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中篇小說】耳東靖-【龍回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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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18 11:59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1 10:43 A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制伏敵  燄示警號     禍紅顏  娓訴秘辛

    關羽及張飛現在均已上屋幫忙收拾剩下的零星好鬥餘孽,仍昏迷未醒的四姝則由趙雲專責看管;向來不嗜屠戮的劉備見他三人皆已戰得周身沾滿血漬,一躍上屋頂就運內力朗聲對其它教眾說:「爾等再不離開,莫非都想跟你們領隊的幾名頭兒一樣,全部一塊死在這裡麼?」

    率先停手的三兄弟已緩緩退至大哥身側;當然,那些亡命之徒剛開始即巴不得能找理由遠離這四個煞星,此刻回頭瞧所有統率幹部剎那間竟都變成殘缺屍體,又聽人家言語中顯存既往不咎之意,誰肯錯失逃跑機會?立刻像乍到般又悄悄溜個一乾二淨------。

    「雲長、翼德,你們的傷要不要緊?」劉備回過頭便急問著眾把弟道:「這群妖人皆是黃巾教中精銳;子龍辛苦了,你適才沒受傷吧?」

    見大哥首先關切他們的安危,三兄弟實有說不出的窩心;雖然趙雲脅腹剛亦挨了敵人一掌,這時卻仍和另兩位兄長齊答:「兄長寬懷,某傷不礙事。」

    「大夥把握時間回復體力;這只是熱身戰,待會還有很多硬仗要打;」點了點頭,劍歸雙鞘的他又說:「愚兄也可趁這空檔,順道請教艾娘娘及駱宮主一些重要事情------」

*          *   *

    頭一個轉醒的人,是駱紅蓮。

    兀自難以活動的她先睜大一雙妙目駭視著他們,等又見到周圍儘躺著戰死教眾的屍體,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問:「你們---待要如何?」

    「那得看駱宮主的配合度有多高了---」已將她四女移至廊下的劉備道:「妳若不願和歐陽麒他們的下場相同,就最好實話實說。」

    「那群人亦全---全死在你們的手上了?」駱紅蓮吃驚的復問說。

    斜眼睥睨著對方,劉備冷笑的回答道:「要不然,尊駕認為我是以哪種情況拍醒妳的?甭指望會有救兵啦;這一仗,貴教是全軍覆沒!」

    低頭沉默了好一會;恢復了些鎮定的她方說:「你想知道些什麼?」

    「還是那個老問題---」乾脆坐到她正對面,凝視駱紅蓮的劉備隔了片刻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尉遲姑娘母女倆,如今人在何處?」

    「兩人都在總壇裡,玉妹子從上黨一回來即被帝君扣住了;」駱紅蓮坦承以答:「她目前的處境很糟,由於『集店鄉』之役的存活者中伏有總壇暗佈眼線,師尊清楚來龍去脈後,當晚便挑斷了她手腳筋------」

    縱已有預期準備,聞言後仍不免心痛如絞;與尉遲玉雖僅有一次短暫的相處時間,然而給予自新良機的劉備卻感覺得出此女絕非作惡多端之人,尤其當她掬心告知鉅鹿總壇底蘊和十常侍的秘密,劉備曉得這遇人不淑的可憐女子是真正悔改了,而他這次前來本也打算要接兩母女至黑山寨安頓,甚至欲倚其諜探之能在「偵蒐組」委以重職,哪裡料得到尉遲玉終究逃不脫張角等巨惡之魔掌------。

    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劉備半響後又問:「她倆都在妳剛剛提及的『朝天殿』中是不是?那鬼地方要怎麼找?妳能不能帶路?」

    典雅的秀麗五官乍顯驚駭神情;駱紅蓮潛意識想往後挪蜷曲的身軀,卻在動彈不得之際惶恐哀求說:「我---我不去!我寧願死在你劍底,亦不去那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師尊若知道我洩漏了機密行蹤,他怎可能輕饒過我?求求使君,別---別這麼殘忍------」

    「妳以為只有張角哥兒三個會殺人,劉某四兄弟就是吃齋唸佛的老好先生嗎?」娃娃臉上煞氣驟現,刻意讓她瞥見諸王破碎死屍的劉備用冰涼口吻道:「妳不肯帶路也行;點明了位置並回答完問題,劉某即放妳自由,否則那票牛鬼蛇神將是閣下的榜樣!」

    「我說---我說便是;『朝天殿』所在處就位於離此約十數里的『至尊嶺』下,使君僅需沿著宮後的青石小徑一直走,挺容易能發現那個地方。」花容失色的駱紅蓮忙照實回答:「你---你還想問什麼事?」

    很滿意的點點頭,劉備接著又問:「艾曉霜曾透露張角已遣人赴各州調兵助戰,這件事情妳知道否?他們幾路人馬又於何時會軍?」

    「此事不假---」先是心虛的緊咬下唇,駱紅蓮過了好一會方答說:「他們為了防範你率軍圍剿,半個月前已吩咐那嫩娃兒分派信使至左近州郡會合此處的十二萬餘兵力要作抵抗;依我所知光青、兗二地即有超過二十萬之眾來援,但實際到達時間卻尚未確定。」

    有些狐疑的揚著眉稍,沉吟片刻的劉備不禁追問著:「妳說這裡有十二萬的人馬?我等打進城後直到現在,怎都不見其蹤影?」

    搖頭苦笑了,已讓他解開腰部以上封穴的駱紅蓮便道:「玉妹子應該曾告訴過使君這些全是百姓組成的軍隊吧?既是民兵,自不會有明顯的服裝旗幟,何況他們都散置於郡郊數十里外之地以防打草驚蛇呢---;師尊為避免這招『甕中捉鱉』計策有任何差錯,敢戰之士皆已奉調出城候令,各位哪能從普通居民身上發現什麼端倪?」

    頓了頓,她又補充說:「不過你亦別小看了這些老百姓;以黃巾教在他們心中影響力而言,必要時師尊只需登高一呼,此地男女老幼哪怕是為他流血喪命也在所不辭------」

    對她此番話語,劉備可說是難以反駁;有史以來,宗教左右民眾的力量本就無遠弗屆,小則引發國內爭權奪利之動蕩不安,大者甚至會造成種族間長久戰爭或仇視屠殺,而每代亂世中更不乏野心政客操弄這股凝聚力來謀取私人利益,張角即為個中翹楚!

