣了?」
  
  金珠道:「出了血,昏迷著呢,看守的婆子嚇壞了,不停地說是她自己想不開,又說都是按著老夫人的吩咐做的。並沒有真的塞馬糞,只是嚇唬嚇唬她,她就想不開了。」
  
  很好,一切都如預料中那麼順利。
  
  「真是太不懂事了。」杜夫人抿緊了唇,看著柏香:「你替我去看看,如果她醒了,當眾狠狠罵她一頓。」
  
  當眾落井下石?這種事情不是杜夫人會做的事(她要做也是背地裡)相香遲疑地看著杜夫人:「罵她什麼?」
  
  杜夫人秀眉一挑,似笑非笑:「要我教你?」
  
  無非是站在正室的立場,罵雪姨娘不懂事,不孝順云云,反正務必樹立杜夫人是反對她鬧騰的就是了。柏香立即行禮退了出去,她嫉妒地看著留在杜夫人房裡的金珠,金珠越來越受倚重了。
  
  杜夫人抬眼看著金珠:「國公爺呢?還沒回來?」
  
  金珠忙道:「不曾。」
  
  杜夫人沉思片刻,道:「去讓牛媽媽把這事兒設法告訴娘子知曉。讓她好好勸勸娘子,讓娘子別再賭氣了。這事兒約莫會有轉機的。」從此以後,老夫人和蔣重又多了兩個仇人。她可不是王阿悠,他們負了她,她要一點點地討回來。
  
  「是。」
  
  金珠聞聲快步退了出去。
  
  她小心地躲過周圍人的耳目,到了蔣雲清的院子外頭,探頭看過去,只見牛婆子手下的小丫頭眉兒正立在門口東張西望的,遂大喜,低咳了一聲。
  
  眉兒快步過來,小聲道:「金珠姐姐,少夫人在裡面呢,適才有人尋武媽媽說話,武媽媽就不見了,我正看她到底往哪裡去了。」
  
  金珠擺擺手,小聲道:「不管她,你去把牛媽媽叫出來,休要讓人知曉。」
  
  牡丹眼睜睜地看著蔣雲清身邊的兩個婆子一個說去給她拿果子,另一個說去給她端糕點,然後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兩個小丫頭眼睛也不眨地生生盯著她,不由得暗自好笑,今日大家都挺忙的。
  
  反正老夫人和蔣重也不可能真的把蔣雲清給餓死,她也該告辭了,遂站起身來同兩個丫頭中年級稍微大點,穿著打扮也較好一些的那個道:「我先回去了,好生伺候你們娘子。」
  
  那個丫頭忙上前行禮:「奴婢叫做香橙,少夫人且再坐一會兒罷,興許稍後我們娘子就醒過來了也不一定……」
  
  「不啦。」牡丹搖搖頭,才走出門,就見牛婆子快步過來,匆匆行了禮,甚至來不及與她客套,就直接衝進了蔣雲清的房裡。牡丹從珠簾裡看過去,只見牛婆子使勁兒掐著蔣雲清的人中,沉聲道:「娘子!娘子!速速醒來!雪姨娘出事了!」
  
  蔣雲清的眼珠子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呆滯地看著牛婆子,猶自有些懷疑。牛婆子貼著她的耳朵快速說了幾句,蔣雲清的表情非常驚慌悲傷,卻眼淚都流不出來,只是費力的伸著手,指著桌上的水杯。牛婆子忙把她扶起來,端起水餵她。
  
  蔣雲清哭喪著臉,貪婪地大口飲水,甚至於把自己給嗆得氣都喘不過來,可還是沒有淚。牛婆子溫柔地給她撫著胸口,小聲勸慰:「別急,別急,不會有大事兒的,養好自己的身子就是最要緊的。」
  
  牡丹迅速轉身,快步朝外頭走去。
  
  這個國公府,讓她氣都喘不過來。
  
  然而,是必須去同老夫人辭別的。她站了一會兒,漫步朝老夫人的房裡走去,恕兒小聲道:「不去杜夫人那裡看看麼?」
  
  牡丹搖頭。上次的事情,她和蔣長揚、杜夫人心中彼此都很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所以蔣重和老夫人都沒有管他二人怎樣對待杜夫人,問候或是不問候,都沒有任何關係,只要別吵嚷,當眾難堪就好。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給自己找不自在,也給別人找不自在呢?
  
