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猛將如雲 -【奪鼎1617】《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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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06 PM

第八十八章 昇龍的謀劃

    在多少年來的中華文化熏陶之下,安南的風俗在很大程度上同內地相仿,一樣要過清明節、端午節、中元節、中秋節、重陽節、春節等。有民謠雲:“肥肉薑蔥紅對聯,幡旗爆竹大粽粑”。講得便是過年時分的情景。

    鄭梉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團龍紅袍,正正頭上的金冠,十分虔誠的向供奉著鄭氏列祖列宗神位的神龕上,奉上剛剛從寺廟裡採來的一枝茂盛的綠葉,將這象徵著天地所賜福祿的恩物,貢獻給祖宗。

    在錦緞製成的拜墊上畢恭畢敬的行了三拜九叩之禮後,鄭梉起身,命令世子上前為祖先奠酒。有內侍捧著一柄金絲嵌龍紋的玻璃酒壺,將酒漿輕輕的在世子手中的玻璃酒杯中斟滿,世子舉過頭頂,灑在地上,如是者三,奠酒儀式算是完成。

    這是每年鄭氏必須要搞的年終祭祖儀式,也是幾乎每一個有些體面和實力的家庭都要搞的。祭祖儀式之後,才是大年初一會同黎皇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恭賀新春的日子。

    “王!”剛剛走出供奉祖先的祠堂,迎面便跑來一名侍衛。 “河靜鄭杖大人有表章到。”按照鄭梉王爺的吩咐,鄭杖的奏摺、書信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送到他的面前,哪怕他正在寵幸某位妃子,也要讓宦官送到他的眼前,“此乃軍國大事,萬不可輕慢!”

    “不會又是建議王爺試行李家那肆意搜刮民財、剝脫讀書人體面的官紳一體當差完糧納稅的法子吧?”侍衛將火漆封印的奏摺遞到鄭王身邊的宦官手裡,低頭暗自揣測密摺的內容。

    “好哇!好!”粗粗看了幾眼,鄭梉王爺便大聲叫起好來,“這小賊,如此的不愛惜民力,殘暴虐民,可謂多行不義必自斃!來人,”他左右望望,“你報信有功,賞!”

    他伸手示意內侍將方才世子用來奠酒祭祖的那柄金絲盤嵌龍紋的玻璃酒壺賞給送信的侍衛,“此物是南中商人所進,方才用來祭祖之物,賞你了!”

    “臣!臣!”那侍衛頓時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打擊的淚流滿面,“臣,誓當為陛下效死!”這話,如果換了別的國度自然是大逆不道之言,但是,在鄭王這裡,卻是表忠心最好的方式。

    世子很是奇怪,是什麼好消息能夠讓父王如此高興?連祭祖所用之物都賞賜給了報信人。 “傳旨,鄭杖辦事得力,精忠王事,加官一級,賞田百頃,民二百戶。”

    “傳旨!各部院大臣今日暫停朝賀,到王府議事!”鄭梉王爺大聲的吩咐身邊的宦官,而後快步向自己的寢宮兼處理政事的院落跑去。駭得身旁的一干人,在世子的率領下,侍衛、官員、宦官、宮女、捧著旗羅傘扇紛紛緊追不敢落下半步。

    “父王,何事竟歡喜至此啊?”在書房之中坐定,略略平心靜氣一番,世子半是埋怨半是好奇的問自己的父親。

    “我兒,你師父可曾教你讀史記?讀隋書?讀新舊唐書?”放下手裡的百合瓷茶杯,鄭王爺開始考校起兒子的學問和功課。

    “夫子們都有教導過兒臣,夫子說,強秦之所以滅亡,便是始皇帝好大喜功,不愛惜民力造成。那隋朝也是如此。若不是隋煬帝開挖運河,征討高麗,以大隋朝之富裕、之強悍,焉能有李家的天下?”

    作為一個從華夏文明中分娩出來的政治生命,對於母體的歷史和文明自然是很清楚,為了培養合格的接班人,統治者們都要求繼承者要仔細學好中華文化。

    鄭王將鄭杖的密摺遞給兒子,“你看看,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鄭杖的密奏很簡單,只是說明目前李守漢控制的地區之內,從河靜出發一路向南,都在大興土木,修築馳道,“每四十里修建驛站一座,可提供飲食、住宿。”

    幾個和修路有關的工場、礦山都在晝夜不停的開採石灰石,燒製俗稱燒灰的水泥,用於保證這條貫穿南北的通衢大道的修建需要。

    信裡說的事情,不算是什麼新聞,但是如此詳細的說明了征發的民戶數量,道路的標準,建築材料,施工範圍和要求,卻是前所未有的。

    “取地圖來!”

    早有機靈的內侍取來安南全境地圖,在王爺和世子麵前展開。紫檀木製成的畫框,將地圖上​​的山川河流變得一目了然。

    “父王!”在地圖上端詳了片刻,世子的臉色也變得異常興奮,“李家小賊所修築的這條大道,絲毫不亞於當年秦始皇隋煬帝所修築的馳道、運河! ”

    用聞訊趕來的近臣在地圖上粗粗的量了一下,不由得也是大驚失色,“陛下,李賊濫興大工,四處征伐,不恤民力窮兵黷武乃是取禍之道!縱然不如楊廣那般身死國滅也難逃嬴政二世而亡!”

    “正是!想那楊廣,身死國滅,方才修成此運河,卻便宜了後來人。便是為聖天子清道爾!”

    “臣等恭喜陛下,賀喜世子!李某如此倒行逆施,殷鑑不遠,便是我安南解民於倒懸,救民於水火之時!”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地圖,那條粗粗的紅線,被內侍用毛筆沾著硃砂在地圖上向下延伸,從布政(河靜、廣平)、廣南道(廣南、廣義、平定),沿著海興、邊和、河仙,一直修到藩鎮營(西貢的古地名)、定遠州!沿著海岸線一路南下,越江河,過平原,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越看,越是讓人喜形於色。

    海河以南,便是熱帶叢林氣候,氣候潮濕悶熱,蚊蟲多,傳染病多。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平素每年都有瘟疫流行,整村整村的人死絕的事情發生,修築公路,無疑是將人命大把大把的丟棄到荒野之中。

    “陛下,據細作報知,順化阮逆所轄地域內壯丁人數不過十二萬六千八百五十七人(此數字是1776年的數據),李賊如何徵發了數十萬民夫來修築道路?”一名大臣仔細研讀了一遍鄭杖的奏摺,發現數字有些對不上賬。

    “先生,”世子向這位曾經輔導過自己讀書的大臣恭恭敬敬的行禮,“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壯丁數目不假,但是李賊暴虐,想必是掃地徵發,上至七旬老翁,下至黃口幼童,一律發到工地修路便是。”

    “世子所言極是!想必是連那溪硐之人,也要在李賊淫威之下,迫不得已而為他的荒謬之舉流血出力!”

    這話倒是被大臣們猜對了,也不能說全對。壯丁的數字固然不對,但是,不要忘記,守漢的地盤上是執行官紳一體完糧納稅的製度,大批原先依附於阮家官紳貴族的奴僕成為了自由民,這些人是不在丁口簿子上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歷朝歷代在開國之初輕徭薄賦之後,人口增加的原因,不用繳納人頭稅了嘛!

    另外,便是日麗十條的威力。在這個原則框架下,所有的人,都可以獲得開墾荒地的權力,但是你必須要繳納稅賦。這樣一來,頓時在墾荒局登記的人口數量立刻呈爆炸式增長。

    “想哪秦始皇、隋煬帝,為了一己之私,在全國各地徵集百萬民夫,修建宮室馳道,建造長城,開挖運河,最後導致亡國,李賊想來也是為期不遠!”

    此話一出,頓時室內一片附和之聲,所有的大臣都暗自垂涎,這幾年同南方貿易,河靜出產的各宗商品,不論是王公大臣喜歡的玻璃、百合瓷,​​還是​​升斗小民需要的食鹽、菜油、布匹,米酒,軍隊強烈要求全部裝備的九轉鋼製造的兵器鎧甲,哪一樣不是讓經手人大賺特賺的東西?

    這要是一旦李守漢的政權發生內亂,主公大舉南下,自己們是不是可以從這塊肥肉上狠狠的割下一塊來?想到那些傳說中幾乎是吐金屙銀的工場,還有那些年產十石稻米的肥沃土地,大臣們一個個在內心流著口水。

    “臣等懇請陛下,早日揮師南下,以解民生倒懸之苦!”大臣們發出異口同聲的心聲。 “好讓我們發大財!”

    “李賊雖然殘暴不仁,但是如今正是邸張之勢,要待他多行不義,我軍才好南下,解民於倒懸。”抖抖團龍袍的衣袖,鄭王爺大義凜然,卻又無可奈何的向諸位公卿解釋。 “敵人雖不仁,卻是強敵,我雖仁義,但卻弱小,只能相持以待變化。”

    “但是,本王已經決定,待稟明皇帝之後,便揮師西向,解救那裡的黎民百姓!”

    這個! ? 。 。 。 。 。大臣們都啞口不言了。向西?那是寮國的地盤?這分明就是惹不起富人去欺負窮鬼嘛!寮國同河靜比起來,有什麼?除了荒山還是荒山,有點田地也是出產不足。

    “陛下!臣不才,蒙陛下重用,執掌錢糧度支之事,臣願意為陛下及諸位同僚剖析一二,試看李某之地,還能支撐多久!”

    說話的人是戶曹主事。

    很快,他從錢糧開支的專業角度為鄭王爺和同僚們開始分析。

    “李賊徵發了數十萬民夫,我先按照四十萬人計算,這些人沿著從南到北這三千里的地域內進行辛苦勞作,每天要吃掉多少糧食?按照每人每天一斤半的最低消耗,便是六十萬斤。再加上沿途運輸的損耗,中間環節的消耗(其實就是經手人員的中飽私囊。)每天至少要消耗百萬斤糧米。施工已有數月,何時完工,不得而知,但是,每月至少要耗費三千萬斤糧米之數。此乃糧米消耗。”

    “鄭杖大人所說,路面完全使用燒灰鋪就,且可以並行三輛馬車。那燒灰臣下家中也曾用過,一桶二百斤,要價銀5兩,這條道路從河靜直抵定遠州,三千里路途,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桶燒灰?如此鋪張,如此奢靡,李家便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消耗的!”

    “更不要說,還有那些工具、車馬、人力的消耗,這廝,此番必亡!”戶曹說的激動處,不由得咬牙切齒,面貌猙獰。

    他的話,讓鄭梉王爺、世子和百官無不點頭稱是。

    正月初二,黎皇上朝接受遲來的百官元旦朝拜。

    正月初五,鄭王上奏,寮國不行仁義,屢次犯我邊境,焚我村莊,殺我邊民,掠我財物,要求出兵討伐。黎皇照例恩准。

    正月十一日,鄭王發布詔令,各軍務必整頓軍馬,拴束兵器鎧甲,準備出征。

    正月十二日,南方又有線報至。

    “李賊果然暴虐!”

    看了線報後,自鄭王以下,諸位大人都是眾口一詞的評價。

    “每人每天至少完成兩方土石方的工作量,否則,當日工作視為未完成。且又實行分段包乾制,一人未完成,則一段未完成。每日應完成多少,皆有數量。民夫為了完成工作量,不得不晝夜辛勞。”

    大人們不得不對李守漢刮目相看,我怎麼沒有想到這樣的辦法呢?乖乖得!分段包乾,每天每人應完成多少都有定額!有了這樣的辦法,我看那群奴才們還怎麼偷懶!

    (守漢哭了!你父親的哥哥的!鄭杖你個昏官!老子是提出了按勞取酬,計件給餉,怎麼到了你這裡變成了殘酷壓榨民夫了?我可是一日三餐米飯管夠,鹹魚風雞的隨便吃,油水充足的供給啊!這你怎麼不說了?還有,我的民夫可都是花錢招募來的,雖然說帶點強迫性,可是,一個月一兩銀子的工錢,在哪裡都不算少了!如果不要工錢,可以拿著發工錢的竹牌,到工地附近的市場上,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鹽,布,鐵鍋,刀斧。而且是不論男女老少,不分種族,都可以到工地上乾活,只要你乾了活,便可以在工地上吃飯領錢。然後用工錢買你以前想買買不到,想買買不起的東西。你怎麼沒有看到這些人幹活時候熱火朝天的情景?背著土筐唱著山歌在工地上奔跑的情景?)

    “諸臣工!這裡還有一份密報!大家可以猜猜,裡面說的是什麼?猜中者,朕有重賞!”鄭梉王爺拿起龍書案上另一份密報。

    “敢是南方之民不堪李賊壓迫,有義民在阮家舊部號召下揭竿而起?”有大臣信心滿滿的揣測。

    “莫非是李某的馳道工地爆發瘟疫,死者無數?”

    看著親信們一個個為李守漢設計著一件件倒霉事,鄭梉很是滿意,“眾卿所猜,雖不中亦不遠矣!”

    “李守漢部將王寶,統領之南路軍,同暹羅軍大戰一觸即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07 PM

第八十九章 素林府之戰(上)

    素林府。

    暹羅東南的交通要地,越過大山,南面便是真臘。山間星羅棋布的散佈著很多高棉人和孟人的寨子,在寨子裡,時不時的傳出一陣陣大象的嘶鳴之聲,偶爾會有孩童騎在像背上,在大人的陪伴下去河濱飲水。

    王寶的大營,便在山前的平原上紮下。

    和以往的大營一樣,在營區前面挖掘兩道塹壕和散兵坑,一來可以充當防禦工事,二來便是排水溝。挖出來的紅土,被那些充當苦力的戰俘們夯實,築成五尺高、三尺厚的矮牆。然後在牆上預留出通道,充當出入口。在通道的兩側,築起了炮壘,六門十二磅炮和八門大佛郎機封鎖了衝擊大營的可能。

    土牆的後面,鳳凰營的士兵們監督戰俘砍伐來樹木立起木柵,在土牆與木柵之間,一道寬八尺,深五尺的壕溝裡面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竹籤。挖掘壕溝的土在木柵後面又夯築了一道土牆,一門門小佛郎機被安置在牆上的砲位上,在小佛郎機的旁邊,整整齊齊的排佈著一個個射孔。

    大營的正中,鳳凰營的營旗、王寶的南路軍指揮的大旗在高高的旗桿上飄揚。

    此刻,大旗的主人在營前的平原上觀察著暹羅軍的陣勢。

    鳳凰營的諸位營官和王寶一起,手執黃銅做鏡筒的單筒望遠鏡向對面望去,在望遠鏡清晰的鏡頭里,暹羅軍的情形一覽無餘:

    暹羅軍的陣型排列在平原上,在上午初升的陽光下,如同被染上了一層金紅色一般。在步兵方陣前,近百頭戰像在象奴的照應下一個個進入自己的位置,象背上的竹樓裡,隱約可以看到幾個火槍手的身影。

    為了防禦正面和側面的敵人武器,每一頭戰象身上都披著巨大的鎧甲,長長的象牙上也綁紮著鋒利的長刀。幾個像奴正在低頭為戰象解開鎖在像腿上的粗大鐵鍊,好讓這些龐然大物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能夠盡情奔跑肆意殺戮。

    戰象隊列前面,赫然排列著二十二門大砲,砲手們正在緊張的搬運著砲彈和火藥,苦力們在軍官們的指揮下,費力的調整著火砲的砲口和位置,以便於火砲能夠發揮出最大的殺傷效果。巨大的體力消耗,讓苦力們赤裸著的上半身,在這正月的天氣裡依舊汗水涔涔。

    步兵方陣前,軍官們騎在矮小的戰馬上,舉著同樣的千里眼向這邊望來。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

    士兵們手持長矛,腰佩細長的緬刀,黧黑色的臉上充滿了殺戮慾望,“殺掉這些明人,他們的輜重、錢財,還有曾經是暹羅屬國的真臘,便都是我們的了!”

    “暹羅軍主要裝備有三類武器,長矛,緬刀,火槍,另外便是火砲和戰像作為殺手鐧。”被漢元商號策反的暹羅駐紮素林府的軍官,華人洪差,用手點指著遠處的暹羅軍隊形,一一介紹著情況。

    “對面的將領是誰?”營官彭坤數著暹羅軍的旗幟,詢問著洪差。

    “彭大人,暹羅軍的主將,如果我沒有看錯旗幟的話,應該是窩羅翁,此人是暹羅頌曇王駕前的寵臣加權臣,為人最是奸狡貪婪,此番他統率這五萬暹羅兵、戰象百餘頭,四五千匹戰馬前來,無疑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在窩羅翁旗陣的左側,那一個小陣型,是在大城的倭人義勇隊,此輩皆為倭人在暹羅謀生之人,善用火器、長刀,據聞都是國內戰敗的武士,為了避禍遠來暹羅謀生經商。按照他們的編制,從旗幟上看應該是一備,六百人上下。為首的,便是倭人在大城的頭面人物,津田又左衛門、山田長政兩個。津田是倭人中在暹羅頌曇王面前的通事,也是倭人在暹羅朝廷中官做的最大的。山田,則是倭人義勇的首領,最是能戰。”

    “火砲是在大城的荷蘭人、葡萄牙人幫助鑄造的,火槍兵也是葡萄牙人一手操練出來的,前些年,黑王子便是依靠著戰象、火器將緬軍打敗,這些年,暹羅也是偃武修文,武力廢弛。荷蘭人又同葡萄牙人明爭暗鬥,故而,此番窩羅翁引兵前來,荷蘭人百般推辭,而葡萄牙人,因與將軍在廣南國有舊仇,故而傾巢而來。指揮大人請看,窩羅翁旗陣右側,便是葡萄牙兵的方陣,此輩善於用長矛、用火器。”

    “暹羅軍每戰,必先以火砲轟擊敵陣,而後戰象突擊,待敵陣混亂、奔潰之時,火槍兵上前以火槍攢射,而刀槍兵隨後殺上前。如果敵軍也有戰象的話,便是戰象互相廝殺,火槍手上前。”

    聽完了暹羅軍慣用的戰術,王寶笑了起來,“咱們這大半年,除了對付那些野人寨子,還有真臘的豆腐兵,真正的硬仗幾乎沒有打過,只顧的行軍了,大家今日便放開手腳,大殺一場,也省的近衛營、水師的那些傢伙笑話咱們鳳凰營只會行軍發財,不能打硬仗!”

    自從在順化城下王寶領受了任務,揮師征討真臘以來,幾乎所到之處,真臘地方守軍一觸即潰,抓到了俘虜和獻城投降的官員了解才得知,這些年,真臘一直是處於被暹羅、被阮家輪番虐待的地步,官員、士卒早就習慣了秦來降秦楚來降楚的日子,拼死抵抗?對不起,憑什麼? !

    這樣的攻勢一直延續到了金邊城下。

    金邊是一座古都,全國最大的城市。它位於四臂灣西岸,四臂灣是上湄公河、下湄公河、洞里薩河和巴沙河匯合處,這四條河流在這裡匯聚成一片寬廣的水面,又像四支巨大的手臂伸向遠方。柬埔寨人稱這片水面為“四面河”,當地華僑給它起了一個形象的名字叫“四臂灣”。當時華僑稱之為“金奔”,在廣東話裡,“奔”和“邊”發音十分接近,久而久之,金奔在華語中演變成“金邊”,一直沿用至今。

    原本以為在金邊城下,可以大干一場,不料想,遠遠地就看到了在海灣上停泊著南中水師的艦隊,為首的一條船頭上赫然一個黃金白銀鑄成的虎頭,正是張小虎的水師玄武營前營。

    張小虎給王寶帶來了補給的彈藥和一千新兵,兩個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傢伙,便水陸並進,一舉攻克金邊,可憐真臘王室,連金銀細軟都來不及收拾,便被鳳凰營的士兵俘獲,被張小虎以禮相待的送到河靜去叩見李守漢去了。

    真臘人稱富貴真臘,王城中的殿堂廟宇,往往都是飾以金璧,鋪銀為磚。最是奢華不過。且又有“婦女易得,屋室易辦,器用易足,買賣易為”的說法,入城不到兩天,軍營中便是婦女出入,士兵酗酒,軍紀隱然有廢弛跡象。

    這樣可不行!看著那些不久前還是悍勇無匹的小伙子,轉眼間成了脂粉堆裡打滾的英雄,王寶和張小虎當機立斷,引兵退出金邊,派人北上請守漢派人前來接管此地,王寶引兵西去,掃蕩真臘各地。

    幾場小規模戰鬥下來,大大小小的寨子被拔掉了十幾個,鳳凰營的戰士也恢復到了攻克金邊之前的狀態。但是,在繼續作戰過程中,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

    很多苗人村寨,得知眼前的這支明國大軍的主將是苗家人,軍官、士卒中也有很多的苗家人,立刻前來投軍,要求在軍前出力報效,只要能夠將我們一起納入鳳凰營即可。

    提出同樣要求的,還有諸如景頗人等等。理由也是竟然一樣,“你們營中,有我景頗人(佤人等等)如何我等不能從軍?如何我們便要兩樣對待?”

    這該如何是好?

    留下,最簡單不過,而且,對於征討地方也有大用場。但是,軍餉、武器從何而來?不留,一來兵力不足,二來傷了同族的心。

    “南征路上,有願意歸​​附者,可編為外營,所需武器軍餉,暫行在繳獲中開支。待經過檢驗,確有戰功後,再行正式編練為軍。”得到了守漢的允准,王寶便大膽的收容使用這些部族兵以壯聲勢。

    “敵軍約有鳳凰營之兵萬餘人,中央數千人,應為敵將王寶所部,左右兩翼之兵,陣型混亂,旗號繁雜,刀槍器械不一,應為王寶沿途收容的降兵。”窩羅翁從望遠鏡裡細細的端詳著王寶的軍陣。

    比較暹羅軍的陣容,南中軍的陣型規模就沒有那麼大的氣勢,原因很簡單,沒有那麼多的大象。在軍陣的前沿,是大大小小的四十多門火砲,大佛郎機二十四門,十二磅炮六門,八磅炮十四門。這些火砲,連同營地裡的火砲,是將士們連拖帶拽的從順化城下一路拖曳到此,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水牛。

    砲隊後面,是一輛輛的車,車上只有木架,木架旁似乎隱約可以看到幾個絞盤模樣的東西,車後面,是一個個的木箱,不曉得里面裝著什麼。

    王寶本人和一群軍官乘馬在自己的軍陣前,身後的陣容很是令山田長政驚訝,並不是他印象裡明軍習慣的三疊陣,也不是在暹羅,在廣南國見過的所謂西班牙方陣,而是另外一種陣型。

    軍陣的正面,是幾排鐵砲手,肩並肩的站立在那裡,從南到北約有千餘人,如果是三列的話,便是有四千上下的鐵砲手。在鐵砲手隊列的盡頭,便是一列列的刀盾兵,由西向東縱向排列,戰士們手中的長刀,在陽光下閃動著銳利的光芒。

    刀盾兵的身旁,也就是陣型的最外層,是四列長槍兵,每個長槍手,俱都是身著鎧甲,頭頂八瓣帽兒鐵尖盔,手執被人稱為喪門槍,被倭人稱為最強三間槍的長矛。看看對面的鎧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包鐵鎧甲,外面的陣羽織,山田長政突然覺得,似乎這一仗,不那麼輕鬆。 “但願這些明人,和祖先們說的一樣,外面好看,內心懦弱。”

    “不過如此!”窩羅翁信心百倍,“只需打垮王寶本部數千人,其餘的部族兵,便是一哄而散。”在鏡頭中,左右兩翼的鳳凰營外營兵,雖然也是以百人為一隊,但是無論從軍容、紀律都無法同鳳凰營相比。

    旗號擺動,一名通事躍馬而出,“請明國將軍出來搭話!”

    彭坤看了一眼王寶,王寶點頭示意,他雙腿一夾,胯下的那匹小滇馬不緊不慢的向前跑去。

    幾句場面話,無非是為何犯我疆界,我天朝大軍,以正討逆,汝等不知死活,妄圖螳臂當車,抗拒天兵。

    說完之後,各自回歸本隊,準備作戰。

    “我軍,鳳凰營各部向前九步。彭坤,洪差,你二人各帶一哨火槍兵,分別前往左右兩翼彈壓。命令他們,原地不得妄動,聞令出擊,有敢妄動者,斬!”

    隨著王寶的一聲聲命令,司號官吹響了銅號,揮動旗幟,軍陣中間的鳳凰營整齊的向前邁動步伐,形成了略略突出的格局。從鳳凰營中分出的兩哨火槍兵,則是在彭坤、洪差的帶領下,分別往左右兩翼傳令。

    “開砲!”窩羅翁令旗擺動,砲手們在葡萄牙軍官、軍士的指揮下,緊張的裝填、瞄準。

    “轟!”一發砲彈發射出來。直直的沖向鳳凰營的軍陣。

    一聲悶響,砲彈擊中了一名士兵,那士兵隨聲而倒地,頭顱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砲彈去勢稍緩掠過了兩列火槍手,飛到了軍陣後面在空地上彈跳了幾下滾到一旁去了。

    轟轟轟!方才那一發砲彈顯然是試射,重頭戲開唱了。二十二門砲在葡萄牙軍官的指揮下,分為兩組,一組開砲,一組裝填,炮火連綿不絕。

    每一波次十幾枚砲彈落到陣型之中,連續的兩個波次,造成了十幾個鳳凰營士兵陣亡,三十多個士兵受傷,其中約有半數以上會殘疾。

    “果然是強軍!”對面倭人義勇隊的智慧山田長政死死地盯著砲彈的去處,“居然挨了四十多炮,陣型不亂,不喊不燥。”他回頭看看自己的部下,雖然倭人俗稱強悍,在暹羅也曾經創下不到三百人便企圖發動宮廷政變的記錄,但是,自忖不敢面對如此的砲火打擊。

    兩輪炮火過後,對面的砲聲開始稀疏下來,砲手們命令苦力從後方提來清水為炙熱的砲筒降溫。一桶桶的清水潑灑在青銅砲上,發出一陣陣刺刺的響聲,清水轉瞬間變成了熱氣飛到空中。

    “命令象兵衝上去!”

    隨著窩羅翁的命令被一級級傳遞,戰象們開始在像奴的驅使下一點一點向前移動,越過砲隊陣地後,大象們開始加速,竹樓裡的戰兵也開始為火槍裝填火藥、彈丸,將長矛放在最為順手的位置上,準備在馬上就要到來的戰鬥中大肆屠戮一番。

    大地的地面在幾百條粗壯的象腿密集的頻率敲擊下,彷彿開始震顫起來,戰象們又不時的發出令人恐怖的嘶鳴之聲,彷彿修羅地獄就在眼前。

    “又是這一套!”王寶放下單筒望遠鏡,輕蔑的哼了一聲。 “阮家是如此,暹羅軍也是如此,便沒有點新鮮的嗎?”

    “大人,我們是不是開砲攔截?!”

    “打旗號!開砲!”

    司號官揮動著手中的令旗,砲隊的陣地上立刻發出一陣陣轟鳴,十二磅的大砲率先開口發言,用最為熱烈的語言去歡迎這些龐然大物。

    “回頭可以還給葉少寧象牙了。”王寶看著空氣中砲彈劃過時留下的軌跡,口中不由得有些得意。 “我還得加上利息!”