    現在他所擔憂的倒非是與眾把弟身處龍潭虎穴之險境裡,反而是掛慮四路大軍能否應付埋伏於城外的躲藏民兵;因此召來趙雲吩咐發射聯繫的煙火訊號後,劉備才繼續問駱紅蓮道:「最末的兩個問題,駱宮主若能誠實相告,備便立刻放閣下離開;當然---,這是在問過另三位之後的事了。」

    抱著遲疑的心態看著對方,貝齒輕啟的她剛待開口,卻見趙雲正把一枝從敵人屍體取下且已綁妥雙燄筒之箭鏃射往天際;而那羽箭方抵達某個高度,就突然炸裂出紅黃兩色豔彩,眩麗奪目並久久不散!

    嚇了一大跳;摀住小嘴的駱紅蓮忍不住驚問:「那是什麼東西?」

    「不用緊張,這只不過是我們陣營裡互通訊息的信號彈罷了---」等看到是通知諸軍正確方位及警戒有敵伏潛的火花,放一半心的劉備即微笑著續問她說:「如何,現在肯回答我那兩個問題了沒?」

    「使君請說吧,我儘量令你滿意便是;」駱紅蓮垂頭喪氣道:「各位顯是有備而來;瞧這情形,師尊所率之教眾想要不輸,都難------」

    劉備自不會向她誇耀旗下兵精將猛之事,僅淡定的問:「劉某的問題其實很簡單;第一,尊駕當初私離皇宮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再者,張角授與下屬的速成武功,與『秦皇陵』及傳國玉璽二者有何關聯?」

    心緒稍安的駱紅蓮不禁二度崩潰;只見她脫俗嬌顏已滿是恐慌神色,並歇斯底里的怒喊:「是誰---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又是尉遲玉那臭婊子嗎?你為何索問此故?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那任妳生離之議就此作罷;」無視於她幾近癲狂的極端反應,雙臂環胸的劉備待駱紅蓮發作完,才語氣冰冷的說:「看樣子劉某為了尋找答案,也只好請駱宮主勉為其難的同赴『朝天殿』去探究了------」

    像突被人潑了杓冷水似的,她先是氣呼呼的怒瞪雙眼,接著又乏力癱偎在石階旁;隔了良久,目光黯淡的駱紅蓮方幽幽嘆道:「你殺了我吧!如果你還有一絲悲天憫人的善念,求求你---現在即殺了我。」

    「劉某一絲善念是留給值得憐憫之人的---」娃娃臉恢復到原先的蕭煞,劉備面無表情的恐嚇說:「別以為妳到了貴總壇便有什麼好收尾;張角用何手段整治叛徒,我必定十倍以還的加諸在妳身上!」

    見對方樣子不似虛誇,她過一會才畏畏縮縮的問:「但是---我若回答了---,你真有---真有把握保證我的---我的安全嗎?」

    「憑備兩柄劍在此,這世間有誰能傷得了妳一根毛髮?」拍了拍胸脯,站起身來的劉備聲若金鐵道:「妳如能全盤托告,我還可允諾姑娘到上黨棲身;倘蒙不棄,劉某甚至答應妳接任我方的諜報重職。」

    「好,我---我告訴你實情;」駱紅蓮蘶顫顫環顧四周圍,就壓低音量說:「你的問題說來是同一個;奴家原為桓帝偷腥的臣下幼妾,此人才一駕崩,比老子更好色的靈帝馬上將我亦納作後宮玩物,但奴家之所以潛逃洛陽,主要卻是為了不想遭劉宏滅口------」

    慢慢陷入回憶的她停了半響,又道:「使君一定覺得這種穢亂宮廷的小事情,怎可能惹枉披龍袍的劉宏起殺人念頭,對不?唉!你錯了,那傢伙雖昏庸無道,腦袋倒聰明得很---;因為他後來即察覺桓帝會暴斃早逝,真正死因乃劉志和我長期私練著一門帝王房術秘技,而這需佐用傳國璽為導引的圖譜,便來自於前朝的某份機密皮卷。」

    「這就是驪山『秦皇陵』的相關記載了?」劉備隨即忍不住打岔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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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5 12:37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5 12:37 AM 編輯

第四十五章   陵墓誌  秘典肇因     噬心蚣  彩蜈滅口

    痛苦的點了點頭,櫻唇漸復血色的駱紅蓮接著說:「此內附一柄金鑰的典籍是奴家甫成桓帝侍婢那年,在漢宮學士殿的『治文閣』裡閒逛時發現的,先皇後來也有看到這疊雜錄著類似武技、地圖與史料的舊物,不過他老兄當時僅對皮卷內那塊藉行房練氣的經文感興趣,一回宮室便拉著我開始亂弄了起來;可是對歸元吐納、筋脈運行全無概念的我們哪試得出啥功效?師尊說女子依法施為還不致有什麼嚴重損傷,積鬱成疾的劉志能多活恁久時間倒走運得緊------」