  老夫人的房裡靜悄悄的,老夫人斜躺在榻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氣。她沒有想到,雪姨娘一個丫頭出身的賤妾,竟然敢真的尋死!她是說要用馬糞塞雪姨娘的口不假,但真的塞了嗎?沒有!她哪兒那麼蠢,蔣雲清還要嫁人呢!想想也知道,親娘被家裡下人塞過馬糞的庶女什麼好人家還會要?不就是嚇唬嚇唬雪姨娘罷了。這個蠢貨,比豬還沒腦子!鬧出去固然是國公府丟臉,但對蔣雲清又有什麼好處?
  
  忽聽牡丹在一旁道:「祖母,天色不早,孫媳婦要回去了,改日有空了又和大郎過來看您老人家。」
  
  老夫人猛地抬起眼皮來看著牡丹,眼裡滿是厲色。牡丹莫名其妙,毫不退讓地與老夫人對視著。蔣長揚說得對,無慾則剛,她不求什麼,也沒做過虧心事,為什麼要受莫名其妙的氣?二人只對視了兩個呼吸的時間,老夫人就收回了目光,指指身邊的月牙凳:「丹娘你坐下,我有東西要給你。」說著示意紅兒入內去拿東西。
  
  她不是針對牡丹,她是想著自己那時候睡著了,杜氏又稱病不管,幸虧得紅兒知機,假傳自己的口信,讓人立刻把那小院子給看起來,不許人隨意進出,不然這會兒只怕闔府上下都嚷嚷得知道了,收拾起來都難。
  
  正想著,紅兒已經從裡頭棒出個纏枝花卉圖的銀平脫漆盒出來。老夫人的臉上堆滿了慈樣的笑容,從裙帶上取了一把小巧的鑰匙,將鎖給打開了,遞給牡丹:「打開看看?」
  
  牡丹遲疑地接過去,輕輕將漆盒打開,裡面卻是些金框寶鈿,交勝金粟的金雀釵,細花,步搖,臂環等飾物,每種各一對,正是一套。夕陽的光透過重重帳幔,落在漆盒裡,細小的金珠浮動出細膩、變幻不定的閃光,如同水波反射著陽光,紅藍綠寶石更是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耀人眼得很。
  
  牡丹自若地漆盒蓋上,推到老夫人面前:「祖母這些東西真好,用材好,做工也極好。」
  
  老夫人含笑又給她推了過去:「都是你的。」見牡丹驚訝地抬眼看著自己,她微微帶了些慚愧:「這本是大郎出生時就開始準備的,原以為沒有送出去的那一天了。你們成親時,本來要給你做見面禮,可是……」她歎了口氣,「其實你很不錯,當得起,收下罷。別嫌不好。」
  
  牡丹垂了眼,笑道:「不怕祖母生氣,大郎說過不許我要您東西的。說是您老人家存點東西不容易.」
  
  咦,還不要?老夫人生氣起來,有心要發牡丹的脾氣,卻又不是時機,只能忍著。卻見綠蕉在門口探了一下頭,當下一口氣都出在綠蕉身上,氣哼哼地道:「什麼事?」
  
  
  
268章 失業的男人
  
  綠蕉猶豫地看了牡丹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當著牡丹的面把事情說出來。
  
  老夫人自然能看得出她的猶豫,閉了閉眼,道:「少夫人不是外人!」
  
  綠蕉便道:「適才柏香去替夫人傳話給雪姨娘了,狠狠數落了雪姨娘一頓。雪姨娘本來精神就不好,這會兒看著越發差了呢,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瞧?」
  
  這個杜氏實在太過可惡!這柏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非得尋個機會把杜氏這顆牙給拔了不可!老夫人心裡窩著一口惡氣,什麼太醫肯替一個賤妾看病?何況是這種醜事。隨便找個游醫看看,不死人也就是了。但這些話她是不好當著牡丹的面交待綠蕉,便給紅兒使眼色,紅兒明白,起身領著綠蕉走了出去。
  