    在距離不到二里的射程內,正是十二磅炮最為強悍的殺傷範圍,幾頭正面被擊中的戰象頃刻間倒地,身上披著的鎧甲被砲彈擊穿,甲葉子成為了謀殺的共犯。

    兩枚砲彈擊中了兩頭大象的象腿,戰象頓時發出悲鳴,側倒在地,竹樓裡的戰士也是狼狽萬分的倒在地上,正要從地上爬起,迎面又一頭戰象低頭衝上,兩名火槍手登時被戰象踩得血肉模糊。

    如此血肉橫飛人命如草芥的場景,早就看得左右兩翼的外營部族兵一個個心驚膽戰,原來,打仗同打冤家是完全不同的!

    十二磅炮的轟擊令戰象的衝擊勢頭稍稍一滯,也只是一滯而已,在帶隊軍官的喝令之下,戰象們稍稍調整了隊形,拉開間距,排成兩列向前繼續衝去。

    “大人!”看到砲隊拼命的發射砲彈,但是,起到的功效卻是不甚理想,眼見得戰象的前鋒距離砲隊不過百餘步,一名軍官臉色都變了,“不如我帶人上去沖殺一番吧!把砲隊的兄弟們接應下來!”

    “不!”王寶一聲虎吼,“火箭!上油箭!給老子瞄準戰象,射!”

    在窩羅翁眼中,那些車上類似絞盤的東西,充當著高低機和方向機的作用,在操作手猛力的搖動下,火箭的發射架準備完畢,一枚枚火箭被從木箱子裡取出來,迅速的裝填到位。

    這幾年,隨著稻田養魚等技術的不斷推廣,在守漢的地盤上,魚越來越不值錢,魚油便大量的出現了。起初,太平洞兵工廠的人們想利用魚油製成油壇,用來縱火焚燒。但是,當設計想法被守漢得知後,他奇怪的問,為什麼不將魚油熬煮,將裡面的苯提煉出來?再加到猛火油或者輕油中,讓這些油成為半固態的。這樣,以前大家一直叫苦的油火箭在運輸過程中發生滲漏的情況也就不存在了。

    苯是什麼,大家不得而知,但是,聽將軍的總是不錯的。何況,用魚油製造油壇等燃燒物,則是在五代時期就很成熟的技術了。

    於是,有點像人類排泄物的半固態猛火油火箭,便應運而生了。裝油量和威力都大大增加了。

    “點火!發射!”

    一枚枚火箭發出一陣陣的怪叫聲,劃過天際,從砲隊陣地上飛過,嚇得砲隊的兄弟們比面對戰象的衝擊還要恐懼。 “娘的!是哪個傢伙在老子們背後用這個?想要害死老子們啊!”

    火箭發射的密集程度,顯然遠非火砲所能比擬,第一輪火箭發射後,在戰象衝擊的道路前,便形成了一道火牆,若干堆的小火連接成了一道火牆,在地上熊熊燃燒。戰象們猛地收住了腳步,它們試圖要搞清楚這些跳動的火焰是從哪裡來的。

    “嗖嗖嗖!”第二輪的發射接踵而至,這一輪發射,目標便是戰象的隊形。幾枚火箭更是落到了戰象背負的竹樓上,頓時燃起了大火,竹樓裡的戰士們來不及逃跑,便被油火箭擊中,發出一陣陣如同厲鬼一般的慘叫。背上發生的變故自然影響了戰象的心情和戰鬥的勇氣,幾頭背上燃起大火的戰像開始左沖右突,試圖摔掉背上的危險,不停地與周圍的大象戰友們發生碰撞,衝擊,戰像上的戰士們開始慌了,他們試圖駕馭住戰象,讓它們先暫時離開這烈火煉獄。

    “大佛郎機!換霰彈!”趁你病要你命,指揮砲隊的軍官顯然不是一個充滿愛心的動物保護主義者,做不到到高速路上攔阻運輸犬類動物的事情來。

    砲手們迅速將裝填著八枚比核桃略小一些的霰彈子銃裝填,“開火!”

    一百九十二枚霰彈,在火藥的幫助下,迅速的撲向百步之外,正在烈火中掙扎的戰象,噗噗聲不絕,一陣陣的悶響,大約不到二成的霰彈穿透了披甲,鑽進了戰象的身體。

    幾頭戰象吃疼不過,竟然一聲狂暴的嘶鳴之後,人立起來,兩條粗大的前腿落下後,將幾名從象背上逃下來,正在慶幸的士兵當即拍成肉餅。

    當砲手們還沒有來得及將子銃取出,更換新的子銃,第三輪的油火箭成為拍死戰象最後一絲意志的兇手。

    火箭還在空中沿著自己認定的軌跡向前飛行,戰象們已經從復雜的戰場諸多的聲音中敏捷的分辨出這最要命的聲音。

    在頭像的帶領下,所有的戰像一個狂吼,轉身逃向出發的地方,他們認為那裡是最安全的。

    “火候夠了!”

    王寶的令旗擺動,三列火槍兵,肩背火槍齊步向前。

    “派人通知左右兩翼,待命出擊!”

    戰象們繼續瘋狂的向本陣逃去,轉眼間,已經逃過了砲隊陣地,大象們還是很清楚,這些巨大的筒子是會噴射出火焰和可以致人死地,哦,不,致象死地的大鐵球,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擦著砲隊陣地的邊緣,戰象們向本陣奔來。

    “快!隊形散開!給這些傢伙讓路!”看著迎面奔來的龐然大物,聽著竹樓裡的士兵發出的不像人聲的慘叫,窩羅翁也是心驚膽戰。幾頭戰象背上的竹樓已經傾斜在一旁,士兵們在高速狂奔的戰象身上哭喊著,幾個士兵甚至被甩出了竹樓,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象背上的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不住的發出淒厲的求救聲。他們的同伴,被甩到地上的後果,他們都看到了,剛才還在談笑風生的人,轉眼就變成了一堆血水,一攤爛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08 PM

第九十章 素林府之戰(下)

    幾個起落之間,戰像已經衝進了剛剛開始疏散的隊伍之中,頓時,肉體衝撞發出的一陣陣悶響,人的骨骼被踩碎發出的聲音,人在瀕死之時發出的哀鳴之聲,不絕於耳。

    幾十頭戰象帶著滿身的血肉碎塊,戰甲的邊緣還在向下滴著鮮血,巨大的長牙上挑著幾個還在求救呼喊叫疼的士兵,穿透了暹羅軍的陣型,向背後的大本營素林府城逃去。

    “快!快!重新列陣!”

    窩羅翁顧不得檢點死傷人數,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他眼睜睜的看著對面的砲火不慌不忙的發射,一顆顆砲彈飛向了自家的砲陣地上。

    那些用來橫行暹羅、震懾野蠻人、為暹羅帶來無數利益和榮光的大砲,在南中軍的砲火中如同玩具一般,被那些橫衝直撞的砲彈撞起,飛到半空中。

    面對著密集的砲彈,青銅鑄就的火砲尚且如此,那些砲手的血肉之軀便更加脆弱。實心彈裡夾雜著更小的霰彈,一枚枚大小同花生米彷彿的霰彈,對付沒有披甲的砲手,似乎沒有任何難度,轉眼間,上百個砲手便發現身上多出了幾個孔洞,隨即倒地不起。

    “我的砲!”窩羅翁心裡如同刀割油烹一般,這些炮和砲手都是花費重金鑄造、並聘請西洋教頭訓練出來的。掃蕩蠻人村寨、鎮壓造反部族,都堪稱利器。如今,卻在南中軍的砲火反擊下,一輪炮火便損失殆盡。

    這個仗,不好打!

    山田長政倒是沒有關心砲隊的死活,他只是死死地盯住了對面的那些步兵。

    作為一個浪人團體的首領,山田從小便聽多了前輩們關於海對面那個國家軍隊的傳說。有的說,那支軍隊軍紀不動如山,攻則如霹靂閃電,動於九天;戰則拼死向前,雖金銀滿地,目不稍瞬。也有人說,對面的軍隊不堪一擊,只是仗的人多勢眾,才能作戰。如果單打獨鬥,則一個武士可以完敗數十個明國士兵。

    可是,眼前這支似乎還不是那麼純粹的明國軍隊卻有如此的氣勢。

    每一個人的步伐都同整個隊伍的步伐一致,如同一道移動的城牆,緩慢而又整齊的壓了過來。正面的鐵砲手們,左手壓在腰間的皮帶上,防止上面的子藥盒子胡亂動。右手則是隨著步伐整齊的擺動著,千百人的手臂一同擺動,煞是整齊好看。

    彷彿這些人的步伐被一個個看不到的線繩牽引一般,步伐整齊,擺臂一致,連鐵炮都是一律的斜背在身後,槍口在左肩肩頭隱約看得見。

    “是魔法?是妖術?”沒有什麼戰陣經驗的津田低聲驚呼。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是倭人最熟悉的戚家軍,號稱部伍最為嚴整,也要行走十幾、二十步便要調整步伐,而眼前這支軍隊,卻在單調的銅哨聲中緩緩的壓了過來,如同洪水烈火一般。

    漸漸地,洪水的隊伍行進到了砲隊陣地的邊緣。

    南中軍的隊伍越過了自家的砲兵陣地,將砲兵的兄弟們嚴嚴實實的包裹陣型中間。一聲銅號聲嘹亮,所有的人止住了腳步。

    “預備用槍!”隊伍裡,營官、哨官、隊長、甲長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將長官的命令傳下去。

    “嘩啦!”

    “嘩啦!”

    響聲不斷,長槍兵將靠在右肩上的長矛取下,火槍兵們將斜背在身後的火槍轉到身前,將各自的武器立在眼前。

    “火槍手!拔掉槍頭帽!裝填子藥!”

    火槍手們開始向槍內填充火藥,用通條搗實,然後將彈丸放入,再輕輕的搗一下,確定彈丸已經同火藥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大人,我們怎麼辦?”一個剛剛彈壓完快要崩潰士兵的軍官,湊到窩羅翁馬前請教方略。 “再不下決心,士兵們就要垮了!”

    看著對面正在整理武器的南中軍,窩羅翁咬咬牙,“讓這些該死的奴才衝上去!同眼前這群明狗攪在一起!我就不信,明人炮火犀利猛烈,刀劍拼殺,血肉相搏,還是我們強!”

    很快,在軍官們的喝罵和皮鞭之下,暹羅軍的隊伍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朝著對面南中軍的隊列前進,漸漸地,步伐開始加快,從正常步速變成了快走,從快走變成了小跑,從小跑變成了跑步。 “快!衝上去!衝上去,他們的火砲和火槍便沒有用了。”

    勒馬站在三排火槍手身後五六步遠的王寶,冷冷的看著對面衝過來的人群。 “蠢貨!”他從牙縫裡迸出了兩個字給對面的敵手。

    “準備射擊!”

    第一列的火槍手聞令立刻取捷徑右腳向後邁出,蹲姿舉起手中的火槍。一名伍長低聲的告誡身邊的火槍手,“沒事,照著訓練時一樣打就是了。”

    在他們身後的兩排火槍手們,同樣是舉起手中的槍瞄準,等待著命令。

    看著手執刀槍的暹羅兵越跑越快,越來越近,隊形已然開始出現了混亂,他們臉上的五官清晰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手上因為過於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已經隱約可見。

    “敵人距我七十步!”

    “正是火槍的最佳射程,開火吧!”

    王寶淡淡的命令著。

    負責第一輪火槍手的軍官興奮的將手中的長刀猛力向下揮動,“開火!”

    “砰砰砰!”一連串的槍聲在人們耳邊炸響。

    第一排火槍兵射擊結束後,原地站立,清理槍膛,重新裝填火藥、彈丸。

    在排面指揮官的口令中,第二排火槍兵上前,在暹羅兵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瞄準幾十步以外的暹羅兵,又一次的扣動了扳機。

    兩次的射擊,讓暹羅軍的衝鋒勢頭略略停滯了一下,但也只是停滯了一下而已,少頃,在軍官們的吶喊和皮鞭之下,士兵們再一次揮動著緬刀長矛向前向前撲來。

    “傳令下去,一波停歇,一波衝上,一波預備,務必要讓這些明人知道我大暹羅軍隊的厲害!”端坐在像背上的窩羅翁用單筒望遠鏡觀察了前面的戰事後,略帶著些冷酷的吩咐著。

    “王寶所部精銳全在中軍,讓進攻的部隊,務必想辦法引誘他的中軍出擊,而後左右兩翼突擊,擊潰他的那些雜兵。令潰兵衝擊他的主陣!”

    說話間,第三排的火槍手也已經射擊完畢,整個王寶的中軍軍陣,因為採取徐進射擊的戰術,已然同左右兩翼相比,突出了約有十餘步,形成了一個突出部。

    一片火藥發射後形成的白色煙霧,瀰漫在火槍兵的上方,阻礙了射界視線。

    最前排的火槍手們顧不得檢查戰果,急忙站在原地為自己的火槍清膛、上子藥。

    “不錯,三排槍過去,至少暹羅兵死傷了三四百多人。”看著前沿的戰績,王寶表示比較滿意。

    “大人,據細作說,暹羅兵善於肉搏,善用火器,我看,在這南中地面,敢在我軍面前說善於此道的,便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王寶的近衛隊隊官黃一山也在一旁湊趣。

    “你,不好,馬屁的拍。”另一個隊官,一個傣族小伙子炎龍,用不太流利的漢話打擊著黃一山。

    “誒!暹羅人的戰像是他們的殺手鐧,這樣厲害的武器都不能在我們面前走上一個回合,區區的暹羅軍又算得了什麼?”

    “細龜,”炎龍明顯有些說不過黃一山,他叫著黃一山的外號,“對面的暹羅軍,有,五十個一千那麼多人,還有三四千匹馬,我們,就是去捉,也是要費些力氣,何況,他們,是人?!”

    幾個人正在斗嘴,遠處的暹羅軍又一次的怪叫著衝了上來,這一次,比較前三次的規模都大了許多。

    奔跑的人群之中,大大小小的認旗有數十面之多,旗下,身披著戰甲的軍官們在馬上揮舞著戰刀,大聲吆喝著什麼,想來無非是用重賞鼓勵士氣之類的話。看得出了,這一次,暹羅軍是下了本錢了。

    “命令我軍左右兩側的長矛手、刀盾兵上前,長矛兵在前​​,刀盾兵在後,護住火槍手。”放下手裡的千里眼,王寶命令司號長。

    三陣銅號響亮,兩面旗幟搖動。

    在火槍手兩翼列隊嚴正等候命令多時的長矛兵刀盾兵,迅速而又整齊的向前奔跑,百餘步的間距,不過十幾個呼吸之間便趕到了。人們迅速的將隊伍列在整個軍陣的前方,這樣,從三面將軍陣包裹起來。

    “預備!”

    “殺!”

    一聲整齊的吶喊,站在最前面的長矛手們將肩頭的長矛取下,斜斜的舉向前方,剎那間,整個軍陣的三面彷彿一隻巨大的豪豬,展開了尖利的毛刺。在他們身後,第二輪、第三輪的長矛手,則是將長矛持在手中,隨時準備刺出。

    長矛兵之後的刀盾兵們,則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所有的人在隊官的命令下,將盾牌放在地上,右手持刀坐在盾牌上休息,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轉眼之間,暹羅軍已經衝到了南中軍陣前,暹羅兵猩紅的嘴唇,猙獰的面貌,已經可以看到清清楚楚,站在第一列的長矛手,似乎還可以聞得到一陣陣魚腥味道和檳榔的味道。

    “殺!”正面的長矛手們挺矛殺去,頓時間,喪門槍的威力又一次的得到了驗證。

    “噗!”

    “噗!”

    “噗!”

    暹羅兵身上那簡陋的鎧甲,根本不足以抵禦三棱槍尖的衝刺,血花紛飛中,慘叫聲連綿不斷。喪門槍的槍尖刺入體內,穿過肌肉組織,使得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最前列的二百餘個暹羅兵在轉眼之間便倒下了將近一半。

    然後,暹羅兵手中的長矛、緬刀等武器也給南中軍添了不少傷亡,蠻悍的士兵在長矛刺入身體的那一瞬間,也將手中的緬刀向對面的長矛手刺去,達到以命換命,我死你也死的目的。

    幾個身手不錯的暹羅兵,揮舞著手中鋒利的緬刀,在幾桿喪門槍的攢刺中格擊招架,為首的一個留著短短的髮髻的小軍官,用手中細長的緬刀磕開一支刺向前胸的喪門槍,腰肢很是靈活的一閃,順著喪門槍刺來的方向揮刀揉身而上!

    那長矛手眼見得一張獰笑著的臉,在自己面前迅速放大,緊接著,便是一陣寒風撲來,“完了!”他下意識的將雙目一閉,“死了!反正老子也殺了不少人,田地也夠吃了!”

    那暹羅軍頭目,一擊得手,迅速尋找下一個目標,揮刀直奔側面的長矛手,以期為後面的人打開一個口子,用手中的長刀,在喪門槍的死角之內,展開一場淋漓盡致的快意屠殺。

    “殺!”側後方,一聲低吼,一根喪門槍帶著風聲狠狠的刺了過來,那暹羅兵頭目,用猩紅的舌頭舔舔嘴唇,又一次的故伎重演,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動手中緬刀猛力向槍尖砍去,隨著這一刀的去勢,整個身體也隨著刀鋒旋轉。

    “好刀法!”

    遠處觀陣的倭人義勇頭目山田長政,不由得由衷讚歎,“此人雖是暹羅蠻夷,但是刀法中卻有我扶桑劍法的精要,難道說與我扶桑有些淵源?待到此戰後,少不得要與此人攀談一二。”

    且不說那山田在腦子裡起了結交此人的意思,單說此人。眼見得又要一擊得手,那頭目不由得裂開大嘴笑了起來。 “大人有交代,斬殺了明國軍兵,身上的盔甲衣服財物都歸本兵所有。我殺了兩個了,這個。。。。”

    正在胡思亂想中,眼角的余光中,一支閃著寒光的槍尖,正在他前進的道路上高速行駛。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兩個高速前進的物體在一條線路上相遇,會是什麼結果。

    “噗!”

    一聲悶響,喪門槍的槍尖透體而出,鮮血在身體的兩側大量噴灑而出,有側面上來的長矛手,恨此人殺戮同袍,兩三根喪門槍紛份刺進他的身體,幾個人合力,一聲“去!”硬生生的的將一具屍體從陣中拋擲而出!

    很快的,長矛手的隊列在軍官們的指揮下,做了一點調整,第一列長矛手保持原位不動,第二列位於第一列長矛手的側後方。第三列的長矛手則是正對著第一列的背影。這樣一來,無論暹羅兵如何突進,始終要面對著兩三支喪門槍的夾擊;在這樣的夾擊下,能夠突破陣列的,幾乎不可能是人類。

    很快,暹羅兵的長槍兵也衝擊到了陣前,雙方開始用長槍對刺。除去長槍的槍桿長度,槍頭的形制之外,這種對刺便是毫無技術含量,如果說有,便是槍手出槍的速度和耐力,可以確保他的生存。

    雙方的槍手都在咬牙堅持著,手中的長槍不停地送出,刺入人體,略微旋轉一下,拔出,再一次的送出。有許多的槍手在沒有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中便被人刺中倒地不起。

    相對而言,南中軍的九轉鋼製鎧甲要比暹羅兵的強上數倍,裡面又是一層竹甲。兩層甲胄護體即便是被刺中,也是受傷不重,而暹羅兵就不同了,本身的槍桿就比南中軍手中的喪門槍略顯短小,身上簡單的鎧甲被喪門槍的三棱槍尖刺穿後,幾乎都是透體而過。

    南中軍陣中一通鼓尚未敲完,暹羅兵便已是一聲發喊,丟下手裡的刀槍旗幟轉身向來的路上逃去。

    “快追啊!你怎地不追上來?”在巨大的戰象背上的窩羅翁,眼見得自家軍兵逃回,南中軍卻沒有追殺的跡象,不由得有幾分著急。

    在他的戰象身後,兩個龐大的暹羅軍陣型,已然等候多時,只待南中軍發起衝擊後,便從兩側發起攻擊,將王寶的本陣同兩翼的部族兵分割開來,就算不能一舉殲滅,也要擊潰這支囂張的明國軍隊。

    但是,當潰散的暹羅軍隊逃出百餘步,卻沒有看到南中軍銜尾追殺的部隊,只是看到有人在方才交戰的戰場收拾著戰死者的遺體,救治著受傷的士兵,絲毫沒有追殺的意思。

    “再衝上去!”

    這一次,窩羅翁不再保留預備隊,他將兩部預備在王寶出擊後左右夾擊的部隊一股腦全部投入到了衝擊的隊伍裡。 “一定要破開敵人陣型!”所有的軍官腦子裡都是這道命令。

    方才,窩羅翁以作戰不力,臨陣潰退的罪名斬殺了三十名軍官,並將首級巡示各營。

    “拿槍來!”王寶伸手示意,旁邊的護衛急忙遞過他平素用慣了的那柄喪門槍,王寶在手中揮動幾下槍桿,呼呼聲在人們的耳邊掠過。

    “黃一山,炎龍。”

    “標下在!”

    “你們兩個平日里總是吹噓自己是這鳳凰營中騎術最佳之人,今日,我便給你二人一個展示本事的機會。一會兒,我這裡號砲響起,你二人便各領一百人乘馬。各自攜帶旗幟,只管向暹羅兵後方衝去,待到了其陣營後方,便大肆鼓譟,只管高喊'我大軍已經將爾等包圍,棄械跪地者免死!''同是明國人,自己人不殺自己人!'辦成此事,我便上書將軍,在鳳凰營中編練馬隊,你二人便是馬隊營官!”

    炎龍、黃一山滿臉喜色,各自領命挑選人馬不提。

    王寶從戰馬上翻身跳下,整理了一下鎧甲,將身上披著的青黑色披風脫下,免得耽誤了稍後的搏殺。

    在衝擊的隊列裡,倭人義勇的十字架旗幟在一眾佛菩薩的旗幟中顯得分外耀眼。旗下,津田又左衛門顯得有些緊張,“山田君,我們當真要去與明人拼命?”

    “當然,不拼命,怎麼顯得我等的價值?”

    手中握著家傳寶劍的山田長政,頭也不回的悶聲回答了津田一句。

    倭國義勇的鐵砲手和葡萄牙人的火槍兵、暹羅軍中的火槍手一樣,被集中到了隊伍的正前方,窩羅翁準備效仿南中軍的戰術,用火槍大量殺傷敵軍之後,鼓舞一下低迷的士氣,再讓使用冷兵器的部隊沖上去。

    很快,雙方的隊伍接近了。

    很是令窩羅翁奇怪,在他所有的火槍手還遠在百餘步外,南中軍的火槍手們便開始放槍,雖然只是十幾、二十幾個人,卻也讓神經高度緊張的暹羅軍火槍手們跟著放槍,引發了葡萄牙人、日本人的大為光火。

    “媽的,不會用火器就不要用!”

    窩羅翁做了一個讓他後悔不迭的部署調整。

    “火槍兵退後,長矛兵、刀盾兵向前!一個波次一個波次的不停衝擊,直到擊潰、擊穿明國軍陣為止!”

    也許是王寶的部隊到了再而衰、三而竭的地步,竟然長槍兵在暹羅軍長槍兵的攻擊下,開始緩緩的後退,雖然還是整齊有序,但是,退卻卻是很明顯的。

    漸漸地,在整個南中軍軍陣中,略微突出的王寶本陣,開始向後退去,逐漸的與相鄰的兩翼部族兵陣營平齊,並且,本陣也開始有一個整齊的方陣,緩緩的變成內凹的陣型,並且越來越明顯。

    兩翼的那些新投順南中軍的部族兵,禁不住這樣的恐怖局面,不由得有些嘩然,但是,在彭坤和洪差的強力彈壓下,斬了十幾顆人頭在那裡,整個陣營又恢復了穩定。

    不過,窩羅翁此刻倒也顧不得這些衣甲混亂,器械不齊的雜兵,他只是一鼓作氣的擊穿王寶的本陣,然後,聚而殲之!

    漸漸地,王寶的陣型在暹羅軍的壓力之下,開始變成了一個彎月形,約有三四千暹羅軍的精銳在鳳凰營的陣前奮力拼殺著,眼睛裡噴射著屠殺的慾望,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的戰友,哪怕是剛剛為自己擋出了對面刺來的那一支喪門槍,後面的暹羅兵也會利用這短暫的一瞬,奮力刺出一槍,殺死對面的南中軍士兵。

    所有的士兵都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敵人,渾然忘卻了兩翼。此刻,暹羅軍的突擊部隊,已經被鳳凰營呈半月形包圍。

    被幾個護衛死死攔住的王寶悻悻的將長槍插在地上,跳上馬背,向南北兩個方向望去,在喊殺聲的掩護下,南北兩側鳳凰營的四千火槍手和二十幾門大佛郎機已經運動到位。

    “發號令!開始殺豬!”

    讓暹羅人恐怖的景象爆發了!

    在他們正在歡慶,馬上就要擊穿鳳凰營那似乎越來越不堪重負的陣型的時刻,在進攻部隊的兩側,突然響起了震天介的槍砲聲。

    大佛郎機全部換裝霰彈,比大拇指略小一些的霰彈,一個子銃裡裝三十枚,一炮響起,完全可以擊穿整個暹羅軍進攻的隊形。

    在半月形包圍圈的兩個頂端,各有四門大佛郎機,和四百名火槍手,他們的任務很簡單,“紮緊口袋口!”

    第一聲炮,是從南段響起,八門大佛郎機發射的幾百枚彈丸形成的金屬流,如同巨大的鐵掃帚,將正在奮勇前進的暹羅士兵掃倒在地。進攻的隊形迅速混亂起來,士兵們本能的開始向北側跑去,試圖離那些要命的彈丸遠一些。

    但是,當人們剛剛蝟集到北側的時候,北側的砲火也響了起來。

    在佛郎機更換子銃的間歇,火槍手們則是在甲長和隊官的指揮下,開始打靶活動。

    “好好地打!難得有這樣的實際打靶訓練機會!”一名甲長指揮自己的部下對著試圖衝擊佛郎機砲的十幾名暹羅兵打出一個漂亮的齊射後,美滋滋的訓斥著手下們。

    “主啊!難道你拋棄了你的信徒了嗎?”一名葡萄牙軍官恐懼的看著不遠處的屠殺,不住的在胸前畫著十字,火槍被他扔在了他的腳下。

    “明軍!明軍!”

    “天哪!天兵!”

    人們還沒有從火器屠殺的驚愕中甦醒過來,後面又傳來一陣陣的驚呼,整個暹羅軍的軍陣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數百面明軍的紅色旗幟,上面一隻翱翔天際的鳳凰在砲火硝煙中驕傲的看著眼前這群惶惶恐懼的人。

    密集火力殺傷的效果摧毀的是暹羅人的身體,而且只是一部分人的身體,但是,雖然佛郎機砲只打了三個子銃,火槍手們每一個人至多打了四發,卻已經讓暹羅人陷入了崩潰的邊緣,來自背後的危險,則是令暹羅軍精神徹底垮掉的最後一擊。

    逃!離這些可怕的傢伙越遠越好!

