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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0-31 02:55 AM

望平安 -【贗醫】《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3-10-31 11:24 AM 編輯

【書名】:贗醫

【作者】:望平安

【內容簡介】:
楊澤,一個現代小醫生,在吃方便麵時,不知怎麼的,靈魂竟然被吸入進了碗裡,重生到了古代,一個女主當朝,名為大方帝國的國度,這個國度和中國歷史上的唐朝極為相似,卻又不是唐朝。
    在這裡,楊澤利用自己的醫學知識,還有超級無敵的好運氣,穿梭在朝堂之上,遊歷於州縣之間,成為這個時代裡,最耀眼的名醫,最能幹的大官,英俊少年,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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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0-31 02:58 AM

第一章 至仁堂

    楊澤盤膝坐在床上吃著泡麵,六平方的小隔間,這是他租住的地方,從醫科大學畢業後,他就一直租住在這裡,他在一家三甲醫院裡當實習生,實習期間的工資除去吃喝,只夠租這間小小的隔間了。浪客中文網

    把泡麵碗裡最後的一點湯汁喝乾淨,楊澤很舒服很享受地打了個飽嗝,打嗝之後,又忍不住自嘲了下,吃碗泡麵都會感到很享受,自己也太好滿足了些!

    他把泡麵碗往床上的折疊電腦桌上重重一放,自言自語地道︰「等發工資了,我就不吃泡麵了,我要去吃蘭州拉麵!」

    忽然,被他重重放到桌上的泡麵碗發出一道黑色的光芒,正中他的額頭!

    楊澤只感一陣天旋地轉,彷彿自己的靈魂,被吸進了泡麵碗裡,那泡麵碗竟然猶如宇宙中的黑洞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

    楊澤慢慢睜開了眼楮,首先看到的是幔帳,月白色的幔帳,上面繡著綠竹,很雅致,很有文藝範兒,目光下調,他身上蓋著被子,被子面兒像是緞子的,上面同樣繡著綠竹。

    楊澤大吃一驚,這不是自己的被子,自己的被子應該是天藍色的布被套,還是唸書時學校發的,被套都起球了,而且,他住的小隔間裡也沒幔帳,夏天時打蚊子,主要是靠手,或者等蚊子吃飽了,它自己飛走!

    從床上爬起來,他看向房間,很仿古的房屋,仿古的家俱,仿古的擺設,總之房間裡的一切,都是仿古的,有點兒像電視劇裡的地主老財家!

    再往自己的身上看去,皮膚變白了,胳臂變瘦了,摸摸臉,似乎變得年輕了,以前下巴上那唏噓的鬍子茬兒都不見了,頭髮更是變長了!

    「我不會變成女人了吧?」楊澤心驚肉跳地掀開被子,往裡面看去。還好,該在的還在,只不過變樣了,不像是以前的了,但卻真的還在!

    忽然,房門一開,從外面走進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大爺,看上去快六十了,身穿棕色長袍,頭髮很長,在頭頂挽了個髮髻,這老大爺一進屋,就道︰「澤兒,你醒啦?這麼快就醒了!」

    沒等楊澤反應過來,就見外面又走進一個同樣年紀的老大娘,也是一身仿古裝扮,手裡端著個碗,這老大娘一進屋,也說道︰「兒子醒啦?怎麼沒喝藥呢就醒了?」

    緊接著,外面又進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打扮得有點像古代的小書僮,他在老大爺和老大娘的身後叫道︰「少東家醒了?怎麼醒的?」

    楊澤心想︰「他們是誰,為什麼說這話,難道我不該醒嗎?」好吧,受的刺激大了點兒,他很果斷地又暈了過去!

    ———

    半個月後,楊澤終於接受了穿越的現實,雖然從泡麵碗裡穿越,實在有點兒丟面子,可既然穿越了,就得接受現實。

    那天,他醒過來後,見到的三個人,一個是這世的父親楊百秋,另一個是這世的母親張氏,最後一個也就是最小的那個,是他家的小學徒趙成林,小名兒木根。

    楊澤還叫楊澤,名字倒是沒有變,這世的家庭狀況也很簡單,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家庭。

    父親楊百秋年輕時販賣藥材,賺了點兒錢,上了年紀後便在縣城裡開了座小藥鋪,取名「至仁堂」,靠著半瓶醋的醫術,充當起了藥鋪裡的坐堂醫,雖然醫術實在不怎麼樣,給病人看病,十次裡有五六次治不好,但好在他賣藥便宜,又沒有治死過人,所以馬馬虎虎在縣城裡也算有點兒小名氣,藥鋪的生意還過得去。

    母親張氏耕讀之家出身,有兩個兄長,她讀過幾本書會算帳,平常在藥鋪裡充當帳房先生,她生性簡樸,甚至有些吝嗇,管錢很緊,楊家父子想要花錢,只要超過十個銅板,就得向她申請,而她每次都要嘮叨上好半天,還不一定會給。

    小學徒木根,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家裡兄弟姐妹太多,父母養不起,只能把他送到至仁堂這裡當徒弟,工錢是半個子兒也拿不到的,還得給楊家當僕人使喚。當然,這年頭是沒人認為楊家使用童工的,反而認為楊家肯收留這個窮孩子,是做了件善事,木根本人也很感恩戴德,在楊家能吃飽穿暖,已經比家裡那些兄弟姐妹強太多了。

    至於說到這世以前的楊澤,更是簡單的很,雖然已經十八歲了,可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一個不學無術,只知吃喝玩樂的敗家子,只因母親管得嚴,不給他什麼錢,所以他敗家子當得也不合格。儘管是藥鋪老闆的兒子,可連父親那半瓶子醋的醫術也沒學成,別說醋了,他連瓶子都沒有,就因為不學無術,所以十八歲了,卻連個媳婦都沒說上。

    這半個月的時間,楊澤走出家門,縣城裡轉了轉,知道了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類似於古代的唐朝,可讓他吃驚的是,眼前的這個古代王朝,並不屬於歷史上的任何一個王朝,而是名叫「大方帝國」,國名取天圓地方之意,名為大方,意思就是圓形的天上我管不著,可方形的大地都歸我管之意。

    大方帝國繁華勝超大唐,當朝天子是位女皇,曾是先帝的皇后,先帝駕崩之後,替幼小的兒子垂簾聽政,獨掌大權,日子久了,起了自己當皇帝的念頭,便把皇帝兒子廢掉,自己當起了皇帝,和唐朝的武則天極其類似。

    不過,皇帝是男是女,都和楊澤無關,他現在住的地方是大方帝國的邊疆,塞北省瓜州的地界,名叫保安縣,本縣縣令吳有榮,算不上清官,但卻有些本事,把保安縣治理得還算尚可,百姓的生活在本州幾縣裡還算過得去,馬馬虎虎能稱為溫飽之地。

    這世以前的楊澤文不上心,武也不上心,卻對賭錢很上心,可偏偏賭技差勁,半個月前在賭場輸了個精光,還欠了賭債兩百文。輸錢之後,楊澤便使出光棍手段,想耍賴不還錢,結果沒成想賭場的老闆比他還光棍,都沒用手下幫忙,老闆自己到街上撿了塊板磚,直接就拍到了楊澤的腦袋上,最後造成的結局就是,彼楊澤被此楊澤給穿越了!

    這日,楊澤在房間裡待不住,想出去轉轉,還沒等出房門,卻見母親張氏手裡拿著賬冊,進了屋子。

    張氏晃了晃帳冊,道︰「兒子,今天跟著娘學學記帳,以後好幫你爹打理鋪子裡的生意。」

    楊澤臉色一苦,雖然已經過了半個月,可他還是不習慣這世的父母,叫起來爹娘來總有些彆扭。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道︰「嗯……娘,我頭上的傷還沒好利索,一想事情就頭疼,想出去轉轉,透透氣,這樣傷勢才能好得更快些。」

    張氏臉色一黯,放下手中賬冊,伸手摸向楊澤的額頭,嘴裡說道︰「說來也怪,要是別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可我兒的傷卻好得真快,既沒塗藥,也沒喝藥,卻連半點疤痕都沒留,就連你爹都說從沒見過傷好得這麼快的,還真是祖宗顯靈了!」

    楊澤心想︰「可能是穿越的關係吧,體質變強了,連傷都好得快了。」

    張氏到底心疼兒子,見楊澤不想學記帳,便道︰「出去透透氣也好,別往遠了走,中午記得回來吃飯。」

    楊澤答應一聲,正要出門,卻又聽張氏道︰「兒子,別穿舊衣服出門,上個月不是給你做了身新衣服麼,穿新衣服出去這樣才體面光鮮。你年紀不小了,早該娶妻成親,穿得體面些出門,沒準兒哪家的姑娘就看上了你。」

    說著,張氏走到床邊的衣櫥前,從裡面取出一件月白色,帶著淺灰暗紋的綢衫來,給楊澤換上。

    又為楊澤理了理頭髮,看著兒子,張氏笑道︰「我兒好相貌,個兒高隨你爹,眉清目秀卻是隨為娘我了,用你舅舅的話講,你這叫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楊澤有點尷尬,兒子都是自己家的好,當娘的看兒子那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其實他這世的相貌實在算不上英俊,頂多也就是個五官端正而已。

    他出了房門,來到了前堂,就見小學徒木根正拿著藥杵,  地在搗藥,而櫃檯前正坐著楊百秋。楊百秋手裡拿著本醫書,正搖頭晃腦地讀著。

    楊澤猶豫了一下,張嘴叫了聲爹。

    楊百秋抬起頭來,看了眼兒子,眼中露出慈愛之色,道︰「這是要出去?傷口還疼不?」

    楊澤指了指額頭,道︰「傷早就好了,連疤都沒留。我想出去轉轉,透透氣,中午就回來!」

    楊百秋點了點頭,道︰「去吧,我看你這段日子怪怪的,頗有些魂不守舍,出去散散心也好。」

    這時,張氏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手裡沒拿帳本,卻拿了把扇子,見楊澤還沒出門,便走過來把扇子塞到他手裡,小聲道︰「兒子,拿把扇子再出門,上街以後,要是看到大姑娘就衝她搖扇子,念兩句詩啥的,別不好意思,你得主動上前和大姑娘說話,勾搭勾搭,要是大姑娘不生氣,你就問她的名字,家住在哪兒,回來告訴娘,娘好請媒人去提親……」

    楊百秋氣道︰「你這說啥呢,什麼勾搭勾搭!」

    張氏瞪了他一眼,道︰「吃虧的又不是咱兒子,怕什麼?」又轉頭對楊澤道︰「見著小媳婦兒,你就別勾搭了,小心她男人揍你,不過問問她有沒有姐妹,倒還是可以的!」

    楊百秋大聲道︰「你這是教兒子什麼哪,胡說八道!」

    張氏比他聲音還大,一指楊百秋的鼻子,喝道︰「教兒子怎麼能讓你抱上孫子!你看隔壁包子鋪的馬家小子,才十七,比咱兒子還小一歲呢,可成親都三年了,生個丫頭都會說話了……」

    張氏的兄長是秀才,楊百秋卻是小販出身,自覺高攀了張家,所以在妻子面前向來沒啥地位,見妻子瞪起眼楮,他頓時不敢再吱聲,低頭又去看書。

    楊澤像逃一樣,快步出了藥鋪,這才鬆了口氣,心想︰「這世的父母對我甚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溺愛,可我前世的父母呢,我不在他們身邊了,他們得多傷心。所幸我還有哥哥姐姐,他們可以代我孝敬父母,減少他們的喪子之痛。」

    想起前世的父母,楊澤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氣,眼圈紅了,有種想哭的感覺,見有街坊鄰居看向他,他抬手揉揉了眼楮,說道︰「風大,迷眼楮了!」

    街坊鄰居卻都把目光轉開,誰也不和他說話打招呼,看來楊澤以前的名聲,不是一點半點的差,連鄰居都不願意答理他。

    楊澤心想︰「要不今天去那座賭坊看看,去看看拍我板磚的那個傢伙?挨板磚不丟面子,可挨了板磚卻不反拍回去,那就丟面子了。既然重活一世,豈能窩窩囊囊,自然要去找回面子!」

    他正要去尋那賭坊,卻見遠處跑來兩名差役,身穿皂服,手拿鐵尺,向他這裡小跑過來。街坊鄰居見官差到來,趕緊都往自己門裡躲著,都怕官差找到自己頭上,這年頭官差找人,絕無好事!

    兩名差役一路小跑到了至仁堂門口,看也不看門邊的楊澤,而是沖裡面喊道︰「楊百秋在嗎?」

    楊百秋此時還在聽張氏嘮叨呢,聽了喊話往外看去,見是官差,頓時便是一激靈,站起身道︰「草民楊百秋,不知兩位差爺……」

    沒等他說完話,其中一個差役便道︰「縣令大人召你去衙門裡看病,現在就去!」

    楊百秋大吃一驚,他還從來沒給縣令看過病呢,再說給縣令看病,也輪不到他啊!楊百秋忙道︰「差爺,草民醫術低劣,不敢給縣令大人看病,再說城裡有不少名醫,輪也輪不到草民啊!」

    那差役哼了聲,道︰「什麼名醫,一個比一個的廢物,看不好小夫人的病,全被打了板子,全城當醫生的就剩下你沒挨板子了,還不趕緊去領板子,限你一刻鐘之內必須到!」

    這兩個差役顯然也知道楊百秋醫術不咋地,要不然也不會最後一個來找他,而且還深信楊百秋治不好那個小夫人的病,所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去領板子!

    說完這話,兩個差役急急忙忙地走了,看方向是出城,估計是去別的縣找醫生了。

    見家裡出了事,楊澤自然不能再出去轉悠了,他進了藥鋪,就見楊百秋和張氏面面相覷,楊百秋忽地一屁股坐倒,哭喪著臉說道︰「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那小夫人的病,別的醫生都看不好,我這三腳貓的醫術,又豈能看得好了?」

    張氏也慌神了,別看她平常總罵丈夫,可丈夫要是被打的話,最心疼的還是她。張氏幾乎要哭出聲來,道︰「這可如何是好,半個月前是兒子挨了打,現在老頭子你又要挨打,你要是出了事,可讓我和兒子怎麼活啊!」掏出手帕,開始抹起眼淚來。

    楊澤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就算給那個什麼小夫人的看病,當醫生的看不好,可縣令也不能打人啊,他這次打了醫生,以後誰還敢給他家看病?」感覺那位縣令太不講道理了。

    「誰讓人家是當官的呢,我們只不過是草民罷了!」楊百秋站起身,便要出門,看來他是自知非得挨板子不可,所以連藥箱都沒有提。

    楊澤見狀,伸手攔住父親,道︰「那個……我說爹啊,你都這麼大歲數了,豈能挨得住打,幾板子下去,你這身子骨兒也受不了啊,還是我去吧,我皮糙肉厚,挨幾下沒關係的!」

    張氏大驚,也不哭了,拉住楊澤,道︰「兒啊,你去怎麼成,你的傷還沒好呢,再說縣令是要你爹這個坐堂醫去,你又不懂醫術,怎生去得!」

    楊澤指了指額頭,笑道︰「傷早好了!」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道︰「就算打板子,也是打得這裡,娘你看我屁股上的肉有多多,不怕挨板子的!」

    頓了頓,他又道︰「明知是去挨板子的,有我這當兒子的在,豈能讓當爹的去受罪。我不去,總不能讓木根去吧!」

    張氏忽然眼楮一亮,道︰「那就讓木根去吧,養了他這麼久……」可看向旁邊呆頭呆腦的小學徒,她又把話嚥回去了,木根太小了,明顯不是醫生,縣令要是這麼好唬弄,人家也當不上這一縣之主了。

    楊澤晃了晃手裡的扇子,道︰「我這便去了!」轉身出了藥鋪。

    看著兒子的背影,楊百秋喃喃地道︰「這孩子變孝順了,竟然這麼懂事了,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張氏道︰「變孝順了還不好,難不成你還希望他像以前那樣……哎呀,兒子這是去替你挨打呀!」一想到這個,她立時便急了,推了木根一把,急道︰「還傻不拉唧地站著幹嘛,還不跟上去,有什麼事你好回來報信兒啊!」

    木根趕緊答應,小跑著跟了出去。

    這些日子楊澤沒少在城裡轉悠,縣衙在哪裡他自然知道,一邊向縣衙走,一邊心中琢磨,縣令的小夫人得了病,怎麼全城的醫生都看不好,到底是什麼病啊?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0-31 03:02 AM

第二章 你這回完蛋了


    楊澤正往前走著,後面木根跑了上來,叫道:「少東家,我陪你去吧!」

    回頭看了眼這呆頭呆腦的小學徒,楊澤道:「你跟我去幹嘛,想陪著我挨打嗎?看不出,你倒還挺忠心的!」

    木根果然是腦筋不太靈活,他道:「不是,我怕疼,不想陪著少東家你挨打。我跟著你是夫人吩咐的!」

    想了想,可能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呆,努力地自作聰明了一把,道:「可能是夫人怕你挨了打後沒法走路,所以便叫我回家報信兒,好找人抬了門板去接你吧!」

    楊澤頓時臉皮一抽抽,道:「孩,看不出你想像力還挺豐富的,我對你無話可說了。如果非要讓我說,那我只能稱你為奇葩了!」

    「奇葩是啥啊?」木根很謙虛好學地問道。

    「就是一朵非常好看的花!」

    「可我小名兒叫木根,不是花,可不可以改成奇根?」

    「好……吧,那就叫你奇根好了!」

    一刻鐘的時間有點兒趕,楊澤和木根緊著趕路,終於到了衙門。

    衙門口站著好幾個差役,為首的是個年胖,楊澤的記憶裡有他,這胖是本縣的捕頭,名叫何大才,之所以記得這位捕頭,是因為何大才以前抓過楊澤,因為楊澤在街上胡混,他還抽過楊澤一個大嘴巴,美其名曰替你老教訓教訓你!

    不過,風水輪流轉,何大才以前抽過楊澤一個大嘴巴,可今天他自己卻被縣令抽了兩個,他左邊臉上有五個手指印,右邊臉上還有五個手指印,紅通通地非常醒目,猶如塗了胭脂一般,很有對稱美,極具欣賞性。

    見楊澤到了門口,何大才咦了聲,道:「怎麼是你來了,你爹呢?」

    楊澤先給何大才見了禮,這才道:「我爹他……他拉肚,來不了,所以派了我來,來給小夫人看病。」

    何大才呸了聲,道:「你要是會看病,母豬都能上樹了!不過你小還算有點兒孝心,能替你爹挨板,就憑這點兒孝心,等會兒打你時,本捕頭會讓弟兄們留點兒力氣的,跟我來吧!」

    楊澤讓木根留在門口,他自己跟著何大才進了衙門,穿堂過廳,到了後宅。

    一進後宅的院,楊澤立時便一咧嘴。好麼,就見院的地上,趴著七八個人,最年輕的也有四十來歲,年紀大的足有十多,看樣都是醫生,剛被打完板。周圍站了一圈的差役,差役們雖然沒有趴在地上,可人人臉上都有手指印,與何大才的一模一樣。

    到了後堂門口,何大才小心翼翼地道:「縣尊,本縣最後一名醫生也來了,是至仁堂楊坐堂的兒。」

    房門吱嘎一聲打開,裡面走出一個三十多將近四十歲的年人,這人身材高大,穿著七品官服,頭戴官帽,正方臉,絡腮鬍,相貌頗有凶悍之態,不像是縣令,倒有些像佔山為王的強盜。

    這人便是保安縣縣令吳有榮,七品官位並非科舉考出的,而是因他行伍出身,是個廝殺漢,在對北地胡人作戰時立有戰功,論功行賞時,給了他一個縣令的官位。

    吳有榮脾氣暴躁,每當生氣時便會打人,整個衙門裡沒有不怕他的,除了主薄和縣尉之外,剩下所有的官吏都挨過他的打,私下裡人們都叫他吳閻王。

    吳有榮看了眼楊澤,見這少年正在給自己行禮,他嘿了聲,道:「最後來的,必是醫術最差的,不過楊老倌醫術不高,卻挺會教兒的……」

    說到兒,吳有榮忽地臉上現出氣餒的神色,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停頓了片刻,這才一揮手,道:「罷了,你進去看病吧,就算看不好,本官也不打你!」

    這表情,這話頭,讓楊澤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他聽到看不好病,也不用挨打,倒是大大鬆了口氣,心想:「弄了半天,大家都看出我是替我爹挨板來了,這倒好,孝是不用挨打的!」

    他連忙進了屋,就見這屋裝飾得相當艷俗,床榻以及擺設都採用鮮艷的顏色,看上去富貴倒是滿富貴了,也挺亮堂,卻少了內涵,頗有暴發戶的味道。

    大紅色的雕花床榻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想必就是那位得病的小夫人了,床邊跪著兩個小丫環,小丫環都是滿臉的淚痕,估計是被吳有榮修理過了,怪她們沒有伺候好小夫人。

    楊澤走到床邊,看向小夫人,就見這年輕女面腫如盤,不停地咳嗽,但依稀能推斷出這女沒生病時,應算得上相貌出眾,而且還有幾分媚態,要不然吳有榮也不能如此寵她,見她生病,就打了全城醫生的屁股。

    看了小夫人片刻,從她的咳嗽聲,楊澤已然明白,這病很普通,咳逆上氣而已,如果是在現代,有誰得了這病去醫院,只需掛個門診號,醫生給看個兩分鐘,問問病情,然後開盒藥,回家吃了就好,實在算不上什麼疑難雜症,卻不知為啥那麼多醫生,竟然全都治不好,難不成全縣城的醫生,都是混日的?

    忽聽身後吳有榮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號脈啊!」

    楊澤連忙哦哦兩聲,在床邊的圓墩坐下,給小夫人號脈。號脈他是會的,他就是醫醫科大學畢業的,但小夫人的病不需要號脈,病症明顯,直接就能確診,號脈也不過就是裝裝樣罷了。

    看楊澤號脈有模有樣,吳有榮升起一絲希望,說道:「如果你能把我夫人的面腫之症治好,那本官重重有賞。」

    楊澤微微一怔,面腫之症,怎麼說成是治面腫了?這明明是咳嗽引起的症狀,不需要單獨治的啊,只需治好了咳嗽,小夫人的臉自然就消腫了!

    稍稍一想,楊澤便明白了,剛才他錯怪外面那些醫生了,並非是他們不盡心,也並非是混日的,而是時代所限,所以他們無法準確地給小夫人治病而已。

    小夫人這病對於現代醫生來說,那是非常簡單的,但這個簡單指的是從前人的經驗積累上,得出的簡單二字。現在楊澤所處的時代與唐朝相似,醫學的發展也類似。其實,咳嗽引起的面腫,真正有效的治療方法,是在宋朝才得以驗方成功的,就算是在宋朝,也是北宋末年由當時最著名的醫生,才驗方成功的。

    由於時代所限,外面那些醫生看不好這病,只能說是不敢拿小夫人驗方。試想,誰要是敢說我要拿小夫人驗驗方,那吳有榮非得說你拿我小夫人驗方,那我就用板驗你的屁股,看看幾百板下去,你的屁股能不能開花!

    楊澤心想:「怪不得外面那些人看不好這病,原來是看錯了病因,忽略了咳嗽。嗯,也對,平常人咳嗽兩聲還正常呢,有了病咳嗽豈不是更加正常,所以他們忽略了咳嗽,都以為面腫才是病因,是面腫引起的咳嗽。治面腫和治咳嗽能一樣麼,治不好不希奇,治得好才叫奇跡呢!」

    可他知道怎麼治,卻不能直接開方,那樣就顯得草率了,反而會讓吳有榮懷疑方是否有效,萬一不用,那豈不是糟糕,所以還得顯得鄭重一些。

    號完了脈,楊澤問道:「吳大人,小夫人這病是否痰多咳嗽?」

    吳有榮道:「廢話,當然如此,難不成這你都看不出,也要問本官。」

    楊澤心想:「這可不是廢話,這是關鍵啊,不過你說是廢話,那就算是廢話吧,誰讓你是當官的呢!」

    他又問道:「是否徹夜不眠?」

    吳有榮咦了聲,道:「你能看出這個,看來醫術尚可啊!」

    旁邊跪著的兩個丫環也都驚訝地看向楊澤,要知道剛才外面的醫生,有好幾個沒說出這個症狀呢!