    看摒息聆聽的劉備正專注於她抖爆之秘辛,駱紅蓮立刻續道:「劉宏登基後本還算老實,但這只差我幾歲的小色魔才剛完成發育,就急著去後宮招惹父親未遭殉葬的嬪妃;奴家因與其年紀相若,很快即又成為他肉體遊戲之禁臠,還好此人生性下流浪蕩,平日臨幸的受害者又遍及了各苑婢鬟ㄚ頭,數載間亦沒對我太過留心,直到幾個月前奴家不慎用上了經文裡的銷魂功夫,讚不絕口的他方追問起圖譜來源。」

    「妳意思是---靈帝已知道了玉璽跟皮卷間的關係?」一聽出了徵結點,劉備便趁她暫作歇喘時問說:「那他又為何要殺妳滅口?」

    緩緩揚抬著不失俏媚的臉龐,略顯落寞的駱紅蓮這才哀怨反問:「你認為劉宏是什麼寬大君子?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個自私善嫉的無恥之徒罷啦;當這傢伙明白了皮卷其餘物件有脫胎換骨之神奇效用,以他習性焉肯與人共享?何況我和這父子兩又有羞於啟齒之曖昧,劉宏若不找藉口除掉奴家,難不成讓我有機會洩漏這檔子內幕?」

    停頓了一會,她又繼續陳述著往事道:「幸虧我早防著新皇帝使陰招,所以當天聽他說要冊立奴家為勞什子『美人』,是夜我即帶著皮卷從園內秘道溜走了;只可惜,沒能將那枚傳國璽順手牽羊摸出宮去------」

    「既想除掉妳,幹嘛還要封姑娘為嬪?」愈聽愈奇的劉備不禁追問著說:「妳提及的『園內秘道』,又是怎麼一回事?」

    歪著頭瞧他,駱紅蓮好一會方幽幽嘆道:「使君未曾住過深宮內苑,不知裡面的明爭暗鬥實際上有多可怕;你拜官時曾見著何皇后沒?已大婚的劉宏最忌憚此女,他寵愛之宮娥有誰是善終的?連生下二皇子的王美人都慘遭何皇后毒手,用錯聰明的靈帝這步棋---,無異是『借刀殺人』。」

    垂閤細長眼睫,頰浮酡暈的駱紅蓮又說:「至於御花園蛇斑石裡那條能通往京外『候旨亭』的秘道,卻是桓帝當初為了方便與我幽會而闢建的;和戀童癖大臣搶女娃的劉志擔心醜態曝光,早把徵召工匠與悉曉宦侍殺得乾乾淨淨,所以就算是劉宏本人亦不知道有這地隧的存在,而我為了保命起見,也未向張角講明適才的正確位置------」

    仔細聽她講述亭桌下開啟直通內苑秘道的機關口訣;先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劉備接著再問:「那麼驪山『秦皇陵』呢?張角從這地方返回了鉅鹿後,又是以何種手段強化各位原不同門派的武術修為?」

    「使君該清楚那裡葬得是哪號人王吧?」表情亦顯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駱紅蓮道:「但師尊返壇時卻說那人指引的練功訣竅委實神奇無比,他並給部屬服下了一種來自陵墓的藥劑改造我等之體質,而教內增設的一些酷刑更源自於驪山陵墓,顏良、文醜的『封魄針』即為其一;後面的事情你既已全都明瞭,奴家便不再贅述了------」

    她跟著從髮簪中空的珠釵裡抽了束久塞薄絹,遞給身前仍在思考的劉備,並悄聲的說:「皮卷自從被師尊佔為己有,我就沒再看它曾出現過,亦不曉得帝君將其匿於何處;可是奴家知道那塊點明墓位的圖革一定十分重要,在洛陽時即謄了備份私藏至今,希望這東西能對閣下有所助益。」

    接過後打開細觀,劉備瞧那果真是驪山「秦皇陵」的地圖,正要開口言謝,忽聽守護另外三女的張飛驚呼道:「大---大哥,不好啦!這幾個婆娘不知啥時後中了劇毒,臉孔全都發紫了---;現在怎麼辦?」

    「你先看好她們三個---」用「龍淵劍」倏閃劍彩朝駱紅蓮左腰一點,已解其封穴的劉備又急喚:「雲長、子龍,請二位速速回援!」

    「是---是『鎮殿藥王』---」像遇鬼似的駱紅蓮顧不得血脈未順,一面奮力往後挪動身子,一面向空空如也的四周駭叫說:「尚兄弟,是你對不?饒---饒命,我不是---不是故意要講的,你千萬---高抬貴手啊!」

    才剛要出言安撫她的情緒,劉備卻見數抹細如牛毛的黝黑針芒已悄悄射至駱紅蓮脖頸要害不遠處,端的是心狠手辣!

    多道以快劍組成的晶亮濂瀑便在此刻適時擋住了她;但聞清脆的「叮」、「叮」聲連響不斷,仙界門「鎮殿藥王」尚斌那些賴以斃敵且均淬見血封喉毒汁的一大把「血芒神針」,就已在轉瞬間被磕拋出天際!

    又是兩團黑色針影迎面猝來;這遭,連救人的劉備亦在攻擊範圍中。

    冷哼一聲,「龍淵劍」似變魔術般驟化桶狀光柱,硬是將來襲的大量淬毒細針絞碎於三尺外;劉備趁隙側目望去,見關羽、趙雲已撲向發針處的草叢正把一名赭衣人逼出了形蹤,即回頭檢視早杳無聲息的駱紅蓮。

    不回顧還好,這一看可令劉備整個人宛墜萬丈冰窟中------。

    原來橫臥在地的她居然也步上了諸女後塵,渾身盡成紫烏色!

    「駱姑娘,怎麼了?」兀自持劍的劉備一把抱起駱紅蓮微顫嬌軀,仍不敢置信的低頭追問:「妳是什麼時候中的毒?那些針刺雖數量眾多,可是全都已被我的劍氣格擋掉了呀!為何---為何還會波及到妳?」

    話語未畢,垂死的駱紅蓮忽使勁推開劉備,並掀扯自己前襟衣釦。

    不曉得她用意的劉備正要再次詢問,卻乍見駱紅蓮本應雪白的酥胸上方,竟赫然趴蠕著一條寸許長且花色交錯的斑爛蜈蚣!