    “就這樣完了?”窩羅翁在像背上有些癡呆,有些恐懼,在他的高度上,從佛郎機剛剛出現在進攻部隊的側後,他就意識到戰局不妙,但是,還沒有來得及等他做出調整,南中軍便已經開始了大屠殺。

    一直在擔任預備隊和側翼警戒任務的刀盾兵們,終於得到了一個施展的機會,一個個右手揮動著四尺長的絕戶刀,左手舉著硬木包鐵皮的盾牌,從南中軍的兩翼向暹羅軍殺來。如同一頭飢餓的野獸,轉眼間便吞噬了幾百暹羅軍。

    “大人,請大人上馬!暫時回素林府城,從長計議!”一名親將示意象奴命令大象跪倒,揮手命人牽過馬來,“請大人上馬!”

    但是,此刻再走,還能夠走得脫嗎?

    “大人有令!斬首一級者,賞竹牌一個!斬首三級者,立刻編入大營新兵隊!殺!”兩翼的部族兵,在彭坤和洪差的鼓動和指揮下,如同一股末世的洪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守漢自起兵之日起,便在南中軍中規定,斬首一級賞銀一兩,如今更是漲到了斬首一級,賞銀十兩。但是,隨著地盤的擴大和各個工場的投入生產,這個規定也悄悄的發生了變化。

    最起碼,在率師遠征的鳳凰營中,這個規定便成了斬首一級,依舊賞銀十兩,或者是代表賞賜十兩銀子的竹牌一枚,憑藉這個竹牌,可以在隨軍商隊中購買相當於一兩銀子的貨色:鐵鍋、布匹、綢緞、鹽、糖、刀斧等等不一而足。這樣的賞格,在部族兵中頓時一片嘩然。

    “殺!”

    “棄械跪地者不殺!”

    “明國血脈者不殺!”

    喊殺聲與不殺聲在戰場上交匯。

    “山田君,我們怎麼辦?”身上血污斑斑的津田又左衛門恐懼的看著衝來的部族兵浪頭,他聽到了這些短髮紋身的傢伙口中吆喝的是什麼,他從心底不願意變成這些蠻族的鐵鍋和其他獎品。

    “我們死傷二百餘人,已經不可能再打下去了!打白旗吧!我們向天朝大軍投降。”

    大明天啟五年正月二十日,鳳凰營主將王寶率部戰於素林府,斬首八千,俘虜近三萬。敵酋窩羅翁率部欲入素林府城,不料城中火起,有數百華人兵士起而內應。敵酋不敢入城,繞城而過。

    素林府遂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0 PM

第九十一章 大棒之後是甜棗

    “這兩個混賬東西!”

    一陣陣的怒吼聲從簽押房中傳來,伴隨著吼聲,還時不時的有書本、賬冊之類的東西碰撞到牆壁上的聲音,茶杯等瓷器甩到地上粉碎的聲音讓門外當值的護衛和丫鬟們一個個都知道了這百合瓷是真正的薄如紙、聲如磬。

    這聲音駭得他們俱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屏住呼吸,唯恐一個不慎,惹到了裡面的那位爺,給自己找來麻煩,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有機靈的丫鬟,悄悄的跑去給管家太太送信,“大人不知道為何在書房里大發雷霆,不曉得是誰惹到了他!您還是快去看看,莫要氣壞了大人的身子。”

    很快,腹部已經有些隆起的鹽梅兒,和正在她房中說話的李秀秀,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來到了簽押房或者說是守漢的書房院落外面。

    聞訊趕來的,還有福伯和長史官李沛霖二人。

    四人在門外略微商量了一下,以福伯為首,鹽梅兒其次,李家兄妹殿後四人魚貫而入。

    整個簽押房內,似乎剛剛遭到了一次颶風的洗劫,各種圖紙、賬冊、文書,被丟得到處都是,放眼望去,讓人沒有落腳的地方。

    “守漢,這是為何?”

    “大人,何故如此?”

    “相公,誰惹你生氣了?”

    “大哥哥,你怎麼了?”

    李沛霖倒是猜出來了幾分端倪,他俯下腰,撿起掉落在門檻上的一本賬冊,藍布製成的封面上紅色籤條上寫著天啟五年江南各府縣屯堡開支明細字眼。這樣的賬冊在守漢的這間書房裡到處都是,顯得屋子裡沒有一點的書卷氣,倒是錢糧氣味十足。

    踩著一地的碎瓷片,李沛霖將那本賬冊放在了原本它該呆的地方——靠牆的一面大櫃子裡,順手將玻璃櫃門關好。 “主公,暹羅大城王的求和使者,我已經安頓到了館驛了。這是他的國書。”

    發洩完心中的火氣,守漢也冷靜了許多,看到懷孕的鹽梅兒一臉關切緊張的目光,心中所有的不快都被丟到爪哇國去了!哦,不對,爪哇國離這裡也不算遠,應該是丟到佛郎機去了。

    蔡婆子見狀,連忙點手招呼幾個不識字的婆子進來收拾屋子,打掃滿地的碎瓷片。 “所有有字的紙,都要放好。”

    守漢命人在廊下上桌椅,扶著鹽梅兒,在秀秀羨慕的目光裡,攙扶著未來的母親坐下,讓初春的陽光灑在母親的身上。

    陽光下,鹽梅兒的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和充沛的幸福感。試問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丈夫能夠做到守漢這樣?

    五個人在守漢的示意下坐在了一起,秀秀扶著鹽梅兒坐在一起,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未來的夫婿和兄長、名義上的父親。

    “相公,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脾氣,發脾氣可不好,氣大傷身。可是前線哪位大將打了敗仗?”

    守漢一臉苦笑,“要是打了敗仗,我也不會發這麼大的火。沛霖兄也在這裡,你問問他,如今可有前線的敗績?”

    “日前接到的前線軍報,我軍水陸兩師齊頭並進,陸路的鳳凰營王寶所部,以降兵為前驅,新附部族兵押後,鳳凰營本部督導,自正月二十日擊破暹羅軍以來,一月內連破七座城池,如今烏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等與真臘接壤所在,俱為將軍所有。目前大軍已抵達呵叻城下,不日即可攻下此城,打開通往大城的門戶。”

    “王寶又打了勝仗了?!”

    “水師的張小虎統帶,率領七艘砲船,於暹羅灣海面大破暹羅水師,擊沉敵船三十一艘,俘虜敵船五十七條,各級將佐官吏水兵砲手二千餘人,眼下攻克毗鄰暹羅灣的叻丕府、芭達亞等地,並遣砲船於湄南河口巡航,封鎖奸狡小人偷渡的通道。”

    軍報說的這許多地名,鹽梅兒一時也搞不清楚,但是,想來一定是地盤很大,或者位置極其重要。否則,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也不會在戰報上特意註明了的。但是張小虎為什麼要派砲船在湄南河河口巡航,這就有點讓人費解了。

    “哥哥,張小虎那廝為什麼要佔領這兩個地方?”

    說話間,有人取來了地圖,秀秀急忙在地圖上找到了芭達亞和叻丕府這兩個地名,用一根春蔥般的手指點指著這兩個地方。

    兩個地方一東一西,隔著暹羅灣遙遙相望,北面不遠便是湄南河的入海口,這些年在守漢身邊,鹽梅兒也多少有些熏染出來,“相公,這張小虎佔了這兩個地方,這不就是登堂入室,隨時可以沿著湄南河打到大城去同王寶會師?”

    “是的,我發愁的就是此事。”

    “王張二位將軍發來的軍報裡,都在請示何時發起對大城的攻擊?'為主公再添一枚王印!'”

    幾個人聽沛霖說到這兒,不由得發出陣陣笑聲,只不過,福伯是捻著鬍鬚微微笑意,鹽梅兒略有得意之色,只有秀秀則是一陣銀鈴灑向四方。唯獨守漢自己,是一陣陣苦笑。

    葉琪攻克了順化,將阮家的大小印信數十枚全數繳獲呈交,其中便有阮家受封的郡王王印,雖然說只是黎氏朝廷冊封的,但大小也是一個王爺的印信。這讓諸位將領們都起了好勝之心。

    不久,在攻打占城的戰役時,率先突入城垣的張小虎所部便直撲王宮,面對肉坦出降的占城王,第一句話就是,“把你的王印交出來!”

    大概王寶的戰績同這二位比起來,似乎就缺少這樣一枚印璽了。所以,王寶直言不諱的在軍報裡提出要為主公再添一枚王印,以供少主日後嬉戲把玩之用!

    李沛霖連忙給守漢製造了一個話題,以轉移這種令他有幾分尷尬的局面。

    “主公,那暹羅王派來乞和的使臣巴頌·乍崙蓬,已經被禮房安天虹安置在了館驛,包中辰的執法處,牛千刀的統計室也都派了人在他們左右。屬下等人要求一個主公的示下,對於暹羅,是戰還是允和?”

    “嘿嘿!來求和?帶了什麼求和的禮物來了?”守漢見鹽梅兒起身離座更衣去了,而秀秀和一群丫鬟婆子也都陪伴前往,便露出一副賊忒兮兮的表情。 (有沒有送美女過來?有沒有送人妖過來表演節目?)

    “哦!那使者帶了金銀若干,另有白像一頭,據說可以跟隨音樂起舞,端的是吉祥之物。”

    “除了這個呢?”守漢有點洩氣。

    “似乎還有些象牙、犀角、豹皮之類的特產,使者說,只要主公賜和,他們願意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就這些?”守漢徹底覺得失望了,“媽的,要不是準備不足,擔心腳步邁的太快會扯到淡,老子早就讓你大城王室變成人妖表演團了!”

    “有白象?還會跳舞?”蹦蹦跳跳的秀秀聽到這話,更加興奮了,“大哥哥,帶我去看白象好不好?”

    “秀秀!”看到幼妹如此的在守漢面前撒嬌發嗲,沛霖作為兄長自然要呵斥幾句。

    “相公,你方才為甚要發那麼大的火氣?”落座之後,鹽梅兒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詢問丈夫發脾氣的根由。

    “王寶所部正規軍一萬人上下,又有新在真臘、暹羅邊境地區收容的各部族兵三五萬人,素林府一戰,降兵三萬上下,加在一起便是十萬人,要說這許多的兵馬,拿下區區一座大城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又有張小虎張小六子的水師在海上策應。”

    “但是,攻取城池容易,守住便是難上加難。”到底是福伯,不僅了解守漢,同時他的資格也可以讓他能夠在守漢面前說話較為隨意。

    原來如此!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這一來,連鹽梅兒都明白了,只要秀秀還在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幾個人,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李沛霖心中雪亮,自己的這位主公,一心要打造一個類似於秦一樣的政權,從中樞到州府,直到各處鄉鎮,要做到如臂使指,運用自如。那種士大夫、豪紳共同治理的天下,卻不是他想要的。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政事堂,已經開辦了數年,培訓了數千人,這些人被分到各處村寨屯堡,或是村長、甲長,或是教諭,或是巡檢,嚴格的執行著守漢頒布的各項法條、命令,推廣著各種新技術,組織人員開墾荒地,種植各類作物,開挖溝渠,鋪設道路。

    “主公,可是因為政事堂拿不出那許多的基層官吏?”沛霖這句話,進一步將問題明確。

    “宗兄,不錯。你飽讀詩書,熟知歷朝故事。當年鐵木真和他的子孫,起兵征討四方,不過數十年,滅金、滅花剌子模,滅西夏,滅大食,滅大秦,滅宋。佔地之廣,兵鋒之盛,前所未有。可是,你看,如今卻哪裡還有蒙元天下?”

    “我太祖高皇帝起兵討伐胡虜自不必說。那蒙元的諸多汗國卻也不存於世上,試問原因何在?”

    “我太宗皇帝在世之時,有元駙馬帖木兒者,稱雄於河中,兵強馬壯。泰西各國,紛紛到大帳納降,稱子稱孫之國,如同過江之鯽。試問,今日的帖木兒帝國何在?”

    那蒙古帝國,帖木兒帝國,都是在開創者死後不久,各部便開始分崩離析,甚至互相攻伐,爭奪大汗之位,這段事情,久在遼東與蒙古人、女直人作戰的李家自然很清楚。

    “那元駙馬帖木兒病故之後,幼子與長孫爭位,引兵互相攻打,國家遂由強變弱,直至最後滅亡。”

    “宗兄,果然博學,但是,你卻有所不知,那帖木兒的子孫,便是我們海對面天竺的莫臥兒帝國的開創者。子孫延綿,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

    “大哥哥,你快說,他們為啥那麼快就完了?”

    秀秀聽得有些索然無味,吃了一口點心,開始催促守漢說出謎底,倒是一旁的李沛霖似乎有了一點心得。

    “主公,可是因為那蒙古鐵木真、帖木兒諸輩都是以兵馬取勝,佔領一地之後,依然交由當地貴族酋長治理,便如同我大明之土司一般,一旦兵馬不再強悍,這些有馬上得來的天下,便瞬間消失殆盡?”

    “不錯,昔日漢高祖劉邦便說過,馬上可得天下,但是絕對不能馬上治理天下。這話,換成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要建立穩固的基層政權,這塊土地才會最終屬於你!”

    “嗯,便如同墾荒,固然可以長刀大斧甚至一把大火將荊棘夷為平地,但是如果要變成良田,則是要彎下腰去,勤勤懇懇的耕作才是。”福伯也明白了。

    所以,王寶和張小虎的這個戰績徹底打亂了守漢的戰略部署,他原本是打算先北後南,解決了寮國和鄭家之後,政事堂培養了可供使用的村長數量,再行南下之舉。但是現在,這兩個人已經是打到了人家的都城。

    看看如何為此事收場吧!

    鹽梅兒很是識趣的起身離去,倒是秀秀,還是饒有興趣手托香腮想繼續聽下去,看看眼前的這幾個男人怎麼處理這棘手的問題。

    “秀秀,你去陪你梅兒姐姐去,她身子不方便。”李沛霖開口將妹子打發走。開玩笑,他絕對不能落下一個外戚和內宮聯合起來的印像給守漢和福伯。

    “王寶攻占的地域,約有數万里之多,其中山區佔大多數,山高林密不說,且土人眾多,如果硬是要吃下去,怕是要準備不少於萬人的政事堂學生。 ”

    在地圖上量了量地域,守漢皺起了眉頭。這一帶正是呵叻高原地區,這裡屬於半乾旱農田地區,夏季極乾旱,雨季非常泥濘,不宜耕作。 “就算是開墾,也一時半會兒見不到效果!”

    而張小虎佔據的南部地域就要另外的一番特點了。

    暹羅人口中的昭披那河,便是湄南河,正好流經於此,向南進入暹羅灣。且不遠處便是馬來半島,對於著名的滿剌加,守漢可是仰慕已久了。 “有糧,有可以造船的木材,再有了滿剌加這樣先天地理位置極佳的通道,比北部山區的原始森林可是強多了。”守漢暗自咽了一下口水。

    “主公,您的意思是棄北而取南?”看著守漢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大城以南地區,李沛霖開始揣測這位年輕的主公的心思。

    “可是這一帶,雖然地勢平緩,土地肥沃,但是,河湖港汊縱橫成網,加上每年的雨水大,容易造成河水氾濫,怕是開墾起來不那麼容易啊!”

    “福伯,這一帶約有五萬里上下,如果讓您選,您是要北部的山地,還是要這南部的水田?”

    北面與真臘相連,在地理上連成了一片,但是地理、交通和自然環境較為惡劣,更要命的是,如果要徹底的佔領這樣的地區,如守漢計算的那樣,怕是要準備上萬的村長,其中可能要有幾千人的傷亡,因為要同山林中的土人部落有接觸和摩擦、戰事發生。

    相比較起來,南部的環境就要好許多。不僅地勢平坦,適於開墾耕作,更有陸路與真臘連接,有水路可以用船隻運送各類補給和人員。

    “如果是我要選,我自然也是要選那南部的。但是,前線王寶那裡,卻如何安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1 PM

第九十二章 外交與實力

    柏威夏寺。在真臘被稱為PreahVihear,而在暹羅人口中叫做KhaoPhraViham。柏威夏寺與真臘的其他廟宇的不同之處,她坐落於海拔達到550米的扁擔山脈懸崖之上,整座寺廟建築氣勢磅礡、震撼。最早開始建造帕威夏寺的是吳哥王國第四位君主耶索華曼一世(YasovarmanI),他在公元889年登基後即策劃在扁擔山脈建造一所聖寺,最後選擇了柏威夏現在所在的懸崖上。當時的人們認為這是一塊福地。但柏威夏的建造屢經波折,一共用了200多年才建造完成。正式完工約在1152年。期間吳哥王朝經歷了13位君主,一直在​​不間斷的建造該寺。儘管一直以來皇室內部鬥爭不斷,對於興建聖寺的願望從未改變。

    柏威夏寺的建築風格與吳哥窟相似。這個寺廟分佈在長800米,寬400米範圍的峭壁上,四面有長長的階梯上下。在第一層和第二層之間,甬道兩旁有28米長的雕龍,古剎圍牆內還有七個石池。柏威夏寺每層都有山門和圍牆。山門屋角翹起,上面是精雕細琢的花紋。圍牆具有濃烈的吳哥窟式風格,曲線環繞。整個建築呈褐紅色,在綠蔭和藍天白雲的背景下,古樸壯美。

    擺在禮房主事安天虹面前的,便是這樣一座寺廟。

    “可以答應把這座廟給暹羅人,我們北線打下的土地也可以歸還給他們,但是,南線地區,要聽我們的。”

    湄南河以那空沙旺為界,以北為上游,以南至河口為下游,下游地區便是著名的湄南河平原,這里高溫多雨,水網密布,每年定期氾濫的河水,讓這裡的土壤深厚、肥沃。

    守漢的眼睛冒著綠光,盯住了這塊面積大約五萬里的平原,當然,還有馬來半島。

    “但是,為了彌補我們的損失,兵馬、錢糧、槍砲,暹羅進出湄南河的貨物,我們有收稅權。”

    “另外,為了我軍車駕撤軍方便,暹羅必須提供勞動力和錢糧,修建從大城、呵叻城、到烏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等與真臘接壤所在的道路。”

    “為了補償我軍水師的損失,暹羅每年應向我軍提供造船木材若干,不得少於製造六艘兩千料船隻之數。超出部分,我軍可適量給價。暹羅必須對此類物品免稅。”

    “暹羅王必須繳出原有王印,到呵叻大營叩見王寶將軍。同時,我南中將軍府會重新頒發王印與暹羅王。”

    “我軍在暹羅停留期間,全部糧餉由暹羅國庫支出。”

    。 。 。 。 。

    安天虹的腦海裡不停的浮現著一個個南中軍提出的苛刻條件,“這些條件,暹羅能夠接受?除了我們撤走北方的軍隊,被佔領的土地還給他們。”他一陣搖頭苦笑。

    但是,安天虹的性格決定了,只要是自己認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下去。這個從他一開始和守漢辯論儒家教義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用守漢的話說,他比較軸。

    所以,這次和暹羅使者談判的差使,責無旁貸的落到了他這位禮房主事頭上,

    “蠻荒小邦之臣,見過上國老爺。”使臣巴頌·乍崙蓬很是謙卑的向安天虹叩頭行禮。一口流利的官話,讓安天虹大有好感和意外。

    “貴使怎地說的如此好一口官話?”見禮已畢後,安天虹一面是好奇,一面是盤桓。

    “大人有所不知,小臣本是華冑,祖上是跟隨三寶太監下西洋的,本姓陳,為了在暹羅謀生方便,才改了名字,起了當地的名姓。不過,小臣未曾一日忘記自己為天朝後裔,每日都給祖先牌位上香。”

    “不僅小臣如此,下邦中華冑眾多,大城府​​中,每逢集市,官話此起彼伏。當日王寶將軍在素林府,也是感念於此,才對敝國將士網開一面的。”

    乍崙蓬,或者是陳倫的話,三分假七分真。說漢語的人多,暹羅華僑多,這是安天虹早就知道的,並且守漢自己也心中明了。但是,守漢也清楚,在中華民族在海外的僑民中,絕大多數都保留著民族的傳統和文化習俗,只有在泰國的華人華僑被當地同化了。

    “對於這樣的國度,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對付。”這是守漢給安天虹的指示。他可不願意以後有什麼你不信他信,明不拉英拉之類的事情出現。

    幾句客套話說完,兩個人開始進入正題。

    “大人,下官受敝國國王委派,特來請罪,懇請將軍能夠俯允敝國求和之請。兵連禍結,生靈塗炭。漫天的諸多佛菩薩都是於心不忍的。”

    陳倫的話說的頗為悲天憫人,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會起同感,但是,倒霉的是,他遇到的是安天虹,此公已經是李守漢的鐵桿追隨者。如今,以河靜為中心,在江北地區,有了幾十所小學堂,在冊讀書的各族娃子有一萬四千七百多人,這些娃子們讀書識字,學了守漢推廣的六藝,走出學堂,或是繼續進入政事堂讀書,接受村官教育,或是被各個工坊招去做預備匠師,學習冶金、化工等諸多墨家之學,但是,俱都是衣食無憂,前途似錦。

    試問,有哪個先生不盼著自己的學生有出息有前途?

    更何況,這幾年,眼​​見得河靜從一個蠻荒小鎮,變成繁華大城,這裡面也是有自家的一份功績。

    他的思想已經悄悄的被李守漢給改造了,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的儒生了,而是有點法家和縱橫家的味道。 “我管你是不是生靈塗炭,只要我的治下百姓合適就可以了!”

    “這個自然,我家將軍也是一副菩薩心腸,又是上天眷顧的人物,自然要議和的。喏,這便是我家將軍親自審閱定稿的議和條件,如果能夠答應,本官便可上報將軍,請他下令,王寶、張小虎二位統帶、指揮,停止攻打大城的行動。”

    厚厚的一疊議和條件文本,擺放在陳倫面前,晃的他有些發楞,“這許多的條款?莫不是要讓我暹羅萬劫不復?”

    “一、割讓呵叻府(包含)以北、以東土地,割讓湄南河下游直至河口的土地。。”

    “二、賠償軍餉一千萬兩白銀,二百萬兩黃金。或用等價物品充抵。”

    “三、徵集民夫、提供錢糧修築上述兩地區道路,以供我軍行動方便。”

    “四、為了彌補我軍在此次戰事中的損失,我軍有權對通過湄南河進行貿易的貨物徵收稅賦。”

    。 。 。 。 。 。

    “這分明是要滅我大暹羅啊!”陳倫恨恨的將手中的罷兵條件文本丟在桌案上。

    “我暹羅雖然僻處南方,卻也受聖人教誨,且又有佛祖保佑,自古以來,便是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今日下官來此,不過是我國國王,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刀兵四起生靈塗炭,不惜委曲求全,實乃捨身飼虎的慈悲為懷,卻不想,貴軍的胃口不亞於猛禽餓虎。下官也無妨了!大不了刀斧油鍋,倘若不死,少不得北京城裡走一遭,聖上面前告一次御狀!”

    他站起身來,正了正衣冠,一副昂然面對屠刀的正氣凜然神色。

    安天虹看到他這副神情,也不發作,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貴使,何必如此?我家將軍曾經說過,兩國實力相當時,外交便是外交。一國實力強大時,實力便是外交,而對實力弱小之國,外交便是實力。貴使如果覺得今天我們提出的罷兵言和條件與你們相差過於懸殊,可以先回館驛,派人快馬,哦,如果需要上奏貴國國主,我們可以提供快船。待稟明貴國國主後,由他定奪。不過,要快些,下官等得,只怕前線的將士們,南中的百姓們等不得。”

    “來人。”安天虹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好,這百合瓷可比江西瓷還要貴重的多,一旦損毀了,可是要讓自己的腰包肉疼不少。 “送客!”

    坐在土人抬著的轎子上,乍崙蓬,或者是陳倫心中不停的回味安天虹說的那些話,雖然很是赤裸裸,缺乏聖人教化之後的仁義道德,但是,在戰場上講究仁義的,似乎只有一個身死國滅的宋襄公而已。從將軍府禮房出來,沿著去館驛的街道,陳倫很是近距離的觀察了一下河靜府。

    這時候正是上午最為忙碌的時刻,商舖都進入了營業的高峰期,從港口到商埠的道路上,土人或是人背肩扛,或是用板車裝載,大件小箱的貨物如同流水一般,在俗稱燒灰的水泥路上川流不息。同陳倫熟悉的那些暹羅苦力或者平民不同,這些土人苦力,​​雖然汗流浹背,卻是面帶笑容,臉上洋溢著一種特殊的神情,對,是一種對生活的期待和滿足感。而不是那種麻木和渾渾噩噩。

    “實力,外交,外交,實力。”陳倫口中不停地咀嚼著這兩個詞彙,忽然,“轎子怎麼不走了?!”

    “回稟大人,前面有巡檢攔路設卡,那條往館驛去的路有軍馬錢糧過境,所以禁街了。”一名從人在轎子外低聲回答。

    嗯?這倒是個好機會!一直在前線那些武人的口中聽說南中軍如何如何,那些粗鄙武夫的話如何信得?還是要我等這些讀書人親眼所見,親身見聞才能作數。 “把轎子往前抬,本官要仔細的看一看這南中軍的軍容如何!”

    在巡檢設立的卡子前,陳倫的轎子挨了無數的白眼和指責從人群中擠到了最前面,巡檢們的身後,一條大路已經被空了出來,平日里顯得窄小逼仄的路面立刻變得寬闊了許多。卻原來這條路也是有兩丈左右,只是平日里人來車往過於頻繁了。

    “來了!來了!”人群一陣騷動,指著遠處的一匹快馬。

    馬上的騎士背後背著一根認旗,上面很是明顯的繡著一個在雲天中翱翔的鳳凰,手中高高的擎著一面大旗,正是鳳凰營的報捷信使。

    他身後二十餘步,兩匹戰馬疾馳而來,馬上的騎者正是南路軍指揮王寶的兩名近衛隊官,黃一山和炎龍。兩人手中各自舉著一根竹竿,竹竿上高高挑著一塊白布,上面淋淋漓漓的用巨大的字寫著“我軍攻克呵叻城,獻馬報捷!”

    兩人的身後,是似乎一眼望不到頭的馬群,在百餘名鳳凰營士兵的驅趕下,蹄聲如雷,沿著大路而來。看著這些馬匹,陳倫有發呆,這些馬,分明便是窩羅翁北上時攜帶的那些馬匹,想來是全數被王寶俘獲,成為了南中軍的戰利品。

    “大人,這些馬匹全都是我們的!有幾匹馬彷彿是呵叻城中駐軍的。”陳倫的從人低聲向他稟告。

    “我知道!”

    他沒有好聲氣的訓斥了從人一句。

    一馬生風,十馬生雷,千餘匹馬從街市上經過的聲勢可想而知。看著這些原本是自家的馬匹,卻成了別人耀武耀威的工具,聽著耳邊一陣陣歡呼叫好聲,陳倫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味雜陳。

    終於,馬匹全數過完,巡檢們卻仍然沒有打開卡子,從人上去打聽,卻被巡檢告知,“別著急,一會還要過兵。你們要是有什麼急事的話,可以從別的路口繞一下,咱們河靜就是這點好,條條大路都是通的。這可是將近一萬新兵,可是要一些辰光呢!”

    聽到這話,陳倫有些光火了!這南中難道不是大明天下嗎?怎麼能夠讓士大夫給兵卒讓路?身邊的土人用一種很是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那就如同在看一個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人。

    “難道,難道!這南中將軍府,竟然暗中行的秦制度?士大夫也要為軍兵讓路?”