    震住你們了吧,知道啥叫神醫了吧!楊澤心得意,臉上卻仍舊鄭重,又問道:「小夫人在氣喘之時,定然心情煩躁,會無緣無故的生氣。」

    啪地一聲,吳有榮拍到了楊澤的肩膀上,道:「對對,正是如此,她一生氣,本官也跟著生氣,本官一生氣,就想抽別人嘴巴!」

    楊澤心想:「這點我早看出來了!」他又道:「如草民所料不錯,小夫人還有胸痛,寒熱之症!」

    「是啊,我總覺的胸口疼得厲害,還一會兒冷一會熱的,我是不是得了絕症?」小夫人睜開了眼睛,咳嗽兩聲,接過話頭。這幾天她被折騰苦了,對看病的醫生失去了信心,以為她的病治不好了,甚至想到了絕症。

    楊澤忙道:「並非絕症,可以治好。草民這就回去配藥,夫人服了之後,當可痊癒!」

    小夫人大喜,掙扎著就要坐起身,道:「能,能治好?」說話急了些,又開始咳嗽,丫環們忙上前扶她再躺下。

    吳有榮也是大喜,兩手抓住楊澤的肩膀,用力搖晃,叫道:「真的能治好?好好,如真的治好了,你要什麼,本官就給你什麼!」

    楊澤只感肩膀巨痛,這位縣令大人的手勁可真不小,他忙道:「草民這就回去配藥,一會兒就把藥送來!」

    吳有榮道:「對對,你快回去配藥,本官送你出去!」拉著楊澤出了房間。

    屋裡說話聲不小,外面的人都聽見了,差役們如釋重負,能治好就成,他們就不必再挨耳光了,可醫生們看向楊澤的目光,卻有幾分古怪。

    吳有榮推了楊澤一把,道:「速去速去!」他轉臉對醫生們喝道:「一群沒用的廢物,都滾,都滾!」

    醫生們連忙跟在楊澤的後面,捂著屁股出了縣衙,看樣板還是挨得輕了,個個走得飛快,有兩個竟然還走到了楊澤的前面。

    出了縣衙,一個老醫生拉住楊澤,氣道:「你這混小,你還真敢開方啊,你就不怕連累你爹麼?你不開方,頂多如我們這般挨上十幾二十下的板,可你開了方,萬一治不好,得罪了縣令,你還讓不讓你爹在這裡討生活了!」

    另一個醫生也道:「這回你完蛋了,不學無術的東西,可把你爹害苦了,老楊多好個人,怎麼就生出你這麼混帳來!」

    楊澤乾笑兩聲,道:「那要是治得好呢?」

    幾個醫生同時怒道:「這怎麼可能,你要是能治好這病,公雞都能下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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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24 PM

第三章 老奇葩

楊澤見這些醫生都沖他吹鬍子瞪眼睛的,便只​​又笑了幾聲,懶得和他們多說什麼,反正能不能治好小夫人的病,讓她服了藥不就知道了,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正說話間,忽見有一個年輕人走向縣衙大門,這年輕人穿著淡藍色的長袍子,披散著頭髮,臉上鬍子拉碴,看長相倒有幾分威武,竟和吳有榮相似,可卻只有其形,而無其神。 這年輕人邋裡邋遢,袍子上有著好幾塊顯眼的污垢,手裡還拿著本書,兩眼有些發直,盯著書本,嘴裡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看到這邋裡邋遢的年輕人,醫生們頓時閉嘴,再不和楊澤說話,都低著頭捂著屁股走了,楊澤的身邊只剩下那個最先說話的老醫生,不知他為什麼不走!

這年輕人走到大門口,頭不抬眼不轉,還是盯著書本看,上台階時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就聽門口的差役們失聲驚叫,管這年輕人叫大公子,紛紛跑過來扶他起來。

年輕人摔倒,手裡的書本飛了出去,正好落到楊澤的腳前,楊澤撿起來看了眼,就見書皮上寫著《戰國刺客傳奇》,竟是一本古代的武俠小說,看來這年輕人是個武俠迷,而且還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年輕人被扶起之後,不顧腿上疼痛,卻叫道:“我的書,我的書!”

楊澤忙把書遞給他,道:“敢問仁兄……”

年輕人一把搶過書,卻不理楊澤,嘴裡喃喃地道:“看到哪頁了……嗯,軒轅無敵手持寶劍,只一揮間便取了對手的人頭……”邊說邊往門裡走,根本不看周圍的人。

那老醫生拉了拉楊澤,拉他離開衙門口,小聲道:“這是縣令的大公子,沒出息的貨色,不讀聖賢書,不去科考,卻整日只讀些奇談怪論,魔症了,沒的治了!”

楊澤回頭看了眼那年輕人的背影,心想:“喜歡看小說,卻也不是什麼壞事,學而優則仕,讀而廣則著,沒準兒人家以後會成為一個大作家呢,留下千古名著供後人瞻仰。既然是縣令的大公子,那自然是姓吳,不會是吳承恩吧?”

忽然,他想起剛才初見吳有榮,吳有榮提到楊百秋會教兒子時,臉上出現了氣餒的表情,而​​且還不打自己,估計那時吳有榮就是想到這位大公子了吧,縣令的兒子只看雜書,無心科考,當父親的怎麼教導都不成,換了誰誰都得氣餒。

老醫生拉著楊澤往至仁堂走,他名叫丘路德,是路德堂藥舖的老闆,他屁股上挨了板子,但差役們還算手下留情,沒怎麼真的痛打,所以這丘路德雖然有些一瘸一拐,可仍能走路。

丘路德道:“賢侄,你惹了大禍,怕是要大難臨頭,老朽陪你回家,和你父親商量商量對策,當如何渡過這個難關!”

楊澤的記憶中有他,知道這丘路德是個勢利眼,平常和父親楊百秋挺不對付的,總是擠兌楊百秋,可不知怎麼的,今天卻對自己這麼上心,還要陪自己回家。

他們在前面走,木根從後面跟了上來,這小學徒一直等在縣衙門口,見少東家出來後不理自己,只好跟著。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隙,木根問道:“少東家,你沒挨打啊?你咋沒挨打呢?”

楊澤回頭道:“你個呆頭木瓜,你還盼著我挨打不成!”

“我不叫木瓜,我叫木根……”

丘路德也回過頭,他大聲道:“你這小呆頭,還不趕緊跑回去報信兒,你們少東家闖了大禍,比挨打還嚴重,看樣子連你家的至仁堂都保不住了,你還不快點兒告訴楊坐堂去,讓他早些準備準備!”

木根大吃一驚,慌忙往至仁堂跑去,邊跑還邊道:“出事了,出事了……”

楊澤大為不滿,對丘路德道:“丘坐堂,這是何必,照你這麼一說,豈不是要嚇壞我爹娘麼!”

這年代藥舖老闆多多少少都能懂點醫術,又沒有專門的醫院,所以藥舖老闆也都充當舖子裡的醫生,因為坐在堂上,所以便稱為“坐堂醫”,相互之間也以“坐堂”相稱,這個稱呼是從張仲景傳下來的,只不過張仲景當初坐的是衙門裡的大堂,而非藥舖的大堂。

丘路德卻道:“你這小子還嫌老朽多事了?告訴你小子,要不是老朽和你爹交情深厚,才懶得管你家的閒事呢!”

楊澤一皺眉頭,交情深厚? 這丘路德平常盡擠兌至仁堂了,和楊百秋根本就沒什麼交情,如何能談得上交情深厚? 這人現在的表現可不對勁兒啊!

不多時兩人回到了至仁堂,此時藥舖裡的楊百秋和張氏,正急得團團轉,木根已經把有禍事的話說了,但說得不清楚,正因為說得不清楚,夫妻兩個才更加著急!

見兒子回來了,還跟著丘路德,楊百秋連忙把他們接進藥舖,關上大門,他深知兒子不學無術,說話相當地不著調,所以也不問楊澤,而是問丘路德。

丘路德把事情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之後說道:“楊坐堂,你家小子不知深淺,胡亂說能治小夫人的病,可咱們都知道他是治不了的,你我也都治不了,這豈不是等於戲耍了縣令大人?縣令雖是七品,可破家縣令,滅門刺史,這仇一旦結下,你楊家怕是要家破人亡啊!”

楊百秋聽得目瞪口呆,萬不成想讓兒子出趟診,竟然惹下這潑天的大禍;張氏聽了臉色蒼白,忍不住哭出聲來,事發突然,夫妻兩個全都沒了主意!

聽了丘路德的描述,楊澤再也忍耐不住,他怒道:“丘坐堂,你何出此言,你怎知道我治不好小夫人的病,我要是治好了怎麼辦? ”

他這話說了出來,屋裡的人誰也不信,連木根都不信!

楊百秋衝楊澤一舉巴掌,氣道:“還敢胡說八道!”可他畢竟是小商販出身,什麼人都見過,什麼事也都經過,腦筋轉得不慢,這丘路德和他沒什麼交情,今天干嘛主動上門,還如此為楊家著想,怕是有所圖而來吧?

楊百秋順了口氣,問道:“丘坐堂,此事依你看,該當如何應對?”得搞清楚對方的目地才成,但他此時已然有了提防。

丘路德一看楊百秋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明白了,他摸著鬍鬚,一笑,說道:“楊坐堂,你我交情深厚……嘿嘿,我說這話怕你也是不信的。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就算你現在去和縣令大人賠禮道歉,也是不會得到原諒的,這仇是結定了。你和你兒子都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可卻胡亂應承,縣令大人今天頂多也就是打你們的板子,可仇他卻會一直記得,日後想起來了,隨便給你楊家安個罪名,比如說通匪,那可就是滿門抄斬的後果。現如今,你楊家除了逃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這後果我都看出來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楊百秋臉色一變,哼了聲,道:“然後呢?我逃了,這至仁堂豈不成了無主的買賣!”

楊澤已然聽明白了,他道:“爹,這位丘老大爺是來謀奪咱們家的產業來了!”

丘路德嘿嘿兩聲,道:“何必說得這麼難聽,我這是幫你楊家。咱們也別說虛的了,一百貫,我明天帶錢來,咱們簽了契約,你逃你們的,這至仁堂歸我了!你們也別說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這就是個生意罷了!”

張氏在旁也怒了,氣道:“我家這鋪子,光裡面的藥材就值四五百貫,還有這房子和門面,加起來至少值八九百貫,你一百貫就想買了,打得好算盤!”

楊澤卻道:“我要是治得好那病呢?”

丘路德哈的一聲,道:“你要是治得好,我那路德堂就一百貫賣給你楊家!”說完,一甩袖子,推門出了鋪子,回家去了。

楊澤氣極反笑,道:“真是朵老奇葩!”

張氏擦了擦眼淚,看向楊百秋,道:“老頭子,咱們該麼辦?”

楊百秋年輕時走南闖北,別看他在張氏面前窩窩囊囊的,可遇到這種破家滅門的大事,卻還真能立即做出決定。

咬了咬牙,楊百秋道:“你我夫妻年紀都大了,禍不禍事的也不在乎,可兒子怎麼辦,他還沒成親,又無本事,離了咱們早晚是個餓死的結果。為了他,咱們也得逃!”

楊澤唉了聲,道:“爹,不至於,你聽我說……”

楊百秋一擺手,自己兒子他能不了解麼,就是根廢柴,聽楊澤說話,情同浪費時間,他對張氏道:“我現在出城去找你兄長幫忙,你在家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必回來,咱們即刻出城,先到你兄長家避一避,然後再找地方另開藥舖,憑本事吃飯,餓不死大活人的!”

見事情無法挽回,張氏便點頭道:“那就這麼辦!”轉頭埋怨楊澤,道:“你這糟心孩子,盡闖禍!”

楊百秋對她道:“不要埋怨,光靠埋怨於事無補,此時當全家齊心合力才對!”他提筆寫了個方子,交給楊澤,道:“按方配藥,這方治不好病,卻也吃不死人,當可拖延兩三日,你交給那姓吳的狗官,以便為咱家爭取時間!”

楊澤哭笑不得,爹娘如此為他著急,他自然萬分感動,怪只怪自己以前不學無術,傷透了父母的心,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不相信自己。 可現在不管他怎麼解釋,也是無法說動父母的,只能等他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再向父母說明了。

如果楊澤沒有穿越,那麼楊百秋的決定自然果斷,且又十分正確,可偏偏楊澤是穿越的,他的決定就顯得多餘了,當局者迷,楊百秋又怎麼能知道呢!

“好好照顧你娘,希望這場禍事之後,你能懂事起來,爹娘不指望你有出息,只望你能平平安安!”楊百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隨即出了藥舖,出城去找張氏的兄長了。

張氏叫道:“木根,過來幫忙,咱們去收拾東西。兒啊,你按你爹的方子配藥,莫要抓錯了藥,你不用收拾東西,只管把藥弄好便是,後宅的事一切有娘!”領著木根去後院了。

堂中只剩下了楊澤一人,他長嘆一聲,看著父母如此,他倒真有些把他們當成是親生的了,只可惜自己讓他們著急上火了,對不住他們,看來以後要上進些才是!

他把楊百秋開的藥方放到一邊,按著自己的方法開始配藥。 以他以前那不學無術的表現,現在說什麼都沒有人相信,與其空口說白話,不如乾出些實事來。

打開藥匣,看著那熟悉的藥材,楊澤輕聲道:“來吧,從現在開始,就讓咱們震撼一下這保安縣,還有這大方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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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32 PM

第四章 患了三年的失眠癥

要說配藥,這可是身為中醫的基礎技能,雖然楊澤技術水平並不如何的高超,但配出治小夫人的藥來,那可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因為這藥非常好配,主藥就只蛤殼一味而已!

楊澤從藥匣裡找出蛤殼,又找出一片新瓦,在新瓦上把蛤殼煆至通紅,然後把蛤殼研成粉末,之後拌入了少許青黛,前後也沒有多大會兒的功夫,這藥便配成了。 這藥有個名字,叫做黛蛤散,也叫青蛤散,專治小夫人的咳嗽病。

別看這藥配起來簡單,可正所謂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這藥方可是經過歷代名醫反複驗證過的,是無數名醫心血的結晶。 越簡單的藥方,越是珍貴,反倒是採用多味藥材,長長一大溜儿藥名的那種方子,不能說絕對,更不能說所有,但不少都是無良醫生,用來騙病人錢財的,藥材越多,藥錢越貴啊,還能顯出開方醫生的所謂“醫術高明”。

把藥配好之後,楊澤包成兩個小包,提在手裡,又去了縣衙,在門口,再次看到了那位胖胖的捕頭何大才,他把藥包交給何大才,道: “草民給小夫人送藥來了,這是兩劑藥,現在服一劑,晚上服第二劑。服的時候,用淡菜湯再加幾滴麻油,調和一下就成了。”

何大才接過藥包,奇道:“只有兩劑,怎麼這麼少?藥量會不會不夠啊,這能行嗎?我說楊家小子,你可別把小夫人的病不當回事,萬一出了差錯,小心縣令大人給你來個秋後算帳!”

楊澤微微笑了笑,其中道理沒法和何大才解釋清楚,他只是道:“是藥三分毒,如果劑量開得多了,怕小夫人的身體受不了,那反倒是我的過錯了,這兩劑藥先試著服用服用,如果好使,再加劑量不遲,如果不好使,那換藥也來得及啊!”

何大才想了想,道:“也對,你說得有理,還是穩妥些比較好。你怕擔負責,其實我比你更怕呢!”嘆了口氣,他親自提了藥包,去後宅見吳有榮了。

楊澤在門口站了片刻,沒見何大才再出來,他便不再等待,徑直返回了藥舖。

剛到藥舖門口,就見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旁邊還有好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看上去都像是練家子,比縣衙里的捕快差役,看著還要強壯。

藥舖門口站著一個中年人,身穿淺灰色的緞袍,頭上紮著文士巾,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而且看起來很有錢。

這中年文士背對著楊澤,正在往藥舖裡面看,嘴裡說道:“這藥舖倒也奇了,沒病人抓藥這個不希奇,頂多算是生意不好,可里面連個伙計都沒有,這就希奇了,也不怕丟東西!”

楊澤在後面道:“借過借過,我就是這店裡的醫生,剛才去縣衙給縣令大人的家人看病去了,所以沒在鋪子裡。”

中年文士忽地回身,就見他留著漂亮的鬍鬚,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表情溫和,卻又不失威嚴,給人的感覺就是,這人似乎是個當官的,而且還是個經驗老道的官僚,比吳有榮這個縣令還會端架子,卻又不招人反感,只有為官多年的人,才會有這種表現。

中年文士哦了聲,把門口讓開,他看著楊澤,問道:“你就是這至仁堂裡的醫生,可是主事的坐堂醫?”

在一些大藥舖裡,一個醫生不夠用,往往有兩個或者更多的醫生,都可以稱為坐堂醫,但主事的坐堂醫只有一位,也就是最重要,醫術最高明的那位,主事的坐堂醫有個權力,就是當別的醫生對某種病看不明白,對藥方拿不准時,便由他做決定,一言而決。

楊澤搖頭道:“不是,主事的坐堂醫是我父親,他今天不在,鋪子里便由我作主。”說著話,他進了藥舖,今天也沒心情做生意了,他回身就想關門上板。

可這中年文士卻跟著他走了進來,又問道:“去給縣令的家人看病,吳有榮家是誰得了病?是你給看的病,還是你父親給看的?”

楊澤咦了聲,這人敢直呼縣令的名諱,那就只有兩種情況了,要麼是縣令的長輩,要麼是縣令的長官,就算是同僚或者朋友,也不會直呼姓名,而是要稱呼表字的。

不著急關門了,楊澤衝著中年文士拱手道:“是縣令大人的小夫人得了病,由我給看的病!”

“照理說,給官宦人家看病,應該是你父親去才對,你這麼年輕,又能懂什麼醫術了,去給吳有榮的小夫人看病,那吳有榮沒有發作你?我記得他很喜歡打人的!”

楊澤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怎麼所有的人都不看好自己啊,認識的看不起,說自己不學無術,現在這不認識的也看不起,說自己年輕,還是不懂醫術!

成名需趁早,既然重活了一世,就不必再窩窩囊囊地裝謙虛了,該出手時就出手,該震撼時就震撼!

楊澤大聲道:“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長百歲!你這人好生奇怪,來我家鋪子裡說這些奇怪的話幹什麼,你怎知我年輕,其實我今年六十了,就是長得年輕罷了,這叫駐顏有術,仙風道骨!”

中年文士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拍手道:“好一副伶牙俐齒,嗯,說得好,不過說得好並不等於說得對,我看你無論如何也不會六十了,駐顏有術更是扯淡,十多年沒人跟我扯淡了,你是頭一個!”

打量了一下藥舖,中年文士又道:“小醫生,不知如何稱呼啊?”

“我姓楊,單名一個澤字,先生如何稱呼,可是來看病的?嗯,看你的樣子不像有病,那麼便是來抓藥的,可有方子?”楊澤說著話,走到了櫃檯後,等著中年文士拿出方子。

中年文士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說道:“我姓譚,你叫我譚先生就可以了。我不是你們瓜州人,我是旁邊的林州人,朋友家裡有孩子得了病,林州醫生無人能治,孩子的父親又脫不開身,所以只能由我帶他出州來求醫問藥,今天到了你們這保安縣,頭一個看到的藥舖就是至仁堂,沒成想你還是本縣的第一名醫,那正好給我朋友家的孩子看看病。”

他見楊澤沒什麼反應,沒有林州一州的醫生都看不好的病,我怕也看不好吧? 既沒有這種不自信的表情,也沒有啥病我都敢看,你把病人領來就成了,保准手到病除,這種江湖神棍的狂躁輕浮的表情,反而看到楊澤面無表情,只等著他往下說。

皺了皺眉頭,中年文士又道:“你要是自認看不好,我們這便去尋別家,不會因你吹牛說大話,而嘲笑於你的。”

被人輕視的感覺很不好,楊澤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也皺起眉頭,道:“病人尚未看到,你怎知我治不好?如果真的治不好,那就是我吹牛說大話,被你嘲笑也是應該!”

頓了頓,他忽然想到,如果真是疑難雜​​症怎麼辦,自己書讀了不少,可臨床經驗卻不是很豐富,萬一看不好病,豈不是丟人現眼,說話得留有餘地才成啊!

楊澤隨即便道:“如果治不好病,就要被人說成是吹牛說大話,那普天下的醫生,怕個個都被嘲笑過了!”

“真真的伶牙俐齒,你不去做訟師還真可惜了!”中年文士再沒說不信任楊澤醫術的話,轉過身,對門外的大漢們道:“扶大少爺進屋。”

門外的大漢們齊聲答應,聲音整齊劃一,楊澤心中斷定,這中年文士必是當官的無疑,而外面那些大漢,肯定是穿了便裝的軍士。

大漢們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扶著一個小男孩下來,這小男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衣著華麗,但卻骨瘦如柴,左邊面頰上有一塊明顯的暗紅色胎記,影響了容貌。

楊澤看著小男孩,感覺這孩子精神萎靡不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這麼小的孩子,哪兒這麼大的心事!

中年文士迎上前去,聲音溫和,道:“大少爺,咱們讓這位小醫生給你看看,說不定就把你的病治好了!”

這小男孩用極不恭敬的語氣,尖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哪兒有病,我只是睡不著覺而已!”

“是是,大少爺沒病,那咱們也讓這小醫生看看,說不定看完之後,你就能睡著覺了。”中年文士還是那麼溫和,一點生氣的態度都沒有。 但從他們二人的對話上可以看出,中年文士就算是當官的,也必是這小男孩家人的下屬,這小男孩必是大官之子。

大漢們把小男孩扶到藥堂靠牆的小榻上坐好,這小榻是專供病人躺臥的,中年文士看向楊澤,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澤走到小男孩的身邊,坐到了榻邊,看著小男孩,問道:“你睡不著覺?那就是失眠了,有多久了?”

這小男孩說不出的彆扭,臉上很有些戾氣,性子不好相處,他不答楊澤的話,反而把頭轉開,只是哼了聲。

那自稱譚先生的中年文士道:“已經三年了,其間服藥數百劑,可卻始終無效,劑量小了,不管用,可劑量大了,孩子這麼小,也受不了啊!”

楊澤大吃一驚,失眠症患了三年,別說是小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啊,怪不得這孩子瘦成了皮包骨,而且性子這般古怪,失眠症可是最折磨人的病痛之一。

如果換了別的醫生,必先要給孩子號脈,做一番檢查,可楊澤卻不,現代醫學的知識告訴他,這孩子小小年紀得了失眠症,一定是有原因的,極有可能是心理上的,什麼能讓一個小孩子有這麼重的心事呢,要首先查明白這個心事,進行開導疏通,然後才能用藥,否則不但治不好病,反而會讓病越來越重!

楊澤不給小男孩號脈,反而轉過頭,問譚先生道:“三年前,你家大少爺得病之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比如說受傷,或者……嗯,或者有非常要好的小夥伴,忽然離開了,再也見不到了,也不一定是小伙伴,或許是至親至愛之人離開了?”

譚先生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沒有,既沒受過傷,也沒有至親至愛的人離開。大少爺是我家大人……嗯,我們東家的長子,自小獨處,沒有夥伴,我們東家和夫人俱在,至於別人,都是些僕役罷了,怎能稱得上至親至愛。”

楊澤想了想,又問道:“你叫他大少爺,那想必有二少爺或二小姐了,多大了?”

譚先生道:“確有一位二少爺,今年三歲了。你問二少爺幹什麼,這和大少爺的病有何關係,不要說廢話,還是號脈看病吧!”

楊澤心道:“這怎麼能是廢話呢,這是至關至重的要緊話!”他看向小男孩臉上的暗紅胎記,輕輕嘆了口氣,又道:“想必那二少爺相貌極佳,而且聰明伶俐,所以你們東家和夫人極是寵愛他,可稱得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遠超大少爺吧!”

譚先生咦了聲,奇道:“你怎知道,我東家府中之事,你這個外人是如何聽說的?”

楊澤搖了搖頭,道:“胡亂猜的,隨便說說而已!”說著話,拉過小男孩的手,給他號脈。

譚先生驚疑不定,心中暗道:“難不成這人除了醫術之外,還懂相術?可這種事從面相上怎麼可能看出來呢?從大少爺的面相上看出二少爺的事?這怎麼可能,奇哉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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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40 PM

第五章 打呼嚕

楊澤號脈很仔細,他知道自己經驗不足,雖然理論上的知識足夠豐富了,但醫生醫術水平的高低,尤其是中醫醫術的水平高低,大部份還是取決於實踐,這也就是為什麼年紀越大的中醫,越被病人信任,越吃香的道理,而他要想彌補經驗上的不足,除了多看病之外,只能分外的仔細了。

他號脈號了好半天,這才抬起手來,道:“問題在肝上……”

沒等他說完,譚先生搶著道:“不錯,就是在肝上,我想你定能看得出大少爺是陰虛發熱,痰火旺盛,所以應當養陰清熱,化痰安神,看來你的醫術還是值得信任的!”