    「它---它何時咬中妳的?艾姑娘她們亦是被這東西暗算的嗎?要如何才能解救?」一口氣提了三個問題,劉備方想起懷中尚有一顆左慈贈的「九轉回魂丹」,便趕緊拿出來道:「妳撐著,我這有解毒藥丸!」

    「來不---及了,此乃尚斌以獨特手法飼養的---『噬心彩蜈』,每隻毒性各不---各不相同,就算他自己都---無藥可解;」虛弱的搖了搖頭,豔容慘淡的駱紅蓮即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說:「在往總壇的---的路上,要小---小心埋伏,那裡有---有『彌勒宗』的人------」

    講完,駱紅蓮便已睜著眸神漸散的雙目,就此香消玉隕。

    看她這麼死在身旁,既悲且怒的劉備差一點即掉下淚來;幾分鐘前,是誰信誓旦旦的說會憑雙劍保證人家安全無虞?甚至還拍胸脯、打包票說要給對方有棲身之處?言猶在耳,但駱紅蓮體溫未褪的屍首,此刻便如同一個天大諷刺,正在默默嘲笑著自己------。

    發洩似的猛然怒吼,他陡騰的身影才剛拔升上躍,一抹森寒刃虹就已先挑碎了駱紅蓮胸口那尾「噬心彩蜈」,接著更在連貫俐落翻飛之際,又陸續斬斷了咬斃三姝並均已爬至頸肩處的花斑毒蟲!

    瞧著那幾條猶在蠕動的恐怖蟲屍,張飛強忍噁心的問:「大哥,這些是---是啥東西?幾個婆娘即是給這種東西咬死的嗎?」

    「是無藥可救的毒蜈蚣---;」難過的點點頭,已站穩在三弟旁邊的劉備用沉重嗓音道:「是我一時失察,害了那四位姑娘------」

    「不能怪大哥啊!誰曉得敵人有如此卑鄙的手段---」安慰他的張飛又問說:「這會認主的蜈蚣,莫非便是對面那傢伙放的?」

    偕他緩步朝那赭衣人和關羽、趙雲動手的方向走去,劉備臉色鐵青的道:「應該沒錯,駱姑娘既稱呼他為『鎮殿藥王』尚兄弟,看來就是那個叫尚斌的王八蛋了---;走,咱現在即去剝他三層皮!」

    是的,此人確實是仙界門的「鎮殿藥王」尚斌。

    擅於使毒的他在算計了駱紅蓮四女後本想連劉備也一塊收拾,不料對方出神入化的劍術豈止令自己無法再趁機溜回總壇覆命,本領高強的關、趙二人更接連殺得他汗流浹背;慣用的「開方雙筆」早已在刀槍圍攻下顯得左支右絀,此刻見劉備、張飛又走向這來邊,心中愈加叫苦連天。

    當然,尚斌若知道關羽兩兄弟是故意要圈住他才多所保留,肯定要再慚愧幾分---;這二人一向謹慎細心,曉得他與剛才的變故勢必有極大牽連,否則以他哥倆之能,隨便其中哪位都能叫尚斌死個好幾次。

    「姓尚的!那些蜈蚣是你放的對不?真他媽的無恥,居然用這種下流方法暗算人,你還要臉不要?」張飛才一走近就開始破口大罵。

    「兩位辛苦了;且先退下掠陣,此人即交給愚兄處置。」一臉煞氣的劉備等關羽、趙雲依言暫退,又語調森寒的說:「你便是尚斌嗎?閣下貴為『仙界門』之『鎮殿藥王』,不留在總壇督戰護教,卻跑到這邊偷雞摸狗,是不是張角那廝指使你來殺人滅口的?」

    四旬左右的尚斌氣喘吁吁抹拭著額鬢大汗,發現絕無突圍的可能後方道:「劉備,你屠戮我們這麼多的教眾,又千方百計想探知本教機密的要事,其心可誅;待師尊他們大顯神威,必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極其不屑的一笑,劉備又冷冷的說:「尚斌,做人分不清處現況是無知,還情猶可憫,但若一再陶醉於無知的幻覺裡,那就叫愚蠢了;你如今掛念的不該是張角怎樣令我四兄弟『死無葬身之地』,而是要擔心自己即將有什麼悲哀下場才對吧?說說看,你比較希望我如何送尊駕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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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5 12:47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5 12:47 AM 編輯

第四十六章   鎮殿王  反毒其身     至尊嶺  逆惡聚首

    三角眼猛的一瞪,尚斌畢竟是位列「仙界門」四王之一的高手,焉能忍受對方這番奚落?縱知敵劍之精湛凌厲實乃生平所僅遇;揚起了那雙銀鑄「開方筆」,他便喝道:「別囂張,本王不怕你;放馬過來吧!」

    「大哥,讓我來結果這狗操的雜種!」搶著請令的張飛大踏步正待出矛,劉備忽又伸臂攔住了三把弟,逕自對尚斌說:「不急,在進行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前,愚兄還有個疑問要請教請教這位用毒宗匠呢------」

    說完,目光嚴峻的劉備就問道:「你培殖的『噬心彩蜈』確有殺人於無形之功;但此物是如何選定蟄擊對象,而不致誤咬周圍人等?」

    慘烈的昂首大笑,猜想必無倖理的尚斌良久才陰騖答說:「師尊妙算,世間無人能及;他早料定部眾中必有意志薄弱之輩,早令我於宴飲時在大家酒裡摻放可使毒蟲辨別目標的擇噬藥材,即是為防今日之事。」