    既然一時半會過不完,索性陳倫便帶著幾名從人從看熱鬧的人群中擠出來,到了路口的一家“潮江春”酒樓之上,這裡,正是經營潮汕口味的。喝早茶的人們正在那里高談闊論,談論的除了生意,農桑,便是遠方的戰局。

    在二樓上,塞給了堂倌一塊碎銀,央他找了一個臨窗口的位置,陳倫坐下要了一些腸粉蝦餃鳳爪之類的茶點,等著遠處的兵隊過來。

    “如今我們的老學長們,最次的也都是一保之長了,管領著數百口人,不知道以後我們會如何?”

    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幾個身著青色細布長衫的年輕人,圍在一口大砂鍋旁,一邊喝著熱氣騰騰的砂鍋粥,一邊高談闊論。

    “看現在的勢頭,主公至少還要再擴大地盤才行。如今每月從各地入境要求墾荒的閩粵兩省移民,已達二萬戶上下。按照大人的墾荒標準,去九龍江的,每戶(不少於一個壯丁)就可以開墾五十畝​​土地。”

    “每月兩萬戶,每戶五十畝,便是要一百萬畝,不對外開疆拓土,上哪裡去找這許多的田土?”

    陳倫點手叫過堂倌,悄聲詢問,“他們吃的是什麼?”

    “哦!這位先生,您大概是從外地剛到河靜吧?!這是我們潮州人的吃法,將海鮮、魚生、雞、排骨等物根據喜好個放在砂鍋中,同米粥一起熬煮,最後,喝粥吃肉。您也來一份?”

    “在下也是一個饕餮之徒,有如此美味,自然是不能免俗的,不知那幾位小哥是做何種營生的?”

    “他們啊!?政事堂的學生!今天恰逢是旬休之日,幾個相好的便一同上街來逛逛,到小店喝茶。您莫要小看他們,現在是學生,過些日子魚躍龍門,就是一村一寨,一屯一保的首領人物。”

    堂倌的一席話,說的陳倫不由得汗毛倒豎。有眾多的移民田土的要求,又有經過培訓的村長,漫說是區區的一個暹羅,便是當年最為強悍的緬甸,不是都無法抵抗如同洪水一般湧來的南中軍移民。

    “照他們的那個,也給我來上一鍋。”打發走了堂倌,陳倫開始心中忐忑起來。這次來河靜向李守漢求和,暹羅頌曇王的意思是,只要保留王室和官位,便是將暹羅洗劫一空也沒有關係,反正又不是沒有被緬甸人洗劫過。但是務必要讓南中軍撤出呵叻府地區,那裡的戰略意義,對於暹羅而言,就如同燕雲十六州對北宋的意義。

    居高臨下,一旦有戰事發生,南中軍的滾滾鐵流怕是一夜之間就能夠抵達大城城下。

    至於說賠款,犒賞三軍,入京問罪之類的事情,暹羅王室都有考慮。甚至什麼肉坦牽羊,銜壁輿棟這樣的事情都想到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南中軍竟然提出了這樣的一堆要求。

    “這大城其實號稱是永不陷落,其實,我看也是簡單的很!”旁邊桌上,一個滿臉都是疙瘩的學生高聲說出他的看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3 PM

第九十三章 不平等條約的雛形

    “那你說說,你覺得該怎麼打?”他的同窗們在一旁湊趣。

    “如果我是前敵的指揮,王寶將軍、張小虎將軍的角色,我便充分利用大城府的地形。此城在三條河流匯合的一個島上建成,我軍的水師便可逆流而上,在河面最寬處停泊,以炮火封鎖河面,杜絕外援進入城內。”

    “同時,水師與陸上的兵馬匯合,互相以炮火支援,在河面最窄處搭建浮橋,以期在大城城下建起立足之地,就算不能,也可以用浮橋來阻斷敵人外逃之路。”

    “而且大城鼎盛之時,也號稱居民百萬,我封鎖了對外的通道,城中長不出糧食,庭院裡沒有肉類魚蝦,街道上也不會有油鹽醬醋,要燒柴也只能拆房子,長圍久困也是一個辦法。”

    。 。 。 。 。

    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想法層出不窮,聽得陳倫有些腦脹,他不得不承認,而且這些政事學堂的學生並不同於普通的紙上談兵者,連氣候後勤士氣什麼的都考慮進去了。經過這些人的一番分析,似乎大城府的陷落也是指日可待了。

    “哢哢哢!”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聲音由遠而近,不大,但是卻充滿了力量和氣勢。

    “來了!來了!”樓下傳來一陣陣騷動。

    正是那一萬新兵過來了。

    這一萬人,正是三月前進入河靜,接受壯丁訓練的那些移民和已經到了成丁年齡的原有人口,其中還有不到二成的土人少年。

    隊伍以營為單位,每一個營千人規模,每一個營又分為十個方陣。行動起來,百餘個方陣綿延數里。

    每個方陣前,是掌旗兵高高舉起該部所屬的營旗,之後數十名極為彪悍的長槍兵緊隨其後擔任護衛。護衛後面又有數十面旗幟和號手、鼓​​手之類的,掌著鼓號。

    之後的各個小方陣便是以百人為單位,十個人為一排,十排為一個方陣。或是手持長矛,或是肩扛火槍,或是腰間佩著四尺長刀,手中舉著厚木製成,蒙著鐵皮的巨大盾牌。陳倫大略看了看,火槍兵同長槍兵、刀盾兵的比例大概是在四成、三成、三成之間。

    難得的是,隨著號角聲,似乎所有的兵士,都是同時邁出一隻腳,跟著在同時邁出另一隻腳,且除了持盾、握矛、持槍的手之外,另一隻手的擺動竟也是一個頻率,一個幅度。手臂同衣物鎧甲的摩擦聲,一陣陣的腳步聲,竟然讓陳倫渾身有些發顫。

    “這是修羅惡鬼!”

    篤信佛教的一名從人,嘴唇顫抖著說出了這一句話,就再也沒有說出什麼。

    他的話,讓陳倫深以為然,如果不是妖法,那麼,南中軍用什麼手段訓練出來的如此精銳?而且聽旁人講,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一定是妖法!

    “此非人力所能及也!”他仰天長嘆一聲,“王!氣數!劫數啊!”

    待隊伍過完,整個街市恢復了往常的喧囂和嘈雜,陳倫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大人,大人!”從人們將滿滿一鍋放了排骨、母雞、扇貝、螃蟹的砂鍋粥喝完,也不見陳倫有什麼動靜。 “我們是不是也回館驛去?”

    “不!吩咐那幾個轎夫!抬我去禮房!我要接著同安大人談和約的!”

    在將軍府下人的眼裡,東跨院的三進院子,戶房、兵房、工房、營務處,以及負責培訓保長的政事堂,便如同一台構思精巧,動力強勁的戰爭機器一般。

    兵房秉承將軍的旨意,做出戰略部署,提出兵器錢糧的需求,營務處負責調動軍馬,戶部則是調撥錢糧補給,工房打造軍器火藥。然後政事堂將一批批經過系統培訓的保長們送到各地主持工作,用不了多久,一片心開闢的地區便打下了將軍府的印記。

    一道道命令從這裡發出,一批批錢糧軍器根據這裡的指示調撥到各地,成為在前敵廝殺的子弟們肚內的食物,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換來的是廣袤的地域,無數的良田。

    如今又獲得了一場大捷,眼見得,暹羅的大片土地也要歸屬在將軍府的旗幟下了。

    負責報捷的黃一山、炎龍二人,此刻卻沒有在大街上的耀武耀威。兩個人將八瓣帽兒鐵尖盔放在地上,頭壓得很低,跪倒在守漢的面前。

    “起來吧!你們是功臣,又是押運繳獲的軍馬的,一路勞頓辛苦了。”

    守漢溫言撫慰這這兩個鳳凰營的悍勇之士。

    “你們都是好樣的,二百騎就敢去沖擊暹羅軍數万人的大陣。先聲奪人,為大軍的勝利打下了基礎。”守漢開始歷數黃一山和炎龍的戰功,“前後共計斬下了首級二百餘顆,你二人果然是我南中軍中的虎賁之士。”

    兩個人聽主公如數家珍一般的說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由得咧著大嘴一個勁的傻笑,自己不過是統領一隊人馬的隊官級別的人物,雖然說領的是鳳凰營的近衛,但是畢竟官卑職小。眼前這位,可是南中軍數万軍馬,數百萬百姓的最高統帥,能夠從他嘴裡聽到讚許自己的話,這比什麼獎勵都要來的讓人興奮。

    “你二人此番押運來的馬匹,我也有了安排,王寶在軍報上對你二人大加讚揚,說你們有騎將之質,這樣,我南中你的馬隊也要開始組建,你們有沒有興趣去下寮,一邊養馬,一面訓練馬隊?”

    “主公提拔,屬下自然萬分的願意,只是王寶將軍眼下正在前敵,且又是身染重病,我等此時離開,。。。。”炎龍沒有黃一山想得複雜,聽到黃一山說出了內心的擔憂,急忙點頭附和。

    “無妨事!你們抽調出來,我從近衛營中抽調一哨人補充到鳳凰營中,再下一個劄子,讓鳳凰營的近衛隊擴編為鳳凰營近衛營。這樣一來,你們的老部隊,不但實力不會受損,相反還有些加強。你二人以為如何?”

    提拔了兩個有功將士,開始進入正題。

    炎龍從內衣裡很是費力的掏出一枚鑰匙,黃一山則是將盔甲卸去,從前胸上摘下一個木盒,讓炎龍和營務處的會辦陳天華驗過了木盒上面的火漆,才打開了木盒,取出了裡面王寶的軍報。

    看了幾頁,守漢便揮手命令黃一山和炎龍到外面先行吃飯休息,其餘的人留下來商談。兩個人自然知道,主公要和大佬們商量一下軍國大計,這些事,不是我等這個級別的人能夠參與的。

    “王寶病了!軍中疫病流行!攻克呵叻城也是鳳凰營的作為。新附各營中十停中病倒了三停。俘虜的降兵差不多倒了一半。此番攻打呵叻,幾乎全部是鳳凰營的兵力。”

    守漢極其簡單的幾句話,讓幾位重臣臉上的表情立刻從歡喜變成了嚴峻。

    “那豈不是北線攻勢勢必要停下來?”陳天華從用兵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錯,王寶也是也如此說的,他用他當年在山林中打獵採集時得來的經驗說,作戰如狩獵,如採集,先求不敗,求穩當,再求全勝,如不能全勝,便要想法子獲得最大、最多的獵物。”

    這一點,倒是和守漢的想法一致,如果不能將一群獵物一網打盡,那也要盡可能多的獲取收穫。換句話說,就是利益的最大化。

    “主公,這幾日暹羅使者始終纏著安大人,已經明確的條款有如下幾條。”

    暹羅繳出王室及各級官吏印信,到大營中重新領取印信。暹羅願意選送王室美女或官吏、貴族之女到南中和親。願意每年奉送造船木材,同意南中在湄南河口設卡收稅,同意南中各色貨物進入暹羅時免收稅款。

    “眼下,糾結的所在,就是王寶佔據的北部地區,地位過於重要,必須交還給暹羅,此其一。賠款數額過於巨大,暹羅王拿不出這許多的款項金銀,此其二。湄南河下游歸我所有,暹羅也有一些顧慮,擔心此地離大城太近,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意思。此其三。”

    “第一,賠款數額不能減少。但是可以採取折中額辦法,分期付,或者用暹羅的山林、礦產、土地抵押。他暹羅王可以將北方的土地抵押給漢元商號嘛!讓漢元商號替他賠軍餉。兩家商量一下條款,具體多少年的抵押期。第二,我要他的湄南河下游,我也不白要,我把在真臘邊境的柏威夏寺給暹羅。以便他們弘揚佛法。”

    守漢輕描淡寫的一番話,聽得在場的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還能夠這樣搞?

    主公你還能更加的沒有節操嗎?

    拿別人的東西,來換取別人的土地?

    用別人的土地,來當做典當品在自家的商號裡借錢,作為賠償的軍費?

    “第三,他們必須承認,馬來半島,一直到滿剌加的土地,是我大明舊港宣慰使司的土地,是我大明自古以來的領土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北部地區抵押期間,他們的軍隊可以駐紮在北部,但是,我漢元商號的護衛隊,也有權對這一地區進行監督管理。”

    “我南中居民,有權力在暹羅各地經商、貿易、採礦、砍伐等經營活動,在此過程中,享受暹羅貴族待遇。所有經營收入,暹羅不得收取稅賦。”

    “為了體現我們天朝大國泱泱上邦的氣度,我們將用低於市價一成的價格,向暹羅出售我南中的各類物品,包括鎧甲刀槍火藥。幫助他們保衛自己的領土不受緬甸人的侵擾。”

    “除了將北方地區作為抵押物外,為了確保我們的利益不受損失,我們要求對暹羅的對外貿易、財政系統、稅收系統進行監管。”

    “為了體現我天朝上邦對暹羅的恩澤,我們將對暹羅王室的統治地位進行保護,如有內部的奸臣、權臣,外來的敵人試圖改變暹羅王室的統治,那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我們要出兵恢復暹羅的正統秩序!”

    。 。 。 。 。 。

    守漢想到哪里便說到哪裡,盡可能的回憶一下腦海裡各個不平等條約的精髓部分,聽得在場諸人眼裡冒出一陣陣狂熱的火星,原來,強搶豪奪,還可以這麼冠冕堂皇的?看來,主公不光是深通莫家之道,對於法家和縱橫家的那些厚黑之術,也是深得其中三味啊!

    不過,當安天虹將守漢的意圖要求做了一番整理之後,用駢四儷六的文字說出來,聽得陳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時而興奮莫名,時而垂頭喪氣。

    “確保我們暹羅的統治,幫助我們抵禦北方的侵略?這個好!”

    “賠款數字不能減少,但是可以分期付,計算利息,這個?可以向王稟明情形。請王定奪。”

    “向我暹羅低價出售南中各類物品,但是不得收取稅賦?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這到底是苦口良藥,還是包裹著蜜糖的砒霜,陳倫不敢去往下想,他只能依照自己的權力和安天虹繼續談著一些技術上的細節,比如說是選拔宗室之女還是王公大臣的女兒,亦或者是在民間廣選美女送到河靜府來。

    另一方面,搭乘著往前線運送藥品的快船,陳倫派出信使前往大城,向頌曇王稟明這裡的一切。並寫成了詳細的奏摺,條分縷析的將南中軍提出的各項條件的利弊逐一分析,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乍崙蓬無能!喪權辱國!”

    任何一個政權裡,都有這樣的矛盾分歧,有所謂的主戰派,主和派,中立派的區別,暹羅也不例外。

    “爾等是里通外國之輩,一心要賣主求榮!”

    “我等是里通外國,賣國求榮?我倒要說你們是空談禍國,誤國誤民!”

    “南北兩個方向的百姓,官吏、潰兵紛紛湧進大城,試問,這些人如同受了雷雨打擊的小鳥,如何能夠展翅飛翔?”

    “此輩家園被毀,正是一心求戰、復仇心切之時,民心可用,南中賊千里遠征,已是疲憊不堪,且細作來報,軍中疫病流行,正是我軍大舉​​反擊之時! ”

    朝堂上開始了無窮無盡的爭吵。最終結束這樣的爭吵的,不是頌曇王的權威,而是一個消息。

    “報!”

    “有緊急軍情!”

    “講!是什麼緊急軍情?!”

    “大城以北四十里有南中軍遊騎探馬出現,似有窺探我軍防務之嫌。”

    “大城南路,有南中軍砲船出現!如今正在四鄉大抓民夫,準備拉縴拖過淺灘,直抵大城城下!另外,砲艦後面似乎有大批的船隊,遮天蔽日而來,船上有無數軍馬槍砲!”

    頓時,如同給炙熱的油鍋灶下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朝堂是一片安寧與祥和的景象,方才主戰的人一個個站立的姿勢就是南中軍的甲長們也挑不出毛病來。而主和的人們,倒是有幾分趾高氣揚,“看!我就主張不能打,打是打不過的!沒有前途!”

    倒是方才一直不發言的中立派人士們開始有了動作。

    “湄南河從來沒有明人大船駛入過,就算是那些來往貿易的福船,似乎也遠不如南中軍的大船,他們是如何進入這一片水域的?”

    “回稟大人,據砲台的士兵回報,似乎有英吉利人的船隻為他們在船隊前引水!登岸的軍隊,打的旗號是南中軍近衛營字樣.”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那英吉利人、荷蘭人、葡萄牙人,都是在暹羅、在大城久做貿易。此輩紅毛夷人,善於操作船隻,對於湄南河、大城周邊的水域,怕是比暹羅當地人還要熟悉一些。

    那近衛營據說更是南中軍中的精銳,當日強渡靈江,便是頂著阮家軍的砲火前行,戰力最為凶悍。這些傢伙,千里迢迢的從安南海運前來,難道說到我暹羅,到大城城下來游山玩水的不成? !

    主戰派和​​主和派的態度立刻就如同蹺蹺板的兩端,一個極其高漲,另一個低沉到了極點。

    “王!天朝大軍已經是兵臨城下了,且又說了,保全暹羅王室,只是要些軍餉、犒賞之類的財物,北方的土地,荒涼蠻野,正好可以抵押給漢人的商號,來換取錢財,暫時支應過去,以緩解國庫不足。至於說事後的償還,我們只要在那些賤民頭上加些稅賦也就是了。更何況,天朝大軍也說了,願意和我們展開貿易,賣給我們武器刀槍火藥,幫助我們抵禦北方的緬甸人。臣下愚見,還是速速派人出城與天朝大軍接洽,告知對方,我們願意接受全部條款,如今正在清點府庫,選擇美女,請他們不要誤會,不要攻城便是。”主和派從各個角度勸說頌曇王接受議和條款。

    “王!臣下和乍崙蓬一樣,都是華人,也都有家人從事商賈之事,咱們不妨從商人的角度來分析一下利弊得失。”倒是原先的中立派,依舊在這種紛繁複雜、兵臨城下的情況下,為頌曇王分析著情況。

    “小臣仔細研讀了乍崙蓬送來的議和條款,無外乎三大部分,權力、錢財、商貿。權力,所謂的華人享受我國貴族同等權力,這是虛好看,大多數華人在暹羅都過的不錯,經商、做官者比比皆是,便沒有這個條款,也差不多都是比那些賤民強得多。至於說北方與南方的土地,北方呵叻府,依舊是我暹羅的,只不過是暫時抵押出去而已,南方的那些土地,皆為沼澤灘塗,一場洪水過後儘成澤國,明人願意要,便給他們便是,只是要折算一下賠款,算是我們賣給明人的。”

    (注:這一時期,暹羅也是實行嚴格的等級制度。)

    “至於說錢財,如果大軍攻城,城池一破,所有的子女玉帛,自然是盡數歸了南中軍所有。然,議和條款上首先便說了,保護我王室江山萬年。便是要些賠款、地盤也是值得的。”

    “最要緊的,便是商貿。臣下家中,頗有子弟與南中有生意往來,其地大興工商,有鹽糖布瓷酒肉油等物,又有九轉鋼生產,每一物皆是大利,如若照議和條款所說,照市價低一成出售與我等,便是轉手賣給泰西各國商人,也是大有利益啊!”

    “所以,以臣看來,南中軍所要的,無非是些虛的,只有些金銀算是實物。別的都只是禮儀之爭而已。至於說承認那些土地是明國的,便承認就是,只要我暹羅。。。。。”

    “報!據報!南中軍以​​三天一斤鹽的高價僱傭民夫,已有數千人前往,無數的火砲糧草輜重車輛被從船隻上卸下,蜿蜒不絕,正向北來! ”

    前哨的軍報流水價報來,一條條消息,震得朝堂上袞袞諸公頭暈眼花。

    “王!”主戰派也好,主和派中立派也罷,都將目光投向了高坐在黃金寶座上的頌曇王。

    半晌,從寶座上飄下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便是偉大如黑帝納臘萱也有屈服於緬甸的事,何況我等與天朝?方才鄭大人說的不錯,天朝大軍不是為了滅我暹羅而來,恰如嚴父教誨幼子一般。又有幫助我暹羅抵禦緬甸之承諾,有此,我等便可高枕無憂矣!”

    “傳旨,封存各處印信,送往天朝大營。”

    “傳旨,清點各處府庫,準備犒賞天朝大軍。”

    “傳旨,各公主、各王公大臣之女進行造冊,以備挑選。”

    “傳旨,城頭之上,懸起白旗,打開城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4 PM

第九十四章 大城條約的簽署

    看著南中軍浩浩蕩盪渡河北上的隊伍,在城頭上觀察動向的頌曇王君臣一行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王!”那位為頌曇王分析利弊得失的中立派華人大臣鄭召,跪地叩頭不已,“恭喜我王,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方才臣下前往南中軍大營繳納印信,那位近衛營的營官鄭安華將軍言道,此次前來,便是接應北邊部隊南下回師。不久還要途徑大城府,希望我王不要驚慌,軍兵不入城,只是路過而已。還希望我大暹羅盡快簽訂和約。以免夜長夢多。”

    頌曇王一時沒有答復鄭召的奏請,只是望著遠遠北去的大隊人馬,有些出神。

    “你們可有誰清點了天朝大軍的砲火數字?”

    猛不丁的,頌曇王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頓時讓城頭上的大小文武官員如墜五里雲霧中。倒是有一個城頭上的武官低聲回奏,“明軍大小火砲,共計有二百三十一門。較之荷蘭人、葡萄牙人的六磅炮,八磅炮有過之而無不及。 ”

    “嘶!”在城上的人們不由得集體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此多的火砲數字,如果在城下放列,日夜轟擊,不消數日,大城的城牆就不存在了。

    城牆不存在了,在城內的人們還有一個好嗎?自家的身家性命,子女玉帛,可就全都成了明軍的戰利品了!想到了這裡,主和派和中立派的大臣們無不慶幸,暗中佩服自己的眼光。只有哪些主戰派的大臣,在暗自僥倖之餘,心中還在惴惴不已。

    “我王英明!為我大暹羅化解一場刀兵之劫!正是我佛座下菩薩轉世!”有那心眼靈便的,跪地叩首山呼萬歲不止。

    “萬歲!”

    “萬歲!”

    待得眾人的馬屁拍過一個高潮,頌曇王這才有些得意的開口,“汝等這時候知道,為什麼要答應那南中軍的議和條款了?鄭愛卿,你火速修書一封,命乍崙蓬速速與明人簽訂議和條款。然後,命他在河靜尋找門路,試探一下,那些大砲,是否可以出售與我國。”

    “王,下臣馬上就去辦。只是,我國似乎可以自行鑄造火砲,​​卻又為何要採購那南中軍的火砲?”

    說到這裡,頌曇王的臉色立刻一黑,“還不是窩羅翁那廝!在軍報中說,明人炮火犀利猛烈,所以一戰而敗。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臣請誅殺窩羅翁以謝天下!”有人見國王提起這場戰事的肇事者窩羅翁時臉色不豫,自然會揣摩上意,提出懲辦罪魁禍首。

    “臣附議!”

    “臣附議!”

    “臣亦附議!”

    。 。 。 。 。 。

    一個月後,在河靜,經過陳倫,哦,乍崙蓬,堅持不懈的苦苦哀求加撒潑打滾加耍懶放刁,終於以暹羅頌曇王特命全權大臣的身份,在議和文本上簽字畫押。

    主要內容如下:

    茲因暹羅國王、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民政,欲以近來之不和之端解釋,止肇釁,為此議定設立永久和約。是以暹羅國王特派鈞令便宜行事大臣乍崙蓬;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監督理錢糧民政特派全權使者南中禮房主事安天虹;公同各將所奉之命便宜行事及敕賜全權之命互相較閱,俱屬善當,即便議擬各條,陳列於左:

    一、嗣後暹羅國王、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民政永存和平,所屬之人民彼此友睦,各住他國者必受該國保佑身家全安。

    二、自今以後,暹羅國王恩准大明南中人民帶同所屬家眷,寄居暹羅沿海之林查班、拉塔克拉班、拉差、普吉、宋卡等五處港口,貿易通商無礙;大明南中商人在林查班等五處港口內僱傭暹羅民人,暹羅官府不得乾涉;且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派設領事、管事等官住該五處城邑,專理商賈事宜,與各該地方官公文往來;令大明南中人按照下條開敘之列,清楚交納貨稅、鈔餉等費。

    三、因大明南中商船遠路涉洋,往往有損壞須修補者,自應給予沿海之地,以便修船及存守所用物料。今暹羅國王恩准將湄南河下游地域給予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暨嗣後世襲主位者常遠據守主掌,任便立法治理。

    四、因暹羅國窩羅翁等於天啟五年正月無故攻擊大明南中軍王寶部,所造成之人員傷亡及物資損失,暹羅國國王恩准以白銀三十萬兩予以賠償。

    五、凡大明南中商民在暹羅貿易,向例全歸額設行商,亦稱公行者承辦,今暹羅國王恩准以嗣後不必仍照向例,乃凡有大明南中商人等赴各該口貿易者,勿論與何商交易,均聽其便;且向例額設行商等內有累欠大明南中商人甚多無措清還者,今酌定白銀三十萬兩,作為商欠之數,準明由暹羅官為償還。

    六、因暹羅國官員向素林府之大明南中僑民人等不公強辦,致須撥發軍士討求伸理,今酌定水陸軍費白銀四十萬兩,暹羅國王恩准為償補。

    七、以上三條酌定銀數共計100萬兩應如何分期交清開列如左:

    此時交銀30萬兩;

    天啟六年丙寅三月間交銀15萬兩,六月間交銀15萬兩,共銀30萬兩;

    天啟七年丁卯三月間交銀10萬兩,六月間交銀10萬兩,共銀20萬兩;

    天啟八年戊辰三月間交銀10萬兩,六月間交銀10萬兩,共銀20萬兩。

    自天啟五年乙丑自天啟八年戊辰止,四年共交銀100萬兩。倘有按期未能交足之數,則酌定每年每百兩加息五兩。

    八、凡系大明國人,無論南中、他地軍民等,今在暹羅所管轄各地方被禁者,暹羅國王恩准即釋放。

    九、凡系暹羅國人,前在大明南中人所據之邑居住者,或與大明南中人有來往者,或有跟隨及俟候大明南中官人者,均由暹羅國王俯降鈞旨,謄錄全國,恩准全然免罪;且凡系暹羅國人,為大明南中事被拿監禁受難者,亦加恩釋放。

    十、前第二條內言明開關俾大明南中商民居住通商之林查班等五處,應納進口、出口貨稅、餉費,均宜秉公議定則例,由部頒發曉示,以便大明南中商人按例交納;今又議定,大明南中貨物自在某港按例納稅後,即準由暹羅商人遍運暹羅全國,而路所經過稅關不得加重稅例,只可按估價則例若干,每兩​​加稅不過分。

    十一、俟奉暹羅國王允准和約各條施行,並以此時準交之三十萬兩白銀交清,大明南中水陸軍士當即退出大城、巴蜀(泰國的巴蜀)等處海面,並不再行攔阻暹羅各地商賈貿易。至叻丕府、芭達亞等處亦將退讓。惟有烏文叻、察他尼、四色菊府、黎逸府仍歸大明南中軍士暫為代守;迨及所議款項全數交清,而前議各海口均已開闢俾大明南中人通商後,即將駐守二處軍士退出,不復佔據。

    十二、條約畫押之日,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民政即與暹羅國結盟,共討真臘。所得真臘之土以扁擔山脈為界,扁擔山以東歸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衙門所有,扁擔山以西歸暹羅國所有,考帕威寒山神廟為暹羅之固有土地,滿剌加半島、金洲島、婆羅洲等地為大明舊港宣慰使司屬地,為大明之固有領土神聖不可侵犯之一部分。

    十三、以上各條均關議和要約,應候雙方使者等分別稟明暹羅國王、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民政各用親筆批准後,即速行相交,俾雙方分執一冊,以昭信守;惟雙方相離甚遠,不得一旦而到,是以另繕二冊,先由暹羅國便宜行事大臣、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監督理錢糧民政特派全權使者各為其主定事,蓋用關防印信,各執一冊為據,俾即日按照和約開載之條,施行妥辦無礙矣。要至和約者。

    大明天啟五年乙丑三月既望日由大城行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兼督理錢糧民政勝利號船上關防。

    雙方簽字:

    暹羅國王特派鈞令便宜行事大臣乍崙蓬。

    大明南中討逆諸路軍馬總統官監督理錢糧民政特派全權使者南中禮房主事安天虹。

    (但是據幾百年後的人們揭秘,湄南河下游,這塊水稻的天堂,竟然被暹羅當局用每百里百兩黃金的價格充抵了戰爭賠款。這群吃祖先飯,斷子孫路的傢伙!)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同樣是幾百年後,有人提出滿剌加、金洲島、婆羅洲這一地區的歷史歸屬問題,中國政府很是坦然的拿出來了當年的歷史文件。“瞧瞧,這是當時的暹羅地方政府承認的!你們也可以拿出別的證據來!”)