楊澤很驚訝地回過頭,看著譚先生,問道:“我沒有這麼說啊!難不成以前給他看病的醫生,都是這麼下診斷的?”

譚先生臉色一沉,不回答楊澤的問話,卻反問道:“不要告訴我,你連這些都沒有看出來!”

楊澤微微沉默了片刻,搖頭道:“我真的沒有看出來,而且剛才那些症狀是你說的,我可沒有​​說,照我看你說的那些都不對!”

譚先生盯著楊澤的眼睛,聲音裡充滿了強勢,甚至有恐嚇的味道,他冷冷地道:“要是你診斷錯了,我只需一句話,就能關了你這至仁堂!你確定剛才我說的不對嗎?”

楊澤想了想,沒有馬上回答,他又給小男孩號了次脈,但這次用的時間卻不長,鬆開手後,他再次回頭,重重地點了下,對譚先生道:“我確定,你剛才說的是錯的,如果按著你說的病症去治療,那是無論如何也治不好這個病的!”

譚先生緊繃著的臉慢慢放鬆了,長長地舒了口氣,道:“這我就放心了!不錯,我剛才是在試探你,說的都是錯誤的症狀,以前那些醫生按著這些症狀開藥,一直都沒有治好!”

原來,這姓譚的中年文士深怕楊澤年紀太輕,醫術不高,對小男孩的病胡亂診斷,所以便出言試探,倒不是他不懂禮數,竟然恐嚇醫生,而是小男孩的身份很重要,容不得半點失誤。

楊澤搖了搖頭,道:“你多慮了,如果信不過我的醫術,不讓我看此病便是,何必口出惡言,醫患之間要是互不信任,那還怎麼治病啊!”

“是我失禮了,這廂給你賠禮了,如楊坐堂能治得好我家大少爺的病,那麼診金十倍……不,一百倍奉上,但楊坐堂如何診斷,如何開方,需當對我明講,我好回去和東家如實稟報!”譚先生衝楊澤深施一禮。

楊澤笑道:“一百倍的診金,可我們至仁堂給人號次脈,只需十文錢,一百倍也不過一貫而已!好吧,你既然讓我解釋,那我就解釋給你聽!”

他抬起小男孩的手臂,道:“手腕從腕橫紋側到胳膊肘側分佈的是寸關尺三部脈,左手的寸關尺對應的是心、肝、腎陰,你家大少爺的左手關脈特別的沉,要按下去才能感覺得到,但是一旦感覺到了,就會發現這個脈很有力。這說明肝氣鬱陷在裡面,不能生髮了,這一般是由於鬱怒導致的,治療時需當疏肝達木!”

譚先生愣了好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道:“這個診斷結果……倒是頭一回聽說,我林州的醫生沒有一個是這麼下診斷的!”

楊澤道:“所以才沒治好他的病啊!”說完,他從小榻上站起身,走到櫃檯後,提筆開方,片刻功夫一方即成,遞給譚先生看。

譚先生拿過藥方,輕輕念道:“柴胡四錢、白芍二錢,丹皮二錢五分……桂枝四分……嗯,這上面的藥都太普通了吧,沒有一味貴重的,連稍微值點兒錢的都沒有,這方子能行嗎?可否解釋給我聽聽?”

楊澤心想:“這也太不信任我了!”

他點頭道:“好吧,那我就解釋一下。柴胡是疏發肝膽之氣的,白芍是人血分、柔肝瀉養陰的,丹皮瀉肝膽之火,甘草是和中的,而桂枝是暖肝升陷的,這方子的關鍵之處就在於桂枝,此方有它就等於活了起來。至於都是些普通的藥材,這說明我沒有宰你的意思,沒管你多要錢嘛,方子雖然不貴,能治病就好。”

譚先生把方子看了好幾遍,想了好半晌,看樣子估計是在心裡核實這些藥的功效,好一會兒的功夫,他才道:“這方子就算沒有效果,但也不會讓我家大少爺病上加病,也罷,就試一試它吧!”

楊澤回身抽開藥匣,把藥抓出,取秤量好劑量,便要去煎藥。 譚先生卻道:“先服一劑嗎?預計要幾劑才能見效?”

楊澤看了眼小男孩,就見他歪坐在小榻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道:“先試一劑,應該就會有效的,如果一劑不夠,那就再服一劑。”

他有心想說,藥物只是輔助的,關鍵是要打開小男孩的心結才行,但這年頭沒有心理醫生這種職業,光憑說說話就能把病治好,沒誰會相信的。

譚先生卻從楊澤手裡拿過藥包,道:“煎藥而已,我車上有全套的器具,搬下來就能用,就由我來煎藥吧!”頓了頓,又道: “我來煎藥,是怕你用不習慣我帶來的器具,絕非不信任你。”

楊澤沒有阻止,隨他去了,心中卻想:“你解不解釋,我都知道你信不過我,你願意自己煎藥,還省著我麻煩了呢!”

他離了櫃檯,又坐回了小榻上,見譚先生和那幾個大漢離得都遠,他這才對小男孩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就怕我說出來,你不承認!”

小男孩聽他說這話,眼睛瞪起,臉上戾氣大增,一個小小的孩子竟能有這種表情,還真夠嚇人的!

小男孩惡狠狠地道:“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你說吧,可你要是說的不對,我就讓人把你抓起來,吊起來抽!”

楊澤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臉上的暗紅胎記,道:“你是因為這個胎記太醜,而弟弟又長得好看,所以爹娘只喜歡弟弟,不喜歡你,可這個話你又不能和別人說,所以只能自己生悶氣,對不對?結果弄得連覺都睡不著,對不對?”

小男孩的臉色刷地就變了,惡狠狠的表情消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雖沒回答,可臉上的表情直接就告訴楊澤,他說對了!

楊澤心中點頭,對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打一巴掌之後,就得趕緊給一甜棗兒了,要不然這小孩子非得被嚇哭不可!

他又道:“其實,你想錯了,你這胎記不但不醜,反而是高貴的象徵,你知道這個胎記叫什麼名字嗎?”

小男孩茫然地搖了搖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胎記還有名字的。

楊澤小聲道:“這個胎記的名字,我只告訴你,你可別和別人說啊!它的名字叫天紫寶印,據說有這個天紫寶印的人,以後都會做宰相的,你知道宰相是啥官不?”

小男孩聲音發顫,道:“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爹爹說他見過宰相,還給宰相磕過頭呢!”

“對啊,宰相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你以後就會當宰相的!”楊澤貼近小男孩的耳朵,小聲道:“但這個秘密,你不能和別人說,如果說了,這個天紫寶印就不靈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楊澤一說,他就信了,不住地點頭,表示絕不和別人說。 當然,就算不是小孩子,是大人的話,遇到這種事,也會選擇相信的,人人都愛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而不願意相信有害的事,這是人之常情,也是關心則亂的一種表現。

楊澤又道:“但如果你想當宰相,還得好好讀書才成,如果不好好讀書,成天盡想著你弟弟,總想著爹娘對弟弟好,對你不好,那你還是當不了宰相,要知道宰相肚裡能撐船,要有宰相氣度,要大氣些才行,還有書上不是說了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小男孩把話接了下去,他眼睛發亮,似乎找到了以後的努力目標,精神也在瞬間好了很多。

楊澤摸了摸他的頭,道:“對啊,你有了天紫寶印,以後必成一代名相,你只管專心讀書便是。”

這是一種心理開導,使小男孩轉移注意力,不再鑽牛角尖,心理障礙疏通好了,再服用藥物,失眠症自然就好得快了!

想了想,楊澤忽然問道:“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姓魏,名叫魏徵!”小男孩道。

楊澤一咧嘴,心中暗道:“這是大方帝國,不是大唐帝國……可是,我會不會因此,弄出來個大方名相啊?很有可能哦!”

他們在這邊說話,那邊譚先生已經把藥煎好了,倒出藥汁,端了過來,他見魏徵的精神大好,楊澤用手摸他的頭髮,他也沒有推開,脾氣好得很,沒了以前那種煩躁乖桀,這三年裡從沒見過魏徵如此,譚先生不由得吃驚,看來這楊家小子有點本事啊!

魏徵接過藥碗,一口氣把藥喝光,然後躺到了小榻上,道:“困了,睡覺!”

譚先生張大了嘴巴合不攏,目瞪口呆地看著魏徵,他發呆發了足足有小半刻鐘,而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魏徵已然睡著,還打起了呼嚕!

“睡著了,真的睡著了……可怎麼打起呼嚕來了?這有點不對勁吧!”譚先生驚訝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楊澤笑道:“沒事的,人家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打打呼嚕也屬正常,看來這一覺有得他睡了,咱們不要吵他,讓他睡吧!”

譚先生忙道:“對對,讓他睡吧,咱們不要吵著他,我看還是把鋪子關了吧,你今天就不要做生意了,損失多少,我全包了!”

正說著話,外面走進來一個人長相猥瑣的漢子,一身黑布短衣,敞著衣襟,露出裡面的胸毛,看樣子不像是個正經人。

這人先是看了看門口的馬車,又看了看那幾個大漢,這才進了門,對楊澤道:“楊兄弟,你在啊,你爹不在?”

楊澤認得他,是以前自己在街上胡混時的一個夥伴,是個地痞無賴,名叫盧二狗。 他不想和這種人再來往,皺眉道:“我爹不在,今天也不做生意了,你有事以後再說吧!”

盧二狗卻不走,反而笑道:“你爹不在,太好了,我這兩天拉肚子,你趕緊給我拿個治拉肚子的藥,正好讓我省下藥錢。別拿錯啊,是治拉肚子的,不是治便秘的!”

楊澤還沒回答,譚先生卻大怒,他見這人不請自來,本已生氣,又聽他說拿錯藥,這怎麼可能,以楊澤的高明醫術,怎麼可能連治拉肚子的藥和治便秘的都弄混呢!

譚先生低聲喝道:“楊坐堂醫術高明,怎麼可能拿錯藥!你給我滾出去,再敢出聲,我叫人打斷你的腿!”

盧二狗啊了聲,接著哈的笑了出來,指著楊澤道:“楊坐堂?你說的是他?他哪會治病啊,還坐堂,開什麼玩笑,你可別被他蒙了!餵,楊兄弟,藥可不能亂給人吃,要是吃出了人命,那可就禍事了!”

譚先生的臉色刷地就變白了,驚駭得渾身哆嗦,可他卻還不相信,帶著顫音兒,道:“什,什麼,他不會看病?你,你說謊!”

盧二狗不樂意了,道:“誰說謊了,他不會看病,整個保安縣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現在就問,隨便你問誰,誰要是說他會看病,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使。他就會賭錢,輸了就偷家裡的錢還帳,上次因為這個還被賭坊的老闆拍了他一板磚呢!”

譚先生這才信了,臉色由白變青,回過頭,對楊澤道:“你膽敢騙我,好大的膽子,怪不得我家大少爺睡覺打呼嚕,我就說不對勁兒,原來是你亂治的!”

他轉過身一指盧二狗,接著手一揮,外面那幾個大漢衝了進來,拖出盧二狗,按到了街上,乒乒乓乓就是一通狠揍。

盧二狗這頓揍捱的,這個冤啊,好不容易說了次實話,結果倒挨了頓揍! 他抱著頭趴在地上,叫道:“哎呀,疼死我了!他騙你,你打我幹嘛啊,有沒有天理了!”

譚先生回過身,一把抓住楊澤的衣服領子,咬牙切齒地道:“你你你……你知道大少爺是誰的兒子麼,不懂裝懂,竟然亂治,大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我是活不了了,可臨死也要抓你墊背!”

楊澤見他很有怒髮衝冠的意思,忙道:“先別忙著找墊背的,等我治好了他再說!”

“你能治好個屁!”譚先生一著急,什麼風度都沒有了,再沒文人的修養,連粗話都爆出來了!

“那總得等他醒了再說!”

“他能醒個屁……啊,不不,他一定能醒,他一定能醒,上天保佑,他一定要醒啊,他怎麼還不醒啊!”譚先生急得語無倫次,又撲到小榻旁,去看魏徵。

楊澤道:“睡足了自然便會醒的,你別忘了他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多睡一會兒,不是很正常麼!”

譚先生呼地跳起身,對著門外的大漢們叫道:“把那人扔到溝裡去,兩個人去封住後門,剩下的人進來,給我看好這個騙子,他要是跑了,咱們誰都回不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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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44 PM

第六章 請你喝酒

前堂大呼小叫的,後院的張氏聽到了,派木根過來問問啥事。

木根小跑著到了前堂,見屋裡好多人,又是壯漢,又是小孩,還有個文士,這文士還挺搞笑,老大不小的人了,苦著一張臉竟然像是要哭的樣子!

木根道:“少東家,夫人讓我來問問,出啥事了,咋還沒關門呢,今天就別做生意了!”

楊澤道:“這不正在關門麼,今天哪還能再做生意!”說著,他便往後面走去,那譚先生鬧得太歡實了,別嚇著母親,得和母親去說一聲才行。

譚先生哪可能讓他就這麼離開,一把抓住楊澤的袖子,道:“幹什麼去?你給我老實待著,不要有逃走的念頭!”

他這麼一動手,旁邊的壯漢們呼地就圍了過來,把楊澤圍在了中間,各人的臉色都不善,看樣子只要譚先生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楊澤按到地上痛毆,就像打盧二狗那樣!

木根不知原因,見了這情形,急道:“少爺,這是要賭債的上門了?你欠的那二百文還沒還上哪?”他以為這些壯漢是來要賭債的。

譚先生更怒了,真可稱得上是怒不可遏,心中暗道:“看來是真上當了,外面那個無賴沒有說錯,這姓楊的小子真是個賭徒,還欠著賭債呢!我剛才怎麼就那麼糊塗,聽了他的話,這要是把大少爺弄出個好歹來,我非得被砍了腦袋不可!”

那幾個壯漢臉色也都綠了,不但對楊澤憤恨,對譚先生也很惱怒,這譚先生還是謀士呢,號稱足智多謀,什麼狗屁謀士,被一個小縣城裡的小騙子騙得團團轉,這也就罷了,可連累了他們大家,這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楊澤衝木根揮了揮手,道:“不是要賭債的,你回去跟我娘說一聲,該干嘛幹嘛,但不要到前面來。”

木根答應一聲,轉身跑回了後宅。

楊澤看了眼譚先生,他還真怕譚先生派壯漢去後宅,嚇到母親。 不過,譚先生雖在盛怒之下,卻並沒有派人去後宅,顯見他不認為去嚇唬女眷是什麼光彩的事,從道德角度上來講,這位譚先生算得上是一個知書達禮之人,人品過關。

譚先生把氣順了順,雖然臉色還是有些青白,但表情勉強算是恢復了正常,他坐到了小榻旁,看著熟睡中的小男孩,一言不發,非常沉默,看也不看楊澤。

大漢們則都直挺挺地站在堂中四角,也都不說話,整個前堂除了小男孩的呼嚕聲,竟再沒別的聲音!

楊澤等了好半晌,見他們都不說話,便道:“我有家有業,逃走是不可能的,再說你家大少爺未醒,你也不能說沒治好,你現在軟禁了我,可萬一治好了,那時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譚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聲音沙啞,但語氣卻還算得上正常,他道:“楊坐堂,剛才是我失態,有失禮之處,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家大少爺醒了,病也治好了,我再重重謝過。”

頓了頓,他又道:“楊坐堂如果有事,請自便,不過還望不要離開藥舖,以免我家大少爺醒來,找不到你!我不會軟禁你的,也不會去後宅,對此你不必擔心。”話說得還算是客氣,但只說治好了會重重有謝,卻沒說治不好,他會把楊澤怎麼辦。

楊澤道:“我就在後宅,有事喊我就成了。”轉身去了後宅。

張氏在後面收拾東西,傢俱什麼的自然全都不要了,只收拾了細軟,打成三個大包袱,都放在床上,第四個包袱正在打包,剛剛收拾了一半。

木根已經和她說了前面的事,當然還是沒說清楚,但張氏卻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驚慌失措,見楊澤從前面過來,也沒有哭哭啼啼地問個不休。

楊澤關上房門,道:“娘,剛才木根和你說前面的事了吧?”

張氏擺了擺手,道:“他說話向來說不清楚,我也懶得聽了,不就是你又給別人開錯藥了麼,債多不仇,蝨多不癢,反正結果都是咱們得逃命。”

楊澤道:“娘,你不用擔心,外面那小男孩的失眠症,我是絕對治得好的,現在已經在睡覺了,只要等他醒過來,外面那些人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反而要謝謝我。”

張氏嗯了聲,道:“凡事都有個萬一,你爹在時他作主,現在他不在便由為娘作主。”她把包好的包袱又打開,從裡面拿出個小包,用油布包好的。

她將油布包塞到楊澤的手裡,道:“隨身帶好,這裡面有金葉子,還有娘的首飾,要是明天出了事,由娘來擋住他們,你只管逃走便是,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回來。不用擔心爹娘,由你兩個舅舅幫襯,我們不會有事的!”

楊澤大為感動,安慰道:“娘,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受傷的這段日子,翻了咱家的醫書,學了幾手。你想啊,縣令的小夫人只是咳嗽,而外面的那個小孩子只不過是睡不著覺,都不是啥了不起的大病,哪可能治不好呢!”

張氏伸手摸了摸楊澤的頭髮,道:“為娘自然信得過兒子,你說沒事就沒事,娘給你弄點吃的去。”

這一整天,倒是沒有再發生什麼事,縣令吳有榮沒派人來,而前堂的譚先生也沒過來找麻煩,直到月上樹梢,都無風無浪的。

晚上楊澤拿了些飯菜去給前堂的譚先生他們吃,卻見譚先生還坐在小榻邊,守著魏徵,連姿勢都沒變過,可神態卻像老了十歲一般;那些壯漢則或坐或蹲,個個沒精打采,看表情都在想著心事,顯見這幾個時辰對他們來說,都像是過了幾年一樣。

楊澤和譚先生說話,卻見譚先生不理自己,有心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放下飯菜,回了後宅。

這一夜,至仁堂裡所有的人都沒有睡好,不時傳出嘆氣聲,就連楊澤自己都翻來覆去,成宿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也就是濛濛亮時,楊澤便起床了,稍做洗漱之後,他來到了前堂,見那些壯漢有的靠牆坐著,有的躺在櫃檯上,沒人打呼嚕,聽呼吸聲他們是都在瞇著,誰也沒有真的睡著。

譚先生仍坐在小榻邊,手柱著頭,也在假寐。 那小魏徵卻仍睡得香甜,還在呼呼地打著小呼嚕,仍沒有醒過來。

楊澤沒有叫起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小榻邊,看了看小魏徵,見並無意外發生,他便又返回了後宅,親自下廚,想做些早點,想必母親張氏昨晚也沒有睡好,這做早餐的事就由他來吧!

楊澤剛剛回去,前堂又輕手輕腳地進來一人,卻是小木根,他是被張氏派來的,查探一下前堂的情況,張氏自己不方便來,只能指望他了。

木根剛進前堂,忽聽至仁堂的外面有人砰砰敲門,有人高聲叫道:“楊澤,在家嗎?”

屋裡的人立時全部睜開眼睛,壯漢們齊刷刷地跳起身,譚先生卻看向小魏徵,見魏徵仍在酣睡,這才放下心。

木根身為小學徒,平日里開門下板的事都由他來做,習慣成自然,一聽外面有人敲門,他立時便走了過去,到了門口,忽然機靈勁兒發作,覺得不應該立即把門打開,而應該看看是誰敲門,萬一是老東家回來了,那就不能讓他進屋,免得被一鍋端了。

順著門縫兒往外看了看,木根啊地一聲大叫,轉身就往後宅跑,邊跑邊叫:“夫人,是官差,他們來抓少東家了!”

譚先生站起身,衝壯漢們使了個眼色,一個壯漢立即到了門口,拔下門閂,打開店門。 就見外面站著三個官差,都是身穿皂服,為首一個胖子,看樣子是個捕頭。

後宅的張氏聽到木根的叫聲,不等木根回來說情況,反正他也說不清楚,懶得聽了,她趕緊出了屋子,見楊澤端了一小盆粥從廚房出來,她上前把粥打掉,對楊澤道:“兒啊,快從後院逃走,快快!”

楊澤道:“娘,不用逃的,再說後門也有人看著!”

如果真的想逃走,昨天晚上豈不是正好,何必天亮了再逃,當然晚上逃走是出不了城的,而只要他在城裡,不管躲在哪裡也都會被捕快們抓出來的,逃不逃結果都一樣,所以根本無需逃。

張氏卻道:“你翻牆便是,現在天亮了,城門應該開了,你立即出城,遠遠逃開,兩三年內不要回來!讓娘再看一眼……”

她用力看著兒子,似乎是要把兒子的樣子永遠記在心中,隨即一推兒子,道:“快走,前面由娘頂著!”轉身快步走向前面。

楊澤真是左右為難,怪只怪以前的那個“楊澤”太不是東西,結果連累了現在的他,真是自己說啥別人都不信啊!

他自然是不會逃的,走回自己的屋子,房門大開,他在床上一躺,等著官差到來!

門口,壯漢皺眉問道:“你是縣衙里的差人?這麼早,大呼小叫的干什麼,吵到了貴人,你吃罪得起麼!”

胖捕頭正是何大才,他見開門的是個不認識的壯漢,頓時一愣。 身為捕頭,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見過,絕對算得上是有眼光的人,他一看著壯漢的樣子,便立時看出來是個當兵的,而且還是個小軍官,只不過穿了便服而已,聽這小軍官話裡的意思,裡面必有當大官的人在啊!

何大才反應極快,立即臉上堆起笑容,道:“卑職保安縣捕頭,不知堂內有貴人,打擾了,恕罪恕罪!”

“你是要來抓人的,抓那個楊坐堂?”壯漢問道,他剛才聽了木根的叫喊,便以為何大才是來抓楊澤的,大少爺的病治沒治好還不知道,所以不好翻臉,仍稱楊澤為楊坐堂。

何大才一愣,很有些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手下,那兩個捕快同樣是滿頭霧水,不知這壯漢在說什麼!

何大才道:“抓人?這從何說起!卑職是奉了縣令吳大人之命,來請楊澤楊兄弟的,不是楊百秋楊坐堂的!”

譚先生從小榻邊站了起來,問道:“來請楊澤的?為什麼請他?可是因他治好了吳有榮的家眷?”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自從昨天聽了盧二狗的話,他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和楊澤翻臉,可魏徵沒醒,看樣子也不像病成更重的樣子,所以他只能忍著,不敢翻臉,由於心中害怕,也不敢去街上找人查問,問楊澤到底會不會醫術,深怕得到的結果是楊澤就是個騙子,他只想等小魏徵醒了之後再做打算。

可現在一聽這個胖官差要請楊澤去縣衙,譚先生的心裡自然就有了希望,希望楊澤是懂醫術的。

何大才聽這文士模樣的人直呼縣令的名諱,立知此人必是官宦,他忙畢恭畢敬地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正如您說的那樣,楊兄弟治好了吳夫人的病,吳大人要請他過去道謝呢!”

譚先生大喜,雙手直搓,道:“好,好好好!”連聲說好。

何大才有些納悶兒,吳縣令的小夫人病治好了,這人幹嘛這麼開心? 難不成他是小夫人的親戚? 看長相不像啊!

譚先生一擺手,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楊坐堂來啊!”

壯漢們連聲答應,就要去後宅叫人,可還沒等他們動地方呢,就見一個老大娘,手持掃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內堂,在後門兒那一站,喝道:“誰敢動我兒一根毫毛,老娘今天就跟他拼了!”

噝地一聲,滿堂的人同時吸了口涼氣,這位生猛的老大娘是誰啊? 難不成她就是楊澤的母親?

堂內的人吸涼氣,門外的人卻嗨了聲,何大才笑道:“楊老太太,怎麼這麼早就要掃地啊?楊澤呢?”

“我兒早已遠走高飛,你們休想找他麻煩,有什麼事找老娘我就成了!”張氏大聲道,把後門兒堵得嚴嚴實實,深怕別人闖過去抓兒子!