  老夫人便收拾了心情,耷拉著眼皮子同杜丹道:「你不收我給你的見面禮,可是看不上?或者是心裡怨恨我沒有在當日就給你?」
  
  牡丹起身道:「都不是,孫媳婦……」
  
  「既是你祖母給你的,你接著就是了。推三阻四的反而生分。」蔣重的聲音從外面響起來,接著人就大步走了進來。
  
  他比之從前顯得略胖了一些,人卻是沒以前那麼精神了,鬢邊也有了幾絲白髮,縱然錦衣華服,卻顯得有些落拓。見牡丹給他行禮問好,他隨意地揮了揮手,與老夫人見了禮,就在老夫人的身邊坐下來,和顏悅色地招呼壯丹:「大郎媳婦,這裡沒有外人,你也坐下。」
  
  他垂著眼猶豫地看了一會兒地磚,方道:「聽說昨夜大郎被召進宮了?可知道又要辦什麼差事?」
  
  牡丹笑道:「這個大郎沒有和兒媳說。」
  
  蔣重有些失望,那許多話要他問牡丹,可他又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他胡亂地擺擺手:「既然家裡有事,就別總在這裡呆著了,早些回去吧。」
  
  牡丹巴不得他這句話,忙起身告辭,蔣重忍了忍,又道:「和大郎說,讓他趕緊把那個胡姬送走,像什麼樣子?」見牡丹疑惑地看著他,明顯什麼都不知道,蔣重只好道:「你們自己去問問就知道了。為了這樣一個女子惹得風言風語的,值得麼?」
  
  他到底是男人,好多話可以和蔣長揚明說,卻不好和牡丹說。這個時候,杜夫人的作用就顯得很重要了,倘若她和他一條心,他就可以省去多少事啊。比如和牡丹溝通,比如和蔣雲清溝通。至於老夫人,他為難地看了一旁明顯非常不高興的老夫人一眼,終究只是歎了口氣:「告訴大郎,好好辦差,不要事負了聖上的期望。」
  
  目送牡丹走出門去,蔣重低聲同老夫人道:「她待母親還算恭順麼?」
  
  恭順?氣死人不償命。老夫人掀掀眼皮子,轉動手裡的念珠:「反正就是那個樣子,有什麼好說的?」
  
  蔣重歎了口氣:「雲清這樣鬧下去不是法子,給她點教訓也就是了,我去看看她。等她好起來,母親待她寬鬆點,終究只是個女子,不比男兒。」
  
  老夫人拔高聲音道:「不許去!你可知道雪姨娘今日做了什麼好事?好好的姑娘就是給這些賤婢給教壞的。這賤婢又是跟著誰學的?我是她親祖母,我能害得了她?你的好夫人,都是她挑唆的。我要借這件事好好正正家風。」她現在雖然希望杜家能幫上國公府的忙,最恨的人卻是杜夫人。她這人也真是奇怪,原本千般好萬般好,突然一件要緊事不好了,也就跟著把這人的千好萬好統統忘記了,全都記著不好的去了。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蔣重心裡難受之極,走到這一步,實在也是丟人之極。家裡像這般亂糟糟的,更是讓人生不如死。與汾王府攀親固然好,但蔣雲清實在不肯嫁就算了,心裡有怨氣,就算是真的想法子嫁過去了,對家裡也不會有多大的好處。但不和汾王府攀親,只靠著遲遲不見動作的杜家和蕭家,還有那些什麼都說好,實際上看他笑話的,或者是真的同情他,卻根本沒法子的同僚弟兄,他又實在想不出其他什麼好辦法來。就這樣天天守著家裡的一堆破事,看女人們吵架掐架,實是讓人要發瘋了,他有些暴躁地站起身來往外走。
  
  老夫人喊道:「你要去哪裡?我和你說,內宅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大老爺兒們管的,我自會替你管好。現下先商量一件要緊的事情,我想讓大郎媳婦回來詞候我,幫我管管家裡的事情。」
  
  雖說是叫牡丹回來伺候她,其實就是變相地想要蔣長楊一起搬回來。蔣重停住腳步,皺起眉頭來:「我答應過讓他們自己住在外頭的。雖然是孝道,但出爾反爾,叫人怎麼看我?這個家也不是她能管好的,沒有的事情都會生出來。您要真是想要她伺候您,隔三差五讓她回來陪陪您也就是了。」
  