    在條約之外,人們還發現了一些黑幕:比如南中軍出售各類武器與暹羅王國,用來抵禦北方緬甸人的入侵。第一批採購的十門大號佛郎機,在簽約後隨即交貨。價格嗎,也不貴,五百斤重的大號佛郎機,才作價8000兩白銀。而且包售後服務、維修保養、人員培訓等等。

    。 。 。 。 。 。

    同日,窩羅翁在大城被斬首,家產入官。共得銀七十萬兩,金二萬兩。珠寶象牙等物若干。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我們把鏡頭拉回到當日。

    “主公,我們真的不打大城了?”

    一面策馬揚鞭督促著部隊行軍,近衛營前營營官鄭安華一面按著腰間的刀柄,滿腹疑問的探頭向篷車內的李守漢請示。

    守漢擺擺手,示意在車旁邊的莫金把車停下,跳下車來,在路邊活動活動腰腿,這個時代的路況簡直令人無語了。雖然是在平原地區行軍,但也是一路顛簸,搞得守漢腰酸背疼。

    看著眼前的這幾千士兵,一個個雖然被早春的陽光熱情和長途行軍路上的塵土搞得臉上一道道的泥土,但是,精神狀態卻依然飽滿,腳下的步伐仍然是虎虎生風。

    南中軍雖然軍紀森嚴,但是只禁止行軍途中大聲喧嘩,不禁止低聲交談,時不時的,從隊列裡發出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弟兄們,唱個歌吧!”

    守漢揮動著手中的長刀。

    “步伐要精穩,砲兵標尺準為高,騎兵衝敵勇壯,衛兵輜重要堅牢。步精、馬速、砲兵猛,兵力強,國威壯,真榮耀!一勸眾軍人,學在身,槍法皆練準,軍威震外人;二勸急發忠烈心。走凱旋歸日,簞食壺漿慰軍……。”

    “行軍,行軍,山路最崎嶇。。。。。”

    一陣陣的歌聲在隊伍裡此起彼伏。驅除了人們的疲勞感。

    將軍中一干事務編成歌謠傳唱,這個不是守漢的發明,他也不曉得這是誰的專利,但是,他只管拿來主義。這對於那些慢說是漢字,就連漢話都說的不大好的少數民族士兵而言就容易多了。

    新兵入伍有《新兵歌》,吃飯有《吃飯歌》,起床有《起床歌》,晚上睡覺有《睡覺歌》,訓練時,有《體操歌》、《打靶歌》、《節省子彈歌》,戰術要求有《利用地形歌》、《築城歌》、《夜戰歌》、《夜襲歌》等等。

    看著部隊在豪邁整齊的歌聲中大步流星的向北開去,守漢這才回過頭來,問鄭安華:“你說什麼?為什麼不打大城?我為什麼要打大城?”他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你數一數,我們這此到暹羅,帶了多少輜重車?車上都裝載了什麼?還有,為什麼這麼急著行軍趕路?每天行軍六十里?”

    “動動腦子!”守漢很不客氣的用手裡的鞭子敲了鄭安華的頭盔一下。

    “動動腦子?”鄭安華索性摘下頭盔,讓髮髻被風吹一吹,將髮絲中的熱汗得到蒸發。他一面讓風吹拂著有些濕潤的頭髮,一面有些無聊的打量著浩浩蕩蕩的行軍隊伍。

    近衛前營的隊列後面,是輜重營的車輛。近衛前營是戰鬥部隊中的精銳,講究的部伍整齊嚴肅,而輜重營多的是車輛馬匹民夫。如果說戰鬥部隊是一條吞吐天地的蛟龍,那輜重營便是簇擁著這條五爪金龍的無邊雲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4 PM

第九十五章 比霍亂還要可怕的事

     比霍亂還要可怕的事是什麼?是來自內部的隱患,主席講過,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

    “糧食、被服、火藥、砲彈、鹹肉,鹹魚,菜油,大油,藥品,藥品,藥品,藥品!又是藥品!”鄭安華端詳著每一輛輜重車的標示,幾百輛輜重車中,運載著藥品的車輛居然佔了二成還多!

    “鄭兄弟,看什麼呢?”策馬而來的,正是執法處的主事包中辰,和他一同並轡而來的,則是那位永遠不知道他的眼睛在看什麼的調查室的主事牛千刀。他們的身後,是數百名手下。

    看到這二位,鄭安華頓時渾身有些不自在,後脊背上一陣陣發涼,急忙快手快腳的將頭盔戴好,“二位大人,沒啥,我在看看輜重隊的兄弟們是不是要幫忙。”

    從上船的時候開始,這兩個在南中軍中素有凶名的傢伙就帶著大批人手登船隨軍南下,他們來做什麼?

    難道說?

    鄭安華突然覺得有些頭暈,他想起來前些日子在部隊裡流傳的謠言:王寶到了暹羅、真臘邊境,大肆收降納叛,擴充實力,準備在暹羅北部、真臘邊境地區自立。

    這許多的統計室、執法處人員隨軍北上,難道真的要對王寶下手?

    那也不對啊? !如果要抓捕、平亂的話,只要部隊隨行就可以了,為何還要有惠民藥局的大把醫生隨行?隨行的輜重之中還有那許多的藥物同行?而且,出發前,每個人的隨行背包裡,還被強行塞進了大批的成藥,“這些藥物,絕對不能丟了,你就是把刀槍丟了,主公也不會怪罪你,但是,這些藥物不可以丟失!這是你們的性命保障!”

    兩天后,大軍越過大城府,抵達呵叻府城郊。

    “這是我南中軍的營地嗎?”從鄭安華、牛千刀、包中辰一直到南中軍的普通一兵,無不發出驚嘆。

    以呵叻府為核心,方圓十餘里之內,到處是南中軍的旗幟在飄揚。人喊馬嘶之聲,響徹雲霄。

    但是,人喊,是面對親人病痛時無能為力的痛苦吶喊,馬嘶,是戰馬對主人即將逝去的生命的挽留。往日里,在戰場上迎風招展,令敵軍望風潰退、魂飛喪膽的鳳凰旗,在熱風中有氣無力的飄動著。

    近衛前營和近衛中營,護衛著眾多的輜重物資,還有炮司的大小火砲開進了呵叻府。

    這一路上,彷彿是人間鬼蜮一般。

    沿途的鳳凰營外營,也就是那些部族兵的營帳,亂紛紛的在城外的空地上,按照不同的部族這一堆那一簇的紮著,營外沒有南中軍要求的深溝高壘,營內,也沒有挖設垃圾坑、排水溝、廁所,污水穢物滿地都是,人糞馬尿就在用草木樹枝搭起來的窩棚邊堆積著,密密麻麻的窩棚上空,一群群的蒼蠅在嗡嗡的飛行著。不時的有人踉蹌著從窩棚裡走出來,用簡陋的刀槍支撐著病弱的身軀,在一個略微寬闊的地方進行排泄活動。幾個人抬著一具身軀,從窩棚中間走過,那具身軀還在微微的動彈,口中還在發出不太清楚的音節,但是,依舊被抬到了荒僻處,隨手一丟,彷彿丟掉的不是一個生命,而是一件極其恐怖、污穢的東西。

    那些暹羅降兵的營地略微好一些,畢竟他們曾經是國家的經制軍隊,有著比較正規的營盤​​設置和衛生要求。但是,就算如此,在暹羅降兵營中一樣可以看到或多或少的病號。

    在兩層大營的側後,一座座新墳連綿起伏,無聲的告訴人們這裡發生的事情。

    人們強行忍住內心的一陣陣噁心,快步開進呵叻城中。

    一陣陣連珠炮響,城中飄揚了許久的“王”字帥旗靜靜的飄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更大的“李”字帥旗。一丈二尺的大纛旗,黃色的火焰邊,紅底白月光,一個斗大的李字,晃得各處營寨內的人們眼睛直發花。

    “王寶呢!”坐在帥案後,守漢看著彭琨和阿金兩個鳳凰營的營官,面沉似水。 “怎麼不來拜見?”

    彭琨和阿金互相看了一眼,“主公,王指揮也染上了這場疫病,眼下正在後堂發燒。我等唯恐他身上晦氣沾染到了主公貴體,故而未曾讓他出來拜見主公。”

    關於鳳凰營爆發疫病的事情,守漢早已在軍報中得知,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情況如此嚴重。連一路軍的統帥王寶本人都病倒了!

    “二位營官,不知道營中流行的是何病症?因何而起?症狀如何?”惠民藥局的王廷奇作為醫藥衛生負責人,此番也是隨行前來,雖然有乘馬,但是一路風塵,也著實讓老先生有些疲憊,但是,顧不得休息,馬上開始詢問自己業務範圍內的情況。

    見到王廷奇,阿金立刻跪倒叩頭,“王先生!王先生!您來了,事情就好辦了!還望先生這次一定要救救阿金的那些兄弟們!”

    這次疫病,是在王寶結束了素林府戰役,揮師南下的過程中發現的。起初,是在部族兵中發現有嘔吐、腹瀉之人,各級帶兵官也沒有在意,只是認為是飲食上沒有註意,那些士卒吃的有些多了,吃的不太舒服罷了。但是,隨即而來,是有這樣症狀的人越來越多,且很多人每日竟然瀉肚一二十次之多;排泄之物彷彿水一樣,稍好一些的如同米粥一般。

    病症的發病範圍,也從部族兵營寨,向暹羅降兵、鳳凰營大規模蔓延。幾天之內,便是全軍都發現了病號,無一處倖免,並且在最先發現的部族兵營中,已經有數十人死亡。

    王寶心知不妙。此時,如果被暹羅人發現,北路軍怕是全軍盡墨,匹馬不得還鄉。於是,他一面巡視各營,撫慰傷病,一面命令部隊迅速南下,盡可能的壓縮暹羅軍。同時將聲勢造大,防止暹羅人發現北路軍的實際情況後,大舉反撲。當見到暹羅派來的使者,聲稱已經派人赴河靜求和,懇請大軍暫時不要南下時,王寶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此時,他本人也病倒了。

    “眼下各營情形如何?”守漢聽完了阿金和彭琨的情況匯報,臉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他看到門外牛千刀、包中辰、鄭安華等人站在那裡,用極其細微的動作向他點頭示意,這才開口詢問二人。

    “稟主公,我鳳凰營病患較少,不到三成,皆因為我營嚴格執行主公的各條律例,紮營、飲食、宿營各條都執行的很到位,所以,病人較少。暹羅兵大約為四成以上不到一半,部族兵為六七成之間。”

    這麼多?病患人數結結實實的嚇了守漢一跳,這樣的患病比例,如果按照最壞的打算,北路軍可以取消建制,鳳凰營可以撤銷番號了。

    這幾年,守漢也算是大殺四方,見過不少血流成河的場面,也曾經下令要了無數人的性命,但是,像這樣,一次幾萬人染病,而且會危及生命的傳染病爆發,卻比在戰場上還要可怕。

    “主公,我想去各營看看,雖然眼下已經有了大概的方向,但也要看了病患的症狀才好最後下結論。”

    “事關人命,先生這樣的做法自然是對的。阿金!”守漢喊過來阿金,“你陪著王先生四處看看,他才好認定那些病號得的是什麼病!你可要護衛王先生周全!他可是救過你和你家人的命!”

    “標下的身家性命是主公和王先生所賜,自然不敢不盡心!”

    王廷奇在阿金的陪同下,帶著一群醫生到各處檢查疫情略過不提。

    “彭琨!你替我傳令!鳳凰營隊官以上,砲隊甲長以上,暹羅兵管領五百人以上的,我一個時辰後在大堂召見!”

    彭琨叩首領命而去。

    “主公,標下的近衛前營、中營,已經接管了呵叻府城防,對府庫、武庫、糧倉、輜重、火藥等物進行了加派防衛。”鄭安華抱拳行禮,向守漢稟明自己的作為。

    “主公,標下人手,已經分別進入鳳凰營各營之中,尋找各級軍官問話,摸清情況。”包中辰的執法處工作進展的也不錯。

    “主公,似乎暹羅兵和部族兵中,有些不穩!幾個營寨中,有人私下里串聯,意圖以王寶為號召,在這一帶自立山頭。涉及的人數大約有三千餘人,七個營寨。”

    聽完了牛千刀的匯報,鄭安華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卻原來私下里的謠言也是有根據的!不知道王寶此次能夠逃過這一劫嗎?

    “可有我軍軍官牽涉在內?”守漢的聲音很冷,冷得讓人感到害怕。

    “根據目前我得知的線報,沒有!只是一些新附軍和降兵在下面串聯。涉及到不過是些暹羅兵舊軍官、部族頭人之類的人物。”牛千刀低聲回稟。

    “安華,你命令炮司,立刻接管鳳凰營的砲隊,未生病的砲手歸炮司指揮。”

    “少頃庭參時,命令輜重隊到鳳凰營各營去分發藥物和犒賞,順便,解除他們的武裝。安華,你率人在帥府附近佈置,遇到有不良情況,格殺勿論!黑子,老牛,你兩個,隨在我身邊,庭參時如有人有異動,立刻拿下!”

    在溫言撫慰過患病的大將王寶,捎帶著探詢了一下他的想法之後,守漢可以明確的認定,王寶本人,沒有異心!

    三聲號砲響過,帥府中門大開。

    從臨時轅門到帥府大門口,兩側排列著數百名長矛手,手執丈六長矛,身著板甲,頭戴新制的鋼質八瓣帽兒盔,頭上的翎羽驕傲的挺立著。

    在長矛手的身後,隔不多遠便是一面旗幟,各營的營旗、軍官的認旗、還有充當儀仗的什麼飛龍旗、飛虎旗、飛彪旗、飛豹旗等等,讓來行庭參大禮的軍官們頓時精神一震。

    帥府大門前,用沙包壘砌起兩座炮壘,兩門大號佛郎機擺放在那裡,炮壘旁,砲手們身著青色夾襖,紅色褲子,打著綁腿,頭上戴著同樣的八瓣帽兒盔,右手叉腰,神氣十足。

    沿著帥府大門,數百名火銃手左右兩側分為兩層站立,右手持火銃,赭紅色水牛皮製造的子藥盒子在腰間一巴掌寬的皮帶上懸掛著。明眼人偷眼望去,銃口的槍頭帽拔掉,扳機上的龍頭搬起,看得出,隨時準備開火射擊。

    帥府門內,則是二百名刀盾兵在院內站立,左手執盾,右手擎刀在手虎視眈眈的向魚貫而入的軍官們望去。

    鳳凰營的大小官佐們絲毫不以為意,本來嘛!自己是來見主公的這段時間仗打得不錯,主公勢必要獎勵一番。但是,那些暹羅降兵的頭目們卻是心有戚戚焉。更有那心裡有些小毛病的,不由得雙腿打顫,渾身發抖。

    生病的王寶,堅持要行庭參之禮,掙扎著從病床上起來,在彭琨和阿金等人的幫助下,行了一跪三拜的禮數,守漢便再不讓他行禮了,命人搭過一張竹床,讓王寶斜靠在上面,便在大堂之上行禮。

    鳳凰營的軍官們按照各自建制逐一上前,向自己的統帥行禮。有彭琨和阿金二人代替王寶向守漢介紹這些人此次征伐過程中的作為、戰功等等。

    參見之後,便分班站立兩旁,只待後面的暹羅兵行禮已畢後,再行封賞之事。

    便在此時,轅門外一陣喧嘩。

    正是王廷奇風塵僕僕的從城外趕了回來!

    他顧不得帥府門前的門禁森嚴,一鞭子將胯下的滇馬抽的直直的奔到大門口的台階前才堪堪停下,在站班​​的幾名火槍手的扶持下,從馬上踉蹌著跳下,一路發足狂奔,直奔大堂而來,倒讓那些在院內站立,等候著參加的暹羅軍官們大為惶惑,這個老頭,出了什麼大事?

    “稟主公!是!。。。。是,是霍亂!”

    頓時,院內一片嘩然!

    所有的人,幾乎都滿臉恐懼。

    “傳主公軍令!各營注意!一、所有病患及疑似病患,立即進行隔離治療,並對其所使用過的物品進行消毒!二、加強飲水消毒和食物管理!禁止食用生水和生冷食物!三、各營以隊為單位,重新紮營,所有宿營窩棚之間務必拉開至少一丈距離,挖排水溝,挖廁所,凡隨地排泄者,立即杖責二十!各隊、各營軍官督導組織不力者,杖責四十!革除軍官職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5 PM

第九十六章 菩薩心腸屠夫手段

     治療霍亂有藥方,對付內部的不穩定因素呢?需要的是什麼?

    “駐防原地者,務必將原有病患之排泄物打掃乾淨,​​集中挖坑,撒上石灰後填埋!不得有誤!”

    “各營輜重官,各哨司務長,到輜重營領取藥物!各隊隊官組織甲長監督服用!”

    一道道的命令被高聲傳達下去,整個呵叻​​府開始沸騰起來。那些在城內膽怯卻又好奇的居民們也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如果你能夠在三天之內上交一百隻蒼蠅,每上交一百隻蒼蠅,你可以獲得鹽一兩。於是,居民們舉著各式各樣的傢伙開始在自家房子裡、院子裡、街道上大找蒼蠅的晦氣。

    就在王廷奇率領一群群的醫生往來穿梭於各個營區之間,為那些患病士兵診斷病情,送去藥品的同時,守漢也在各個營地之間監督那些身體尚屬健康的士兵服下成藥,以做到防患於未然。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陰風從營地的角落裡吹了出來。

    “都搞清楚了?”

    仔細端詳著眼前的一堆翡翠手鐲、釵環,十幾塊碩大的祖母綠,身旁幾根巨大的象牙,看著這些戰利品,守漢頗有幾分目迷五色的感覺,正在想著如何挑選幾件好的,回去討好鹽梅兒和李秀秀。

    身後的王廷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切正如主公所料,營中大多數人都是霍亂。”

    三天的時間裡,王廷奇和他的郎中們,穿行於各個營地之中,將病患同尚未患病之人分開,病患根據病情輕重程度不同分開,施行分別診療制度。

    整個呵叻府城,被劃分成了幾個區域,輕度病症患者,中度病症患者,重度病症患者,疑似病症患者,以及那些尚未有症狀的人們,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被分別安置。

    “大腹皮、白芷、紫蘇、茯苓(去皮)各一兩,半夏曲、白朮、陳皮(去白)、厚朴(去粗皮,薑汁炙)、苦梗各二兩,藿香(去土)三兩,甘草(炙)二兩半。上為細末。每服二錢,水一盞,加生薑三片,大棗一個,同煎至七分,熱服。如欲出汗,衣被蓋,再煎並服,”王廷奇描述著眼下人數最多的輕度霍亂患者的治療方案。 “另外,取一斤鹽,以水蒸氣凝結後結成的露水百斤配之與病患服用。”

    。 。 。 。 。 。

    王廷奇一口氣說了幾種不同程度的病患的治療方案,全然不顧身後的牛千刀已經在那裡等候了些時辰。

    “莫玉,你去看看,讓廚房給王先生熬些湯,滋補一下,這幾天,王先生實在辛苦。”好言好語的嘉勉了王老先生一番,老先生滿意的下去暫且休息。

    “主公,已然查清,有佔族、泰族,斯丁族幾個頭人,夥同暹羅兵中七八個小頭目,在下面私下串聯,準備在後天,大軍調防之日,趁亂發動。焚毀糧草、搶掠火器、被服、金錢,而後,趁亂逃走,在這真臘與暹羅交界處自立為王,打家劫舍。原本,幾個頭目打算引誘、裹脅苗家兄弟,皆因苗家人數最多,且又有王寶作為號召。但是,主公近幾日,巡視撫慰各營,分發藥物,救濟傷病,大收軍心。此輩原叫囂說,但知王寶將軍,不知甚麼李守漢!”

    “屬下手下一眾打事件的兒郎們,或是扮作郎中學徒,或是扮作輜重營分發藥物、犒賞的夫役,在各營中往來穿梭摸底,已經鎖定了大小一眾罪魁。只要主公一聲號令,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屬下便可擒斬此輩,獻與主公麾下!”

    對於自己的業務,牛千刀感到信心十足。

    “涉及此次逆案的人,有多少?”守漢撫摸著一根巨大的象牙,光滑的象牙表面,隱約可以映照出牛千刀的身影。

    “從各個主謀,到從犯,直到知曉此事,卻未曾舉報的人員,約有數千人之多!”牛千刀略略躊躇了一下,“主公的意思是?”他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狂熱,又帶著微微的殺氣。

    “涉及的部族呢?”守漢的聲音更加的冷了。

    “基本上,在北路軍中,各個部族都有,連鳳凰營中也有些人知曉此事,卻未曾舉發!”牛​​千刀的神情越來越激動,彷彿一頭即將要飽飲鮮血的狂暴野獸。

    “既然,他們要作死,我,便成全他們。”守漢的聲音很輕,輕的如同吹過水面的一陣風,吹皺了水面,卻沒有驚動停留在水上荷花尖角上的蜻蜓。

    三天后,當安天虹帶著陳倫,押運著第一批賠款十萬白銀來到呵叻府的時候,陳倫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幾乎從馬背上掉下來。

    城外一座不大的土丘上,赫然樹立著南中軍的帥旗,,土丘下不遠處,大約二百餘步遠的地方,密密麻麻、橫躺豎臥著近千具屍體,這些屍體或頭插羽毛,或面帶紋身,赤足裸腿,一眼望去便知是山林中的蠻族、土著。屍體綿延不絕,一直延續到離帥旗約有六七百步的地方。

    很顯然,這些人是列陣準備向土丘突擊的時候被殺掉的。從手中依然緊握的兵器,臉上的表情,或是凶悍,或是恐懼,或是哀求,都可以看得出來。

    “出了什麼事?”安天虹悄聲的問前來迎接他的彭琨。

    “主公昨天命全軍集結,準備為此次西征有功將士頒賞。同時,宣布那些傷病號的撫慰金,以及王寶將軍以下的病患先行迴轉真臘、河靜等處養病諸事。不料,這群東西!”他指了指倒臥在地上的死屍,還有遠處被人監押的黑壓壓一片人頭。 “竟然意圖譁變,並向主公帥位衝來,想要對主公不利!也要先問問咱們兄弟手裡的刀槍是不是答應!”

    陳倫心驚膽戰的向不遠處的那堆屍體望去,最外層的屍體,幾乎被打成了碎片,很明顯是砲彈的作用,內層的屍體有彈丸穿過的傷口,最核心的部分,則是火槍、刀矛都有。

    他腦子裡開始構勒這樣的一幅場景:李守漢端坐在帥案後,正準備宣讀對各級將士、各個營頭的獎勵。突然,這些部族兵舉而發難,揮動著手中的兵器向守漢衝來。

    而在此時,大砲開始對叛軍發射,密集的彈雨,摧毀了叛軍衝鋒的隊形,也摧毀了他們的戰鬥意志。人們開始嚎叫,投降、饒命之類的詞彙。但是,被激怒的南中軍士兵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向叛軍發起猛攻,火槍從四面向叛軍猛烈攢射,幾排槍過後,長槍兵和刀盾兵開始展開新一輪對叛軍的屠戮。

    但是,又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皮層深處跳躍而出:為什麼,為什麼! ?檢閱部隊的時候,居然火砲還是填裝好了子藥的? !那些大佛郎機為什麼恰好擺放在了叛軍的隊伍附近? !陳倫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只是將今日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悄悄的寫在了自己的筆記裡。

    百餘年後,他的這份日記,成為一些有心人研究呵叻府事件的重要佐證。

    肝膽盡裂的陳倫,戰戰兢兢的同安天虹一道拜見了此時正在呵叻城中的李守漢,並且呈交了暹羅各級印信,以及此番的和約,同隨行的軍需官交割了那十萬兩白銀的賠款。

    “大帥體恤小邦疾苦,保全國體,又答應為小邦主持正義公道,小邦上下,無以為報,自我王以下,無不感恩戴德,遂在小邦之中,遴選美女五名,俱都是小邦王公大臣之女,其中有敝國宗室之女兩名。以供灑掃鋪陳之用。”

    嗯?有美女?

    守漢腦海裡立刻浮現出許多和暹羅美女有關的信息出來,此刻,彷彿一首歌在他耳邊迴盪,“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但是,還是要考慮到自家的身份,不能露出了猴急相,反正肉已經在自己的​​碗裡,想怎麼吃,便怎麼吃了!揮手示意有人將那五名美女帶到後堂梳洗更衣,教授禮節不提。

    眼睛的余光目送著那五具窈窕婀娜的身軀消失,守漢示意給陳倫看座。

    “貴使此番前來,路途上辛苦了!”

    “不過,依照貴我兩方簽署的和約,此次應繳納三十萬兩白銀作為賠款才是,為何本將軍只見到了十萬兩?”昨天的大肆屠戮,讓守漢心中有了很大一股戾氣,話語中,言辭如刀。

    “稟上天朝大將軍!小邦連年受緬甸欺凌,國小民貧,此番那窩羅翁又擅起戰端,冒犯天兵,自是罪不容誅,敝國國王已經下令,將其斬首,家產盡數入官,少待數日,那餘下的賠款二十萬兩、另有敝國向大將軍求購的刀槍火砲火藥之款二十萬兩自當盡數運到麾下。”

    守漢一陣冷笑,“貴使,且隨我來!”