    先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劉備隨後便忿慨道:「拿如此手段對付幫他打江山的心腹親信,張角就不擔憂天下的英雄齒冷?」

    換成陰側側的笑意,尚斌神色輕蔑的反問:「天下英雄?以師尊此刻的神通廣大,天下英雄要多少即有多少;齒冷就齒冷,稀罕嗎?」

    「你講的沒錯;相對的,少了尊駕一位,張角亦不見得會怎麼重視吧?」以始終未歸鞘的「龍淵劍」直指對方,殺機愈盛的劉備又說:「現在,我便讓你知道暗箭傷人有何果報,同時也為人世除一禍害。」

    被他那雙宛如死神的瞳眸所震攝,打個寒顫的尚斌就不自禁退了一步,方色厲內荏的大喝:「甭來這套過門!我既有膽量至此與你們周旋,早抱定了成仁念頭;不過本王即使殉教,也要拉些替死鬼墊背!」

    言罷,尚斌忽將雙筆驟朝劉、張二人擲去,接著更已咬破了舌尖,正逆運內勁要把皆成劇毒之血液噴向身後的關羽及趙雲!

    「雲長、子龍快退開!」原來劉備見對方神色突異,曉得勢成困獸的尚斌必有同歸於盡之殺手鐗要使,待瞧他嘴角又驀然湧出大量黑血,剎那間變已明白了此人之險惡居心;於是「龍淵劍」一磕歪張飛與自己面前的銀筆桿,除趕緊出聲提醒關、趙二人急躲外,更順手將歐陽麒剛剛斜插地上的前半截「古桐劍」倏往尚斌面門挑射!

    「嗚哇!」尚斌才要張嘴朝身旁敵人吐灑血箭,卻被迎面而來的疾飛斷刃筆直插入了口內,捅穿後腦杓的力道亦震得他在悶吼中仰天倒地。

    這時,一股來不及外噴的毒血恰從尚斌嘴中緩緩溢出;流得下巴與頸肩到處都是的黝黑液體卻像極了現代強烈硫酸,正邊冒白煙邊腐蝕著他頰顎及脖子上的肌肉,且還散發陣陣令人作嘔的燒焦臭味------。

    「天---天爺,這算---算哪門子的鬼東西?恁般的歹毒---」怪睜環眼的張飛吃驚看著那幕罕見奇景,忍不住喃喃自問道。

    心猶餘悸的關羽、趙雲二人也不禁面面相覷;而能讓這三大勇將臉露駭然之色,返回漢末的劉備還是頭一次見到,同樣驚愕的他連忙問著:「各位賢弟,你們---你們都沒怎樣吧?有沒有遭毒血波及?」

    「大哥放心;此賊雖頑強兇狠,我等幸好均無損傷。」關羽率先回答著劉備,而趙雲下意識瞧完自己無恙周身後,也跟著說:「還好兄長眼明手快,否則---否則某與二哥的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翼德,姓尚的有傷到你麼?」劉備見他仍盯住那具在擴大溶解的屍體發呆,掛慮之下又再次拍著張飛肩膀追問著。

    終於回神過來,咧開嘴的他就訕訕著道:「俺?有大哥擋在我前面,那不長眼的狗屁藥王能傷得了俺老張一根汗毛去?」

    「別把愚兄想得太神,我先前亦曾答應過要保護駱姑娘的安全,結果她們還不是讓這傢伙的毒蟲給暗算了---」自責的劉備回首瞧了四女一會,才轉過頭將僅用一枚的整排「霹靂火」分交三人,慎重的叮囑說:「去『朝天殿』及會合諸軍的路上肯定另有大量預伏兵馬,眾賢弟要善保虎軀;此物當使則使,務必予敵重創,收奇擊喝阻之效。」

    「請大哥寬懷;」趙雲摸著兩筒拾回的堪用箭枝,信心滿滿的道:「某有這張弓及兩袋羽箭,即能叫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          *   *

    張角總壇「至尊嶺」的所在處,正確說來應是位於鉅鹿城後方三十里的「天石峰」底;儘管三面傍林且居高臨下,但就戰略的地理位置而言,其實不算是絕佳的指揮據點,只不過並無多少軍事概念的他為人心高氣傲,又仗著該郡皆有教眾層層把關,因此雖曾受諫這地方容易變成敵兵之圍攻標靶,肆無忌憚的張角仍執意在這建造大本營。

    一離開「恩妃宮」,劉備四兄弟便沿著宮後青石小路逕往「至尊嶺」的方向出發;或許是因受尚斌伏誅之影響,沿途保持高度警戒並留記號的他們一直來到「至尊嶺」前兩里處林地,都還沒發現任何敵蹤。

    「不太對頭;一路上怎會恁的安靜?」示意拜弟們停下腳步,注視前方樹叢的劉備不禁皺著眉,而關羽此刻也靠近他問:「難道是駱姑娘提供給大哥的情報有錯?還是『彌勒宗』挑選的地方不在這裡?」

    「照講應不致有誤---」始終箭扣弓弦的趙雲這時亦悄聲問說:「邪教總壇『朝天殿』已近在前方,他們若要偷襲,這就是最後一個理想地點;會不會是---敵人臨時改變了計劃,要在殿前空曠處包抄我等?」

    鋼牙「嗑崩」一咬,快悶出火的張飛即恨恨著道:「一群藏頭縮尾的奸佞賊妖!待會若交上手,非讓他們嚐嚐我蛇矛的滋味不可------」

    「翼德千萬不可輕殆,尉遲姑娘與駱紅蓮既均曾提及這夥怪僧,對方必有其過人之處,臨戰時切莫等閒視之。」在入城酒舖中聽了兄長那則寓言故事的關二爺,果真已漸收驕狂弊病,並能諄諄告誡也屬血氣方剛的三弟;而這段話亦使劉備甚感安慰,正要誇獎他兩句,卻忽聽趙雲說:「大哥快看,『朝天殿』門口有一群人走出來了!」