何大才大吃一驚,張氏的話他沒聽明白,沒明白遠走高飛是逃走的意思,還以為是出城了呢,他急道:“楊澤出城了,什麼時候的事?哎呀,我說楊老太太,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他怎麼就出城了呢?”

張氏啊了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什麼?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你不是來抓他的嗎?”

“開什麼玩笑,我現在哪敢抓他,奉承他還來不及呢,他可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我要是得罪了他,非得吃不了兜著走不可!”何大才笑道。

張氏不敢相信,以為是何大才出言相誆,想詐出兒子來,好抓他走。 她搖頭道:“我兒才看了幾天醫書,怎麼可能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你莫要騙我,你定是來抓他的!”

何大才進了藥舖,拍了拍腰間,道:“怎麼回事,你怎麼非說我是來抓他的,我要是來抓他的,豈有不帶腰刀和鐵鍊的,怎可能空著手來。我告訴你吧,你兒子只用了兩劑藥,便把小夫人的咳嗽治好了,今早小夫人醒來時,連臉上的腫都消失了,這病好了呀,要不然縣令大人幹嘛請他吃酒席,還讓我親自來請!”

譚先生相當地激動,深深地希望楊澤真的治好了那個小夫人的病,這就代表著他也能治好小魏徵的病啊!

譚先生對張氏道:“楊老太太,我可以作證,捕快抓人時,確是要帶鐵索的,這是衙門裡的規定!你要是還不信,等會兒我陪楊坐堂去縣衙,出了事我負責!”

大家都這麼說,張氏心想:“難不成我兒子胡亂看了幾天醫書,就會蒙人了?還把小夫人的病給蒙好了?哎呀,不行,要真是這樣,那兒子就不能逃走啊,反而要去見吳縣令,這算是和當官的攀上關係了啊!​​”

扔下掃把,張氏趕緊往後院跑,叫道:“兒啊,你別逃啊,你治好小夫人的病了,縣令大人要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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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46 PM

第七章 小侯爺

張氏一著急,木根也跟著急了,他一直躲在張氏的身後,手裡還拿著塊磚頭,他一直在琢磨著要是夫人打不過這些人,那他一定要出手,幫著夫人打壞人。 楊家養了他這麼久,在危急關頭,他一定要報恩才行。

現在見張氏喊少東家,他趕緊也喊了起來,跑得飛快,比張氏還要快,一口氣沖進了楊澤的房間,手裡還拎著那塊磚頭!

楊澤聽到喊聲了,他終於也鬆了口氣,說不緊張是假的,對於能治好小夫人的病,他是有把握的,但卻不是十成的把握,他也怕治不好啊,那樣可就萬事皆休,自己非得被吳有榮秋後算帳不可,自己倒是沒啥,可連累了父母,這就不好受了。

木根跑進屋裡,呆頭呆腦地道:“少東家,你咋又躺下了,別睡了,夫人叫你呢!”

楊澤閉著眼睛,不答理他,正主兒沒到呢,自己可不能隨便就起來,怎麼著也得學一把諸葛亮才成,三顧茅廬就算了,但一顧臥室,總還是需要的。

張氏跑進了院子,她本以為兒子翻牆逃走了,卻看到房門開著,從外面直接就看到了裡面,兒子正躺在床上呢!

她顧不上問兒子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逃走,三步並做兩步進了屋子,推開木根,說道:“兒啊,你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啦,何捕頭奉了縣令大人之命,來請你去衙門,要請你喝酒呢!”

在她身後,何大才和譚先生也進了屋子。 何大才笑道:“楊兄弟,太陽都曬屁股了,怎麼還沒起床啊!”

既然請客的人到了,那就該起來了。 楊澤翻了個身,慢慢坐起,伸了個懶腰,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張氏咦了聲,心想:“兒子怎麼會作詩了?不會是他做的,可能是抄他兩個舅舅的詩吧,可我那兩個哥哥做詩似乎也沒這般好的文采,那兒子是抄誰的?”

何大才呃了聲,從沒想過楊澤會作詩,在他心裡楊澤一直都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只有譚先生點了點頭,道:“好詩,好文采!”這年頭還沒有《三國演義》這本書,他還以為是楊澤自己做的詩呢!

楊澤說了聲:“好睡好睡,一覺到天明啊!”這才假裝看到屋裡的眾人,他一臉驚奇地道:“何捕頭,譚先生,你們怎麼進我屋來了?”

何大才心想:“臭小子,竟學會擺架子了!身上衣服都穿著,連腳上的鞋都沒脫,什麼一覺到天明,唬弄誰呢!”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醫生,尤其是一個醫術高明的醫生,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沒準兒以後就得求到人家!

何大才笑道:“打擾楊兄弟好夢了。恭喜楊兄弟,你只用了兩劑藥,就治好了小夫人的病,縣令大人高興得很,要我來請你過府,要當面謝你,還要請你吃酒席呢!”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一個小小草民,哪當得縣令大人請……”楊澤滿口謙虛,卻很麻利地從床上下來,就要往外走。

何大才很是知趣,上前挽住楊澤的胳臂,道:“當得當得,你不當得,還有誰能當得!”和楊澤一起往門外走。

楊澤對張氏道:“娘,你在家裡等我爹,我去縣衙走一趟,很快就回來,你跟我爹說一聲,讓他不要著急了!”

見兒子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張氏頓時就有了底氣,整個保安縣里,有幾個人能被縣令大人請吃酒席啊,也就咱兒子一人了!

張氏很揚眉吐氣地道:“我兒去吧,為娘會和你爹說的,你也不要著急回來,多陪縣令大人說會兒話,多敬大人幾杯酒,莫要失了禮數! ”

楊澤自然答應,他看向旁邊的譚先生,道:“譚先生,要不你隨我一起去?你家大少爺暫時還未醒,你留在這裡也只能是白等,不如和我一起去縣衙,見見縣令大人,大家認識認識!”

譚先生正有此意,點了點頭,道:“好,那我便和你一起去見見吳有榮,以前在軍中時曾和他相識,一晃好幾年過去了,這次我來他的地盤,自當該去見見!”

對於他來講,其實和吳有榮沒啥交情,也就是點頭之交罷了,再說一個小小縣令而已,根本不放在他眼裡,就算以前見過面,現在也是無所謂。 可他卻想看看那位小夫人,了解一下她的病怎麼治好的。 至於說到見吳有榮的女眷,是不是有點不合禮數,吳有榮會不會同意,他這時也顧不上了,他說要見見,吳有榮還敢說不行麼!

吳有榮不知保安縣來了個譚先生,自然不會請他,可譚先生要跟著何大力去,何大力哪敢說個不字,人家可是連縣令大人的名諱都能直呼,顯而易見是當官的,而且官當得還比吳有榮大。

待路過前堂時,譚先生又看了看小魏徵,見他竟還在酣睡。 楊澤知他擔心,安慰了幾句,小魏徵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多睡一會兒無妨的,無須擔心什麼,睡飽了自然就醒了。

一行人到了縣衙,從側院去了後宅,直入花廳,何大才請楊澤和譚先生稍坐,叫僕人送上茶湯,他則去請吳有榮了。

楊澤坐在椅上,打量著花廳,就見這花廳和那小夫人的臥房一樣,傢俱擺設都用的是鮮亮的顏色,大紅大綠的,很有些俗氣,給人一種爆發戶的味道,沒啥內涵。

譚先生喝了口茶,起身來到牆邊,看著一幅工筆劃,上面畫著的是孔雀,色彩濃重。 他指著這畫,道:“能把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這畫師還真是奇思妙想,吳有榮能把這種畫掛在牆上招搖,也當真值得人欽佩!”

楊澤笑道:“總不能讓吳縣令掛鳳凰吧,掛掛孔雀還是可以的,這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豈不就能沾了些仙人之氣,也就成了仙鳥了,不比鳳凰差多少!”

譚先生一怔,想了想,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這畫要表達的是這麼個意思啊!

他搖頭道:“這吳有榮啊,都當了縣令了,還是改不了丘八的性子,掛幅畫都要這樣的強拉硬扯,不過你能看出這幅畫的含義來,倒也算是對了吳有榮的脾氣,你倆半斤八兩,差不多啊!”

忽聽廳外有人說道:“誰和本官半斤八兩,差不多啊?”隨著說話聲,吳有榮走進了花廳,他仍舊是全套的官服,腳上的官靴擦得一塵不染,很有縣令大人的派頭。

楊澤立即起身,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吳大人。”

譚先生則笑著看向吳有榮,心中暗道:“果然還是那副丘八脾氣,在自己的後宅還穿著全套的官服,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現在是個文官了嗎,在家裡也要如此的顯擺!”

吳有榮衝楊澤點了點頭,笑道:“楊澤,你很好,你的藥更加的好……”嘴裡說著話,他看向了譚先生,感覺這個人很面熟,似乎以前在哪裡見過。

忽地,吳有榮啊地大叫了一聲,叫道:“譚郎將,你,你是譚將軍!”他趕緊給譚先生跪下行禮,禮數相當地周全,比楊澤給他行禮周全多了,說道:“譚將軍,哪陣風把你吹到下官這保安縣來了?”

楊澤早就看出來譚先生是個當官的,但沒想到是郎將,明明就是個書生文人嘛,怎麼會是郎將呢? 他看看譚先生,又看看吳有榮,這兩個當官的正好相反,五大三粗,一臉剽悍的吳有榮是個文官,而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似的譚先生,竟然是個武將!

譚先生的真名叫做譚松鶴,在定北節度使的衙門里當懷化郎將,是定北節度使的心腹謀士,官職是郎將,但卻並非是上陣廝殺的那種將領,主要是給定北節度使出主意的,相當於後世的參謀。

譚松鶴的官位,可要比吳有榮高多了,吳有榮見他,自然是要行大禮的! 譚松鶴上前兩步,雙手虛托,笑道:“吳大人,太客氣了,我來你這裡並非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小侯爺的事來的!”

吳有榮站起身來,奇道:“為了小侯爺的事?小侯爺怎麼了?可有什麼事是要下官效勞的?”

楊澤在旁眼睛一亮,聽他倆話裡的意思,那個小魏徵竟然是個小侯爺! 他們是從林州來的,林州是節度使的駐地,節度使可不就是姓魏麼,而且爵位就是侯爵,自己竟然救了位小侯爺!

譚松鶴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小侯爺魏徵是寧陽侯魏元成的長子,侯位的繼承人,得了失眠症,在林州治不好,魏元成只好派他帶著魏徵來到瓜州,昨天到了保安縣,進城第一家藥舖看到了至仁堂,之後便是由楊澤給看的病。

吳有榮聽得滿頭是汗,魏元成是他的老上司,以前在對北地胡人作戰時,他就分到魏元成的軍隊裡,戰後報軍功時,也是魏元成親自給他報的,要不然他哪有這個縣令當,不管是從官場上來講,還是從人情上來講,魏元成都是他的恩主,恩主的繼承人有了病,還來到了他的保安縣,他能不著急麼,得出力幫忙啊!

吳有榮著急地問道:“那小侯爺現在可還在至仁堂?他的失眠症有沒有治好?”

譚松鶴看了眼楊澤,道:“小侯爺的病都得了三年了,哪可能一夜之間就治好!不過,我看楊坐堂倒是很盡心的!”

他的忍耐力相當地好,要不然也沒法成為節度使的心腹,反正只要小魏徵沒有醒,他就絕不會和楊澤翻臉,當然要是魏徵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後果就不止是翻臉那麼簡單了,是會要人命的!

吳有榮道:“既然楊坐堂盡心盡力,那小侯爺的病就一定能治好!譚將軍有所不知,楊坐堂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術,下官賤內病得死去活來,差點都要準備後事了,可楊坐堂只兩劑藥,不到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她給治好了,你說神不神!”

“可否讓我見見吳夫人?”譚松鶴來這裡的目地就是要看看那位小夫人,要不然他才沒心情來看吳有榮呢!

吳有榮當即道:“可以,當然可以,下官這就去叫她出來,給譚將軍見禮。”說完,也不叫僕人,而是親自跑出了花廳,去叫小夫人了。

花廳裡又只剩下了楊澤和譚松鶴兩人,楊澤衝譚松鶴拱手行禮,道:“原來大人竟是位將軍,草民失敬了,不知大人可是在魏侯帳下任職?”

譚松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承認,但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如楊坐堂治好了我家小侯爺的病,那麼侯爺定重重有賞,你下半生的富貴唾手可得!”

楊澤心中歡喜,要是真能搭上節度使這條線,那他以後在大方帝國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了。 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發現自己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科舉和從軍都別​​想了,只能靠給人治病討生活。

而他要想混出名堂來,也只能靠醫術了,如有節度使給他當靠山,以後就不怕被人欺負了,至少不會被吳有榮這樣的小縣官給嚇唬住,看看昨天把父母給嚇壞的樣子,讓他想想就心酸,草民草民,真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小民啊!

只是片刻功夫,吳有榮便領著他的小夫人回到了花廳,小夫人盈盈萬福,給譚松鶴見禮,又向楊澤道謝​​。

楊澤這回總算看到了小夫人的本來容貌,果然是很有幾分姿色,屬於天生便有媚骨的女子,難怪吳有榮這麼寵她,把她當成心肝寶貝兒一樣。

小夫人已然不咳嗽了,臉上也已消腫,只是還沒完全恢復,皮膚還有些淡淡發紅,但並不影響什麼。

吳有榮道:“譚將軍,下官剛才進去,是讓賤內洗臉的,女人家總是莫名其妙,臉上的腫剛消,她就抹上了胭脂,下官怕你看不清她病好後的樣子,所以特地讓她洗乾淨臉,這才過來的!”

楊澤心中暗笑:“這話說的,說得好像姓譚的是想看你小夫人長啥樣似的,這可有損譚大文人的名聲,要是被傳出去,很容易讓人想成他是個好色之徒!”

果然,譚松鶴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就算是這麼回事,說話也得講點技巧啊,你說小夫人出來是為了感謝楊澤的,不就可以了麼,幹嘛非得說是我要看她,真是個丘八,還是個腦袋被驢踢了的丘八!

別看譚松鶴是武官,可他骨子裡還是文人,罵起別人丘八來,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看了小夫人幾眼,他並沒有問什麼話,也無須問什麼,相信吳有榮不會騙他的。

譚松鶴轉頭對楊澤道:“你不是想再複診一下嗎,看看吳夫人還有什麼不妥,非要吳大人請小夫人出來,現在就複診吧!”

還挺會給自己找台階的! 楊澤心裡這麼想,嘴上自然不會這麼說,他答應一聲,上前給小夫人號了號脈,問了幾句病情,便道:“應該是都好了,不用再服藥了,只需靜養幾日便成。”

譚松鶴長長舒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何大才小跑著到了門口,說道:“大人,至仁堂來人了,說有人要抄了楊家,堵著門口呢!”

楊澤大吃一驚:“什麼,抄家?誰要抄我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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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51 PM

第八章 出名了

不止楊澤大吃一驚,吳有榮也是吃驚不小,他怒道:“抄家?在保安縣,除了本官之外,誰敢說抄家二字?”真是豈有此理,連縣令的差事都敢搶,活得不耐煩了麼,到底他是縣令,還是另有其人!

譚松鶴也急了,他道:“有沒有吵到堂中之人?”抄不抄楊家,他是不在乎的,是誰要抄楊家,他也不在乎,可那抄家的人也叫混帳,早不抄晚不抄,非要趁小魏徵在楊家的時候,去抄楊家,這是絕對不能忍的!

一時情急,楊澤沒想到誰能抄自己的家,可見兩個當官的都急了,他立時就要拉戰友了,好歹得把當官的拉到自己這邊兒來啊,這樣才能對付敢抄自己家的人!

楊澤道:“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小侯爺的身份,有了加害之心,所以才去我家找麻煩,想趁混亂之際,對小侯爺不利啊!”

這話說的可太嚴重了,雖然是猜測之語,可差點把譚松鶴和吳有榮他倆一起嚇暈過去,要是小魏徵有個閃失,他倆也不用活了,非得被魏侯給剁了不可!

吳有榮一蹦三尺高,叫道:“來人來人,把人都叫上,跟本官去至仁堂,看看誰敢加害小侯爺,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說罷,飛奔而出,一路大呼小叫,招呼衙中的捕快。

譚松鶴也急奔出去,他帶來的那些壯漢全是魏侯屬下的精兵,個個身手了得,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萬一想要加害小侯爺的人太多,壯漢們抵擋不住,那可就糟糕了!

楊澤也挺急的,小跑著出門,他跑到後宅與前堂交界的月亮門時,又看到了那位吳大公子,就是吳有榮的大兒子,這年代的武俠迷。 就見吳大公子手裡捧著本書,看著跑過去的吳有榮,一臉的茫然,很有書呆子的氣質。

路過吳大公子的身邊,百忙之中,楊澤說了句:“武林高手的最高境界便是無招勝有招,天下第一大俠名叫獨孤求敗,第一女俠名叫東方不敗,你猜他倆誰能打過誰?”

吳大公子聽了這話,渾身巨顫,啊地大叫一聲,跟在楊澤的身後也跑了起來,叫道:“無招​​勝有招?你在哪本書上看到的?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平常很少運動,根本跑不快,眨眼功夫便被落下好遠,可卻相當有毅力,遠遠地跟著,窮追不捨!

衙門裡的捕快見縣令大人心急火燎地往外面狂奔,也全都急了,大呼小叫地跟上,待上了大街時,吳有榮的身後竟然跟了好幾十人,聲勢浩大,氣勢驚人,把老百姓給驚了個夠嗆!

百姓們都躲到了道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奔過去的這一大群官吏,有的人便道:“這是要去抓人嗎?”

有的則道:“不像,抓人哪有縣令大人親自去的,還跑得這麼快!”

“那是哪裡著火了,他們是去救火的?”

“也不像,沒看見哪裡冒煙啊!”百姓們議論紛紛。

眨眼功夫,那一大群人奔了過去,百姓們都躲在道邊,整條大街上空空蕩盪,竟然一個行人都沒有,如同被淨了街似的!

忽地,卻見大街上又奔來一人,這人跑得極慢,與其說是在跑,不如說是在蹭,而且還蹭得氣喘吁籲,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之餘手裡還晃著本書,竟然是縣令的大公子!

吳大公子邊跑邊叫:“那,那個會無招……勝有招的……武林高手……在哪兒哪……”

百姓們聽了這話,無不恍然大悟! 武林高手,還無招勝有招,難不成是城裡進了強盜,縣令大人是帶人去抓強盜的?

忽有人叫道:“必是江洋大盜,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這一嗓子喊出來,道路兩旁頓時鴉雀無聲,而大道之上,只有吳大公子一人在氣喘吁籲地蹭,並且有越蹭越慢,隨時就要倒下的趨勢!

“什麼江洋大盜敢來咱們保安縣撒野?必須得給他點顏色看看!”不知是誰又喊出了這一嗓子!

片刻的沉靜之後,百姓們轟地齊聲叫起來:“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今天要是放跑了他,以後什麼樣的強盜不都得跑來撒野麼!”

百姓們轟轟轟地一起跑了起來,打算要去幫縣令大人的忙,紛紛抄起板凳,木棍,板磚等等武器,向至仁堂方向跑去!

保安縣地處邊疆,向來民風剽悍,百姓們都懂得,要想不被強盜禍害,就得自己夠強悍,得讓強盜知道保安縣的人不好惹,這樣才能讓他們不敢來,大家才能保平安,這和對付胡人是一個道理,所以本地百姓向來心齊,從來不怕強盜,就算江洋大盜也不行,敢來就敢拿板磚拍他!

百姓奔過,街上又只剩下了吳大公子一個人,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婦女和小孩。 吳大公子以堂堂男子漢之軀,混在婦孺之間,相當地慚愧,有心找本寫輕功的書練練,可現在卻是來不及了!

自己家出事,楊澤自然著急,後來者居上,他跑到了第一位,待到了自家至仁堂的門口,就見自己父親回來了,身後還站著一個老學究模樣的老人,記憶當中,這位老學究就是自己的二舅,張文廣,乃是一位秀才,而張文廣的身後,則站著張氏,還有木根。

在他們對面,卻站著七八個漢子,漢子們的前面竟是丘路德,路德堂的老闆,想要謀奪至仁堂的那朵老奇葩!

楊澤這才想起來,丘路德想要用一百貫買下至仁堂的事! 昨天和今早事情太多,楊澤已經把這事兒給忘了,剛才也沒想起來,趕情兒弄了半天,是丘路德來抄自己家的,有沒有搞錯,這朵老奇葩算老幾啊,竟​​然還敢玩抄家!

楊澤擠進人群,道:“爹,你回來了?二舅,你也來了!”

楊百秋沖他點了點頭,微​​笑道:“剛回來。嗯,事情我已知曉,兒子你有出息。”看來,治好小夫人的事,張氏已經和他說了。

二舅張文廣也沖他點了點頭,道:“澤兒,要不是你的事,我也不能進城,家裡還有好多事呢,你可折騰壞我了!”

丘路德見楊澤回來了,又看到那一大群奔來的官差,尤其是為首的吳有榮,他心裡咯噔一下,完了,看來剛才張氏說的話是真的,我這次可踢到鐵板了,還是趕緊溜吧!

沒等丘路德溜呢,吳有榮便到了,第一句話就是:“是誰要抄楊家,站出來讓本官看看!”

丘路德的腦袋嗡地一下子,幾乎暈倒,他現在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楊澤肯定是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啊,要不然縣令大人豈能親自跑來,這是來還救命之恩的啊!

可是,楊澤這種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怎麼可能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

譚松鶴跑得太急了,滿臉通紅,呼呼喘著粗氣,他很多年沒這麼跑過了,就算當年在軍中時,也沒這麼急行軍過,雖然縣衙離至仁堂不算太遠,可也仍把他累了個半死!

譚松鶴扒開人群,快步進了藥舖,就見他手下的壯漢們都圍著小魏徵,而小魏徵仍在酣睡,小呼嚕繼續打著!

吳有榮問了一聲,見無人回答,他便對楊百秋道:“是誰要抄你的家,你指出來,讓本官瞧瞧。放心,一切有本官做主,你不必害怕日後受報復。”

楊百秋久在江湖走,說話辦事相當的乖滑,他沒有指向丘路德,而是道:“回縣令大人的話,倒是沒有誰要抄草民的家,只是路德堂的丘掌櫃想要用一百貫的價錢,買下草民的至仁堂,草民的至仁堂少說也要值上七八百貫,所以捨不得賣,和他口角了幾句,別的就沒什麼了!”

他這話並沒有說丘路德抄家甚麼的,可卻結結實實地告了丘路德一狀,而且還會引發別人的同情,街坊鄰居們誰也不會說他半個不字,要說也是說丘路德不是東西。

吳有榮一愣,看向丘路德,奇道:“人家七八百貫的買賣,你想用一百貫就買下來,這​​話是怎麼說的,天下沒這個道理啊!”

丘路德臉都綠了,汗流浹背,對吳有榮躬著腰,聲音發顫,說道:“回縣令大人的話,草民是跟楊坐堂開玩笑呢,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楊澤哈地一聲,笑道:“是啊,是開玩笑呢,用不著較真兒。吳大人,昨天,丘坐堂跑到我家,說我一定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吳大人你一定會報復的,會給我家安個通匪的罪名,殺我全家,所以勸我們快逃,逃之前把這至仁堂賣給他,可如果我治好了小夫人的病,那他的路德堂,就以一百貫的價格賣給我楊家。玩笑,這就是個玩笑話,我們楊家不會當真的,吳大人你也別當真!”

吳有榮鼻子差點兒被氣歪了,買賣藥舖這種事,他沒心思去管,可丘路德說他會報復,還要安通匪的罪名給楊家,這可不得了了,這等於是誣陷他公報私仇,濫用職權啊!

吳有榮怒道:“好你個丘路德,竟敢敗壞本官的名聲,你污衊當地父母官,是要被流放的!”

丘路德再也挺不住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叫道:“冤枉,冤枉啊,草民從沒說過這種話,大人明鑑,要為草民作主啊!”

他身後跟他一起來的那些漢子,也都跪下了,人人驚慌失措,他們也都叫起冤枉來,可他們心中卻都明白,丘路德是沒被冤枉的,因為丘路德在找他們來助威時,不但給了他們錢,同時也說了吳有榮必會報復的話,要不是認定楊家非完蛋不可,他們也不肯就這麼打上門來的,只不過是報著打落水狗的想法而已。

可轉眼的功夫,楊家沒成落水狗,丘路德卻成了落水狗,還連累著他們也都成了狗,並且一起落水了!