    城外,原先的部族兵營地,此刻成為了一座大監獄。鳳凰營的四個營,近衛營的近衛前營,炮司的二十門火砲,將這裡包圍的如同鐵桶一般。

    營區內,牛千刀與包中辰二人,正在對被繳械的部族兵、暹羅兵進行甄別,處置。

    根據情節的輕重,人們被劃分成了幾大類:根本不知道此事的,知道此事,但是不相信,以為是謠言的;知道此事,並且知道此事屬實,卻未曾舉報的;參與此次叛亂的。

    身著黑色袍服的執法處人員,手執利刃皮鞭在一個個方陣之間的空隙之間往來巡視,那些前日還異常彪悍的部族兵、暹羅兵,此刻卻一個個垂頭喪氣,躲避著那些凶神惡煞的視線,唯恐一不留神惹到了這群黑無常,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前兩種人,按照守漢制定的規則,好言安慰,給了些錢糧布匹賞賜,按照每百人一隊的編制,分配到各處暫時充當輔兵使用。

    “爾等參與叛亂,意圖戕害主公,實在是罪不容誅!本應全部誅殺爾等,”人稱包小黑的包中辰滿臉殺氣。 “但是,主公仁厚,有好生之德,又說春季萬物生長,正是不宜殺戮之時。”

    聽到這話,得知自己又有一線生機,那些參與了此次叛亂的老族、斯丁族、泰族和暹羅兵們,如同一塊石頭投入了水中一般,頓時嗡嗡聲響起一片。他們的眼睛裡又露出了一絲求生的慾望。

    “但!主公親手製定的軍法萬不可廢!故而,行逢十抽一之法!”

    叛亂被俘的士兵們還在納悶,什麼是逢十抽一之法,便被沖過來的執法隊們,一頓亂棍、皮鞭,按照每十人一組分開,圍坐成一個個圓圈。

    “你們這十個人中,自己推選出來一個,殺了!其餘的,便可免去死罪!”

    聽到這話,俘虜們開始互相打量自己周圍的這九個人,看看那個合適去用他的生命換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我這裡命旗鼓官擂鼓,一通鼓之後,爾等便要推出人選,哪一隊推選不出的,盡數斬首!”包中辰還嫌給這些人的壓力不夠,又一次的加了砝碼。

    “擂鼓!”

    “咚咚咚咚咚!”用一整張水牛皮蒙就的巨大戰鼓,被鼓手們奮力敲起來。在鼓聲中,守漢站在望樓上,細細的觀察著這一幕人間活劇。

    據說,當年有人食用猴腦,當食客選擇猴子的時候,籠子裡的猴子一個個都老實得很,當食客選定了猴子的時候,其餘的猴子立刻在籠子裡上躥下跳,吱吱的怪叫,並且將被選中的倒霉蛋,奮力的推出籠子,去變成人類口中的美食。

    如今這個招數,被守漢拏來,稍加改動,一樣用在猴子身上。

    一通鼓響過,一陣陣慘叫和哭喊聲在人群中響起,人們扭打著,撕扯著,用各種最惡毒的語言叫罵著,將一個個同類推出籠子,哦不,是圈子。

    早在一旁等候的執法隊,將那個被同類推出來的倒霉蛋,一腳踹倒,當人剛剛矮下去的那一刻,一旁的長刀,人稱絕戶刀的四尺長刀,刀光閃過,一顆喲黑的人頭便與脖頸分離,鮮血灑了他的同類一身一臉一頭。

    鼓聲甫一落地,幾百顆血淋漓的人頭,便丟進了人頭主人的同類們之中。臉上的肌肉還在抽搐,表情依然生動,令在座的同類們又一次的怪叫連連。

    “貴使,此情此景如何?”守漢轉過頭來,笑吟吟的問著在身後已經面無人色的陳倫。

    陳倫顧不得腳下濕滑(就是他方才被嚇出來的尿液!)跪倒在樓板上,“小邦自知罪孽深重!小臣這就派人回去,稟明敝國國主,務必將餘款盡快送來。”

    “誒!先生說的哪裡話!”守漢見目的達到,少不得假惺惺的安慰陳倫幾句。繼續低頭看著包中辰等人如何發落。

    “爾等死罪雖免,但是活罪難逃!仍需做苦役以贖罪孽!”包中辰的話語聲在俘虜們頭上迴響。

    呵叻府事件,便以最後行逢十抽一,自行推舉死者的極端“民主”手段,斬殺了三百餘個俘虜,將餘下的參與叛亂的三千餘人盡數變為苦役,發往礦場、冶煉場等處罰做苦役。

    這種極端殘忍的手段,卻換來了極端和諧的結果,以後的百餘年間,這一地區,很快完成民族融合。當有人從故紙堆裡翻出來呵叻府​​事件時,很多人嗤之以鼻,“這些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此乃後話,恕不贅述哦!

    當晚,守漢少不得宣召那五名暹羅送來的美女來敘話,將那兩名號稱是暹羅宗室之女留下侍寢,以發洩這數日來連番大肆殺戮心中積壓的諸多戾氣。

    數日之後,暹羅送四十萬白銀至軍前,守漢命王寶、鄭安華率領近衛前營護送數千病患先行回防。

    暹羅之事,遂告一段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6 PM

第九十七章 基層政權建設同各人的認識

    河靜。將軍府。簽押房內。

    福伯很是滿意的看著地圖,地圖上,標註著南中將軍府旗幟的地區又擴大了好大的一塊。雖然按照停戰條約的規定,將軍府撤出了暹羅北部的駐軍,但是,按照守漢制定的撤軍戰略步驟,大批的人馬,分期分批的南下,經過大城,或是在湄南河口登船,船運到河靜、到九龍江,或是就地留下,依照條約規定,在湄南河地區進行屯墾。

    留在湄南河地區的,按照河靜老人四成,真臘山區新附軍三成,新移民三成的大致比例配屬墾民。而那些暹羅軍的俘虜以及他們的家屬,則是被打亂建制後海運到了九龍江地區安置。

    而西征的主將王寶本人,因為在戰事最為激烈的時候,感染了霍亂,不得已最早一批乘船回到河靜進行治療。所部鳳凰營暫時由營務處和兵房直接管理統轄。

    “如此一來,我們的苦日子又要來了。”一旁的李沛霖半真半假的指點著地圖,地圖上,廣袤的土地上,用不同的顏色標註著村寨屯堡軍營港口。

    “哈!長史大人何出此言?”福伯眯縫起眼睛,嘴裡的眼袋吧嗒著,那個翠綠的似乎能夠滴下水來的翡翠吊墜在他的動作下微微搖動著。

    “福伯,您老且看。”李沛霖示意戶房的主事章呈取過來一份清單。 “按照主公當日制定的村屯標準,每一個村寨,不得少於一百五十戶,或者是不得少於一百五十個壯丁。如今攻伐暹羅,我軍所獲丁壯人口甚多,但,安置這些人口,需要錢糧,。。。。。”

    “我老頭子知道要錢糧,可是如今府庫充盈,錢糧嘛,自然是不缺的。”因為秀秀為了規避同姓不婚的禮法制度,如今認在了福伯名下,如此算來,李沛霖等人便是福伯的晚輩,說起話來,自然福伯也不會過於客氣。 “況且主公當日也曾說過,能夠用錢糧解決的麻煩,便不是麻煩。”

    “福伯,您老且聽我把話說完。”李沛霖有些不高興,但是礙於情面,也不好發作,只得出聲示意。 “錢糧之事,只是一個需求數字,自然不是什麼大事情。但是。依照主公的標準,每個村寨,每一個鄉鎮,都有編配村長、教諭、巡檢等職位。”

    “可是。今年政事堂的學生,頂多一千二百四十人。就算全都投入到這湄南河地區,怕也是不夠。更何況,各地都要分派一些人去。”一旁的章呈一直悶不做聲,到了這個時候,也是愁容滿面。

    自從政事堂負責培訓村鎮幹部以來,作為將軍府的行政系統人員,李沛霖、福伯、章呈、安天虹、吳老狼等人便都體會到了這個制度的大好處。

    無論是錢糧的徵集,稅賦的徵收,各種農業新技術的推廣,還有各項工程所需的民夫招募,壯丁的集訓,當地的治安維護,遇到大的戰事動員兵的召集,都可以做到心手合一如臂使指。 “怨不得當年秦國有亭長的職位設立!端的是好法度!”對比內地政權不下縣,鄉鎮一級的行政基本上為仕紳把持的局面,將軍府的袞袞諸公們很是得意。

    這樣的局面便導致了另一個結果,隨著李守漢地盤這幾年不斷的擴大,遠在棉島的謝應龍,近處在九龍江屯墾的許還山,還有在下寮地區的胡禮成,如今的真臘,湄南河等處,雖然還沒有明確人選,但都如同餓狼一般的盯著政事堂每年的畢業生。

    謝應龍:“如果不能保證每年給我400個,我這裡的屯墾、開礦等等諸多事務就無法完成!到時候,你們看著辦!”

    許還山:“我要在九龍江地區墾殖,又要對平巴港建設,如此重擔,怎麼好耽誤?比較起來,還是我這裡是重頭戲。”

    胡禮成:“老夫受命在這下寮地區開展牧業,這裡雖然水清草長,適合養殖繁育馬匹牛羊,但是,各處馬場也是要有合格的頭目的,否則,到時候列位休要向老夫索要馬匹!”

    建設一個新的村寨屯堡,按照守漢的標準,一百五十戶人家,或者是至少一百五十個壯丁,配備好全部的九轉鋼農具,建好房屋,再加上一年半左右的口糧,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百兩銀子的消耗。但是,設置一個村寨容易,配備足夠的村官卻難得很。

    “主公這樣的做法,完全杜絕了家族勢力在安南的發展,防止地方上勢力的發生。果然是於不知不覺中便消彌了一個潛在的威脅啊!”在李沛霖的內心深處,曾經無數次的對於守漢的這個做法暗自讚嘆不已。 “這樣一來,地方上的潛在勢力沒有了,割據勢力也就不存在了。”

    想到了割據勢力,再看看眼前最近的態勢,沛霖不由得後背冒出了一陣陣冷汗,“主公帶領幾乎全部近衛營的精銳,還有執法處、統計室的那些人手去了呵叻府,難道就是為了接應王寶所部南下嗎?就算是王寶的部隊疫病流行,只需要派遣郎中醫生前往即可,犯得著興師動眾的,調動上萬人馬?”

    “還有,一到呵叻府,便收了王寶的指揮權,讓他安心養病,並且,在部族兵譁變鼓譟的時候,為何如此的痛下殺手,幾千人就那樣的處決了? ”

    這樣的事情,李沛霖聽得叔伯們說的多了,自己也曾經經歷過,耳濡目染令他習慣性的成為了一個有點陰謀論的人。 “王寶在西征過程中,濫收部族兵,隊伍擴張過快,且部族兵又只知道有王指揮,不知道有李將軍,這樣一來,王寶的作為,便犯了大忌! ”

    “唉!那王寶,也算是一位悍將,可惜,不知道帝王之術,差一點,便成了淮陰侯。還好,我們這位主公不姓劉,對待老人和部屬比較仁厚。”

    沛霖一邊廂在腦子裡翻江倒海,臉上自然便是帶出幾分顏色來,而福伯和章呈等人也都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長史大人?”“沛霖?”兩個人開口叫道,方才將李沛霖從神馳萬里的狀態下拉了回來。

    “福伯,章大人,在下倒是有一個淺陋的主意,似乎可以暫時緩解一下當前的難題。”

    “沛霖,你的主意,想必是極好的,只管說出來就是!”

    沛霖站起了,到自己的桌案前櫃子上懸掛的公文袋標註著待辦字樣的一個袋子裡,翻檢了一會,找出一份公文,“兩位請看。”

    “《請發傷殘士兵軍官撫慰金並請發放安置金事》?長史大人,這是?”

    “這是鳳凰營發來的公文,因為自從發起西征以來,連番戰事,又有疫病流行,軍中多有傷病,按照我南中軍條例,凡軍中士兵各級官佐,於軍營中患病受傷,均要給予撫慰金。此項費用雖然有保險金支付,但是也要我等簽署公文方可。”

    “這樣的公文,以往不是隨到隨簽嗎?這和我等說的各處村鎮長缺乏又有什麼關係?”

    “是啊!這裡面還有數百名因為各種傷病,無法在軍中服役的官兵,他們的安置金也是要早日發下去才是!”

    沛霖笑吟吟的拿著手中的公文,看著眼前這兩個同僚。心中一陣陣的冷笑,“一群凡夫俗子,那裡知曉偷天換日,移花接木的手段?!”

    “在下的意思是,將這五百餘名因為傷病無法在軍中服役的官兵,進行遴選,確實是因為傷殘喪失勞動能力的,自然要榮養起來。可是,那些只是不適合在軍中服役的,就此回鄉務農,豈不是可惜?”

    “我大致看過了鳳凰營呈上來的清單,重傷致殘,或是因為傷病喪失勞動能力的,不到兩成,也就是說,有大約四百人依舊是一條好漢。只不過是無法上陣廝殺而已。”

    “但是當一個村長卻是足夠的!”章呈在一旁跳著腳高叫著。

    “還有,我在兵房上報的文書中看到,鳳凰營連番大戰傷亡頗多,導致各營均有不少空缺,我打算向主公呈文,對於這些空缺營伍,將士兵補充到其他營伍中,以保持鳳凰營的戰鬥力不受太大的損失。編餘下來的軍官,亦可以充當各處的村鎮長、巡檢等職務,原有的薪餉待遇不變。”

    “我仔細看過,鳳凰營,前後左右中,砲隊、近衛、前鋒八營中共計有缺額二千餘人,這二千餘人便包括方才說的那五百餘因傷病不適合在軍中服役的,另有七百餘人由於傷病前去休養,暫時不在營中。”

    “我的意思,便是將鳳凰營的近衛營、前鋒營等部保持全建制,從其餘幾個營中抽調士兵充實這兩個營。對於這兩個營中編餘的軍官,則是和其他幾個營的軍官一起,作為村鎮長的人選到九龍江地區,負責那些真臘、暹羅等處投效的部族兵安插事務。”

    “這樣算下來,我們的手裡,便有了至少七八百個村鎮長的人選,這樣一來,手中便活泛多了!”福伯點頭讚許李沛霖的這個做法。

    “哼!好處又豈是多了七八百個村鎮長?整編不穩定的部隊,摻沙子,拉出來打進去,這是自古以來的不二法門。就算是日後王寶養好身體重新執掌鳳凰營,這個部隊,也不是他說了算了的!”李沛霖心中對福伯的表現不以為然。

    “不!長史大人,福伯,在下以為,這項製度,似乎可以在全軍推廣。這樣一來,也可以防止政事堂的學生上下其手,朋比為奸!”

    “此舉甚好,想來將軍也是樂於見到的。”

    倒是一旁的福伯,嘴裡不停的吧嗒著那翡翠煙嘴,不時地從口中吐出淡藍色的煙霧,眼睛的瞳仁彷彿在看著虛空中的某一個點,似乎在和什麼人交流一般,嘴唇翕動不已。

    “章呈,查一下,我們在真臘、九龍江、會安、順化、廣平、永昌堡等處的存糧情形,不管是官倉還是各處的義倉。”

    大軍過境,需要糧食,特別是還要有大量的油鹽副食品等項供給,如果不統計好,一旦幾萬人過境,飯食無著,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福伯,我已經查看過了,大概數目是這樣,。。。。。”

    “好!”

    福伯擺手示意,制止了章呈的話語,“你以戶房的名義給主公上一道呈文,向他稟明這一帶沿途路上的糧食情形,跟他講,如果大軍一下子過境,怕是糧餉會出現短缺,影響軍心士氣,建議做一下變通,前日不是發來了滾單,說是大軍分期分批撤離暹羅嗎?”

    “是啊!上面明白寫著,第一波是王寶將軍為首的數千傷病兵士,第二波是新附軍的五千人加鳳凰營的右營、前營,大約不到七千人,第三波是部族兵和家眷共計一萬人,還有近衛左營和鳳凰營砲隊營。第四波是。。。。”

    “好!便照著這個順序,給主公行文,將沿途糧食情形稟明主公,請他下令,各部分散就食。否則,蝟集一處,糧食供應會發生困難。”

    說完,福伯很是滿意的吐了一口煙,放下煙桿,端起手邊扶手几上的骨瓷(哦,如今喚作百合瓷了。誒!只是商品名而已,想歪了的出去跑步去!)茶盞,美美的喝了一口熱茶。

    “可是,沿途的糧食儲備充足,足以供應大軍啊!”

    章呈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倒是李沛霖心中雪亮,這分明就是進一步的將鳳凰營、新附軍、部族兵分散安置,將有可能發生的不穩定因素徹底扼殺的手段。如果說將鳳凰營的軍官變成村鎮長是第一招,那麼,鳳凰營新附軍等部分散就食,就是第二招。

    而且,都是堂堂正正的理由。

    看來,這個福伯也不是好相與的,絕非良善之輩。某家往日倒是小覷了他。看來,決不可小看任何人。李沛霖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這樣的招數,用來對付鳳凰營、新附軍、部族兵,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但是,如何讓這類的問題不再發生,卻是一件極其令人頭疼的事情。

    “今日解決了鳳凰營的隱患,他日麒麟、玄武等營是否還會出現類似的事情?解除了王寶的兵權,他日是否還會有李寶、趙寶出現?”

    “這種帶兵官擁兵自重,或者部下以主將為核心,形成一個勢力的事情,歷代皆有,我等如何處之?”

    處理完手頭的事務,李沛霖腦海中依然是李守漢對於鳳凰營、王寶等人的手段,以及福伯的一番狠辣招數,易地而處,他不覺得守漢的做法有什麼錯誤,相反,他認為守漢做的極為正確。 “便是當年先祖成梁公,遇到部下有譁變之虞時,一樣是毫不留情的鐵腕處置。”

    走出簽押房,呼吸了一口室外略帶有潮濕氣息的空氣,李沛霖努力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下,仰天望去,看著漫天星斗,院子裡的花草樹木的輪廓剪影,聞著一陣陣花香,不由得倦意襲來,“算了!權且不去想他!待主公回程之日,再行與他商談就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5 05:17 PM

第九十八章 回程見聞

    “虎子!幹得不錯!”

    站在鳳凰山新修築的砲台上,用黃銅單筒望遠鏡向平巴港望去,李守漢感到一陣陣心曠神怡,“不愧是亞洲的天然良港啊!”

    這個巨大的海灣,被鳳凰山和衝空山兩個半島分割為內外兩個海灣,鳳凰山外面的海灣被稱為平巴港,鳳凰山里面的就是守漢很熟悉的名字,金蘭灣。

    兩個半島將海灣分割成為內外兩個,同時充當了天然的防波堤,為海灣內的船隻提供了一個極為良好的港灣。

    許還山在鳳凰、衝空山上各修築了兩組砲台,為水師提供保護,同時,也對港口進行封鎖。

    “主公,您請看!”

    許還山用手點指著山下的砲位,用球墨鑄鐵製成的十八磅岸防砲,如同一頭頭猛獸一般,蹲踞在砲位上,黑洞洞的砲口或是指向港外,或是封鎖著進出港的航線。

    “外灣略寬一些,大約有七八里寬,內灣狹窄,只有不足三里海面。主公,標下將槍砲所新鑄造的十門九轉鋼砲分置在南北兩座山頭的砲台上,便足可以防禦外敵襲擾!”

    “更何況,砲台的子砲台上,還設置著火箭陣地和庫房,一旦有事,標下手下的那些砲手們,可以在一泡尿的時間內,發射上百枚火箭出去!將外洋海面炸成一片火海!”

    看著沿著航道,在引水員的帶領下魚貫入港的船隊,守漢一語不發,只管看著那點點白帆,陣陣波光浪影。半空中,時不時的有一群群的水鳥飛過,可惜的是,守漢只認識海鷗,傳說中的海燕什麼的,一個也沒有看到。

    船隊在內港停泊靠岸,一隊隊的士兵從船上登陸,頓時,碼頭上立刻嘈雜紛亂起來。隨同守漢回來的,是一萬部族兵和兩千新附軍,以及他們的家屬。這些人頓時將碼頭填塞的溝滿壕平,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喧囂吵鬧。

    跟隨守漢在鳳凰山上巡視砲台的諸人,很是有幾個回頭橫了一眼,表示對這些部族兵的不屑一顧。

    “虎子,繼續說。你的陣地是怎麼佈置的。”

    守漢頭也沒有回,接著觀察金蘭灣的防禦體系。

    主要利用兩個半島構成的地形優勢,對外海洋面和水道形成打擊,是金蘭灣的防禦體系主要設計思路。

    正斜面上,不但有火箭發射陣地,利用天然的石窟洞穴改造而成的彈藥庫、藏兵洞比比皆是。在距離火箭發射陣地大約數百步外,許還山將原來的八磅炮、十二磅炮擺放在了這裡,充當補充火力。一旦敵艦進入到了十八磅炮的射擊死角,或者放下小艇進行登陸準備,便是這些火砲發威之時。

    隨行的砲隊軍官們,悄悄地用拇指比量了一下射界,“乖乖!這麼缺德的火力部署?”的確,十幾門八磅炮,六門十二磅炮,對近岸之敵和登陸的敵人構成了一個極為密集的殺傷火網,軍官們在腦海中勾勒出這樣的一幅景象:

    幾艘夾板船,一面向鳳凰山、衝空山兩處正斜面上的砲台發射著砲彈,一面利用順風的優勢,升起滿帆迅速向水道沖來,試圖盡快通過狹窄的水道,進入內灣,以達到攻占平巴港的目標。

    在遭到砲台山大口徑岸防砲的阻擊之後,夾板船改變了策略,他們分散隊形,拉開船與船之間的距離,試圖分散山頂的砲兵火力。但是,在外灣通往水道口的海域附近,遭到了火箭的無情轟擊。

    一枚枚裝滿了魚油和從煤焦油裡蒸餾出來的輕油、猛火油混合油脂的火箭,彼此招呼著,發出一陣陣的怪聲,尖叫著向夾板船隊撲來,伴隨著一股股黑煙翻滾,被擊中的船上冒起了大火,很快,大火引發了船甲板上砲位彈藥的殉爆,眼見得一條夾板船便要沉了。

    船長急忙下令放下小艇,全體成員登上小艇。一面是為了逃命,一面則是要迅速的登陸,同砲台上的守軍展開搏鬥。但是,部署在子砲台上的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似乎不想給這些人機會,很不人道的使用了霰彈。

    大小如同花生一般的霰彈,如同雨點一樣掃過海面,穿過船板、衣服、人體組織、骨骼,直到穿透之後,投入到大海的懷抱之中。海水很快的被鮮血染紅了。

    (嗯?為什麼是夾板船?幾個軍官不解了。)

    “虎子,”守漢依舊叫著許還山的小名,以表示親近。而別人則是用羨慕加嫉妒的眼神看著許還山,沒辦法,誰讓這傢伙當年救過主公的命,後來又是主公的親隨加跟班?

    “火箭的儲藏室同砲位彈藥庫距離多遠?”

    “這一帶海面上都時常出沒什麼船隻?”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火箭加十八磅重砲一樣,向許還山提了出來。

    “主公,請您移動一下貴體,隨我前往彈藥室。”

    峰迴路轉,沿著山路左盤右繞的走了一會兒,在守漢面前出現了一道山溝,透過叢生的樹木枝葉向內望去,隱約似乎有人在溝內活動。

    “主公,我軍所用之火箭、火藥等物,極易燃燒,且爆炸威力巨大,一旦在其受熱、摩擦、振動、碰撞、曝曬就會出事故。標下也想過,一旦敵軍進攻,萬一一發砲彈擊中了標下手中的火箭和火藥,那咱們辛辛苦苦造出來的這些利器,不都用在了咱們自家頭上?所以,標下便探勘地形,最後選擇了這裡,作為鳳凰山砲台的彈藥庫所在。”

    “這條溝山高坡陡,叉溝較多,溝底平坦,易於車輛進出。且又有山丘的天然屏障的保護作用,標下在山頭和溝口佈置了兵力,足以守禦這軍機要地的安全。”一路走來,許還山一邊走,一邊介紹自己的這個得意之作。

    到了溝口,守漢赫然看到兩個碉堡依托著山勢而建,對進出的道路形成了交叉火力,一個巨大的射孔裡,似乎可以看到一門火砲正在被幾個士兵擦拭保養。

    “來者止步!”

    離溝口的碉堡還有三十餘步,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聲大吼,緊接著,便是扳動火槍的聲響。

    “軍機要地,莫要再往前走了!否則,我等便要開火了!”

    另一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來過來。

    在守漢身邊的莫金眉毛一挑,搶步上前,擋在了守漢的身前,同時斜眼向許還山,自己的前輩瞥了一眼。

    “今天帶班的是誰?我是許還山!我陪著主公來巡視一下!”

    “今日帶班的是楊哨官,請大人稍等!”先說話的聲音說完之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另一側草木中,走出一個士兵。

    從他走出來的方位,人們才發現,在溝口的碉堡附近,還有暗堡,上面用草木泥土覆蓋,日子久了,草木滋生,便渾然一體了。

    “這要是冒冒失失的衝進去,直奔兩座明碉,那麼暗堡裡的火力便可以輕易的要了進攻一方的命。”幾個近衛營的軍官不由得後背冒出了冷汗。

    驗看過腰牌之後,那名哨兵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主公,列位長官,請將兵器先行放下,另外,身上是否有火種?是否穿著鎧甲?是否腳上穿著鐵網靴之類的?如果有,麻煩一起放在標下這裡,標下會妥善保管的。”

    你!

    幾個近衛營的哨官正欲發作,卻看見守漢已經在自己身上反復搜索,將與那士兵所說的符合之物一一取出。

    換上了用稻草編成的草鞋,一行人通過了那兩座明碉,幾個軍官好奇的望去,發現碉堡的門口,沿著石階,便是一條黑黝黝的暗道,不知道通往何處,暗道的上面,同樣是草木覆蓋著,幾乎有半人高的野草,用濃郁的綠色掩蓋了地下的殺機。

    “那應該是一條蓋溝。是玄武營的兄弟們挖的,不是天然生成的。這條蓋溝,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虎子,應該是通往外面的那些暗堡的吧?”守漢笑吟吟的看了看許還山。

    “主公果然是明見萬里!當年您偶然的時候給我和小鵬講過的事情,將砲台、碉堡、藏兵洞、倉庫等等用蓋溝、暗道連接起來。便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兵力和火力。標下便在這平巴港試行了一下,不僅鳳凰山砲台如此,衝空山砲台亦是如此。”

    一行人談笑著,來到了庫區內。

    “這裡石質堅硬,土質均勻,山上都是同一類岩石,山體均勻完整。不會造成崩塌等災害。”

    “凡是那些具有土崩、沼澤、流砂、濕陷性大孔土、地下礦場等地質的地方都不宜作為彈藥庫的庫址。洞庫應選擇在山體完整、岩體堅固、岩性單一的位置,避開沖溝、低窪等地形。避開滑坡、斷層、陷穴、暗河、溶洞、危石地段。進洞軸線盡可能垂直等高線並沿山脊走向,每條洞庫應有兩個以上的洞口,洞口應力求選擇在有隱蔽條件處,座向主導風向。彈藥洞庫的洞口前方不應對向開闊平地,半徑250~300m內最好有高山相擋,洞口中心左右夾角各30°~45°的扇面上,不應佈置任何地面與地下建築物,如洞口前方比較開闊,則扇面的半徑還應增大。同一洞庫的各個洞口的標高應大體一致,避免造成洞內坡度過大而影響物資堆碼的穩定性和運輸安全,洞口標高應高於附近地面和洪水最高水位,以利於洞庫內滲水排出,防止洞外水入庫。”

    ——摘自南中軍軍用倉庫建設規範。

    殊不知,這些都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經驗之談,最初的發端,就是守漢視察鳳凰山砲台。

    在金蘭灣右岸的巴龍,玄武營的士兵用砍伐來的竹子為新來的兄弟們搭建了一排排的營房,新附軍和部族兵的士兵們按照各自的建制一隊隊的進去休息。

    碼頭上暫時安靜了下來,兩哨人馬手執大掃帚打掃著沿途的垃圾和廢棄物。幾個士兵嘴裡不住的罵著,“丟那馬!這群蘿蘿,真是太沒有紀律了!垃圾到處丟!隨地大小便!”