    大夥順著他的手指方向引頸望去,果見恍若白晝的前方空地上已陸續出現了幾十條人影,其中二條像極黑白無常之怪漢便正把一大一小的兩名女子綁在木樁上頭,並於樁底架檯中加緊堆放柴草等引火之物。

    「糟了,是尉遲姑娘母女------」眼尖的劉備雖曾猜測此為誘敵之計,但轉念一想就立刻排除掉這個可能;原因是欲假扮尉遲玉不難,然而匆忙間要找個三歲娃子來冒充她女兒,以黃巾教目前情況來說是較時不我予的,何況對高手已快死光的張角而言,現在也根本沒這必要性。

    舉目眺望他們七手八腳綑綁兀自啼哭且纖弱嬌小的尉遲嫣,張飛訥悶的問道:「大哥,呃---他們在做什麼,幹嘛將那母女倆綁起來?」

    「拿她門脅以為質吧;」劉備略一沉吟後即明白了對方用意,又假設的推論說:「張角大概是曉得伏擊我等只會耗光他手上僅存的籌碼,因此索性便調回了『彌勒宗』狙殺人手,要佈署在那裡做最後的決戰------」

    「那可如何是好?」心思細密的趙雲也皺著眉問:「離咱大軍總攻時刻僅剩不到一柱香的辰光;大哥,我們是冒險過去救人,還是等與大夥會合?」

    緩緩搖頭,慎重考慮步驟的劉備道:「不用等了;他們使這招無非是想逼我四人就範,再說混戰中場面更不易控制,只要一個疏忽,反而會提早害了她母女倆的性命------」

    頓了頓,他又當機立斷的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咱們先會會這群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去,再尋隙援救她們脫險。」

    和三位把弟迅速穿過了這片林區,不再隱藏形蹤的他們很快即來到「至尊嶺」底那座廣大石坪;現在,「朝天殿」門口除已全是總壇的護衛教眾外,左右林子裡也擠滿了額縛黃帶的持械人馬,而睽違許久的張角及他兩名胞弟,正與十多個灰衣僧站在木樁旁。

    「姓劉的,果真又是你這甘做朝廷鷹爪的皇帝走狗---」那已改穿炫麗黃袍和金頂龍冠的「大賢良師」怨毒著道:「你一再破壞朕的大事,如今又跟這三名幫兇毀我總壇基業;說,我該怎麼處置爾等才好呢?」

    他右側那位瘦長的藍袍漢子忽說:「稟帝君,這些人罪大惡極,雖誅滿門不足以謝四海;依臣弟之見,應先擒之與尉遲玉等叛徒施以本教『焚刑』,否則恐失天下民望------」

    「請帝君下旨,讓臣弟和二哥去拿此四孽!」張角左邊的褐袍漢亦氣洶洶道:「我非把他們斬首剜心,以祭咱所有的殉教兒郎不可!」

    這時,灰衣僧中唯一披紅掛的白眉胖和尚卻接口說:「此等跳樑小醜,何需『地府冥君』及『普世真君』勞動玉趾,我手下十八羅漢出馬點渡他們,想來應足足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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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5 12:56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5 12:57 A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行仁俠  玄德捨身     感義舉  群英挺救

    縱使身處險惡劣境,聽了剛剛這番不倫不類的話語,劉備還是差一點笑出聲來;先環顧四周那皆無隊形陣勢的雜亂軍容,他才直視對方問:「適才說要拿我等處以極刑的,想必就是張寶、張粱二昆仲吧?這位大師也面生得緊,不知尊駕與『彌勒宗』如何稱呼?」

    踏上前一步,生得福態慈祥的紅掛僧微笑合十著道:「老衲便是本宗掌門『笑面佛』渡劫;施主四位殺業過甚,又強干天和,為免凡間蒼生久溺苦海,我等化外之人只得暫拋禪修,重涉紅塵俗世了。」

    「原來是渡劫方丈,在下失敬---」頷首為禮的劉備打量完那老和尚後,又不疾不徐的問說:「尊駕悲天憫人胸襟,確實令我等敬佩;然則張角三兄弟枉懷異能神通,為逞一己之私慾,糾集頑寇逆賊愚弄鄉梓,並擅自稱帝封王意圖煽動民變,大師不去怪罪他們肆掀塗炭生靈之禍,卻指責在下奉旨斬殺謀叛匪盜,請問世上焉有是理?」

    話鋒一轉,他繼續道:「像此濫加私刑於婦孺之輩,實與禽獸何異?就算得到天下,大師又豈能奢望他造福萬千百姓;劉某記得佛亦不佑諸惡,難道貴屬跟這廝全系出『秦皇陵』一脈,觀念與常人不同?」

    剎那間為之語塞;頓時不見慈眉善目的渡劫良久方瞪著劉備問說:「施主好犀利的言辭,可惜今日的局面卻非得以文場收尾;閣下既曾提及『秦皇陵』,不知對此事又已瞭解到了何種程度?」

    旁邊的張角聞言卻暴跳如雷了;只聽他怒吼著連連問道:「是誰告訴你的?是尉遲玉這叛徒?是駱紅蓮?還是那該死的尚斌?」

    「誰告訴我的已不是重點---」劉備趁機套他話的緒問說:「重點是陵墓裡的那人指引甚至交付強化武技的密訣及藥物,要你回報什麼代價;張角,你不是笨蛋,如何不知此乃用靈魂與魔鬼交易的蠢事?」

    「我顧不了那麼多!只要能助朕獲取爭霸力量,啥都不在我的考慮之內---」張角漸露獰態,同時狠惡的吼問道:「朕不管你是怎麼曉得此事內幕,反正今天咱新舊總帳一起結清;姓劉的,你要她們活還是死?」