  老大人見他不能體會自己的苦心,只記著要維持他的形象,急道:「這是什麼時候?現在是要協同一心,共同設法的時候。村倒糊猻散,誰能得到好處去?他們不懂事,你就縱著他們?讓他們回來住,好處多得很。你是怕又生事端是不是?你放心,有我護著丹娘,沒人能翻得起浪花!」
  
  遂把好處一一說給蔣重聽,比如說他和蔣長揚父子二人經常在一起,可以增進感情,改變現在這種僵硬的關係啦,叫蔣長揚帶帶蔣長義啦,讓牡丹跟著她學習為人處世之道,怎樣管理一個大府邸啦等等,她最後總結:「這府裡亂,走因為沒個得力的人鎮著,我年紀大了,你媳婦不但不管還背後使手段,所以才會這樣。何氏是你名正言順的嫡長媳,她來管,來替你我分憂是再合適不過的。就算是將來大郎不承爵,對他夫妻二人也只有好處是不是?」
  
  蔣重聽得心動,皺著眉頭道:「讓我想一想,大郎生性倔強,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先放一放。」
  
  老夫人見他有了心,也就不再催他,冷笑著道:「你的夫人今日又突然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的,還記著派人去訓斥雪姨娘。我老了,動不了,沒力氣走去看她,你去看看吧,要是身子真不好,不如搬出去調養一段時間,好了再回來。」
  
  蔣重心事重重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先往蔣雲清的院子裡去,到了外頭就聽見婆子們勸蔣雲清:「娘子少喝一點,這人餓的時辰久了,是不能立時就進這麼多食的,哪怕只是米湯也不行。」
  
  蔣重原本就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已經提步了,又聽說開始進食了,便又沒往裡走。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從來就沒兒女自作主張的,蔣雲清這種行為是讓人深惡痛絕的,不可原諒的。既然進食了就說明已經想通了,轉過彎來了,他再進去指不定她反而以為她做對了呢。這脾氣,將來到了婆家豈不是害死她?
  
  於是蔣重轉身又往關押雪姨娘的房裡去,雪姨娘的房間外頭守著幾個老夫人派去的婆子,正低聲說笑,突然看見蔣重了,都唬得站直了身子,行禮問好,迅速給他開子門,請他進去。
  
  蔣重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雪姨娘。雪姨娘的顧頭上纏著幾圈白布,頭髮上還殘留著包裹傷口時灑下的香灰,她緊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撞得並不重,畢竟那麼多人看著的,七手八腳就拉住了,但她心裡非常怨恨。最恨的人就數老夫人,其次就是蔣重,也還恨杜夫人。但更恨她自己,拖累了蔣雲清。
  
  見雪姨娘不理自己,蔣重有些不耐煩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雪姨娘聽到他的咳嗽聲,又怕又難過,一聲就哭了起來。一哭就扯著頭上的傷口疼,越疼她越哭。
  
  蔣重覺得頭都要炸了,板著臉道:「胡鬧!你就算是不為府裡的臉面著想,也要為雲清著想,這種事情再有一次你自己考慮後果!以後你好好養傷,沒事就別出來了!」
  
  一來就毫不留情地宣佈了對自己的懲罰,這原本也是蔣重的慣有風格。雪姨娘也沒對他抱多大的指望,但也還指望著能得他幾分惻隱之心,幫幫蔣雲清。於是不顧一切地從床上爬起來,流著淚往蔣重跟前撲,一邊磕頭一邊哀哀告道:「國公爺,婢妾就是雲清這點骨肉,她不懂事,您別生她的氣,婢妾給您做牛做馬。她將來好了,也是能孝敬您的,求您……」
  
  看著她額頭上的血又漫出來,搖搖欲墜的樣子,蔣重皺著眉示意婆子上來管著她,淡淡地道:「這個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你只管守好你的本分就是了。」說完也不管雪姨娘,氣呼呼地大步朝杜夫人的院子走去,她這個主母是做什麼的?什麼都不管,把管理妾室這些瑣碎的事情全都丟給婆母和夫君,像什麼樣子?他是該好好和她說說了。他要叫她知道,國公府不好,她也休想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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