    “等著吧!等著挨軍棍吧!咱們大人那棍子,可是要人的命的!”

    “就是!陳(天華)扒皮,王(寶)抽筋。左天鵬的扁擔細又長,許還山的軍棍要你命。”

    “哈哈哈!等著看熱鬧吧!”

    士兵們一邊打掃,一邊幸災樂禍的憧憬著新來的傢伙們以後的美好時光、

    被稱為“要你命”的許還山,此刻正在不遠處的一座同樣竹子搭建而成的房屋內,同一群軍官進行防衛戰鬥推演。

    擔任進攻的,是以楚天雷為首的隨行船隊的軍官們,他們扮演著西班牙人的艦隊,原因很簡單,眼下,在這一帶海面,沒有什麼力量是能夠打平巴港的主意的,除了這些佛郎機人。

    “今天守住了平巴港,明天我們就去拿下舊港!”這是守漢私底下的想法。

    但是,經過幾番推演,不論是砲船對戰,還是進攻方登陸戰,進攻戰,引蛇出洞調虎離山聲東擊西指桑罵槐等等戰術,都被許還山依托完善的防禦體系,縝密謹慎的態度一一化解。

    在一旁觀戰的李守漢,看著雙方在花費了大把人力物力製成的沙盤上你來我往的移動著代表兵力兵器艦船火砲的小旗子,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看著許還山穩紮穩打的戰術,點了點頭,隨後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守漢放下手裡的茶杯,站起身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將一些點心殘渣抖落在地。

    “有興趣,回頭可以繼續想辦法,找時間來和許大人切磋。記住一條,沒有攻不破的堡壘要塞。”

    轉過頭,“虎子,不錯!你把平巴港打造的如同銅牆鐵壁金城湯池相仿,很好!我把這幾萬人放在你這裡,沒有白費。這幾年,前後撥給你的銀錢糧米也有幾十萬了吧?可是你的官署卻還是用竹子搭成的,可見,你把錢糧都花在了要塞上了。辛苦你了!”

    說完,守漢撩起衣服下擺,便要給許還山行禮,“守漢謹代南中百姓叩謝許將軍!”

    “主公!這如何使得?!”還是許還山動作快些,搶在守漢之前跪在一樣用竹子舖成的地上,兩人都是跪在地上,彼此對視一眼,守漢心中不由得一陣欣慰。自從來了之後,就是這幾個人是最親近的人。如今,都已經是獨當一面的人物,老天對我也是很厚道的。

    用罷了豐富的一頓晚飯,整個港口從白天的喧囂嘈雜慢慢的安靜了下來,營房裡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各處房子裡不時傳出一陣陣的說笑聲。

    很明顯,是那些部族兵和他們的家人在一起暢想以後的生活,中午和晚上的兩頓飯,讓他們見識到了​​這裡的富足,並且讓他們明白,只要聽招呼,肯出力,這樣的生活,就在他們眼前。

    誰都希望自己的日子過得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7 11:58 AM

第九十九章 回程見聞(下)

     踏著月色,在莫家兄弟的護衛下,守漢騎著一匹小馬,漫無目的的在整個港區內閒逛,許還山在一旁與守漢保持著一個馬頭的距離。

    “莫家兄弟,你們兩個千萬要盡心,主公從來不會虧待手下,特別是身邊的人。你們看看我和左天鵬就曉得了。”

    晚上的氣氛就不像白天那麼正式了,許還山完全是以守漢的前親隨的身份在教導後輩。兩個後輩,哥哥莫金臉上露出些許靦腆和憧憬,而弟弟莫鈺,則是笑嘻嘻的回了許還山一句,“許大人,這可麻煩了,萬一我們兄弟外放了,一不留神升官升的比你還大了,你見了我們,豈不是還要行禮?”

    照南中軍軍紀,上下級之間,等級森嚴,但是彼此關係卻是十分融洽。這是守漢煞費苦心,試圖將解放軍中的上下級關係再自己的部隊中重現的結果。至少看來,現在還是比較成功的。

    “嘿嘿!那得看主公給你的機會,你小子能不能抓得住了!”

    蹄聲噠噠,在幾個人的斗口玩笑聲中,將整個港區行走了大半。

    “虎子,我將這幾萬人留給你,是給你加了包袱和擔子了,這些人,新附我軍,其心未定,你要恩威並施,該賞便賞,該殺便殺,莫要手軟。另外,需要多少錢糧?”

    聚人曰財。這是湘軍領袖胡林翼人生經驗的總結,守漢也是很清楚這一點,只不過,他是學過哲學的,他把這一點上升到了哲學高度。

    “你這裡,修建房屋、港口、砲位、泊位,道路,都要花費大把錢糧。更不要說還要安置那些新附軍、部族兵,這幾處加起來,大概要多少錢糧,你盡快拿一個總數出來,在下半年的議餉會上大家議一議。這段時間,你所需的錢糧,便先從內府庫中開支。”

    從內府庫中開支,這便是要李守漢自己掏腰包來養活這座港口,這些人。

    “主公,錢糧,眼下我這裡還是不太要緊的。您還是將那些錢糧,用在北方和西征上吧!”

    許還山的話,不僅讓守漢大吃一驚,連莫家兄弟倆也是吃驚不已。

    “軍中無戲言,你說什麼玩笑話?!憑空多了幾萬張嘴,你那裡去尋找這許多的糧食來餵飽他們?”守漢有些發急了。

    “主公,您今日到了平巴港,便是著急巡視這裡的防務,檢點軍備,卻忘記了我還有另外一項差使。九龍江的屯墾,也是歸我管的。”

    幾乎忘記了!守漢有些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大腿,讓胯下的那匹小馬以為主人要加速,正待小步快跑,卻被守漢緊緊的拉住了韁繩。

    “你不說,我幾乎忘記了。最初去九龍江踏勘地勢的,便是你去的。這裡距離九龍江還有一段距離,這幾年,辛苦你了。”

    平巴港或者是金蘭灣,位於芽莊境內,距離芽莊市區還有幾十公里遠,如果想要知道九龍江距離金蘭灣多遠,在地圖上看看芽莊到胡志明市的距離就可以大概估計出來了。在公路不完善,沒有汽車,只能依靠兩條腿或者乘馬,要麼就是坐船的情況下,從芽莊到九龍江入海口的頭頓、潘切一帶,乘船也是要一天以上時間。

    而許還山便是要兩處來回跑!

    “虎子,難為你了!”

    守漢很是發自肺腑的說出了這句話。

    幾個人在山巔尋了一塊寬闊的所在,許還山跳下馬來,將馬匹拴束好,而後,將自己的馬鞍子取下來,摘下褥套,鋪在地上,“主公請!”

    坐定之後,守漢便開始詢問許還山,如何的不要錢糧。

    “主公,如今九龍江地域內,已有大小屯墾村堡數百座,幾萬人在那裡開墾,每年至少可以收三季稻穀。而且,我將這些人按照保甲編制起來後,便在農閒時節、雨季,帶領他們征討附近的土人,以獲取人口、田土。三年下來,單單這些土人的土地便繳獲了百餘萬畝之多。可惜的是,這些土人,不曉得如何侍弄土地,糧食產量低得要死!”

    “你把這些土地搶過來之後,如何處理?”

    “很簡單,出征將士,有功之人,可以優先獲得分配權,哪個不願意要熟田啊?!但是,我也有條件,便是在繳納稅收、公糧之後,這些土地的收成,要有一成到一成半作為公積金上繳。或是作為戰死者的撫卹,或是留作它用。這個條件為期五年。這部分的積存稻穀,已經有了三十餘萬石。今年的第二季稻子還沒有收割,收割之後,這個數目還會增長一些。”

    “所以你說,這幾萬人的口糧你可以解決?”

    “正是!”

    看著月光下,莫家兄弟兩個,帶著幾個親兵在四外巡視的身影,守漢腦子裡飛快的旋轉著:許還山的性格,沉穩,紮實,做事縝密細緻,如果是作為水師艦隊的將領來的話,對他是一種折磨,艦隊,要求進攻,而許還山的性格,則是善於經營,善於防禦。

    也許,是時候把玄武營和水師進行分割的時候了!將水師分為三個艦隊,練習艦隊由岡薩雷斯那班西班牙僱傭軍為自己訓練水手和砲手,順便將他們的航海技術學到手。其他兩個艦隊,便是由張小虎和左天鵬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率領吧!

    “至於說銀錢,主公,便更不在話下。離此不遠,便是滿剌加,商船往來穿梭如織,標下等便率領水師砲船前往。。。。”

    “這個傢伙!”守漢心中一驚,難道真的是蔫人出豹子?這傢伙去打劫往來的商船了?搶奪張小虎原來的海盜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收取過路費,或者是保護費,護送他們通過海盜出沒無常的海域,有的時候,也以大明水師的名義,收取稅賦。這些收入,在官署的收支明細賬上都詳細記載。”

    守漢在心裡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這幾年光顧著種田煉鋼了,守著金蘭灣這樣的天然良港,不遠處就是黃金水道滿剌加,居然還會缺錢?眼下的滿剌加和後來的李家坡,都在蘇丹、土王的控制之下,葡萄牙人,只是控制了海峽的要點,修築了幾座要塞和砲台來保護他們的商站而已。他們的那種要塞,在守漢和他的軍官們看來,不值得一提。

    難道戰略重點要做一下調整?

    守漢的腦子,如同一鍋滾開的水,各種各樣的念頭此起彼伏:

    佔據滿剌加,會不會引起周圍眾多勢力的圍攻,西班牙人、英國人、葡萄牙人,當地土著,能否接受換了一個征服者?會不會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泥潭?現有的兵力、兵器、船隻,能夠維持這麼長的戰線嗎?

    如果攻克了滿剌加,如何守衛,如何進行稅費的收取?稅率是多少合適?如果因為收稅,引起了諸多海洋勢力的圍攻,自己的軍事勢力能夠應付的了嗎?

    他狠狠的踢了一腳出去,恰恰好那裡有一塊石頭,疼痛的感覺立刻從腳尖傳到了大腦,不由得他呲牙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

    “主公!”莫金急忙奔了過來,“老子沒事!滾遠點!”守漢很是煩躁的低聲吼了一聲。莫金訕訕的轉身想走,“等著!去!問問他們誰的身上帶著煙,老子想抽一袋!”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尋到了一個煙斗,給守漢裝好了菸絲,用火石打著火,遞到了面前。

    煙,這輩子還是頭一次抽,要不是面臨著戰略重心調整這樣的重大難題,估計守漢也想不起來抽煙。一口煙被猛地吸到了口中,辛辣的味道給身體帶來了巨大的刺激,嗆得他不由得一陣猛烈的咳嗽,連眼淚都被嗆了出來。

    伴隨著腳上傳來的一陣陣疼痛,守漢繼續在腦子裡翻江倒海,一旁的幾個人透過不時升騰起的淡藍色煙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生怕出了什麼瑕疵。不過,在身邊的幾個人都是在他身邊很久的人,都比較了解守漢的習慣,知道他此刻正在與天神交流,說不定過一會便有什麼新的東西問世。

    煙草和疼痛的雙重刺激,讓守漢清醒了一些,“我為什麼只算了利弊中的弊,為什麼不算一下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這一仗,值不值得打,打下來之後,我會獲得什麼?”

    他用煙斗在眼前的地上畫出了一個有些類似於腰刀刀鞘的形狀,在上面勾勾畫畫起來。在一旁觀看的莫家兄弟有些摸不著頭腦,“兄弟,主公在畫什麼?”莫金用眼神向自己的弟弟詢問。莫鈺也是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倒是在一旁的許還山,稍微看出了一些味道,他一邊用眼神制止了一下親兵們有些驚異的表現,一邊悄悄的移動了一下身軀,伸手將從一旁斜出的一根樹枝拉低,好讓月光從樹枝之間的空隙投射下來,為守漢提供一個較為明亮的思考環境。

    “這裡是河靜,這裡是會安,這是順化,這是芽莊,這是西貢,這是湄南河,這是金洲,這裡是滿剌加。過了滿剌加,便是印度洋!”

    過了滿剌加,便是印度洋!這意味著什麼?

    滿剌加,是太平洋的西大門上的門閂!同時,也是印度洋上的門閂。佔據了這裡,便可以同那些印度的土邦主和所謂的成吉思汗後裔、莫臥兒帝國的阿克巴大帝們打交道,做生意。印度的小麥、長絨棉,可都是守漢需要的。特別是長絨棉,秀兒機的投入使用,造成了棉花的短缺,依靠江春和葉琪從內地販運來的棉花根本不敷使用,而從阿方索等人那里高價買來的海島棉種子,也是需要改良、適應南中的土壤、水分、氣候等自然環境。然後才能大面積的推廣。

    而且,眼前的簡略地圖上,很清楚的顯現出另一個問題。

    守漢的行政中心河靜府,不僅是行政中心,同時也是經濟、軍事、工業等等諸多中心的複合體。更加要命的是,很多的墾民,無論是從海上劈波斬浪,還是在陸地翻山越嶺,第一個目的地,都是河靜。讓守漢手下的官員們不得不再行將他們分別或是西進,或是南下進行分配。

    而河靜,在守漢畫出的這副圖上過於靠北了,幾乎是在整個政區的一端的一角上。

    “唉!”

    守漢不由得長嘆一聲,祖先給自己留下的家業,和自己的目標比較起來,過於偏僻了!在沒有鐵路、沒有電報的時代,從河靜到滿剌加,就算是乘坐伏波號座艦,也是至少三天才能夠抵達。這如何使得?

    他在不久前才剛剛扼殺了一個有可能造成分裂、形成割據的萌芽,已經發現了龐大的地域和單薄的行政體系之間的矛盾。各地都是村鎮長,互相之間只是守望相助,一旦有大軍通過,統兵的將領無形中要比這些行政體系的官員高出許多,勢必會造成這些行政體系的官員們不得不屈從於威壓。

    “現在是一個問題,引出了兩個問題。”守漢將​​兀自在手中冒著青煙的煙斗放在地上,“本來是考慮是不是要打下滿剌加。結果卻發現地盤越來越多,行政區域的擴大和行政中心的地理位置之間的毛病。還有,是不是要建立一套行政體系的問題。”

    “算了,不想了!這些事情,回去河靜,和大家一起商議一下吧!”

    甫一站起身來,身上火星點點!卻是方才放在地上的煙斗裡面的殘餘菸絲,引著了地上鋪著的褥套,將褥套燒了一個大洞不說,順便將守漢的大紅中衣也燒出了大小不一的幾個洞口,

    “哈!煙頭煙灰不能亂丟啊!否則會引火燒身的!”一群親兵衝上來幫助守漢撲打身上的火星,守漢倒是不以為然,口中同許還山開著玩笑。

    “火燒旺地,主公,好兆頭啊!”

    在平巴港安頓好了新附軍和部族兵的幾萬人口,已經是五天之後。按照守漢的意思,大隊人馬乘船北上,他帶著兩哨近衛營的兵士留下走陸路,準備沿途看看各地的風景,看看各處村堡的情況。嗯,算是遊山玩水?還是深入調查?

    在這五天裡,李守漢調整了水師的建制序列。玄武營,不再是水師的營號。水師就是水師。而眼下駐紮在平巴港、九龍江等處的玄武營六個營的隊伍,依舊還叫玄武營,繼續由許還山統領。玄武營以後的主要作戰任務和方式,依舊是和水師合作,哦,算是南中版本的海軍陸戰隊?

    平巴港的防務,則是由楚天雷負責,同時負責統領這裡的水師船隻。為此,守漢給楚天雷的衣袖上,也加了一個星星。

    在簽押房裡,守漢和許還山有些脫略形骸的海闊天空的聊著天。也算是交代工作吧!

    “虎子,把玄武營給老子帶好,以後攻打滿剌加,就要靠他們。還有,從金蘭灣到九龍江,這一帶的屯墾,依舊交給你掌管,你在柴棍給我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修造房屋,起造官署,說不定,以後我就到柴棍來處理日常事務!”

    “小的敢不盡心盡力!”許還山也是一臉的輕鬆,交卸了身上的幾副擔子,對他來說,壓力大大的減輕了不少,終於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帶兵,種田。可是比出海有意思多了的事。

    “還有,我此番從陸路北上,也是要看看各處的屯墾情形,你在九龍江地域,也要仔細探勘一下,我們不能總是將軍府下面就是村鎮,如今地盤這麼多這麼大,單單靠村鎮,如何得了?哪裡可以建商埠,哪裡可以修建城市,你要心中有數才好。”

    “等到我打完了北方逆賊,安南便再無隱患,咱們便可以一門心思的對付南方的事情。舊港,我是一定要收復的!不收復舊港,以後我們怕是沒有衣服穿哦!”

    守漢打了一句哈哈,調侃了許還山幾句。

    不過許還山卻是很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彷彿心中有著什麼事情,欲言又止。

    “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我的許大人,有什麼事情,但講無妨!”對於這個老資格的心腹,守漢還是很有感情的,他笑嘻嘻的問著。對於這批人,他有意無意的有些偏袒和寵溺。

    “要是沒錢,我從此次的繳獲裡給你撥付出來,要是想娶親,你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和福伯去給你做媒,你就是看上了那幾個暹羅美女也沒有關係,五個美女,我給你留下三個,怎麼樣?夠用嗎?”

    話語有些戲謔,說的許還山臉色通紅。

    “主公,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他急忙搖著雙手。

    “只是您方才說到了屯墾之事,小的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不知道如何處置。故而有些失態了。”

    看完許還山拿出了的一疊私人信函,守漢明白了幾分。

    這些書信,大多是許還山的親眷、朋友、舊部等人寫給他的回信,信中對於他的盛情邀請表示感謝,但是,不約而同的對於南下九龍江地域墾荒,表現出了不太大的熱情,甚至有些冷漠。也難怪,書信的主人很多人守漢都見過,並且比較熟悉,都是最早一批分得了土地的守備府老人,先是獲得了每個壯丁十五畝的田地分配,又獲得了十五畝的附近墾荒權利,幾年下來,經過辛苦耕耘,每一家的日子都堪稱富足;依照國人的一般心態,自然不會再往那荊棘叢生、蚊蟲遍地的荒野之地去辛苦墾荒,守著這幾十畝水旱田地,又在將軍府腳下,有什麼好事都少不了自己的一份,何必呢?

    “按照將軍府的條文,前來九龍江的墾荒者,每人可以獲得五十畝的土地,我便寫信給他們,邀約他們南下墾荒,但是,寫了幾十封信,只來了幾家人。主公您要我盡快把九龍江的墾荒搞起來,單單靠新人似乎力量有些單薄,且這一帶土人眾多,剿殺是殺不完的,必須要給這些人出路,否則,九龍江地域,勢必會常年殺伐不斷,那些新人也會望而卻步的。”

    “標下起初是這樣想的,讓他們放棄北方的土地,南下開墾,每人可以獲得五十畝的田土,這樣一來,他們帶來的錢糧和耕作手段,勢必會如同火種一樣,帶動其他新人,順帶也可以僱傭一些土人出來到各處村鎮務工,稍加時日,自然便消去了彼此之間的畛域之見。”

    看來,在實際工作中,確實是能夠鍛煉人,發現問題是水平,解決問題是能力。許還山在這幾年中,水平和能力都大為長進,但是缺乏的只是權力的支持。

    守漢暗自思忖著。

    “你覺得癥結所在在哪裡?”

    “主公,我覺得,一,安土重遷,小富即安。這是心病。”

    哈哈!果然是我國人的心病和習慣。

    “繼續說。”

    “二、心有顧慮,擔心退路。這是眼前的事實。那些人怕放棄了北方的土地,南下後,一旦出現什麼馬高蹬短的事情,便是後路全無,一家老小辛苦數年,好容易過上了安穩日子,立刻又是家無隔夜之糧了!”

    “標下愚鈍,只是從書信中揣測親眷們的想法,得出來的結論,還請主公莫要見笑。”說完,許還山咧嘴笑了笑,如同身上卸下了一個大石頭一樣,感到輕鬆自在。

    他自在了,守漢卻是為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7 11:58 AM

第一百章 三反的源起

    同他的同僚們相比,刑房的主事馮清燁很是悠閒。

    每天審理完幾個無關痛癢的案子,便到政事堂去教授學生們如何在日常行政中執法,如何依照法條來管理民眾,作為一個篤信法家的儒家弟子,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很不錯,至少,我將我的信條教授給了別人。

    殊不知,十幾年以後,他的作為,被東林的君子們痛心疾首頓足搥胸的大罵,“只知有法條,不知有聖人之道!”

    今天也不例外,在審理了一起因為鄰里之間因為盜割玉米草用來餵養自家的牲畜、魚塘而引發的鬥毆傷害案件時,他就準備將這起案情很簡單的案子審判完畢後,繼續前往政事堂,為那裡的一千多學員授課。這批學員有些特殊,全部是原來南阮的行政官員,只不過之前的級別較低,且沒有什麼罪惡。照守漢的意思,教育改造後,可以繼續留用的人員。

    “吳千秋!你可認罪!?”

    一拍手中的驚堂木,馮清燁大聲的喝道。

    “大人,小民無罪啊!”

    作為被告的吳千秋,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裡,“小人家中也種了玉米草,便是在田間地頭種植的,為的便是飼養家裡的牛馬,餵養家中水田魚塘中的魚。那一日,小的去收割玉米草,哦,大人,小人的玉米草是春天便播種下的,如今每天可以獲得數百斤草料,用來餵養牲畜、養魚最合適不過。去年小人便種植了幾畝,一年下來,差不多可以獲得數万斤草料。於是今年一開春小人便又在自家的生荒地和地頭上種了十畝。按照村中教諭去年的教導,平整了土地,每畝地預先施放了一百斤農家肥作為底肥。播種前用和自己體溫相同的水泡了一天一夜,才將種子下地,每穴兩粒種子,蓋土一寸。株行距一尺見方,每個月施放一次糞尿,差不多每畝地三十斤。”

    “吳千秋!下官問你可知罪,哦!可認罪!那個問你這玉米草該如何種植?!”

    “大人,那控告小人的何家,也在小人不遠處種地,一樣種了玉米草,那一日小人去割草,他家大兒子,非說小人割草割得是他家的,要小人賠。小人在自己家中田地上割草,如何要賠他?於是言語間便衝突起來,跟著便動了手。小人一​​時不慎,手中的鐮刀割傷了何家大兒子的手臂,為此,小人願意賠償何家誤工費、還有那個什麼營養費、湯藥費。至於大人說的那個什麼偷盜罪名,小人卻是萬不敢認的!”

    “大人!這廝不但盜割俺的玉米草,還不好好的割,將分蘗都割了,讓俺家的草減產。而口中不​​干不淨的辱罵俺家兒子,而且,還揮刀砍傷了我兒,導致我兒至今不能幹活。我家這一季的稻穀,還是到集市上僱傭了十餘個短工才勉強收割入倉。懇請大人主持公道!”何家的人自然不肯甘休。

    雙方立刻唇槍舌劍的對峙起來。

    “住口!安靜!”

    馮清燁猛力一拍驚堂木,“汝等膽敢咆哮公堂!這樣,原告被告雙方各自回去準備物證人證,文書契約等物,並請你等所在村落的村長、巡檢等人到庭作證。”

    現在雙方的癥結所在,就是一個說盜割,一個說沒有,頂多是誤割,然後是割傷和砍傷的區別。只能從地契和認證等方面來確認,是否存在誤割的問題。

    回到後堂,馮清燁略略喝了杯茶,換下了出庭時所穿的那身官服,苦笑著搖了搖頭。原來,各地都在忙於開荒,民戶之間衝突不多,多的大多數是與附近村寨土人的衝突,由巡檢帶領壯丁便可以處理,順便還可以獲得一批土人官奴和土地財物。但是,如今隨著各種技術措施的出現,民戶們已經從粗放式經營逐步變成了精細化經營。每一處田間地頭,每一畝水面都成了寶貝,都有可能出現衝突。

    以後想必這些事情會越來越多,如果沒有一個相對完善的法條來支撐,就算是我等累死,怕是也審不完這如山也似的案子。馮清燁臉上帶著一絲苦笑的搖了搖頭。

    “主公的地盤,如今怕不是有內地一省兩省?卻只靠這樣的機構來維持運轉,這如何是好?”

    “大人!大人!”

    一名刑房的文員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四下里都尋遍了,不想您還在這裡!”

    “出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失態?平日里我不是說過,身為刑房之人,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驟然臨之而不驚嗎?”

    “好,大人,是這樣,長史大人有緊急公務請您去商議。”

    那文員平了平氣息,說出了來意。

    “什麼事?可是要政事堂的學員提前畢業?還是小學校的學生畢業後去向問題?”

    馮清燁提出了幾個前日里同僚們一直議論的政務熱點,卻逐一被來人否決。

    “大人,都不是!長史大人接到了主公的滾單,主公這次北上巡視各處,有的地方鎮長似乎接待上出了什麼紕漏,主公大發雷霆,要殺人啦!”

    李守漢此次輕騎北上,沿途巡視各地形成了規模的村鎮,每到一地,在出發之後都會發出一道滾單給河靜,以及下一處的村鎮,雖然說有可能看不到最原始的情況,但是,上千人的隊伍,一千多匹騾馬,如果不提前安頓好食宿,勢必會形成擾民的事情。

    但是,最新來的一道滾單,卻是殺氣騰騰。

    “即日急行軍,趕回河靜。準備整飭紀律,刑房、執法處做好行刑諸事之備。沿途各村鎮,只需供應飲食住宿即可,不再觀看各地事務!但是,汝等所作所為,自思自量!”

    看著這道充滿了殺機的滾單,將軍府的諸位高層們有些莫名其妙,多年以來,守漢殺人不少,但是大多數是對外征伐所殺,對於內部,大家仔細想想,似乎還沒有過殺戮的記錄。

    “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了主公?”

    懷著莫大的疑惑,一干人等到了李守漢的歸來。

    行軍隊列中,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日,李守漢依舊是隱隱中面帶怒氣和殺機。隨行的兩哨近衛,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到了主公,把無上雷霆之怒引導自己身上。

    隊列的後面,幾個執法處的兵士,監押著一名身穿青黑色長袍的人,此人雖然面色委頓,卻一臉的桀驁不馴。

    青黑色袍服,是阮家的官吏們習慣穿著的服色,守漢的部下們受此影響,也是入鄉隨俗,村鎮長們都是身著一身青黑色長袍,當然下地時除外。

    “想必便是此人了!”

    果然,守漢回到河靜的第二天,便召集文武會議。

    “我此番從芽莊北上,巡視沿途各鎮各屯堡,到處的景像都是十分令人欣慰,只有此人!該殺!”

    馮清燁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名鎮長,卻是依稀有些印象,彷彿是個福建墾民頭目,當年收復會安順化等地後,便派遣他做了會安附近美森谷鎮的鎮長,自己亦曾經同他談過幾次話,覺得此人頗為乾練,也是個肯吃苦的人物,不想卻如何惹了主公,要面臨殺頭之禍?