吳有榮哼了聲,道:“是不是冤枉你們,要帶你們回大堂問問才行,不動大刑,諒你們也不會招的!”正要吩咐捕快把丘路德他們抓走,可命令還沒等說出來,就聽屋里傳出驚喜的叫聲,他趕緊進了藥舖,沒功夫答理丘路德了。

丘路德見吳有榮進去了,他忙跪爬到楊百秋的跟前,求道:“楊坐堂,都怪小弟混蛋,都是小弟的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弟這一次吧,千萬不要告我啊!”說著,連連磕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嗚嗚痛哭。

楊百秋卻不理他,轉身跟著楊澤也進了藥舖,楊澤的二舅張文廣卻指著丘路德道:“這就叫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也不要裝可憐相兒了,是不是饒了你,我們說了不算,只有縣令大人說了才算。”

丘路德向藥舖裡望了眼,見裡面亂哄哄的,沒人注意自己,他一咬牙,站起身來,心想:“昨天楊家出了事,他們要逃,今天是我丘家出了事,看來我也要逃了,現在不逃,等吳有榮出來,我就逃不了了!”

他也是一狠人,決心一下,再不猶豫,轉身擠出人群,向自己的路德堂跑回。

圍觀的百姓們都對他報以鄙視的目光,這個丘醫生平常看著人五人六的,沒想到竟是個這麼壞的人,竟然還敢落井下石,想強買至仁堂,實在太不地道了。

丘路德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發足便奔,可一不小心,卻撞倒了一人,那被撞之人重重摔倒在地,大聲呼痛。 丘路德只看了一眼地上這人,頓時三魂七魄各自飛走一大半,差點自己也摔倒在地!

原來,被撞的不是別人,竟是吳有榮的兒子,剛剛蹭到至仁堂外面的吳大公子!

丘路德不敢去扶吳大公子,他用袖子一捂臉,抱頭鼠竄般地逃了,深怕吳大公子起身抓住他,那可就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吳大公子卻不認得丘路德,他書呆子性格,只知看書,從不交遊,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更加不認得丘路德,見這小老頭兒飛快地逃走了,他爬起身來,嘆道:“這人年紀不小了,竟然跑得比我還快,可他幹嘛要跑,我又不會訛詐他,要他付湯藥費!”

藥舖裡面,譚松鶴激動得淚流滿面,他面前坐著的正是小魏徵,這位小侯爺終於醒了!

壯漢們也都激動地看著小魏徵,小侯爺的病終於好了,他們都可以回家了,不用在挨個州挨個縣地去求醫問藥了!

小魏徵揉了揉眼睛,道:“睡飽了,真舒服,頭也不疼了!”

睡了將近一天一夜,又經過楊澤對他的心理疏導,他的脾氣好多了,沒再發脾氣,要是換了以前,這麼多人圍著他,看著他,他非得暴躁起來不可。

小魏徵看了看周圍,問道:“楊坐堂呢,那位楊大哥哥呢?怎麼不見他來看我?”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楊澤從壯漢們的外面擠了起來,笑道:“小侯爺,你醒了,這一覺睡得可還舒坦?”

“舒坦,三年沒睡過這樣的好覺了,我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呢!”小魏徵看向楊澤的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小孩子就是這樣的,誰對他好,他就會信任誰,就會產生依賴感,而現在楊澤治好了他的失眠症,還告訴他以後能做宰相,臉上的暗紅胎記也不再讓他自卑,這都是讓他最開心的事,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隨著一場好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楊澤忙道:“別說什麼死呀死的,你以後是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會長命百歲,不能說死什麼的,這種不吉利的話!”說著,他衝小魏徵眨了眨眼睛。

小魏徵也沖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楊澤對他說的是以後他能當宰相的事,但這是兩個人的小秘密,是不能跟別人說的。

小榻旁圍著的人不少,可誰也不懂他倆說的話,譚松鶴都沒明白。 對於別人來講,小魏徵以後肯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身為定北節度使的長子,侯位繼承人,一生出來就意味著與眾不同,就算啥也不干,也會成為侯爺,這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了不得的大成就了!

譚松鶴滿臉的喜容,回過頭,對擠進來的吳有榮說道:“我家小侯爺的病,三年沒有治好,可一到你這保安縣,只一天的功夫就痊癒了,你治地有方,有大功於魏侯,我回林州之後,定要向魏侯保舉你,讓你這縣令再往上升一升!”

吳有榮頓時也激動了,他是當兵的出身,由武轉文,本以為這輩子最大的前程就是七品縣令了,可他啥也沒做,只靠著借楊澤的光,就能往上升一升,這種好事,以前他連做夢都是夢不到的。

一時之間,吳有榮對楊澤的感激之情,都沒法言表了,激動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藥舖的門開著,外面又有那麼多圍觀的百姓,裡面發生什麼事,當然都知道了。 百姓們議論紛紛,都在說著楊澤的事,盡都在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誰能想到那個不學無術的賭徒,竟然會有這麼一天!

不少百姓都在想:“這楊澤能將縣令家眷的病治好,現在又能治好外地來的小侯爺的病,那當然要算得上是名醫了,看來以後要是自家有病,找他看病準沒錯!”

甚至有百姓說道:“會不會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來咱們這兒,就是為了讓楊澤給他看病啊?”

百姓們頓時嘩然,難不成楊澤早已名聲在外,連林州的人都知道他醫術通神了? 可我們這些本地人咋都不知道呢?

就在這時,忽地從人群外拼命擠進一人,直衝入藥舖,叫道:“可追上你了,可追上你了,讓我好找!”說話之人,竟是吳有榮的兒子,吳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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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53 PM

第九章  小說迷吳乘風

吳大公子衝進藥舖,使勁扒拉開壯漢們,擠到了楊澤的跟前,一把拉住楊澤的袖子,叫道:“你說什麼無招勝有招,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快快說給我聽!”

楊澤正在和小魏徵說話,吳大公子這麼莽撞地擠過來,小魏徵立時就不高興了,小臉沉了下來,正想像以前那樣發脾氣,忽然想到宰相肚裡能撐船的話,他身為未來的大方帝國宰相,不能太小氣了,這便只沉下了臉,卻沒發脾氣罵人!

可小魏徵一沉臉,譚松鶴就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小侯爺開心了些,卻跑出這麼個莽撞的人來,這不是找不自在呢麼!

譚松鶴沒說吳大公子什麼,卻斥責那些壯漢道:“你們是怎麼當差的,這人如果是來刺殺小侯爺的怎麼辦,你們就這麼把他放了進來?不要腦袋了麼你們! ”

壯漢們大駭,他們都背對著門口,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魏徵身上,再說誰能想到這兒人山人海的,竟能跑出來個“刺客”啊,一不留神就讓吳大公子鑽了個空子!

壯漢們立即就抓住了吳大公子的雙肩,就要把他按倒在地!

吳大公子進來,身為父親的吳有榮能看不見麼,可剛剛他實在是沒法張嘴說什麼,他這大兒子盡讓他上火了,丟盡了他這個當父親的臉,他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說,這邋裡邋遢的人就是他的長子,可現在兒子要被按翻,他就沒法再裝看不見了!

吳有榮喝道:“畜生,在小侯爺和譚將軍面前,你也敢如此撒野,是不是皮子鬆了,又想被緊緊了!”他轉頭對譚松鶴陪笑道:“譚將軍息怒,這個混帳東西是下官的不孝之子,名叫吳乘風,成天總給下官惹禍,下官回家一定好好教訓他!”

譚松鶴一愣,看向已經被壯漢按跪在地的吳乘風,道:“這人是你的兒子?這為人處世的風格,可和你大不相同了!”擺了擺手,示意壯漢們放開吳乘風。

吳有榮苦笑道:“下官也不知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竟然生出這麼個混帳東西來,要不就是我上輩子欠了他的債,他這輩子來討債了,讓我操碎了心!”

吳乘風站起身來,聽父親這麼說,深感羞愧,他只是特別愛看小說而已,並不代表著是個傻子,當著外人的面他如此的丟臉,丟自己的臉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可丟了父親的臉,卻讓他很感難受了。

楊澤倒是對吳乘風挺看好的,感覺這人和前世的宅男有點類似,對某件事很專注,但卻缺乏社交,不太懂人情世故。 不過,有時候在某個領域裡,能出大成績的人,往往還真就是這種人,勝在對某事情癡迷和專一。

楊澤對吳乘風道:“關於無招勝有招的事,等以後有了空暇,咱們倆再好好聊聊,倒也不急在這一時。”

吳乘風大喜,連連點頭,不住地道:“有時間,咱們一定要好好聊聊!”

吳有榮咦了聲,很感驚訝,他這兒子向來不喜歡聊天,怎麼卻要和楊澤聊聊,是兒子轉性了,還是楊澤給他灌迷魂湯了?

譚松鶴不願意在保安縣耽誤時間,既然治好了小魏徵的病,那他就要回林州了,向魏侯報告此事,不論從哪個方面說,繼承人是否健康,都是整個魏侯家族的頭等大事,魏侯必須第一時間知曉。

譚松鶴表示要啟程回林州,吳有榮哪敢挽留,要讓譚松鶴多住幾天,就等於是讓魏侯多等幾天,他升官還指望魏侯呢,要是讓魏侯著急上火,他還升什麼官啊! 但好好宴請譚松鶴還是必要的,這是有來有往的禮數,譚松鶴這次來了,他吳有榮日後還要往呢!

一行人回了縣衙,吳有榮大排宴席,譚松鶴和楊澤都是座上賓,楊百秋和張氏以及張文廣也都列座相陪,就連木根也在末席混了個座位,吃得木根滿嘴流油,直呼這頓飯是這輩子吃得最豐盛的一頓。

酒足飯飽,譚松鶴帶著小魏徵離開了保安縣,返回林州,楊澤和吳有榮一同送行,臨分別時,小魏徵對楊澤很是不捨,非要楊澤和他一起去林州,楊澤自是不能和他一同走,只能好言安慰,說以後一定會去林州看他的,小魏徵這才上車,馬車走出好遠,他還探出身子,衝楊澤揮手。

吳有榮見小魏徵對楊澤如此親厚,心中感慨,忍不住對楊澤道:“楊坐堂,你得小侯爺如此看重,前途無量啊!”

大方帝國的官制,不僅侯位是世襲的,就連節度使的官位都同樣是世襲的,而且在長子繼承製下,小魏徵以後必會是下任魏侯,定北節度使掌管三州,瓜州的保安縣正好便處在定北節度使的管轄之內,楊澤得到了小魏徵的友誼,那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至少在三州之內,完全可以橫著走。

聽吳有榮這般說,楊澤趕緊自謙幾句,說他只是個醫生,能有啥前途,也就是替人治病,混口飯吃而已。

吳有榮卻告訴楊澤,大方帝國的科舉考試,不只有進士科和明經科這些,還有醫科,只要醫術高超,也同樣可以參加科考,入朝為官的,甚至在百餘年前,有一位名醫還當上了尚書這樣的大官,被封為國公,這可比魏侯都要厲害了。

楊澤聽了這話,深表驚訝,他的記憶當中沒有關於科考的事,以前的楊澤不學無術,根本沒參加科考的可能,自然也就不會關心這些,沒有這方面的相關記憶,連帶著現在的楊澤也不知道科考的事。

可今天聽吳有榮這麼一說,楊澤自然吃驚,要是科考裡有醫科,那麼他完全是可以去試一試的,說不定能混上個一官半職,對以後過上好生活,會有很大的幫助。

當然,楊澤心裡想著去試試科考,但嘴上卻自不會說出來,一通謙虛之後,同吳有榮一起返回了城內。

楊澤回到了家中,楊百秋和張氏他們早就回來了,正陪著二舅張文廣說話,張文廣是個老秀才,家住城外的張家村,家中開了座私塾,教著十幾個​​學生,算得上當地很受尊敬的文化人。

這次楊百秋想要舉家逃走,便去找張文廣幫忙,張文廣當然義不容辭,立即就趕了過來,只不過白跑一趟,楊澤已經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

見楊澤回來,張文廣很是欣慰,他讓楊澤坐下,笑道:“剛才聽你母親說了,你只不過翻了幾天醫書,就能連著治好縣令的家眷還有小侯爺的病,這可真算得上是聰慧了,我教書幾十年,也未曾見過你這樣聰慧的學生。”

楊澤今天被連著誇獎,心裡還是挺得意的,他道:“外甥只是小聰明罷了,哪及得上兩位舅舅,你們都是有了功名之人,外甥要想得到功名,怕是此生無望了。”

張文廣卻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還年輕,現又治好了小侯爺的病,必會得到魏侯的賞識,說不定以後就會有大前程,怎麼可以說此生無望功名呢!”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莫說是你,就是你大舅和我也都想著在秀才這個功名上,再進一步呢,只不過我家中事多,所以今年沒有去道裡參加考試,但你大舅卻是去了,只等考完,便即回來。”

楊澤眼睛一亮,他要想問科舉之事,問張文廣不就成了,相信他這位二舅對科舉的事,所知甚詳,必竟人家都是考中秀才的人了,別看秀才的功名不高,可好歹也算是有了功名的文化人。

楊澤道:“二舅,聽說有科舉裡有醫科這一項,外甥想好好鑽研一下醫術,日後去試試,還想請二舅指點一二。”

楊百秋和張氏聽了他這話都是大喜,兒子這回可是真的懂事了,竟然想去參加科考,能不能考中那是另說,可有這份心思,就代表著兒子有上進心了! 楊家雖不是大富大貴,可卻也並不缺錢,不真的指望楊澤能考出個功名,只要不把至仁堂給敗光了,他們夫妻兩個就心滿意足了。

張文廣也很是歡喜,俗話說娘親舅大,他向來是把楊澤當兒子一般看待的,雖然以前楊澤太不爭氣,但現在能有上進心了,他這個做舅舅的豈有不大幫特幫之理。

張文廣笑道:“你能有這個心思,很好很好!科考的事,便由我來為你詳細解說解說。”他把大方帝國關於科考的事,給楊澤說了起來。

大方帝國雖然和唐朝類似,但仍存在著某些具體的差異,科考也不例外。 考試是一級級考上去的,首先要在縣里考童子試,這個簡單,所有人都能參加,說是童子試,其實七老八十的也能參加,但就算是考中了也沒什麼特殊的稱呼,更談不上功名,只算是獲得了考秀才的資格。

童子試考中後,便要去州里參考州考,考中之後便是秀才;中了秀才之後,再去道裡參考道考,中了之後便是舉人,道和省是兩回事,道要比省小得多,比如魏侯的官職是寧北節度使,他所管的就是寧北道,只有三個州。

考中了舉人,就可以當官了,不過都是小官,而且升遷困難,如果想在功名上再進一步,那就得進京去趕考,進行一系列的拜老師,投名卷等等手段,進行拉人脈,提升人氣,先把準備功夫做好,然後直接參加殿試,考中了就是進士,分為各科進士,其中以進士科的進士最值錢,被稱為真進士,其它的諸如明經科進士,醫科進士等等,含金量就低了。

楊澤聽了張文廣的解說,心想:“這大方帝國的科考,其實比唐朝的要簡單些,比明清兩朝的更是要簡單得多了,看來我還是有希望的。 ”

談了會兒科考,張氏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哥,你說那個丘路德是不是會逃走啊,他可算是結結實實地得罪了吳縣令,可吳縣令怎麼沒有抓他,倒好像是把他給忘了似的。”

楊百秋也道:“對啊,光顧著高興,把丘路德給忘了,按著先前說好的,澤兒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那他的路德堂就得一百貫賣給咱們楊家啊!”

楊澤搖頭道:“這事兒沒有人證,只有咱們自家人聽到了,木根雖然只是學徒,但也算是咱們至仁堂的人,沒法作證的,如果丘路德一口咬定他沒說過這話,吳縣令也拿他沒辦法,要是硬把路德堂判給咱們,那看在外人的眼裡,就成了咱們楊家仗勢欺人了,反倒會同情丘路德的。”

張文廣笑道:“這事有什麼好急的,那丘路德如果不逃,那他名聲臭了,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而他如果逃了,就代表他的確污衊過父母官,便是畏罪潛逃,如此一來,吳縣令自然就能定他的罪,把他的路德堂充公了,至於充公之後,會不會把路德堂賣給妹夫,那就得看吳縣令給外甥多大的面子了,對外甥治好他小夫人的病,感激之情有幾分!”

楊百秋和張氏恍然大悟,道:“原來吳縣令不是把丘路德給忘了,而是等著他自己逃走啊!”

張文廣點頭笑道:“然也,所以這事不要著急,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如果不是你們的,你們爭也沒有用。”

幾人說說笑笑,直談到天色將晚,楊百秋留張文廣吃飯,飯後趁著城門未關,送張文廣出城回家了。

待到了晚上,張氏去了楊澤的房間,告訴楊澤明天她要出城,去最大的道觀昇平觀許願,求太上老君保祐楊澤能考上進士,以後當大官。

楊澤哭笑不得,他說要參加科考,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要去道觀許願了,這也太著急了些,可張氏非要去不可,他也只能答應陪著去,總不能讓老太太一個人去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張氏便叫起了楊澤,讓楊澤提了個小皮袋子,母子兩個出了至仁堂,雇了輛馬車,一起去昇平觀。

馬車上,楊澤把小皮袋放在腿上,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袋子的銅錢,怕得有四五貫之多,他問道:“娘,帶這麼多錢幹嘛,是要給道觀裡添香燭​​錢?這未免有些多了,咱家還沒富到這個地步吧!”

張氏卻道:“倒不全是香燭錢,為娘打算買些活物來放生,積德行善,這筆錢是萬萬省不得的,善事做得越多,就能得到越大的福氣。”

楊澤這才沒說什麼,這年頭的人都信這個,不信的人反而會被看成是異類,對於當異類他可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的。

走到半路,趕車的車夫回頭道:“楊老太太,你是想買活物放生吧?我看前面有人提著個籃子,裡面有不少的烏龜,你要不要買來放生?”

張氏一聽,挑開車簾,見路旁走著一個樵夫,腰里別著斧子,肩上背著半擔柴,另一隻手裡提著個籃子,籃子裡面有隻大烏龜,還有十幾隻小烏龜。 烏龜都是活的,還在籃子裡不停地掙扎,想往外面爬呢!

張氏大喜,道:“烏龜和仙鶴都是長壽的象徵,仙鶴咱們是買不著的,可這烏龜眼前不是正好有一堆麼,咱們買了去放生,豈不是正好。”

車夫停下馬車,叫過樵夫,張氏取錢買了烏龜,倒也不貴,保安縣的人不喜歡吃烏龜,所以烏龜比魚要便宜得多,只用了三十文錢,便全買了下來,樵夫連籃子都奉送了。

買完烏龜,繼續往前趕路。 楊澤看著那隻大烏龜,道:“看龜殼上的紋路,這烏龜應該活了挺多年了,說不定得有上百年了吧!娘你要是把它給放生了,可算是積了很大的善了,也算是幫著烏龜渡過了一劫!”張氏想要放生,他便說些好聽的,討母親歡喜。

張氏果然開心地道:“是啊,等到了觀裡,拜完了三清,咱們就把它給放了,讓它再活上百年,還有這些小的,也要它們活個幾百年。 ”

楊澤沒問怎麼個放生法兒,反正就是放生唄,還能放出什麼花樣來麼!

昇平觀。

昇平觀是保安縣周邊最大的道觀,位於清水河畔,由於觀裡的道士們很會算卦,所以附近百姓都喜歡來這裡求上一簽,聽道士解完籤後,再給些香燭錢,來的百姓多,觀裡的香火自然就旺盛,道士們自然也就富裕,把道觀修得相當漂亮,日子也過得滋潤。

可這幾天道士們卻過得不滋潤了,而且非常的煩惱,包括觀主在內的大小二十來個道士,人人都有想哭的感覺。

誰要是能讓出家的道士感覺想哭,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 原因其實倒也簡單,觀裡前幾天來了一個貴夫人,這位貴夫人是一個大將軍的母親,年輕時在京城居住,年老了回老家榮養,可由於離開老家太久,反而在老家住著不習慣,便又想返回京城,路過保安縣。

這貴夫人得了種怪病,非得手裡抱著東西不可,否則就不能站起身,也不能行走,可一旦手裡抱上了東西,不但能站能走,還精神百倍,這病真可謂是怪到了極點。

而且這位貴夫人事兒特別多,看這個順眼,看那個也不順眼,東挑西挑的,就連院子裡有落葉沒掃乾淨,她都能把觀主叫來,訓斥一頓,而普通道士這幾天更是被罵過了無數回!

道士們都希望她趕緊走,可她偏偏說要把《道德經》念滿一千遍,這才肯走,偏還念得慢,念了五六天​​了都沒念滿一千遍,急得道士們差點要替她念,只求她能趕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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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5:57 PM

第十章  受苦受難的觀主

這天天還沒亮,貴夫人就醒了,她是大將軍之母,有著一品誥命,就算出門在外,身邊也帶著十幾二十個的丫環,相當地有排場。

可別的誥命夫人要是早上起床,丫環們都得伺候著,什麼洗臉水,還有早餐什麼的都得往上端,可這位貴夫人不同,她早晨起來了,竟然不在屋裡待著,而是手裡抱著個大花瓶,有點兒像高腰水壺的那種大花瓶,然後由丫環們扶著她,她親自去廚房監督,監督丫環們燒水和做早餐,她在一邊看著,要是有哪個丫環不賣力幹活兒,她就出聲斥責,要是丫環們都挺勤奮的,那她的注意力就轉移,去訓斥道士們,說他們懶惰,要不就說他們掃地不干淨。

這天早上同樣如此,她起床之後,頭不梳臉不洗,懷裡抱著個大花瓶,讓丫環們扶著,又去了廚房。 廚房裡的丫環都熟知她的脾氣,一見她來,趕緊賣力干活,燒水的燒水,煮粥的煮粥,一個個乾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

貴夫人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點了點頭,道:“你們都好好乾活兒,莫要愧對老身給你們的工錢,都不許偷懶兒。來人啊,扶老身去茅房方便方便。 ”

丫環們忙扶著她去了茅房,她一走,廚房裡的丫環們立即就鬆弛下來,再也不肯賣力幹活兒了。 她們心裡都清楚得很,要是貴夫人不在的時候,她們把活兒幹完了,那貴夫人一回來,就又得安排她們幹別的活兒,不會讓她們有一刻閒著的,所以賣力幹活兒是需要的,但只需要在貴夫人的面前賣力,要是貴夫人不在,那大家能歇著就多歇歇吧!

同一個院子裡,有兩個廚房,大廚房是普通道士們用的,小廚房是觀主用的,貴夫人來了,觀主便把小廚房讓給了貴夫人用,但從大廚房裡,仍是可以看到小廚房發生的事的。

大廚房裡,一個火工道人衝另一個普通道士小聲說道:“師兄,師弟我都看了好幾天了,這位老夫人天天到廚房這兒來,一天恨不得來三遍,那些女施主每次做飯,她都要來看一看,她是不是怕別人給她下毒啊?”

普通道士想了想,道:“這也不一定,你只是在廚房這裡,沒去過前院,這位老夫人吃完了飯讓人扶著去前院,那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院子裡不能有落葉,殿內不許有灰塵,連咱們觀主身上的道袍有塊污漬,她都能數落上半天,把咱們觀主數落得滿臉通紅,都有跳河的念頭了!”

火工道人哦了聲,道:“聽說她得了病,不會就是念叨病吧,沒事就喜歡念叨別人,數落個沒完。”

“不是,不是念叨病,是非得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的那種病!”這普通道士忽然笑了,道:“想來也好笑,她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那麼上茅房時豈不也得抱著東西……”

兩個道士一起笑了起來。 忽地,火工道人想起一事,道:“師兄,你今早有沒有去打掃茅房啊?不要還臟著,熏著了那老夫人,她可不會饒了你的!”

普通道士臉色一綠,急道:“哎呀,我還真忘了,我得趕緊去!”

沒等他跑去打掃茅房呢,茅房那邊就傳來了激怒的叫喊聲,正是那位貴夫人! 普通道士頭皮發麻,慢吞吞地走向茅房,他實在是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火工道人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老太太啥時候能走啊,成天在觀裡待著,都快作死我們了,我們這些出家人容易麼,家都出了,還要挨罵!”