    「死是如何?活又怎樣?」面無表情的劉備即冷哼反問著。

    突然肆意狂笑,瞳眸閃爍著絲絲寒芒的張角便又大聲說:「很簡單,死的話就是我先引火焚斃了她母女,接著再令教眾將爾等亂刀分屍;活嘛,即是用你來交換她們生出!你一上樁,朕馬上放人------」

    「使君,千---千萬不可以;」樁上血漬斑駁的尉遲玉忽奮力吶喊:「他---他騙你的,你一受戮,他照樣會殺了我們------」

    「閉嘴!吃裡扒外的賤貨---」張寶在一旁斥喝道;而搶過火把的張樑則罵說:「臭爛婊子,再多吭一個字我便先燒了妳女兒!」

    「娘!別---別讓他燒我---」尉遲嫣嚇得聲嘶力竭,不斷瞧著母親驚駭的哭道:「嫣兒害怕喲---嫣兒怕得很;娘啊------」

    劉備哪不清楚張角的詭計,但處此窘局偏又苦無對策;所以當張粱作勢往女孩樁底點火的時候,他想都不想就喊說:「住手!我答應你即是。」

    「大哥,不行!」關羽一把拉住了兄長勸道:「您乃萬金之軀,如何可冒這風險?」在他旁邊的張飛也急忙著阻止說:「對啊!那不過是兩個局外人,大哥您卻是咱的精神支柱;要是有啥閃失,叫大夥怎麼辦?」

    忽聽「嗖」的一聲,趙雲緊扣之疾射羽箭已使張粱的火把脫手飛拋,四散星沫更濺得周圍人等趕忙躍避---;放下「追影神疊弓」的趙雲此刻便單膝跪諫著道:「兄長不可自陷險境,某願以身代之!」

    看關羽、張飛亦跪下力勸,他終於明白歷史上那幕為攜民渡江致慘遭曹軍鐵騎追殺的無奈;鼻頭泛酸的劉備就攙起了三人說:「備知道眾賢弟的心意,但尉遲姑娘因我等而遭難,劉某決不能貪生坐視。」

    接著將駱紅蓮那份謄製地圖付予趙雲貼身收藏,劉備即交待他們道:「此物和傳國璽二者皆與漢祚息息相關;備若有不測,諸位務必忠心輔佐大皇子賓服四夷,令各州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恢復我大漢的太平盛世。」

    關、張、趙三人見他義無反顧的走往嶺間樁檯,心中雖甚痛苦卻也無計可施,便不禁急得面面相覷;而黃巾教眾則一邊提防著趙雲那百步穿楊的神箭,一邊邪獰眈瞧已束手就縛的劉備,張角甚至還得意洋洋的傳令說:「三弟,先把姓劉的兩條腿先給為兄卸下了,然後再綁他至木架上受刑。」

    張粱聞言即拎著「喚雷金刀」,惡狠狠斬向劉備亦遭綁緊的下盤!

    和樁上悲泣的尉遲玉對望了一眼,他便咬緊牙關等挨刀子------。

    「俺周倉看不下去啦!老裴,跟著我救人去!」當刀鋒堪堪沾衣的剎那,張寶身後一名臉色淡黑的虯髯壯漢忽挺著「紫燄槍」擋架這記狠招,另一個白臉漢也揮著一桿「渾鐵槍」切進了黑白二無常之守戒範圍;只是二者與對方實力均差數籌,名叫周倉之虯髯漢猶可抗衡張粱的幾式快攻,然而裴姓漢子在應付「黑無常」柳欣及「白無常」歸志傑的鐵鍊夾擊就明顯有不殆之勢,若非持「巨霆鐗」之張寶及渡劫那十八名舞「月牙鏟」的羅漢為了要阻截關羽三兄弟和護衛張角而未曾與役,否則左支右絀的他可能老早即死於這滿佈高手之絕命殺陣中。

    「元紹兄勿憂,唐周來助你一臂之力!」語罷,一個自報姓名且使「獵虎叉」的漢子便在裴元紹頭顱差點被搗爛之際驚險格開雙鍊;不過這亦僅暫緩現場的危機,因張寶不久已在兄長示意下提鐗走向手腳均已縛上繩索的劉備,打算先解決掉他這心腹大患。

    「姓劉的,咱『帝君』大哥說不用等上樁了,要我立刻送你上路,你就乖乖認命吧!」面露獰笑的張寶講完,鐗端已往他天靈蓋狠狠砸落!

    此時的周倉、裴元紹及唐周皆已陷入苦戰,關、張、趙三人也給「彌勒宗」所屬牢牢纏在十餘丈遠的距離,劉備動彈不得之餘只有閉目待死的份;不過這時候,卻忽聞一個相當耳熟的嗓音攔鐗喊道:「慢---慢著!」

    接下來即是重兵器交錯的沉悶巨響;免去劫厄的劉備忙轉頭去瞧那搭救自己之人,居然便是曾在糜府饒過性命的「截天夜叉」何曼。

    不等張寶質問,臉罩寒霜的張角已離座揚起手來厲聲斥喝著說:「先是『五嶽督尉』周倉及我門下『神將營』的弟子裴元紹、唐周企圖臨陣通敵;現在,就連你這已遭貶為地獄惡鬼的何曼,亦要隨著他們來反我嗎?」