    “那一日,我們本來是前往會安,準備從會安上船,前往順化,渡靈江北上,主公聽說會安附近有昔日占城國遺跡,便想去訪古。便給美森谷鎮下了公文,要他們安排人馬食宿,公文中言明,不得鋪張,不得擾民。”隨行的親兵頭目莫鈺替守漢介紹往來經過。

    “不料想,在美森谷訪古之後,到了主公用飯的時候,這廝,”莫鈺點指著那跪在地上的鎮長,“竟然給主公上了一盤龍鬚菜!”

    “陳慶華,你抬起頭來,你給列位大人講講,你那龍鬚菜是如何做的!?”守漢的聲音清晰,低沉,但是如同從萬年寒冰洞中飄出來的一般,聽得眾人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在主公身邊多年,也不曾聽到過主公有如此的反應,看來,此人確實是觸到了逆鱗。但不知那龍鬚菜是何物?

    “那龍鬚菜,乃是用魚塘中放養的鯉魚鬚子製成,每條鯉魚不過兩條鬚子,這一盤龍鬚菜,便用了六百多條鯉魚!”陳慶華倒也豪爽,一口承認。

    “列位大人,我事前已經說過,不得鋪張,不得擾民,可是這廝,卻視我的公文如無物,大肆鋪張浪費,行此奢靡之事!此風斷不可張!”

    守漢高坐在帥案後,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而且,我每過一村鎮,隨行兵馬的飲食草料住宿,均由內庫負擔,未曾耗費一絲一毫的民脂民膏,陳慶華,我來問你,這一盤龍鬚菜,該如何作價?你的所作所為,又當如何處置?!”

    “這個!?。。。。。。”陳慶華還在那裡有些囁喏,守漢已經做出了自己的處置決定。

    “為了以儆效尤,杜絕各地的奢靡之風蔓延,來人,行文書,將陳慶華,斬首示眾!”

    “不!”

    “不可!”

    幾乎是同時,陳慶華和馮清燁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我有何罪?要殺我的頭?”陳慶華努力的掙扎著,試圖掙脫兩名近衛營士兵的束縛,他們正拼盡全力按著陳慶華。 “我不過是為了表達全鎮百姓對於主公的愛戴,將魚塘里的魚撈了出來,割掉了鯉魚鬚子給主公做了菜,你們可以去美森谷鎮上去打聽一下,那一日我陳慶華可曾多吃了一口魚?!所有的六百多條鯉魚,全都是按照分量給各家各戶分吃了,各處民戶還在感念主公的恩德,賞賜了魚給大家吃!”

    “主公,此人有錯,但是似乎從情節看來,不曾有罪,即便是要處分,也不可​​以殺頭啊!須知,不可不教而誅,不可法外殺人啊!”馮清燁從技術層面為陳慶華辯解,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和自己手下的百姓對於李守漢的感情,而做出了一些出格舉動的人。有錯,但是無罪。

    “畢竟他沒有貪污,也沒有將這幾百條魚據為己有。”旁邊的凌正作為工房的主事開口為陳慶華辯解。

    “馮先生,諸位,話不是這樣講的!”守漢依舊面色如水,但是,細心的李沛霖已經發現,不是一開始的時候那種連刀都砍不進去的表情了。

    “我聽人給我講過這樣的故事,當年紂王初登基時也是一位有為的君主,但是,後來,有人送了他一雙金筷子,他欣然收下,但是,有了金筷子便要有金調羹,有了金制餐具,便不好再吃粗糲的飯菜,桌上擺著龍肝鳳膽,便不好再住茅屋草舍,於是,修鹿台,建摘星樓,大肆徵發民夫,搜羅錢財。遂有殷商之亡。為了防止我南中也出現類似的事情,這奢靡之風,便要從今日起,從萌芽起,絕了!”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無法再開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7 12:09 PM

第一百零一章 不可以法外殺人

     “主公所言極是!為了我南中的千秋大業,此風斷不可張。”李沛霖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轉過身去又問陳慶華。

    “陳鎮長,我來問你,你來南中之前,可曾如同在這裡這樣,每日飽暖,每年有糧食吃不完發愁的事情?”福伯作為長輩,自然也不好明著反對李守漢的決定,他只能從側面來進行“觸龍說趙太后”式的勸諫。

    “福大人,這一點,小的自然是感念主公恩德,不光是小人感念,便是小的治下數百戶墾民,千餘戶土人,家家都立了主公的長生牌位,不敢說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爐香,但是,早晚間的祭拜也是不可少的。所以,小的在接到滾單之後,大為興奮,全鎮上下,就和過年相仿。鄉老們紛紛商議要如何接待主公,方能顯示出我們的感恩戴德之心。於是,有人便說了這道菜。說這道菜是揚州鹽商宴請時的大菜,標下以為,那鹽商乃是一介商人,他們能夠吃得東西菜品,為啥我主公不能吃?於是,便下令將池塘中鯉魚撈起,給主公準備了這道菜。這便是以往的經過,小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忘語。 ”

    “主公,情況很明了。這陳慶華,是表達治下全鎮民眾對於主公的愛戴之心,才一時做了糊塗之事,惹主公生了這麼大的氣。”李沛霖恰到好處的跟上了一句。

    “對!大人,平日里您總是說,不可無證據殺人,人頭不是韭菜,割了便長不出來了!”馮清燁敲釘轉腳的跟上了一句。

    幾個人的一唱一和,為眼前的這個陳慶華求情,守漢豈能看不出來?但是,他要通過這件事,達到自己的目的。

    “方才馮先生說的對,不可不教而誅,不可法外殺人。那麼,陳慶華,現在你沒事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的鎮長職務,便交給你鎮子裡的教諭擔任,你暫時在府中聽候差遣!”

    得知自己從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又回來了,陳慶華不由得喜出望外,跪在地上磕頭不已。 “多謝主公不殺之恩,多謝各位大人求情!”

    “列位大人,”眼見陳慶華被親兵們帶下去,守漢在座位上掃視了諸多官員,“雖然今日赦免了陳慶華,但是,這個苗頭必須要遏制住,歪風邪氣,斷不可成為主流!”

    他將視線盯著馮清燁看了許久,看得馮清燁心中饒是沒有虧心事也不由得有些忐忑,“馮先生,方才你說得對,不可不教而誅,不可法外殺人。那麼,我如果提前教育了,你再犯,是不是可以殺了?我明文規定不可以觸犯的事情,你觸犯了,是不是可以殺了?”

    “當然可以。”馮清燁在座​​位上拱手行禮,“當年孔子誅少正卯,也是沒有證據,主公此言,強勝過聖人百倍。”

    “那好!宗兄,煩勞你行文下去!各處軍營、村寨、屯堡,都要進行訴苦活動,便是方才福伯所言,在來南中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對照一下,願不願意失去眼下的這種生活。此其一。其二,在各處進行反奢侈,反貪污浪費,反官僚主義的活動。各級官吏要對照檢查,有沒有屍位素餐的事情!此其二。”

    “馮先生,你說的不錯,不可法外殺人,那,便煩勞您和刑房的諸位同仁,依照大誥和大明律,結合我南中的實際情形,起草一部民約合集,作為日常行政司法的依據,同時,也要寫一部大法出來,作為母法。”

    馮清燁起身向守漢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這是學生的畢生所願,敢不從命!定當竭盡全力,不負主公所託。”

    同樣讓無數東林的正人君子唾棄不已的《南中基本法》、《南中民約合集》便在這樣的環境下應運而生。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五天后,馮清燁判處了吳千秋的案子,證據確鑿,吳千秋屬於盜割他人玉米草,被發現之後,揮刀砍傷了何家大兒子,判處賠償各項損失,並勞役三年。

    半月後。一道公文從將軍府發出,反奢侈、反貪污浪費、反官僚主義的運動,就此展開。

    “在將軍分田之前,俺家每天煮飯,都要加點野菜,才勉強能夠讓全家人填報肚皮,如今呢?昨天俺家煮了一鍋飯,結果沒吃完,剩下了不少,老婆子捨不得糟蹋糧食,早上起來就加了幾個雞蛋,給做成了蛋炒飯,換上以前,哪裡敢想這樣的日子?”

    “我來河靜之前,壓根就不記得哪一頓吃飽過,不怕各位笑話,來的第一天,在碼頭上吃飯,差點沒給我撐死。如今想想,那頓飯還那麼香,可是仔細回憶一下,也沒有別的什麼好吃的,就是鹹魚用油煎了之後燉好。如今你看,吃的是肉,住的是樓,穿的是細布;缸裡有米,甕裡有油,樑上有肉。這樣的日子,上哪裡去找?”

    訴苦和三反運動在各地轟轟烈烈的展開,人們都結合自己的經歷和家史說出了對於反對浪費和奢侈、貪污等事情的看法,無形之中,對於李守漢的威信又是一次促進。

    “這樣的好日月,是誰給我們的額?只有在將軍治下,我們才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對嘛!我算了一筆賬,要是每天每頓不浪費糧食,每天節省一斤米,我全家八口人,一個月就是二百四十斤,一年下來,就是二千八百八十斤大米,這些米可以和山里的土人買一頭牛犢子的了!”

    人們在熱火朝天的討論,作為始作俑者的李守漢卻一頭躲進了後宅。

    楓晚亭上,守漢滿臉笑容的看著眼前的鹽梅兒。幾個月下來,鹽梅兒的肚子已經是高高隆起,“還有多久?”

    兩世為人,守漢都是第一次面臨著做父親的感覺,這感覺裡,夾雜著惶恐,喜悅,期盼等等。

    “郎中和接生婆都說胎位很正,大概還要一個多月。”鹽梅兒也是一臉將要做母親的幸福,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

    “如今你身邊幾個人跟著?”守漢將椅子挪到了鹽梅兒的對面,幾個親兵、丫鬟急忙過來將小茶几移動到兩個人之間的空地上。

    “除了蔡婆子之外,還有四個丫鬟。”

    “人呢?都叫過來?”

    一聲令下,五個人誠惶誠恐的站到了自家老爺面前,儘管這個老爺只有二十出頭。但是一股威壓之氣還是很明顯。一個歲數較小的丫鬟已經開始有些渾身發抖,不知道是幸福、興奮還是害怕。

    “你們幾個服侍太太,已經很盡心很辛苦了,但是,還要繼續辛苦些!直到少主子出世,”守漢有些虎著臉,“太太身邊只有你們五個人近身服侍不夠,蔡婆子,你在這府裡上下去挑選,挑不出來就到外面去僱,再給我挑八個人過來,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要給我瞪大了眼睛注意著!等少主子降生,太太平安,我必有一番心意。還有,從這個月起,太太身邊的人,一律雙份月錢。”

    守漢一遍說,蔡婆子一邊如同雞啄碎米一般點頭,點著點著,饒是蔡婆子見多識廣,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大為驚訝。

    守漢很自然的撈起鹽梅兒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伸手脫下了鹽梅兒的鞋子,看了看鹽梅兒的腳,“梅兒,你的腳有些浮腫呢!”的確,鹽梅兒的腳腕和腳掌因為懷孕的緣故,有些腫脹。

    “誒!沒關係的,大白天的,。。。”饒是鹽梅兒膽子、見識比一般的女性大一些,但是,大白天眾目睽睽之下,自家相公握著自己的腳,這個,似乎有些超出別人的想像了!她的聲音比起蚊蟲來也大不了多少。

    “不會是我不在家這段時間,有誰給你氣受了吧?”守漢一邊戲謔的問了一句,一邊開始給鹽梅兒按摩那浮腫的部位。

    這句話雖然語帶戲謔,卻嚇得蔡婆子等人魂飛魄散,老爺不在家,回來之後發現懷孕的妻子身上有浮腫的地方,這樣的疑問自然是難免的,可是,誰敢給她氣受?一旦追查起來,怕是倒霉的先是這些身邊服侍的人。

    “老爺明鑑,老身們可不敢有半點對太太的不敬!”

    “老爺明鑑,婢子們侍奉太太和侍奉自己母親一樣,絲毫不敢怠慢!還望老爺明察!”

    五個人跪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一陣陣砰砰的響。

    “都起來吧!哪個也沒有說你們服侍的不盡心,我只是順口一說而已。”守漢如今越來越喜歡這種上位者的感覺了,一言出口,可以決人生死窮通富貴。

    幾個人戰戰兢兢站立在一旁伺候著,那個年紀小的丫鬟,剛剛從恐懼中擺脫出來,看著守漢給鹽梅兒揉捏著腳上的浮腫,不由得滿眼都是小星星。

    “太太的腳腫了,你們到庫房裡挑一下,看看有什麼軟和的料子,給太太做幾雙拖鞋出來,一定要軟和,舒服的。”

    守漢一邊囑咐,蔡婆子一邊點頭,沒口子的稱讚,“主公對太太的情意,那真是天高地厚。”守漢自然是很坦然的全盤接受,倒是鹽梅兒,雖然和守漢做夫妻已久,房中各種各樣的花樣招數都試過,但是在眾人面前,做出如此親暱的舉動,卻令她羞紅了臉頰。

    倒是那個年紀輕的丫鬟見機的快,從一旁搬過一張矮凳,將鹽梅兒的腿放在上面,又尋了一條岡薩雷斯等人獻來的薄呢子毯子,給鹽梅兒搭在腿上,這才稍稍緩解了鹽梅兒的尷尬和羞澀。

    “外面忙活的四腳朝天的,你怎麼有空回來和我聊天了?”一邊享受著丈夫的按摩,一面關切的問著他,鹽梅兒可不想因為自己讓丈夫丟掉了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那可是用了多少的心血、精力和人頭才換來的啊!

    馮清燁等人組織編寫民約合集的事情,鹽梅兒在內宅也​​是聽說了,而且,丈夫遠赴暹羅處理鳳凰營的事情,再加上暹羅的賠款割地等事情,往返下來,也是幾個月的功夫,當日,那兩個暹羅公主(一對雙胞胎姐妹哦!)和三個號稱是貴族的女孩到府中拜見她的時候,她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一般女人會有的吃醋等反應,“唉!他在外面打仗,​​我又是這樣的身子,身邊沒有女人服侍又如何得了?何況,府裡不是還有一個馬上就要娶進門的?”

    “那些公務?我的天吶!”守漢很是誇張的叫了起來,“堆得和山一樣,我就和愚公一樣,不停的處理,可是,他是挖山不止,我的這座山,卻怎麼挖也挖不完。真不知道,這段時間這些傢伙們是怎麼撐過來的。”在鹽梅兒面前,守漢有時候表現的就如同是一個大男孩在寵溺自己的姐姐面前一樣,他和鹽梅兒兩個人都很喜歡這種感覺。在外面威風八面,言出法隨,回到屬於自己的一個小空間,卸掉外殼和甲胄,都是需要別人呵護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rul3nk4_1 發表於 2016-2-17 12:10 PM

第一百零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先生們其實也都是盡心盡力的,你看馮先生,你讓人家去編法條,人家就帶著一群人去了,沒ri沒夜的干,這話可不敢瞎說了啊!?”鹽梅兒的話語裡,滿是姐姐愛護弟弟的語氣。

    “不管了!我今天就把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都丟下,憑什麼?他們都有旬休,有沐浴期,我就得沒白天沒黑夜的?”守漢大肆的發著牢騷 ,聽得周圍的人不由得暗自咂舌,咱們這位主公,橫掃千軍,據地萬里的人物,居然會為了沒有休息而發牢騷。

    “大家為什麼叫你主公?我聽先生們說過,他們給我講書本的時候,說,公,大家的意思,主,主人,主心骨,合起來的意思,就是,你這個主公,是大家的主心骨,主心骨,自然是要辛苦的啊!”

    鹽梅兒用她半通不通的語言,給守漢一本正經的講解,倒也讓守漢心裡頗為得意,“哼!我自然是這南中數百萬軍民的主心骨,沒有了我,這裡勢必是一盤散沙!”

    夫婦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旁的蔡婆子等人早就冷熱點心流水般送了上來,在亭子裡擺設上了一張小桌,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擺了二十多個。

    “太太,您用點心的時候到了。”蔡婆子在擺設完畢後,低頭行禮。

    鹽梅兒掩了一下身上那件雲錦褙子,有些慵懶的看了看桌上的大小碗碟,“又要吃啊?不吃行不行啊?”

    “不可以!你現在是兩個人吃飯,絕對不可以餓到你和我的孩子!吃!起來吃吧!”守漢連攙扶帶哄的,將鹽梅兒扶到桌前,“給太太盛湯。”

    從眼睛到嘴角都滿是幸福感的鹽梅兒端著一個jing巧的百合瓷碗,唏噓的喝著碗裡的熱湯,“修竹,你到前面去一下,到前面簽押房,看看哪位先生當值,和他說,有什麼需要大人批的公文都拿到後面來,大人請他在這裡吃點心,順便議論一下公事。”

    前面,後面,在將軍府裡,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說法,前面,便是各個職能部門辦公的所在,後面,則是守漢的私宅。

    “我的天吶!本來是想偷個懶的,結果還是被老婆逼著上班啊!”守漢在心裡頭滿臉是淚的仰天吶喊。

    “你可不能偷懶哦!你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爹,你得給他一個家業,還有哦,他的那麼多姨娘需要你啊!”

    鹽梅兒一臉狡黠的看著守漢。

    “見過主公​​,見過太太。”

    當值的安天虹,十分嚴謹的給守漢行了跪拜之禮,同樣給鹽梅兒行了禮。

    在夫妻獨處的時候,自然可以親暱,有部屬在的時候當然還是要正襟危坐的。

    “先生,有什麼比較緊急的公文嗎?”

    按照守漢制定的製度,一般的事情,涉及到哪個部門,便有哪個部門依照自己的權限處置,涉及到兩個以上部門的,則是由長史官李沛霖牽頭組織進行公議,拿出一個處理意見之後,形成文字,報到他這裡來,如果沒有什麼大問題,他在上面畫個圈,也就算是完成了。

    這也是他從明代的內閣制票擬制度和後來滿清的軍機處等製度剽竊來的。

    “別的公事倒是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只是,屬下有一個困擾心頭多ri的想法,想要和主公探討一下。”平ri行事頗為樸素方正的安天虹,如同古月的臉上也是隱約露出了一絲愁容。

    “修竹,蔡婆子,你們扶我到那邊走走,進的東西太多了,需要化化食。”鹽梅兒不願意落一個婦人干政的名聲,她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安天虹這樣的老夫子,是不會和守漢說什麼的,於是,便尋了一個頗為妥當的藉口,起身離座。

    堪堪行到山腳下,便聽得守漢的聲音從亭子裡飄了下來:“你們又把難題都交給我了啊?!”

    “屬下等愚鈍,實在是不知道該當如何處理。還請主公明示!”

    安天虹作為執掌禮房的主事,他所關注的自然是教育。自從守漢在河靜乃至整個轄區內推廣儒家原教旨主義,實行有教無類的教育制度以來,已經有兩三萬孩童上學接受教育,同時,有近七萬的成年人在各村鎮辦的夜校等處接受了村鎮教諭的掃盲,至少,自己的名字會念會寫,簡單的書信會寫,基本的賬目可以記錄了。

    但是,用安天虹的話講,“如今,主公的功業,端的是一ri千里,便是坐上主公的伏波號都追趕不上。”

    政事堂畢業的,被分配到了各處屯堡村鎮擔任各級官員,那些接受過基本教育的,則是成為太平洞兵工廠、槍砲所、冶金坊、通和染坊、船廠、織布場,黃麒英等人開設的瓷器窯口,玻璃場,到處都是要人的所在。

    更加要命的是,守漢的水陸兩軍,也對這些識文斷字,接受過基本訓練的學生虎視眈眈。傻子才不要,學生們在學堂裡,學過簡單的cāo作船隻,cāo作火砲,會使用刀槍,會打火銃,會計算,有的還會一些天方算數。

    “各處都在要人,學生也曾經關注過,學生們倒是不必擔心去向問題,但是,據學生所知,這些娃娃,到了各自的去處,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學會崗位上的技能,短的三個月,長的半年到一年,這樣一來,積累起來,可是容易誤了主公的大事啊!”

    安天虹跪倒在地身軀雖然有些發抖​​,但是,聲音卻是一絲一毫的也沒有變化。依然是方正剛直。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年近五旬的部下,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步入老年人行列的人,在自己眼前跪倒,雖然被雷霆之怒駭的渾身發抖,但是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守漢也是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雖然說出了像水太冷這樣的偽君子,但是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們,還有有著自己的duli的思考和想法的。”

    “去,請安先生起來。”守漢雖然依舊繃著臉,言語中卻是和緩了很多,他招呼親兵去將安天虹扶起身來坐好。

    “安先生,這幾年,你推行教育普及教化之功,在我河靜​​,在整個南中軍中都是有目共睹的,想來,便是至聖先師泉下有知,得知有你這樣一位弟子,在這蠻荒之地推行聖人之說,想來也是很欣慰的。”

    勸慰了安天虹幾句,這位倔強的老夫子,雖然兀自有些惶恐,但已經驚魂稍定,想起方才主公的大發雷霆,看看亭子里地面上的碎瓷片,他還是咬了咬牙,“主公,請恕屬下愚鈍,關於我南中普及教化之事,屬下以為,土地山川可以以刀槍銃炮得之,然若要經營,則必須要有。。。。。”

    “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同樣,馬上得天下,不可以馬上治天下。”守漢打斷了安天虹的發言,“老夫子,這一點,咱們是志同道合的,我常以為,便是以軍隊而言,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汗!這個話這麼耳熟呢?!)是注定要失敗的!”

    說到這話,安天虹清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主公正是明見萬里。”誰說讀書人不會拍馬屁?這馬屁拍的高深莫測,而且絲毫不著痕跡。

    假山腳下,李沛霖和福伯二人急匆匆的趕來,二人是從鹽梅兒派去通風報信的丫鬟那裡得知了消息。

    “這個老夫子,不知道又怎的讓主公大發雷霆之怒了?”兩個人心中惴惴不安。

    在諸多的僚屬之中,他們是為數不多的可以不經通報直接去面見李守漢的人物,其餘的幾個,則是主管營務處的陳天華,分管內部治安保衛的執法處的包中辰,對外情報工作的統計室的牛千刀等人。

    來到楓晚亭上,看到李守漢正同安天虹言談激烈,兩個人俱都是面紅耳赤,想來是言辭激勵爭吵所致。

    “吵架就好,只要是討論問題,安老夫子就不會有什麼事情。”李沛霖心中暗自思忖著。

    二人同守漢見禮後少不得見面寒暄幾句,而後四人重新落座。

    “主公,方才所為何事,同安先生討論如此熱烈?”福伯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如果不知道為什麼,他和李沛霖來此作甚?

    細細品味了一下稻香村的師傅們jing心製作的淮揚風格的細點心,守漢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熱茶,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彷彿人間至樂莫過於此。

    “主公剛才提出了一個方案,yu要將我南中地區的現有教化體系進行革新,在下覺得有些與聖人之說不符,故而與主公爭論,倒叫二公見笑了。”安天虹的聲音依然是清冷剛直,但是,從話語裡,李沛霖聽出了一絲不同。

    “主公,這?”李沛霖將目光投向了守漢本人,希望從他口中得到真相。

    其實也很簡單,守漢提出來的,便是從明年,也就是天啟六年開始,將學堂細化,按照學業程度和年齡分級。不能只是局限於讓孩子們只是學會了幾千個常用字,能夠記賬和駕船就可以了。

    在原有的學堂基礎上,要開設新的學堂。讓學習了初級課程的大孩子們繼續深造。不過,這些學堂學的可不是什麼聖人之言了,“主公的意思,對冶金有興趣,有天賦的,便去冶金坊的學堂,對槍砲有興趣有天賦的,便去槍砲所的學堂,如此類推,直到那些對紡紗織布有興趣的娃子,去織布場的學堂!”提到了這樣的分類,安天虹便又有些進入了忘我的狀態,他鬚髮皆張疾言厲sè的大聲說道:“當ri主公提出有教無類,卻是至聖先師的微言大義,學生對此見識不到,這數年來,便以此鞭策自己,不論男女,不分漢家兒郎還是苗瑤子弟,一樣推行教化,可是主公今ri提出的這樣的教學方法,這分明是將我讀書種子,當作學徒來看待!”

    兩個人仔細的分析著,​​從安天虹的描述來看,守漢提出來的方案確實是有些將讀書識字的孩子變成了商家學徒的嫌疑,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守漢,看看他如何為自己的說法解釋。

    其實,同守漢相比,這三位畢竟短少了三四百年的見識,守漢的做法,無非是將前蘇聯的教育模式和國內的職業教育模式結合之後提出來的又一個山寨品而已。

    當年蘇聯的教育體系,便是根據學生的特點,適合做什麼的,便丟去學什麼,這樣的教育體系,從20年代結束內戰之後便開始推行,從而保證了將一個扶著木犁的國家,變成了一個擁有強大工業體系的國家所需的各門各類人才需求。

    所以,守漢要想建設一個相對完善的工業體系,除了豐厚的農業基礎之外,就是人的基礎,具備一定文化素質,具有一定相關職業技能的人,大量的人才儲備、供應。

    那些滿口子曰詩云,聖人之道,程朱理學的,平ri袖手談心xing,臨頭一死報君王的舊式文人,或者連一死報君王都做不到,做到的只是一隊夷齊下首陽,只要朝堂上高坐的那個人說我尊崇儒家,他們便有了一層遮羞布,大模大樣毫無廉恥羞臊之心的到新朝任職。這樣的文人,守漢見了就想吐,更不要說指望他們能夠為自己的工業體系建設做點什麼事情了,他們不搗亂,不貪污就是好樣的!

    但是,這樣的說法,是絕對不會為安天虹、李沛霖這樣的人接受的,在這個時代,人們還是認為,只有接受了聖人之道的人,才會具有忠義之心,才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殊不知,祖師爺就是一個沒有節cāo的,要是有一點節cāo的話,也不會周遊列國,到處推銷自己和自己的學說了。

    現在就要考慮,如何能夠讓自己的教育體制改革,能夠舊瓶裝新酒,為以安天虹為代表的舊派文人接受。

    看來,必須要給他們講點道理了。

    於是,守漢很無恥的剽竊了《范進中舉》的故事。甚至連人物名字都沒有更換。但是,他更加無恥的更換了故事的結局,結局是,范進沒有中舉,中舉人的是隔壁縣里一個同名的人,范進空歡喜一場之後,瘋了。

    “安先生,您是讀書人,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想來您聽得、見得要比我多得多,試問,如果范進有一技傍身,他的老母如何連下蛋的雞都要拿到集市上去換些米來煮粥吃?如何他的岳父,一個每ri裡同豬羊打交道的屠戶,能夠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須知!人的社會地位,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大家都曉得,這河靜街上的蘇四娘,在外面人稱女強人,手下數十個伙計,被她擺佈的服服帖帖,回到家裡,丈夫婆婆也都是畢恭畢敬,為什麼?不是說蘇四娘有多麼刁蠻,相反,據說此人對丈夫和婆婆都很好,鄰里有口皆碑,就是因為她比她丈夫能賺錢!”

    提到了街市上的名人,三個人都不說話了,這蘇四娘的事蹟,早就在河靜府傳得盡人皆知,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但是,經守漢這麼一分析,一拔高,三個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頓時醒悟。

    “所以,我這樣做,也是為了這南中的讀書人和眼下學堂裡的一眾讀書郎們爭取些ri後的體面,難道說,這些讀過書的人,還要被沒有讀過書的人呼來喝去,像范進被胡屠戶那樣大耳瓜子打臉才好嗎?”

    守漢很是巧妙的偷換了概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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