茅房那邊傳來了一連串的責罵之人,那貴夫人數落起別人來,嘴巴不停,說起個沒完,一點點的小事就能說上好半天,估計那普通道士此時已經被罵得連北都找不到了。

楊澤陪著張氏,坐車到了昇平觀的門外,楊澤扶著張氏下了馬車,讓車夫等在門外。

楊澤道:“娘,這籃子還是我來提吧,挺沉的。”

張氏卻道:“不成,得由為娘來提才行,這樣才能顯得為娘心誠,這樣放起生來,效果才好,你們爺倆得到的福氣才多。”

她身子骨可好了,不用楊澤扶著她,自己就快步上了台階,來到觀門前,伸手叩打門環,叫道:“有道長在嗎,請開開門,來許願上香的啦!”

觀內自有待客的道士,聽了敲門聲,便把門打開了,剛把門打開,就聽有人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道觀怎麼還不開門,是不想讓許願的香客進觀麼,沒了香燭錢,你們吃什麼呀!”

待客的道士向外一看,立時一哆嗦,竟然又是一個老太太,說話的就是她,而且她手裡還提著一個籃子,難不成這老太太和觀裡的那個老太太一樣,也是非得手裡拿著點兒啥,才能走路的不成? 哎呀,這老太太也很能說的呀,觀裡頭一個這樣的就要命了,要是再來一個,我們全觀的道人,非得一起跳了清水河不可!

這道士心裡害怕,張嘴便道:“女施主,我們觀裡不留宿的,你要想念《道德經》,還是回家去唸吧!”

楊澤一愣,沒明白這道士話裡的意思,問道:“什麼意思,你這是道觀,又不是客店,我們幹嘛要在你這裡留宿?”

張氏也道:“《道德經》?我從來不念這個經的,就算要念也不能在家念啊,在家念神仙聽不到的,得在神像前念才行,這樣神仙才知道我心誠。嗯,你提醒得好,等會上完香了,我就在神像前念幾遍經書,給神仙聽聽!”

這道士嘴裡一咧,心中暗道:“我提醒你了,我咋這麼多嘴呢,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

楊澤和張氏進了道觀,張氏徑直去了大殿燒香許願,楊澤則留在院內,打量著這座昇平觀。

這昇平觀是四進的院子,還有左右側院,從規模上來講,不算是小了,院內種著好幾棵大柳樹,樹下綠草茵茵,還算是很雅緻的,很有名觀氣派。

可不雅緻的是,樹下的草地上,好幾個道士正撅著屁股在忙乎著,不知他們在草地上找什麼呢,看樣子好像是在撿東西。

楊澤很感奇怪,這昇平觀裡的道士怎麼都希奇古怪的,開門的道士說話不著調,觀裡的道士也不著調,大白天沒事閒的,不去唸經修行,卻對著草地起勁兒,莫非是在撿草籽?

走到了草地邊上,楊澤低下頭,問一名屁股撅得老高的道士,問道:“道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

聽有人問話,道士回過頭來,是一個快六十的老道士,保養得還算好,留著長長的花白鬍鬚,面色紅潤,寬袍大袖,看上去很有幾分仙風道骨,但現在卻是滿臉的油汗,手裡還抓著兩把草,樣子就很有點兒彆扭了。

老道士擦了把汗,道:“這位施主是來上香的?那就進殿去吧,莫要和老道閒聊,要是被人看到,又要責怪老道幹活兒不賣力氣了!”

楊澤呃了聲,指了指老道士手裡的雜草,​​奇道:“你們在拔草?啊,還有的在撿樹葉!是在做園藝嗎?還是想把草都拔了,然後改種蔬菜?”

老道士嘆了口氣,搖頭道:“都不是,是在打掃,用掃把掃不干淨,只好用手了。小施主快進殿去吧,莫要再和老道說閒話了,老道現在忙得很,不能相陪了,等以後你再來觀裡,老道再陪你聊天,給你算上一卦。”

楊澤越發感到奇怪了,道:“你是怕你們觀主瞧見我和你說話,會責備你偷懶?不會吧,我聽說你們觀主為人不錯的,是個和善之人,待人寬厚,名聲極佳,要不然你們昇平觀,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大的名聲啊!”

老道士見他非要刨根問底,只好站起身來,手裡仍抓著那兩把草,他苦笑道:“小施主過獎了,老道便是這昇平觀的觀主,道號成寬。”

“失敬失敬,原來道長便是觀主!”楊澤趕緊衝成寬道人拱了拱手,又看向四周,問道:“既然你便是觀主,那為什麼要親自打掃,還能有人逼你不成?”

草地上那幾個道人一起抬頭看向楊澤,無不搖頭嘆氣,各人的臉上都顯出尷尬之色,其中一個年輕的道士小聲道:“不過是喧賓奪主罷了!”

楊澤臉色一沉,難不成這小道士是在說自己嗎? 自己不過是多問了幾句而已,並無失禮的話語,怎麼能稱得上是喧賓奪主呢!

成寬道人看了他的表情,忙道:“小施主莫要誤會,小徒並沒說你,他是在胡說八道呢!”

他怕得罪人,畢竟他是出家人,吃喝都要靠香客送的香燭錢,要是得罪了香客,人家以後不來了,或到處去說,那他這昇平觀的香火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想了想,成寬道人認為還是得解釋幾句,他便把觀裡來了貴夫人,而貴夫人總是看他們不順眼,指揮他們幹這干那的事說了,當然說得很客氣,話裡話外沒有指責貴夫人的意思,他可沒這個膽量。

楊澤聽罷,笑道:“竟還有這樣的香客,她這麼挑剔,你讓她走便是了,何必要順著她的意呢,還如此的辛苦,難不成你得罪不起她嗎?”

成寬道人苦笑道:“豈只是得罪不起,簡直是連得罪的想法都不敢有。你可知她是誰?”

“是誰?難不成是魏侯的母親不成?”楊澤笑道,魏侯可是寧北道的節度使,三州之中最大的官了,在這方圓上千里的地界,不可能還有比魏侯的母親更有身份的貴夫人了,可魏侯的母親也不見得有這麼大的脾氣吧!
結果,他還真料錯了!

成寬道人說道:“比魏侯的母親還要大,她是撫遠大將軍韓道成的母親,曾是當朝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女官,一品誥命。魏侯魏節度使在咱們寧北道是無人能及,可出了寧北道他還是有上司的啊,這上司不就是撫遠大將軍麼!”

楊澤頓時呆住,半晌方道:“怪不得,那她叫你幹活兒,你還是賣點兒力氣幹吧,可別惹她不痛快!”

“誰說不是呢!”成寬道人搖頭嘆氣,蹲下身子,又去對著草地使勁兒了。

就在這時,觀外搖搖晃晃走進一人,這人三十來歲,灰色的短衣打扮,風塵僕僕,身後還背著個藤箱,一看就是個出遠門趕路的。

這人慢慢走進大殿,放下藤箱,跪在蒲團上,嗚嗚哭了起來,不住地禱告,不多時哭聲越來越大,直到情不自禁,撲到在地,放聲嚎哭。

張氏便跪在旁邊,正在為楊百秋和楊澤父子祈福,忽來了個嚎啕大哭的人,她都沒法再祈福下去了。 她轉過頭,問這痛哭流涕的人道:“你哭什麼啊,可是有了煩心事,要不去找找觀主,讓他給你算一卦,算算怎麼化解你的煩心事!”

這人抬起頭,擦著眼淚,搖頭道:“讓觀主算卦?觀主在哪裡?”他神情突然焦急起來,四下張望,看來他確有煩心事,而且著急想要解決。

這人看到了草地上的道士們,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殿,衝著道士們喊道:“請問哪位是觀主,我想算卦,要問問我還能活多久!”

成寬道士轉過身看了眼這人,站起身道:“貧道成寬,是這裡的觀主,施主你要算能活多久?人的壽數乃是上天注定,我們是算不出的,也沒法算!”

老道士長年給人算卦,百姓都說他算得靈,其實所謂算得靈,不過是他說話模棱兩可,怎麼都能解釋得通,但他最怕算一種卦,便是問生死,這個就沒法含糊了,每當有百姓來問生死,就非得要問個具體日期不可,沒法含糊過去,所以只能用天機不可洩露來推搪,而且出家人畢竟不是街邊專靠算卦為生的江湖術士,也不願意談香客的生死,生死大事,老道士一個出家人不願意談論,所以他是向來不算這種卦的。

聽聞這老道士就是觀主,這人跑到了草地上,撲通便給成寬道士跪下了,抓住成寬的衣擺,哭道:“觀主,我是南方來的商販,頭一回出遠門,家裡說是讓我歷練一下,可萬不成想,到了你們瓜州,我生了重病,我怕我客死他鄉,我怕回不了家啊,我要是死在這裡,連個回家報信兒的都沒有,我死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啊!”

楊澤看著這人,心想:“這人能跑能叫,說話順溜,哭得聲音還超響的,看著可不像是有病,就算是得了病,也不會是重病,可他卻怎麼如此的害怕啊!”

成寬道士趕緊扶起這人,他也有些著急,說道:“你生了病,應該去看醫生啊,怎麼跑到貧道的觀裡來求籤問卦呢,你是南方人,在我們這北疆生了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聽他們都把生病的事說得嚴重,楊澤略略一想,便即明白,這個時代可不是現代,出門是件大事,出遠門更是如此,由於交通不便,很多百姓甚至一生當中只進過縣城,對於離家一百里的地方,對他們來講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交通不便,通信更是不便,出門的旅客最怕的便是客死他鄉,尤其是單身旅行時,沒人照顧,如果身上的錢不夠了,沒錢買藥,沒錢住店,往往得一場小病,就會變成要命的重病,身死異鄉,遺體往往不能入土為安,被往亂墳崗子上一扔就是結局了,這在古代是普通人難以接受的悲慘事實。

一想明白,楊澤對兩人表現出來的焦急,也就理解了。

這人聽成寬道士讓他去看醫生,他搖頭道:“去看了,去看了好幾位醫生,藥錢花了不少,可卻什麼效果也沒有,我身上的錢已所剩不多,如果再買藥吃,就算是病好了,也回不去家了。”

成寬嘆氣道:“那也得先治病啊,只要人活著,什麼事都能解決的,哪怕一路要飯,也還是能回到家的。”

這人點頭道:“我正是這樣想的,聽人說觀主算卦很靈,這才來求卦,如果卦上說我能多活些時日,那我就花光錢買藥,然後要飯回家,總之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裡,不能客死他鄉。”

楊澤看他們只是著急,卻都沒什麼具體的解決方法,忍不住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我略懂醫術,倒是可以給你看看。”

這人一愣,沒想到在道觀裡能碰上懂醫術的,他忙問道:“小哥是醫生?”

成寬道士也道:“小施主懂醫術?”

楊澤點頭道:“我家在城裡開了家藥舖,名叫至仁堂,我當然是醫生了。”伸手拉過這人的手腕,給他號脈,又叫他張開嘴,看了舌苔,就在草地上,給這人做了遍檢查。

看完之後,楊澤已然心中有數,這人並沒有得什麼大病,更無隱疾,相反,他的身體還算是相當不錯的,要不然也不能這麼又哭又叫的,真得重病的人,哪有這麼大的精神頭。

楊澤一指大殿,道:“咱們進去說話,你得病幾天了,都有什麼症狀,一一說給我聽,這樣我才好給你開藥治病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6:02 PM

第十一章 旅遊者腹瀉

    楊澤帶著這人一起進了大殿,成寬道士也跟著進來,張氏見兒要給人看病,心歡喜,她是做母親的,兒越有本事,她越是高興。

    楊澤拿了兩個蒲團,他和這人一人坐了一個,問道:「你是從南方來的,是從哪個地方來的,離我們瓜州保安縣有多遠?」

    這人答道:「我叫劉季成,是從揚州來的,離這裡好幾千里的路,我走了大半年了,本來打算這就要回去的,可沒成想得了重病!」說到重病,他又要大哭。

    楊澤皺眉道:「莫要哭了,你這麼個哭法兒,就算沒病也要哭出病來了。你說你是個小商販,是做什麼生意的?」

    劉季成指了指他的那個籐箱,道:「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在揚州也算是小有名氣,但胭脂的種類不夠多,所以家裡人才讓我出來,想看看天下各地都有什麼樣的胭脂,記錄下來,以後好進行採買,我父親說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集天下各地胭脂製作所長,研製出我們自己的好胭脂。」

    楊澤點頭道:「看來你父親還是很有遠見的,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也是為了能讓你早日成材,你定是家長,以後要繼承家業的吧?」

    劉季成驚訝地道:「你也會算卦?連我是家長都看出來了?我名字有個季字,別人聽了我的名字,都以為我是家的老麼,從沒人以為我是老大過!」

    他倆在此問答,成寬道士聽著卻有些納悶兒,這位自稱懂醫術的小施主怎麼一句病人的症狀都不問,卻盡問劉季成的家裡情狀,難不成是個假醫生,靠蒙騙過日的?

    成寬道士對張氏小聲道:「這個人真是至仁堂的醫生?不會是假的,冒充的吧?女施主可認得至仁堂的人?貧道也曾聽說過至仁堂,聽說那家藥鋪裡的藥材賣得倒是便宜,可當家的坐堂醫,醫術卻不怎麼高明了……」

    他沒有去迎客,所以不知張氏就是楊澤的母親,還以為他們是不同的兩家人,更沒想到張氏就是至仁堂的老闆娘!

    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氏大怒,這老道士太沒眼光了,還自稱是算卦很靈,靈什麼靈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兒是假冒的醫生,又說她丈夫的醫術不高,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麼!

    張氏怒道:「老娘當然認得至仁堂的人,老坐堂是我丈夫,這個小醫生是我兒,我就是他親娘!你不是會算卦嗎,怎麼連這個都沒算出來!」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差點兒抽自己的嘴巴,這下可得罪人了,只不過一不小心,就把人家一家都給得罪了!他連聲道歉,給張氏賠不是。

    張氏仍舊不依不饒,道:「告訴你,我兒醫術高超,小病向來不屑出手,要給人治病,也都是給大人物治的。知道咱們縣的吳縣令不?」

    成寬道士咧著嘴,尷尬地道:「自然知道,那是咱們保安縣的父母官啊!」

    楊澤和劉季成都轉過臉來,聽張氏和成寬道士說話,楊澤並不假裝謙虛,做兒的能讓母親驕傲,能在人前自誇,這是能讓母親開心的事,他自然不會阻止母親開心,而劉季成因為自認為得了「重病」,所以很想聽聽楊澤怎麼個醫術高超法兒,當然也不會出言打斷。

    張氏得意地道:「吳縣令的小夫人得了重病,請了全城的醫生去給看,可誰也治不好,最後還得我們至仁堂出手,我兒楊澤到了縣衙,只看了一眼,就把小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吳縣令親自到我們至仁堂道謝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城裡的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可不是我胡吹,再說跟你吹牛,又有什麼好處。」

    「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劉季成欣喜地問道。

    「對,都沒用第二眼!」張氏大聲說道。

    楊澤忙在旁補充道:「不是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還是開了兩劑藥的。」要是看一眼就能治好病,那他不成神仙了,以後病人來找他,也不用開藥,只要讓他看看病不就好了。

    成寬道士這才「恍然大悟」,道:「楊施主竟然是位神醫,貧道剛才失敬了,能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可是大功德啊!」

    張氏更加得意,越發想要顯擺了,她道:「只給吳縣令的家眷治好病,這也算不得什麼,你們知道寧北道節度使魏侯爺嗎?」

    提到魏侯,劉季成沒什麼太大的感觸,他畢竟是外鄉人,對寧北道的事不太瞭解,可成寬道士卻大吃一驚,道:「難不成魏侯得了病,也是請楊神醫去給看的?楊神醫去林州出過診?」

    張氏哼了聲,下巴揚得高高的,道:「不是魏侯得了病,而是他的長繼承人小侯爺得了病,我兒也沒有去林州出診,想我兒醫術通神,豈能隨便出診,是小侯爺特地從林州跑來,跑到我們至仁堂,請我兒出手為他治病的!」

    這可不得了了,做醫生能做到這個地步,能讓節度使的繼承人親自跑來求醫,這得多大的名頭啊,這楊澤得多高的醫術,才能有這麼大的架!

    成寬道士頓時坐不住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楊澤稽首為禮,道:「貧道失敬了,剛才竟然還對楊神醫有所懷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貧道孤陋寡聞,縣有楊施主這樣的神醫,貧道竟然不知曉,實是大大的失敬。待貧道這就吩咐下去,準備上好的素齋,給楊神醫和楊夫人賠禮。」

    他轉身叫過一名小道士,讓廚房立即準備上好素齋,他要請客,那小道士飛跑著去了後院。

    張氏見兒受到尊重,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開心,很是自豪,一開心話就停不下來了,滔滔不絕,說起來個沒完,重點尤其是楊澤給小魏征治病,把小魏征先說得死去活來,只剩下一口氣了,然後再說楊澤如何開方,隨便揮揮手,小魏征的病就好了,說得神乎其神,聽得成寬道士和劉季成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張氏告一段落,楊澤這才又問劉季成,到底有什麼症狀,他剛剛問了劉季成的家鄉在哪兒,主要是想確定病因,現在問症狀,就是要確診開藥了。

    聽了楊澤的光輝事跡,劉季成對他是大為敬佩,道:「回楊神醫的話,在下自從到了瓜州之後,便全身無力,很是倦怠,以前從沒有這種情況,還拉肚,不過幾日光景,在下便瘦了七八斤,不但不想吃東西,還嘔吐噁心,這幾天折磨得在下都快要死了,在下不能死在北方啊,家尚有老父老母……」說著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楊澤搖了搖頭,他心已然確診,其實這劉季成沒有得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小毛病而已。當然,這年頭醫學技術落後,衛生條件也差,如果醫治不及時,感冒也是會死人的,尤其是對外鄉人來講,一點點小毛病,也會惡化成大病,客死他鄉不是隨便說說的。

    劉季成的症狀表明,他是水土不服,這是醫的說法,換成是西醫的說法,叫做旅遊者腹瀉,旅行的人當,十個裡面就會有一個有這種表現,只是嚴重的程度各不相同罷了。但在這個時代,對於是頭一回出門,沒有同伴照料的劉季成來講,光靠自己嚇自己,也能把他嚇出病來。

    楊澤道:「你的病我能治好,但我有一點疑問,據你所說,你看了好幾個醫生,花了不少的藥錢,怎麼這病還沒有治好呢?」

    劉季成啊了聲,道:「在下這病別的醫生也能治好?不是很重的病嗎?在下前幾個看的醫生,都給在下開了好多的藥,而且貴的不行,這都治不好,難道還不是重病嗎?」他出門的經驗不豐,不瞭解「某些醫生」的手段。

    可張氏卻是懂的,她道:「我兒太忠厚了,你為人誠實可靠,不欺負外鄉人,便也以為別人也是如此。他是外鄉人,身上又有幾個錢,碰到你算是他運氣,可碰到別人,哼哼,不宰他這個外地來的,難道還宰本地人麼!」

    楊澤哦了聲,隨即便明白了,這是典型的欺負外地人啊!外地人都怕得病,人生地不熟的,得了病可真是禍事了,莫說在這樣樣都不方便的古代,就是在現代,出門旅遊或是出差的人,也怕得病啊!

    劉季成去看病,當地醫生發現他是外地來的,還算是有錢,那自然要加倍的「重視」,各種貴藥使勁兒給開,反正就算治不好病,劉季成一個外鄉人,還敢把本地人怎麼樣了,不宰他的冤大頭,還能放過他麼!

    當然,也不是所有醫生都這樣,可劉季成運氣不好,碰到的幾個醫生偏偏都敲他的竹槓,藥吃了不少,可水土不服的症狀,卻是半點兒沒有好轉。

    楊澤向成寬道人借了紙筆,開了一個方,遞給劉季成,道:「你去城裡的至仁堂,按方抓藥,就在店裡煎服,明天你這症狀就能好個七七八八,病好之後注意水要燒開了喝,吃瓜果蔬菜要新鮮,要洗淨了才能吃,吃飯前要洗乾淨手。」

    劉季成拿著方,看上面只不過七八味藥,問道:「這藥要服幾劑?在下身上沒多少錢了。」他怕這藥太貴,他實在是手頭緊,開銷不起了,回家的路費都緊緊巴巴了。

    楊澤道:「我坐堂給人看病,收診費十,今天這算是初診,診費翻倍,也就是二十。這藥你服一劑即可,無須多服,算上煎藥的錢,一共大概五十幾,所以總共花費,算你七十好了。」

    劉季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七十,這麼便宜?」

    楊澤嗯了聲,又道:「你可以再花十幾二十的,在我鋪裡買些烏梅,以後每天用一斤開水沖泡四粒烏梅,當茶飲用,便可以達到保健的功效。你沒有胃返酸水的毛病吧?」

    劉季成搖了搖頭,道:「返酸水的毛病,在下是沒有的。」

    「那就成,我看你其實身骨挺結實的,以後出門泡烏梅喝就成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就能少犯。」楊澤道。

    劉季成連聲道謝,拿著方,背起籐箱,告別楊澤,離了昇平觀,去城裡至仁堂抓藥了。

    張氏見兒看完了病,她也許完了願,便提起籃,道:「兒啊,咱們去河邊放生吧,耽誤了這好半天的時間,把放生的事都給誤了。」

    楊澤答應一聲,陪著張氏,出了大殿,又出了觀門,往清水河邊走去。

    成寬道士親自相送,還特地囑咐楊澤,放生回來後,一定要再回觀內,他已經準備了上好的素齋,想要款待他們母,楊澤自然答應。

    望著母兩個的背影,成寬道士心有了想法,他見楊澤輕描淡寫地就給劉季成開了方,而且信心十足,看樣應該能治好病,那要不要讓楊澤給觀裡的韓太夫人看看病?不過,給韓太夫人看病,可和給劉季成看病不同了,得慎重才行,不能草率行事,以免出現意外。

    他招手叫過一名道士,囑咐這道士馬上進城,去打聽一下,至仁堂的楊澤,是不是真給縣令的家眷治好過病,還有魏侯的兒是不是真的去過至仁堂,打聽之後,立即返回,不要浪費時間,道士答應了,快跑著離開。

    楊澤陪著張氏,溜溜躂達到了清水河邊,見這河有十幾丈寬,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鵝卵石,岸邊柳樹成林,風景極佳。

    張氏到了河邊,蹲下身,先對著河水,虔誠地念了幾句經,這才從籃裡提出那隻大烏龜,說道:「今天你遭遇大難,被人抓了去,想要吃你,這是你的劫數,可天幸你遇到了我,實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我今天便放你一條生路,去吧去吧,這清水河可不正是你生活的好地方麼!」

    她雙手捧著大烏龜,用力一拋,把大烏龜投到了清水河裡,看著大烏龜在河水裡不停地四肢扭動,她欣慰地道:「兒啊,你快看,它被放生了,還能在清水河這樣的好地方生活,它有多開心啊,這是向為娘揮手呢,感謝為娘!」

    楊澤看著那大烏龜,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不對勁兒,但他還是附合著張氏,點頭道:「這是一隻知道感恩的烏龜,以後必會在這清水河裡修建水洞府,活上個千八百年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張氏又從籃裡拿出那些小烏龜,一隻接著一隻地投到了河水裡,讓她驚喜的是,這些小烏龜也都像那隻大烏龜一樣,在水裡不停地扭動四肢,看著可歡實了!

    「瞧瞧,這些小烏龜可真通靈性,雖然還這麼小,卻也知道感恩,不住地感謝為娘呢!」張氏開心之極,認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讓這些烏龜得到了新生。

    他們母就站在河邊,看著這些在水裡不住扭動的烏龜。可是,沒過多一會兒,這些烏龜連蹬帶刨地,竟然都掙扎著回到了岸邊,趴在岸邊露出的鵝卵石上,眼巴巴地看著張氏和楊澤。

    張氏這個高興啊,開心得無法形容,她拍手笑道:「天啊,這些烏龜真是太通人性了,它們知道為娘是它們的恩人,竟然對為娘依依不捨,太有靈性了!」

    楊澤撓撓後腦勺兒,心想:「按理說烏龜見了水,應該很快遊走啊,就算不全都遊走,頂多回來兩三隻也就算多了,怎麼卻都回來了?」

    張氏沖烏龜們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水裡才是你們的歸宿,你們是天生的水族啊!」

    可又過了一會兒,烏龜們竟然誰也不進清水河,而且竟然全都有往岸上爬的念頭,尤其是那隻大烏龜,竟然爬到了岸邊沒有水之處!

    張氏又是開心,又是感歎,她道:「看來真是捨不得我,真通靈性,真是知恩的好生靈。為娘聽你舅舅們說過,龍生,不同,第名叫霸下,長得就像是烏龜,這些烏龜如此的通靈性,不會就是龍的第吧,普通烏龜怎麼會有如此的靈性!」

    一邊說著話,張氏一邊又抓起那些烏龜,挨個的又扔進河裡。可過了一小會兒,這些烏龜竟然又回來了,都趴在岸邊,說什麼也不進水裡去。

    楊澤忽地一拍腦門,他想起來了,這些烏龜是從樵夫手裡買來的,是樵夫而不是漁夫,這說明這些烏龜都是陸龜啊,本來就不是生活在水裡的,硬把它們往水裡扔,它們能不回來麼,這和感不感恩,有沒有靈性,完全無關!

    瞬間,楊澤只感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和張氏明說,以免讓張氏失望,他道:「娘,就讓它們在這裡玩耍吧,可能是被放生的關係,它們都太激動了,所以不肯遠遊。不如咱們去四周轉轉,欣賞一下這河邊風光。」

    張氏笑道:「也好,出次城不容易,正當好好轉轉!」

    母兩個沿著河邊,慢慢散步,權當出城踏青了。待天到了晌午時分,兩人返回昇平觀,想必成寬道士已經把素齋準備好了。

    離著觀門還有一段距離,就見裡面快步奔出兩名頭挽雙鬟的少女,雖然是做丫環打扮,衣服料卻很是華麗,比保安縣裡不少富家小姐穿的料都好。

    這兩個丫環看到了楊澤和張氏,小跑著過來,其一個叫道:「敢問這位先生可是楊澤,楊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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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6:07 PM

第十二章 韓太夫人的怪病

    看著跑過來的兩個丫環,楊澤道:「她們可能就是那個太夫人的丫環,不知那個太夫人得的是啥病,聽那個成寬老道的描述,相當地邪乎呢!」

    剛才散步看風景時,楊澤把那位韓大將軍母親的事,和張氏說了,張氏聽了很是嗤之以鼻,認為那韓太夫人得的富貴病,只有成天吃飽了沒事兒干的人,才有挑東挑西的臭毛病,要讓那個韓太夫人成天幹活兒,自己幹得直不起腰來,看她還有精神頭兒,去挑剔別人不!

    張氏問道:「兒,那你有把握治好韓太夫人的病不?從你說的症狀看,她也不像是有啥病,就是喜歡嘮叨,為人比較刻薄吧!」

    楊澤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沒什麼把握,得看到那位韓太夫人,我才能做出診斷。」

    他琢磨著,聽成寬道士的描述,那位韓太夫人怕是得了更年期綜合症吧,頗有些歇斯底里,要不然能把道士們逼成那樣麼!

    成寬道士不敢得罪韓太夫人,所以對楊澤所說很是片面,甚至並沒有說韓太夫人得了病,所以楊澤根本無沒判斷出韓太夫人有啥毛病,頂多認為她到了更年期了。

    兩個小丫環跑到了楊澤的跟前,盈盈萬福,一個小丫環脆聲道:「敢問這位先生是楊澤楊神醫嗎?」

    楊澤點頭道:「我便是楊澤,神醫二字可不敢當!」

    另一個小丫環問道:「你可是治好了魏侯的小公,那個叫魏征的小孩兒的病?」

    楊澤又再點頭,道:「湊巧而已,湊巧而已,其實我只看過幾天醫書,連藥方都不懂幾個,能治好小侯爺的病,全是蒙的,湊巧湊巧!」

    兩個小丫環齊聲道:「楊神醫過謙了!」她們都以為楊澤是在謙虛呢!

    張氏卻微微一笑,她是瞭解兒的,兒以前只知賭博,從不看醫書,能治好小侯爺的病,那真是只看了幾天醫書的結果,沒有半點的自謙,這兩個小丫環是誤會了。

    一個小丫環道:「我們是撫遠大將軍的家眷,太夫人路過瓜州,就在這昇平觀裡借宿,她老人家身有些不爽利,不知能否請楊神醫移步,過去給太夫人看看?」

    不等兒回答,張氏笑道:「在大戶人家裡做事的孩就是懂禮數,還說請移步什麼的,真是太客氣了。太夫人身不爽利,我兒去看看,自是應當的!」

    楊澤心想:「這就替我答應啦,萬一那太夫人真有啥怪毛病,我治不好,那該怎麼辦呢?」他看了張氏一眼。

    張氏衝他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說,治不好又能咋地,難不成還會要了你的命不成,只要你不亂給她吃藥就成了!

    「那好吧,咱們就去看看太夫人,我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楊澤點頭答應。

    兩個丫環立即又衝楊澤萬福,頭前帶路,引楊澤和張氏進了昇平觀,從側院繞過去,來到了後面的院。

    後院最大的一間淨室,住的便是韓太夫人,但此時韓太夫人並沒有在屋裡待著,而是在院內的小亭裡坐著,石桌上放著一本《道德經》,她正在唸經,成寬道士則在一旁相陪。

    見楊澤和張氏進了後院,成寬道士站起身,搶步迎出亭外,道:「楊夫人,楊神醫,裡面請,韓太夫人正等著你們呢!」

    楊澤大步進了亭,沖韓太夫人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韓太夫人!」

    張氏沒有進亭,只是在台階下,沖亭裡行了個萬福,便算是見過禮了。大方帝國不似某些朝代,見了貴人或者是官大的,就非得要跪下磕頭,只要不是正式場合,那麼拱手和萬福這種禮數,就足夠了。

    楊澤見韓太夫人足有七十多了,但保養得很好,滿頭銀絲,梳理得一絲不苟,頭上戴著全套的首飾,臉上擦了薄薄一層細粉,還塗了點兒胭脂,衣服領雪白雪白的,身上是全套的誥命服飾,手上則戴著紅寶石的戒指,還有粗粗的翡翠手鐲。

    看韓太夫人的這身打扮,真是富貴之極,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耀得人眼花繚亂,可這身行頭,還有這老太太臉上的胭脂,卻也讓人感到暴發戶味道十足,顯擺得過份,讓看的人感到頭暈眼花了!

    楊澤心暗道:「真正的豪門貴冑,平常是肯定不會這麼穿著打扮的,只有突然間發達了的人,才會這樣深怕別人不知她是一品的誥命。這位韓太夫人在給女皇當女官之前,不會是個逃荒要飯的丫頭吧,突然間受到了女皇的青睞,結果一步登天,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非得讓別人知道她有多高貴?」

    韓太夫人架子端得十足,她放下手的書冊,先是咳嗽一聲,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品了口茶,這才抬頭看向楊澤,從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

    忽然,這位當過女官的韓太夫人,冷丁地冒出一句話來,竟是:「你的衣服下擺濕了,上面還有草芥,如此的不顧儀表,真是沒有教養!」

    楊澤一愣,頭回見面,我還在給她拱手行禮呢,她不說免禮也就罷了,怎麼挑剔上我的衣服了,還是下擺?他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衣服下擺果然濕了,上面還沾著細草棍兒,他陪著張氏在河邊散步,離河近了些,河水濺到了衣服下擺,又在草地裡走,這才弄髒了衣服。

    張氏在下面臉上難看,也不行萬福之禮了,站直了身,看向韓太夫人。就算對方是一品誥命又能如何,楊家又沒犯事,她一個誥命夫人也不能把楊家怎地了,竟然說兒子沒教養,那不就是等於在說她這個當娘的,沒有教育好兒子麼!

    成寬道士則大感尷尬,這韓太夫人極是挑剔,張嘴就沒好話,他早就領教過了。本來請楊澤來是給她看病的,可她這麼一張嘴就得罪人了,人家楊澤還能盡心給她看病麼!

    楊澤嘿了聲,把手放下了,笑道:「失禮了,讓韓太夫人見笑了,只是草民沒有帶換洗的衣服,要不然定要先換身乾淨體面的衣服,再來見您!」

    張氏在外面聽了,很是替兒子叫屈,這韓太夫人說話這般不客氣,兒子還得對她笑臉相迎,還得說軟話,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有誥命就了不起嗎?

    張氏心不服,可卻也知道,有誥命的人,確實是很了不起的,何況是一品誥命。

    可萬沒想到,韓太夫人聽了楊澤這話,忽地面現喜色,竟然開心起來,還拍手道:「哎呀,真是好可人兒意的少年郎,這般的懂禮數,可不像別人,聽了本太夫人的話,只是想著狡辯,說自己沒錯,哪如你這般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楊澤心嘿然,上一句說我沒教養,下一句就說我知書達禮了,這老太太說話很不著調兒啊,想起一出是一出,還一口一個本太夫人的叫她自己,看這表現還真有可能是更年期綜合症,不過她看起來都七十多歲了,早過了更年期了!

    韓太夫人越說越高興,又道:「你沒換洗的衣服,沒關係,本太夫人有。本太夫人去看兒,就是你們都知道的韓大將軍時,給他做了身新衣裳,可他卻變胖了,這新衣服穿不下了,看你這身材和我兒子沒胖前倒差不多,那新衣裳就送給你穿吧。來人啊,去取那件衣裳來!」

    身邊丫環答應一聲,快步進了屋,片刻間即取出一件袍來,讓楊澤換上。

    這下張氏高興了,自己兒子啥也沒幹呢,只說了句很知書達禮的話,就混了身新衣服穿,這新衣服看上去相當不錯,料挺柔軟的,就是顏色不太鮮亮,有點太樸素了,沒什麼花紋,不夠顯眼。

    別人送禮,如果不收,那就是不給送禮的人面子。楊澤向來是很給別人面子的,只推讓了兩句,便換上了新袍。

    這件袍子可和普通百姓穿的大不一樣,料質量非常考究,而且並不是那種華麗的絲綢,上面也沒有亮閃閃的花紋,這袍的繡紋是暗紋,當光線照在衣服上時,角度不同,所映照出的花紋也不同,要仔細看,才能看到這些暗紋,這是真正奢侈的衣服,在不懂行的人眼裡,這衣服也就一般般,但在懂行人的眼裡,這件衣服卻代表著兩個字——奢華。

    見楊澤把衣服換上,韓太夫人道:「嗯,看著還挺合身的,就像是為你量身定作的一般。」

    忽然,她感到有些心疼,這衣服價值不菲,當初做這件袍時,足足花她一千兩百貫,就算是穿在大將軍的身上,都是相當奢侈了,由於太貴,也不過只做了這麼一件,她一高興就給了楊澤,現在又有點後悔了。

    楊澤拍了拍袍,又給韓太夫人行禮,道:「這件袍太貴重了,草民不敢受,還請太夫人收回吧!」說著,他便想脫下袍。

    韓太夫人顯擺的性立即爆發,就算後悔了,她也不能再收回這袍了,那顯得自己多小氣啊,她大聲道:「本太夫人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你就穿著吧!」

    楊澤也沒真打算脫,這麼好的衣服,幹嘛不要,他說不要,就是為了讓韓太夫人一定給,免得後悔要回去。

    韓太夫人讓楊澤在她的對面坐下,伸出手,道:「本太夫人有點兒小毛病,但不先告訴你是啥毛病,你給本太夫人號號脈,要是能號出是什麼毛病來,本太夫人就再送你一樣好東西,可是宮裡的好東西喲。」

    楊澤聽她滿口本太夫人的叫著,很感彆扭,又聽她像哄小孩似的說給自己好東西,更是感到不自在了,這老太太說話怎麼這麼古怪呢,是不是這年頭誥命夫人都這樣啊!

    他伸手給韓太夫人號脈,半晌之後,他鬆開手,說道:「不知太夫人今年高壽幾何啊?」

    「七十有四了,本太夫人雖然是女官,但也要七十致仕,不在陛下身邊當差,已足足四年了!」韓太夫人仍在顯擺,在暗示,應該說是明示,她是多麼受女皇陛下的寵信。

    楊澤哦了聲,道:「不知太夫人在陛下身邊是做什麼職司的?」

    韓太夫人很得意地道:「本太夫人是專為皇上捧羊脂玉壺的……」

    楊澤微微一怔,捧羊脂玉壺的?那不是宮女干的活兒嗎?看來這位一品誥命夫人不是正八經兒的那種女官,只不過是個得寵的宮女,只因女皇的寵信,又加上伺候的年頭兒久了,所以才封的一品誥命!怪不得,她這麼能顯擺呢,這是憋了大半輩,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當本太夫人啊!

    韓太夫人接著道:「你可別小看捧玉壺的差事,那是陛下身邊最緊要的差事呢,本太夫人專管陛下飲水之事,得防著別人下毒啊!這差事可辛苦呢,冬天壺裡是熱水,捧不好就會燙手,夏天好些是冰水,可也得小心才行,萬一不小心灑出來,灑到了陛下的身上,那可不得了。本太夫人當差幾十年,只出現過一次差錯,把陛下最心愛的玉壺失手打碎了,陛下大怒,責罰奴婢……」

    忽然,她說到這裡不說了,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顯見她那唯一一次犯下的錯誤,受到了非常嚴厲的懲罰,以至於現在想起來,還是恐懼異常,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失口稱起了奴婢!

    見她神情恍惚,亭裡的丫環連忙安慰她,有的說女皇陛下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也不能讓她在宮裡一直伺候到七十歲,這才讓她離開,有的說女皇陛下對她最好了,要不然也不能給她找了個國公爺當夫君,還提拔她兒當大將軍,這可是天高地厚的信任啊!

    楊澤在旁靜靜地聽著,並不插言。其實,從韓太夫人的脈相上,他什麼也沒看出來,這老太太七十四了,可身體還是不錯的,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坎兒,這老太太過了七十三了,而且還氣十足,看樣過八十四這個坎兒,也是啥問題沒有的,實在看不出她有啥病,或者說身體沒啥病,有病的是心理,伴君如伴虎,一個長年在女皇身邊的人,有點心理疾病,也是很正常的。

    趁著韓太夫人神情恍惚,楊澤突然問道:「那太夫人的小毛病是什麼呢?」

    他冷不丁一問,韓太夫人隨口便答道:「奴婢必須要抱著東西才能站起身,才能走路!」她順嘴就說出有啥毛病了,也不考較楊澤,讓他猜是啥毛病了,更加重要的是,她仍口稱奴婢。

    楊澤緊接著又問:「可是離宮之後才犯的毛病?」

    「咦,你怎麼知道?」韓太夫人一下回過神來了。

    楊澤敷衍道:「從太夫人的脈相上看出來的。」此時,他已經對韓太夫人的毛病心有數了。

    這位韓太夫人在宮裡做事,又是負責女皇飲水的宮女,那麼必是女皇的心腹,女皇能從激烈的宮廷鬥爭獲勝,最後登基稱帝,必定經歷過無數的腥風血雨,女皇身邊的宮女壓力必定也是十分巨大的。

    女皇讓這位韓太夫人一直在宮裡伺候她,幹到了七十歲才放她走,一來是寵愛,二來也是怕換人之後,有人在飲水下毒,所以女皇不但給韓太夫人找了個國公爺當丈夫,還讓她的兒子當大將軍,這是拉攏的一種手段,讓韓太夫人一直忠心伺候她。

    可正因為這種寵信和拉攏,使得韓太夫人當了國公夫人,又是大將軍的娘,可卻沒享過什麼福,而是當了大半輩的宮女,一直在伺候女皇,一直都是奴婢,這也是她不在宮當差後,為什麼特別能顯擺,特別愛挑別人錯誤的原因。

    可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在內心深處,韓太夫人一直當自己是個奴婢,是女皇的宮女,她在巨大的壓力下捧了大半輩的玉壺,這習慣哪可能說改就改了的!她現在不抱東西就站不起來,走不了路,說得直白些,就是她還活在女皇的巨大陰影下,那次打碎玉壺被嚴懲的事,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腦子。

    估計著,她打碎玉壺,可能是遭了女皇的忌諱,懷疑她下毒什麼的,因為害怕所以失手打碎玉壺,否則一個玉壺而已,女皇哪可能那麼小氣,因為個物件,就嚴懲身邊的宮女,要真那麼小心眼兒,還當什麼女皇啊!

    心病,還得心藥醫!可想讓韓太夫人以後能像個正常人似的活著,就得讓她明白一個道理,她已不再是宮裡的奴婢了,但這個道理,靠用言語去說,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得另想辦法才成!

    楊澤想明白了病因,這才道:「太夫人,你的毛病是貴人之疾,與眾不同,非常特殊,也只有你這樣有身份的人,才會有這種富貴病,要想醫好,得讓草民好好想想才成。」

    這麼會兒功夫,韓太夫人已經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那副愛顯擺的表情,她點頭道:「那當然,本太夫人的毛病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怎麼可能和你們這樣的草民有一樣的毛病呢!你要想就去想吧,本太夫人還要念道德經呢,被你耽誤了這好半天,剛才念到哪兒都忘了!」

    楊澤站起身,對旁邊的成寬道士小聲道:「觀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有事需要你幫忙!」

    成寬道士心想:「你看病,關我什麼事?我能幫你什麼忙,難道想讓我幫你算一卦,看看怎麼才能治好太夫人的病?我要是能算出來,我早就出手了,還能輪得到你麼!」

    他心裡感覺幫不上啥忙,可嘴裡可不能說,含笑點頭道:「好,咱們去貧道的淨室說吧!」

    兩人離了亭,正要去淨室,楊澤忽地回頭道:「娘,你也來吧!」

    張氏手裡拿著楊澤換下的衣服,正不知該幹什麼呢,聽兒叫她,心想:「可算有我事了,不知兒子叫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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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6:11 PM

第十三章 心病還得心藥醫

    成寬道士在前面引路,穿過韓太夫人住的院,到了他居住的小院,進入了他這個觀主居住的淨室。

    三人進了淨室,楊澤打量一下屋,很普通的一間屋,如果非得從字面上理解,所謂淨室,那就真的是很乾淨了,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一張床榻,榻上有鋪蓋,榻前有一張矮腳桌,桌上有一壺一杯,還有幾本書,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了!

    楊澤回身關上房門,對成寬道士說道:「觀主,你這間淨室,還真的是乾乾淨淨啊,連木魚都沒有一個。」

    成寬道士忙道:「楊神醫說笑了,貧道並非僧人,不敲木魚的。這屋裡的確沒什麼擺設,一來貧道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二來東西少些,才能利於靜心修行。」

    張氏在旁道:「觀主過得如此辛苦,看來是真正的修行人啊!」

    成寬道士忙謙虛了幾句,屋裡沒有椅和板凳,他只好請楊澤和張氏坐到床榻上,又想倒茶,可杯子又不夠,他便想叫小道士來幫忙。

    楊澤擺了擺手,不讓成寬道士叫人。他先在床榻上坐下,然後又站起來,接著再坐下,如此站起坐下幾次,像是在測試什麼。

    成寬道士大感不解,問道:「楊神醫,你這是做什麼?」

    楊澤笑道:「我在試驗,如果不用人扶能不能自己很輕鬆的站起來,到時要讓韓太夫人從這床上站起來,看看需不需要人扶。」

    張氏啊了聲,道:「試這個,你這麼年輕,如何能試得準確,還是為娘來試才對,為娘只比韓太夫人小幾歲而已。」

    說著話,她坐到床榻上,然後一挺腰站起來,接著又坐下,再站起來,來回好幾次,直到楊澤連聲說不用再試了,她才作罷,搖頭表示,站起來不是太容易,但她是不需要人扶的。

    成寬道士心想:「看起來,楊神醫的娘年紀也不小了,看來是老來得子,怪不得對楊神醫這般寵愛,萬事都依著他。」

    張氏道:「幹嘛要試這個,是要那位太夫人住到觀主的房間裡嗎?這不妥吧!」她看了眼成寬道士,表情古怪。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連聲道:「楊神醫,這個萬萬不可,貧道可是出家人,這淨室實在是……」

    楊澤忙道:「觀主莫要誤會,我娘是在說笑呢!我哪能讓韓太夫人住觀主的房間呢,只是見你的房間肅靜,所以想等會兒給韓太夫人看病時,讓她在這間屋裡,能讓她靜下心來。」

    成寬道士哦了聲,竟然忍不住擦了把汗,心想:「原來如此,嚇了我好大一跳,別說讓韓太夫人住我的淨室,就算只是說說,話要是傳出去,我這昇平觀也得完蛋,非得被傳成是淫觀不可,還是連七十多的老太太都不放過的淫觀!」

    楊澤向成寬道士要了紙筆,開了個簡單的藥方,將藥方給了成寬道士,囑咐道:「這是劑清火通下的藥,你速派人抓來煎制,然後再取最好的茶來,我要用。」

    頓了頓,他又道:「你這觀裡可有大一些的瓷壺,就像是宮裡用的那種裝水的壺?」

    成寬道士搖頭道:「宮裡用的壺是什麼樣的?這個貧道不知道啊!但大一些的瓷壺,我這觀裡倒是有的,是多人用的大瓷壺,夠十多個人喝茶的那種!」

    楊澤點頭道:「也成,拿來給我,我有用處!」

    成寬道士不明所以然,但也沒多問,出門去叫小道士準備去了。

    楊澤又對張氏道:「娘,你也有事兒,待會,我要你大喊一聲,喊得越大聲越好,越突然越好,越嚇人越好!」

    張氏一愣,沒明白兒到底要她喊什麼,楊澤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張氏聽了,很是驚訝,道:「這,這行嗎?」

    「行的,絕對行的!」楊澤道,他對自己的這個治病之法,很有自信。

    可張氏對這事還是將信將疑,畢竟剛才兒子說的事情太過重大,萬一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張氏面現猶豫之色,楊澤道:「娘,這事兒要是成功了,兒子以後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這位韓太夫人可是當今女皇的心腹,治好了她,沒準兒就能上達天聽,連女皇都能知道兒子是誰,可要是不成功,其實也沒啥,頂多就是一頓大板唄,就算是打斷了腿,咱家還缺藥麼!」

    張氏想了想,點頭道:「話是這個道理,可要是把她氣暈過去,你這頓揍怕是輕不了,娘可捨不得你挨打!」

    楊澤笑道:「富貴險求,天下哪有一點兒風險不擔的好事兒!反正,這事,要麼做,要麼不做,娘你想想!」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兒皮糙肉厚,是經得住打的,而且覺得和一頓板比起來,還是前程重要一些。」

    張氏看看楊澤,想了好半晌,這才道:「那就試試吧,娘也明白,要是咱們不幹這事兒,怕以後幾十年,每當想起今天這昇平觀,你都要後悔的,娘不想讓你後悔。」

    娘倆重重地一了點頭,就這麼決定了,干!

    母兩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在屋裡收拾了起來,把用不著的東西拿出去,把本來就很乾淨的淨室,弄得更乾淨了。

    過了好半天,成寬老道才回來,懷裡抱著個大瓷壺,進屋之後,他道:「楊神醫,好茶貧道拿來了,藥也煎好了,你要的這大瓷壺貧道也給你抱來了!」

    把東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看屋裡,見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拿走了,心納悶兒,嘴上忍不住問道:「楊神醫,你到底是想怎麼給韓太夫人治病啊?貧道真是被你搞糊塗了,既然你開了藥,那直接讓韓太夫人服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貧道的這間淨室裡來呢?」

    楊澤笑道:「觀主向來是卦術高超,不妨算上一算!」

    成寬道士臉色一苦,打了個哈哈,道:「改,改日吧,今天事兒太多,改日再算不遲!」

    楊澤笑著出了屋,往韓太夫人住的院走去,成寬道士自後跟隨。可過月亮門時,成寬道士回頭一看,卻發現張氏沒有跟來,不知這老太太跑到哪兒去了,可能是在觀裡看風景?可這觀裡哪有什麼好風景讓她看呢!

    又進了韓夫人住的院,此時韓夫人卻不在院內了,她不能總待在小亭裡念《道德經》,累了也要去屋裡休息的,此時正坐在屋裡喝茶,丫環們站了一屋,都在伺候她,扇扇的,抱痰盂的,還有給她拿手帕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譜兒,韓太夫人全都要擺出來,以昭示她的高貴地位。

    楊澤進了屋,道:「太夫人,你的貴恙草民已經想出來治療的方法了,但不能在這屋裡治,得去觀主的屋才行!」

    韓太夫人不解道:「這是為何,看病還要分地方嗎,在哪裡不是一樣?」因為行走不便,所以她並不想換地方,不管去哪兒,都要抱著個大花瓶,她心裡也不痛快的。

    楊澤道:「回太夫人的話,您的病與眾不同,所以治療的方法自然也就與眾不同。但如果您想讓草民用治普通人的方法,給您治病,那也成,但能不能治好,草民卻不能保證了!」

    這麼一說,韓太夫人立即就願意了,她道:「本太夫人的病既然與眾不同,那就按你說的法治吧,普通方法當然是不適合本太夫人的!」

    說著話,她先抱起桌上的大花瓶,然後這才站起來,兩個大丫環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楊澤先出了門,她們在後跟隨。

    又穿過月亮門,到了成寬道士住的淨室,楊澤示意韓太夫人坐到床榻上,然後說道:「太夫人,你的病要想治好,便需要安靜,周圍一丁點兒動靜都不能有,只要是有了一丁兒點動靜,那就前功盡棄了,您這病……不,您這貴恙,那不但治不好,還得惡化!」

    韓太夫人坐下之後,剛把大花瓶放下,一聽楊澤的話,詫異地問道:「還得惡化?那會惡化到什麼程度?」

    楊澤故意沉思了一下,道:「還得抱更重的東西才能站起來,才能走路,但太重的東西您又抱不動,所以有可能沒法走路了!」

    韓太夫人啊了聲,想了片刻,道:「你治病的方法,可真是讓人不解,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沖丫環們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看好院門,不要讓別人進來打擾。」

    丫環們齊齊答應一聲,都出去了。楊澤看了眼成寬道士,這位觀主很是知趣,連忙也出去了,他可不想留在這裡礙眼,要知道韓太夫人的事兒,可不是一般的多。

    桌上除了韓太夫人帶來的花瓶之外,還有藥壺和小碗,再有就是那個大瓷壺了。楊澤把藥倒出來,捧給韓太夫人,道:「這便是那治病的良藥,還請太夫人趁熱喝了,涼了的話,藥效就會降低了!」

    韓太夫人接過藥碗,搖了搖頭,道:「本太夫人最怕喝藥,喝了藥之後,一打嗝都是滿嘴的苦味兒。」可她仍把藥喝了個乾淨,苦點兒沒啥,只要能治好病就成。

    楊澤等韓太夫人喝完了藥,便從大瓷壺裡倒出點茶來,先把小碗涮乾淨,這才又倒上滿滿一碗茶,遞給韓太夫人,他道:「是藥三分毒,需當化解藥毒才成,這茶有解毒之功效,需當連飲三碗,這才能讓藥毒化開,還能讓藥效提升一倍!」

    韓太夫人喝完了藥,滿嘴是苦味兒,又聽楊澤這麼一說,她幾乎就要罵人,氣道:「是藥三分毒,那這藥就是有毒的了,你怎麼不早說,非要等本太夫人喝完了才說,早知這樣我就不喝了!」

    楊澤忙道:「沒關係的,太夫人您把這茶喝了,就啥毒都不怕了,再毒的毒,也毒不了您!」

    他不停地說毒這個字,讓韓太夫人不得不喝茶,而且韓太夫人現在滿腦裡都是有毒,有毒……

    聽聞有毒,這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韓太夫人一口氣連干三碗茶,喝得她肚都鼓起來了。擦了擦嘴,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這就可以了吧,叫丫環們進來扶本太夫人出去,這屋裡空蕩蕩的,讓人坐著不舒服!」

    楊澤卻道:「別,別叫人,也不能動!現在您服了藥,得等藥力發作才成,這時候最需要安靜,可不能有聲音,也不能動地方,您就坐在這兒,可千萬別動啊!還有,在兩個時辰之內,不能說話出聲,一出聲,藥毒反撲,那時可就麻煩大了!」

    韓太夫人這回可真怒了,這個小混蛋,說話總是在辦事之後,這些治病的忌諱,這小混蛋怎麼都不事先說明呢,非得等自己服完了藥,他才說,簡直是太氣人了!

    她正要出聲斥責,卻見楊澤噓了聲,做手勢叫她不可出聲,從現在開始就不要說話了!噓完了之後,他抱起韓太夫人的那個大花瓶,手指勾起藥壺,出了屋,還把門給關上了!

    韓太夫人只好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生悶氣。她打量了一下屋,就見這屋裡除了床榻之外,竟然只有一張桌,桌上有個大瓷壺,還有她剛才喝藥喝茶的那個小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屋裡啥也沒有,自然也就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從毒這個字,想到了剛才的藥,想到了藥便想起了以前在宮裡伺候女皇時,那些太醫們給女皇開的藥,然後便又想起那些在藥下毒,想毒死女皇的人,再接著又想起那些被女皇砍了腦袋的人!

    越想越心煩,不知不覺的,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喝了一碗藥汁,又喝了三碗茶,韓太夫人想上茅房了,感覺憋得厲害,可又想起她的病與眾不同,還不能說話,不能動地方,得兩個時辰之後藥毒才不能反撲,她只好憋著。

    越憋著,越難受,越難受她就越想那毒的事兒,她這輩經歷過太多跟毒有關的事情了,自己也在這方面受過嚴懲,雖然後來洗清了罪名,可那種跟毒有關的恐懼,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害怕。

    越害怕,她就越不敢動,越不敢出聲,可得到的結果就是,尿憋得更厲害了!

    使勁兒地憋,終於憋到了一個時辰,韓太夫人都冒虛汗了,真有憋不住的感覺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倒水聲,嘩嘩的,聲音並不很大,可此時丫環們都在院外,離著老遠,淨室之內又只有她自己,整個院內屋裡都是靜悄悄的,這嘩嘩聲就顯得分外清晰了!

    韓太夫人心怒罵,這是誰啊,真是缺德缺到了第八輩上,這種時刻,倒什麼水啊,是想讓我尿褲嗎?可氣的是,自己聽了這聲音,真有要尿褲的衝動了!

    嘩嘩嘩,那水聲還不停了,一直在倒,嘩嘩聲不絕於耳!

    韓太夫人越聽越急,憋得越難受,她身都哆嗦了,幾乎有馬上要去茅房的意思,這種感覺痛苦難受得厲害。她現在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她能馬上去茅房了!

    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韓太夫人心想:「藥毒反撲,就反撲吧,反正被毒死,總比被尿憋死要體面些,我可是憋不住了,要是褲濕了,那這張老臉真就沒地方放了!」

    主意拿定,她道:「來,來人啊!」一出聲,她才發現,自己由於憋得實在太厲害了,連話都沒法大聲說,有種一旦大聲說話,她就要尿褲的危險!

    現在的情況緊急到了她連等丫環們進院,然後再扶她去茅房的時間都沒有了,來不及了,她實在等不得了!

    到了關鍵時刻,一切都還得靠自己,靠別人那是誰也靠不住的!

    韓太夫人一咬牙,就想抱花瓶,然後她才能起身出屋,可卻發現她的花瓶早被楊澤那個混蛋醫生給拿走了,桌上只剩下個小碗和那個大瓷壺,抱小碗是不行的,只能抱大瓷壺了!

    她抱起瓷壺,這才站起身來,感覺這瓷壺挺沉的,裡面都是茶水,份量不輕,很有種她以前在宮裡抱羊脂玉壺的感覺,這感覺還挺熟悉的!

    抱著大瓷壺,韓太夫人走到了門口,騰出一隻手,剛把門打開,突然間,就聽外面有人大喝道:「大膽,竟敢在水下毒!」

    門剛開,外面有誰,韓太夫人根本就沒看清,但聽聲音,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口音,聲音響得突然,她更是沒法辯別是誰的聲音!

    然而,她腦海裡那埋藏已久的恐懼,就在這一刻間,突然爆發了!

    砰地大響,大瓷壺掉到了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外裙,也讓她再憋不住了,終於尿了出來!

    韓太夫人只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撲通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沒有下毒!」

    「咦,你幹嘛給我下跪,我是說著玩呢,別當真啊!」剛才那個老年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韓太夫人這回可聽清了,這個聲音不是女皇的,不是那個能讓她害怕到骨頭裡的女皇,那會是誰?她猛地抬頭,見眼前站著的,竟是那個混蛋醫生的母親,那個在亭外面給自己行禮的婦人!

    激怒不可抑制,韓太夫人想起來了,自己幹嘛害怕,這又不是在宮裡了,自己可是一品誥命之身,而眼前這個婦人不過是個民婦罷了,可這個民婦喊了一聲,就讓自己跪下了,還沒憋住,堂堂太夫人竟然尿褲了,雖然可以說褲和外裙濕了,是被茶水濺的,不是尿的,但被一個民婦嚇成這樣,她這面也實在沒地方放了!

    激怒之下,韓太夫人呼地就跳了起來,跳起的氣勢驚人,一點兒不像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跳起之後,她衝著張氏就衝了過來,跑得飛快,把張氏嚇得轉身就跑!

    院外的丫環們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可她們卻都傻眼了,院裡的情景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就見韓家的老太太,追著楊家的老太太,滿院地跑,跑得可快了,一點兒不像上了歲數的人,而不遠處,楊神醫手裡拿著個水壺,腳前的地上濕了一大片,難不成他剛才在倒水玩?

    一個丫環吃驚地道:「太夫人懷裡沒抱東西,她,她毛病好了!」

    丫環們全都注意到了這點,都驚叫道:「太夫人的毛病好了!」

    就聽楊澤叫道:「停,停!韓太夫人你別追我娘了,你的那個病……那個貴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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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3-11-1 06:15 PM

第十四章 玉葫蘆

    楊澤叫的聲音不小,可真稱得上是洪亮異常,他當然要大聲叫喊,現在被追的那個是他娘啊,他能不著急麼!

    可激怒之下,韓太夫人根本就是充耳不聞,還在狂追張氏,非要和張氏撕把撕把,以顯示她的太夫人之威!

    兩個老太太這麼一追一逃,別人可看不下去了。楊澤飛奔過去,擋在張氏的身後,攔住韓太夫人,不讓她再追了,而丫環們則一起跑過去,拉住韓太夫人,她們見韓老太跑得這麼快,都害怕了,萬一要是老太太摔個跟頭,那她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非被大將軍打死不可!

    張氏被楊澤救下,她跑到了月亮門那裡,呼呼喘著氣,心想:「好麼,都七十多的人了,怎麼這麼生猛啊,竟然比我還能跑,差點兒就被她抓住!」

    她心裡正想著呢,忽聽旁邊撲通一聲,她轉頭一看,見成寬道士竟然摔倒在地,雙眼翻白,竟然暈了過去!

    這老道也太不禁嚇唬了,人家兩個老太太連跑帶顛的都沒事,他這老道士光看人家跑,都能嚇暈,看來他得給自己好好算上幾卦,以後還會不會再碰上這種暈倒之災!

    楊澤攔在韓太夫人之前,而丫環們則抱住了她,可韓太夫人卻仍然不服,兩腿懸空,在空亂蹬,叫道:「放開我,我非要教訓教訓她不可,讓她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因為太憤怒了,連本太夫人都不自稱了,直接我我的開叫!

    丫環們雖然人多勢眾,可卻也不敢真的使勁拉她,她們只是想不讓韓太夫人跑得猛,以至摔倒,卻並不關心張氏會不會挨打,再說她們又不認識張氏,張氏挨不挨打,她們怎麼可能在乎,她們只在乎自己會不會挨打!

    韓太夫人掙扎得太用力了,丫環們怕拉傷了她,只好放開了手,韓太夫人正要接著去追張氏,卻忽然感到懷裡多了一物,她趕緊抱住,低頭看去,竟是個水壺!

    楊澤見她還要追,靈機一動,便把手裡的水壺塞進了她的懷,叫道:「抱著水壺,要不然你沒法走路!」

    韓太夫人大怒,把水壺對著楊澤的腦袋就扔了過去,叫道:「你這個小混蛋,可騙苦我了,我要你腦袋開花!」

    楊澤低頭躲過水壺,又叫道:「你不抱東西,沒法再追的!」

    韓太夫人大步就向張氏跑去,邊跑還邊說道:「誰說我沒法追的,我不抱東西也一樣能……追!咦,我怎麼不抱東西,也能跑了……」

    忽然之間,韓太夫人回過神兒來了,她停下腳步,驚訝地低頭看自己的雙腿,她沒抱東西,也沒靠人扶,怎麼就能站起來了,還能走,還能跑,還跑得飛快,難道說自己的毛病好了?

    楊澤見她停了下來,又道:「你不如再走幾步看看,要是走不了,那就再找個東西抱抱!」

    韓太夫人抬腿便走,連走幾步,竟然全無滯澀,再沒有以前的那種搖搖晃晃,非得要人扶著才行的感覺了!

    她回過頭,看向楊澤,道:「小混蛋……不不,楊神醫,我怎麼能走了?那藥有效果了?那藥不是有毒麼,藥毒會反撲的,這不是你說的嗎?」

    楊澤見她情緒緩和下來,便道:「還望太夫人見諒,那藥是沒毒的,要是有毒的藥,草民也不敢給您喝啊,您喝了不怕,可草民還怕韓大將軍呢,他要是一發怒,草民這個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韓太夫人又驚又喜,道:「那,那你是騙我的了?」

    楊澤笑道:「您是貴人,治病的方法自然與眾不同,草民只好小小地使用了一下偏方,騙騙您老人家了,你可別怪草民啊!」

    頓了頓,他又給韓太夫人台階下,道:「那大瓷壺裡的茶水味道古怪,都撒到您身上了,您可千萬千萬,不要怪草民啊!」

    韓太夫人剛才之所以那麼激怒,就是因為尿了褲,面上掛不住了,現在楊澤給她台階下,她正好就下了這個台階,點頭道:「這茶水味道是有些古怪,但卻能治好我的病,我不怪你,當然不怪!」

    她感覺楊澤這小伙挺會說話辦事的,能為別人著想,稱得上是善解人意,頓時好感大增,也不再認為他是個混蛋醫生了!

    楊澤道:「衣服濕了,穿著不舒服,也容易生病,還請太夫人先去換了衣服,再由草民為你詳細解說,這治病之法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韓太夫人連連點頭,她正需要時間好好平穩一下心態,更重要的是把濕了的外裙和褲換掉,濕漉漉的可是太不舒服了。

    丫環們上前要扶韓太夫人,可她卻一擺手,非要自己走不可,要自己走回居住的院,待經過月亮門時,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張氏,有點尷尬,雖然對治病之法不太瞭解,可也知道張氏激她是治病的一個環節,所以還沖張氏點了點頭,再沒為難。

    張氏也忙向她行了個萬福,剛才韓老太太實在是太生猛了,都把她給嚇著了!

    韓太夫人看了眼還在地上暈著的成寬道士,說道:「他怎麼躺地上了?快點兒讓他起來吧!堂堂一觀之主,這個姿勢躺著,成何體統,就算是暈著,也太不像話了。」說罷,跨過成寬道士,回自己院了。

    楊澤快步走了過來,問道:「娘,你沒事兒吧?」

    張氏喘了幾口氣,忽然哈地笑了出來,小聲道:「沒事兒,挺好的,跑了這麼一場,反倒精神頭足了!兒啊,這回你可好了,這前程算是賺到手了,娘太高興了!」

    楊澤也小聲笑道:「娘你沒事兒就好,別的咱們回家再說。讓我先把觀主救醒!」

    他走到成寬道士的跟前,蹲下身,伸出手指對著成寬道士的人穴使勁一按,成寬道士啊地一聲,便即醒轉。

    醒過來的第一句,成寬道士便說道:「怎麼,怎麼沖貧道跑過來了?這事兒,跟,跟貧道沒關係啊!」

    楊澤笑嘻嘻地看著他,道:「怎麼和你沒關係,和你的關係可大了!」

    成寬道士剛才暈著,自是不知韓太夫人被治好了,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急道:「冤枉啊,這事兒真的和貧道沒關係,可不要往貧道的身上推啊!」

    他還以為楊澤沒治好韓太夫人的病,反倒把韓太夫人給弄魔障了,追著張氏不放,可張氏偏衝著他跑過來了,誰讓他當時站在月亮門這兒了,結果就把他給嚇暈了!醒過來以後,楊澤卻說韓太夫人魔障的事兒,和他有關係,他能不拚命辯解麼,這關係他可不敢要!

    楊澤歎了口氣,道:「好吧,那就和你沒關係,可等會兒要是韓太夫人給了好處,你也就沒份了!真是奇哉怪也,有好處的事兒,你竟然不要,使勁兒往外推,你還真是出家人,品格高尚啊,做好事不求回報!」

    成寬道士一愣,往院裡看去,看了一圈,卻發現韓太夫人不見了,他剛剛醒過來,剛才又受的刺激大了點兒,現在頭腦還有點迷糊,見院裡沒了韓太夫人,心驚肉跳之下,竟然道:「韓,韓太夫人,死,死了嗎?」

    楊澤嗨了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夠膽兒小的,竟然以為韓太夫人死了,這話要是被她聽到,她非得以為你是在咒她不可,那時你可就糟糕了!」

    張氏因為心歡喜,忍不住也道:「我看你呀,也不是太會算卦,要不然今天這事兒,怎麼算不出來呢,就算你算不出太詳細的,可這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你總能算出來吧!我看你呀,平常算卦都是蒙人的,幸虧我沒讓你算,要不然也得被你給蒙了!」

    「這個,這個……」成寬道士頭腦清醒過來了,看楊澤母子的表情,那韓太夫人不但沒事兒,反而是被治好了呀,可到底是怎麼治好的,這個可就奇怪了,剛才他沒暈之前,看韓太夫人的樣子,可和魔障了一樣啊!

    楊澤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觀主你現在還糊塗著,不過沒關係,等一會兒我給韓太夫人解說治病原由時,你就在一旁聽聽吧!」

    張氏取笑道:「不過好處你就別想了,誰讓你剛才一個勁兒地說和你沒關係呢,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沒人逼你說啊!」

    母兩個說說笑笑,走進了韓太夫人住的院。

    成寬道士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他一拍大腿,道:「這個怎麼能和貧道沒關係呢,要不是貧道留楊神醫吃素齋,又和韓太夫人說楊神醫醫術高明,那他們也不可能見著面啊,更不可能把病治好,有了好處當然要算貧道一份的!」

    可他現在明白過味兒來也晚了,誰讓他剛才拚命撇清了,只好又安慰自己,自己是出家人,做了好事不能求回報,如果韓太夫人不給自己好處,那可萬不能起貪念,可要是給了好處呢,那也就收下吧,總不能駁了人家太夫人的面!

    心裡一邊想著,成寬道士也進了韓太夫人的院,陪著楊澤母坐在小亭裡,等著韓太夫人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韓太夫人這才換完了衣服,還稍做梳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恢復太夫人的體面,這才出了屋,她沒用丫環們扶,自己走出來的。

    見她出來,亭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看韓太夫人竟是自己走出來的,成寬道士真是又喜又悔,喜的是這老太太的病好了,也該離開昇平觀了,不用再成天數落自己了,悔的是自己剛才為啥那麼膽小,竟然暈了,沒看到她是怎麼被治好的。

    韓太夫人見到楊澤,面露笑容,走進了亭,招呼大家坐下,讓丫環們奉上香茶,她問道:「楊神醫,雖然你把老身的病治好了,可剛才卻也把老身折騰了個夠嗆,你要是不說清楚,老身可是不依,非要重重罰你不可!」

    說要重重罰楊澤,可她的語氣卻沒有半點兒要真罰的意思,而且她也不再自稱本太夫人了,那種使勁兒顯擺的姿態蕩然無存,反倒像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老婦人。

    楊澤心明白,韓太夫人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從她前後的表現上就能看出來。試想,一個長年在宮生活,伺候女皇的得寵宮女,哪可能像個爆發戶似的,沒事兒就知道顯擺,肯定在接人待事上很有分寸,只要心病沒了,表現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

    楊澤笑著,把用這個方法治病的原由說了出來,其關鍵之處就在於,要說韓太夫人明白,她此時已不宮裡了,她不再是女皇的奴婢,而是一個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只要明白了這點,那抱著東西才能站起來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心裡壓力消失,身體上的壓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聽罷,韓太夫人嘴巴動了動,有種想問卻又不好問的表情,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問了出來,畢竟她是在宮裡待了大半輩的人,明白有些話要是不問,別人是永遠不會主動和她說的,裝神秘沒關係,但那神秘必須是別人的,而關係到自己的秘密,就還是別裝了。

    韓太夫人問道:「老身有個問題,問出來,楊神醫可莫要見笑。在老身出宮之後,就開始自稱本太夫人,也特別喜歡擺譜兒,其實老身心裡是明白的,擺譜兒還有挑別人的刺兒,是很讓人討厭的事,可就是忍不住,這也是一個毛病,可這毛病老身並沒有讓你治,卻也好了,這是為什麼呢?」

    楊澤明白,說起來這位韓太夫人先前有點精神分裂,她內心深處總想著自己是宮的奴婢,可卻也知道自己是一品誥命,而內心深處的壓力得不到緩解,反應在外面的言行上,就會正好相反,她就會拚命用各種方法,向別人表明她很高貴,內心深處的壓力越大,外在表現就越嚴重,可一旦內心深處的壓力消失了,那麼不正常的外在表現,自然也就消失了,這兩者是相伴而生,如果其一個消失了,那麼另一個也就不復存在了。

    楊澤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兒,可讓他向這年頭的人解釋清楚,那就不容易了,要是實話實說,反而會讓聽的人糊塗,說不定會認為他在胡說八道。

    楊澤道:「是心魔作祟的原因,魔由心生,只要心的魔被驅離了,那麼一切由魔引發的病症,就都會好的。太夫人你心魔沒了,所以一切不正常的症狀,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消失了。」

    這種解釋非常籠統,非常含糊,可這年頭的人偏偏就信這個,越籠統,越含糊,甚至是越神秘的事情,這年頭的人就越相信,亭裡和亭外聽楊澤說話的人,全是這樣的。一句心魔作祟,不管是韓太夫人和張氏,還是那些丫環,就全信了,就連成寬老道也摸著鬍鬚,不住點頭,連聲說有理!

    韓太夫人長長舒了口氣,歎道:「以前在宮裡時,那些太醫個個都是白胡子,年紀不夠老的人,別說進宮給陛下看病,就算進太醫院都沒資格,老身以前也認為醫生要是年紀不夠大,就是經驗不豐富,醫術不夠高,可今天老身不再這樣認為了,是不是有本事,不能光看胡長短啊,更不能看是黑胡子還是白胡子!」

    成寬道士老臉一紅,把摸著胡子的手放下了,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韓太夫人又道:「老身原先說過,你要是治好了老身的病,那老身就送你一樣好東西,是宮裡的物事,老身說話算話,自是不能食言。」

    她從衣帶上解下一個玉葫蘆,遞給楊澤,道:「這玉葫蘆是當年老身在宮裡時得到的小玩意兒,無論是玉質還是樣式,都屬上乘,宮裡這種小玩意兒不少,不算稀罕物,但畢竟是宮裡的物事,帶在身上算是種體面,老身便就送給了你,你就當個裝飾,沒事兒的時候把玩把玩吧!」

    楊澤沒有推辭,站起身來謝過,接過了玉葫蘆。這玉葫蘆不是太大,正好可以握在手裡,翠綠的顏色,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看上去的確很精緻,葫蘆間繫著紅繩,可以掛在腰帶上,當成是玉珮戴。

    他把玉葫蘆放在手裡,握了握,感覺手感很好,握著非常舒服,如果是寫字寫得久了,握握這個,便可緩解疲勞,所以這個玉葫蘆既可以當成是玉珮,也可以算是握件。

    成寬道士在旁看著,只感楊澤運氣真好,能得到這個玉葫蘆,別聽韓太夫人說得輕鬆,說這玉葫蘆不是稀罕物,可宮裡的東西能不是稀罕物麼,光看這雕工和玉質,這玉葫蘆怕是得幾千貫,絕對的好東西。

    成寬道士見楊澤把玉葫蘆繫在了腰帶上,他便道:「韓太夫人,楊神醫,貧道準備了素齋,還請各位品嚐,天色已然不早,想必大家都餓了。」

    韓太夫人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笑道:「可不是麼,早就餓了,咱們一起用飯去吧。老身的心魔沒了,明天打算上路,去京城了。」

    眾人都出了亭,一起去品嚐昇平觀的素齋。

    用過素齋,楊澤母告別了韓太夫人和成寬道士,又坐車返回了保安縣城。

    回到家,剛進至仁堂,張氏便大聲道:「當家的,你猜今天咱們兒子給誰治好了病?」

    楊百秋正在堂裡不停地轉著圈,見他們母回來,說道:「給誰治好了病?啊,澤兒,剛才吳縣令派人過來,說那丘路德逃了,定為畏罪潛逃,所以他的路德堂要被官府發賣,吳縣令問咱們家要不要買,只問了咱家,沒問別家,看來真讓你二舅說了,吳縣令這是要便宜咱們楊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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