    「帝---帝---師尊,劉使君他---他仁厚重諾,又善待---善待百姓;這樣的好人,我不能讓你殺了他------」何曼笨拙的支吾辯駁道。

    「狗屁!你怎知道這朝廷鷹犬仁厚重諾?」張角不禁破口大罵:「你自徐州返壇後可沒再出過城門一步,又從哪裡聽到他是善待百姓的好人?」

    用壯碩的軀體和狼牙棒擋在劉備前面;儘管有些怯懼,但鼓起餘勇的何曼仍囁嚅回答說:「小的回總壇前曾---曾繞至兗州老家一趟,才曉得家鄉因鬧旱災斷炊,我那五歲多的麼兒竟讓兄嫂賣給了人販子,而且還轉手到了上黨郡;後來小的聽尉遲娘娘要去那裡公幹,即託她代為打探我兒子的下落,方知劉使君已藉官府的力量把他安頓在該地。」

    艱辛吞了口唾沫,何曼續道:「劉使君雖是皇帝親信,可絲毫不像那些表裡不一的狗官只會搜括民脂民膏,忙著中飽私囊,他是真的讓百姓有飽飯吃啊;而這樣的好人,我怎能夠---怎能夠讓他死在你的手裡------」

    氣極反笑,推開身前教眾的張角便以狠厲口吻嗆問說:「你真的認為單憑爾等之力,今天就能阻止得了我殺劉備及尉遲玉母女倆嗎?」

    他剛要親手斃敵,突聞右側林區一聲礮響,然後自家兵卒即在應變不及中被斜刺一隊勁旅衝得七零八落;同一時候,更聽那又是一箭震飛張寶偷襲鐗刃的勒馬大將持戟朗喝道:「妖人休得猖狂,並州呂布在此!」

    見來者竟非是預料的己軍將領,而是在晉陽城剛敗於己手的呂布,劉備內心的訝異可比適才震悍還多了數倍,剎那間不由得愣在當場;瞧死對頭並無欣喜之色,張角便猛一咬牙說:「賊廝鳥!麾下走狗來得恁快;不過如今縱集千軍萬馬,誰都別想救得了你!」

    此話甫畢,半空驟傳一陣滄桑的聲音道:「那麼---若再加上為師呢?」

    接著,另個使劉備險些脫口呼喚並俯身拜見的熟悉語調也問說:「張角,你三兄弟要是還嫌『南華老仙』不夠份量,何妨把貧道亦算了進去?我左慈也早就想領教一下,你們已將『太平要術』到底練到了什麼層級了。」

    石坪上兀在廝殺的眾人聞言不禁全部罷鬥;心中大定的劉備昂首看去,果見仍為青衣藤冠的左慈已和一位童顏鶴髮老者正緩緩飄落於地,即忍不住開心的道:「左老師,好久不見,可真想煞晚輩了!」

    先歪著頭瞧了瞧他,左慈隔了一會才微笑的嘉許說:「你這娃子很好哇,確實沒令貧道看走眼;雖然還是有些婆婆媽媽的婦人之仁,卻不失為有顆俠義之心,怪不得一大堆熱血之士搶著要來救你呢------」

    講著講著,這「凌宵宮」主人一隻手在遠遠比劃中,竟如同利刃般陸續割斷了劉備手腳上的麻繩,而何曼亦忙著去救下尉遲玉母女倆。

    張角卻對那一切視而不見,雙目只愣愣的和南華老仙互望著;良久,他方沙啞的問道:「師---師父,您老人家怎---怎麼會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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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8 07:32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8 07:33 A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清門戶  二道伸援     搗黃龍  七將殲敵

    「來看看你要如何禍國殃民呀---」手持拐杖的南華老仙遍觀著四周均頭裹黃巾之民兵,又將綠色的瞳眸視線定在愛徒臉上說:「角兒,為師記得當初授予三卷天書時,是託你代天宣化、普救世人,也曾告誡若萌異心,必獲惡報;現在,你想對我作什麼解釋?」

    這時換張角支吾了;過好一陣子,眼珠骨溜溜轉的他仍強辯著道:「徒兒---徒兒有按照您吩咐去做啊;師父總不能因我行善日久,在漸得民心一事上頭妄加指責對不?他們跟隨徒兒,純粹是基於赤忱擁戴。」

    目不轉睛瞪著生平僅收之徒,南華老仙語氣沉重的追問:「那你為何要用秦陵裡的陰狠武功組織『仙界門』及『修羅會』這兩個邪教?你自己想做皇帝便罷了,怎能以此術蠱惑四方鄉梓,煽聚各地百姓造叛變業障?」

    他又手指已被救下的尉遲玉母女,又義正嚴辭的問道:「當左、于兩位道兄赴洞告知此事時我尚且不太相信,今日見你果真為了謀叛而濫殺此等婦孺,你良心何安?我那時候就是叫你這樣濟世化民的嗎?」

    「老太爺,呃---」伶牙利齒的張寶一避開左慈炯灼眼神,即湊上前去替張角打圓場說:「您老明鑒,我兄長是因教眾人數龐大,為釐清統屬之責方成立這兩個組織以便號令管理;至於秦陵武學也沒您講得恁般陰狠,充其量就是使咱在短時間增強實力罷了。」

    暫撇周倉的張粱亦在旁邊嘟噥道:「對呀!這是我們大哥的另番奇遇,怎能怪罪到他頭上?那些功夫可都厲害的緊欸------」

    斜睨了這哥倆一眼後即不復理會;南華老仙只招兀自吁喘的周倉、裴元紹及唐周過來問說:「三位亦皆是在此處學的技藝麼?」

    先瞠然對望,不明所以的他們跟著才一齊點頭稱是。

    「那些藥劑絕不能再碰;任沾一滴,神仙難救---」已從懷裡掏出了五顆青綠丹丸的南華老仙便道:「連同尉遲姑娘及何壯士在內,服下起需靜養十日,期間萬不可練氣運勁,十日後自解丹田積鬱異毒。」

    將藥交給為首的周倉,他又轉身對張角說:「把『太平要術』擅授兄弟一事老夫也不怪你逾舉,但假稱天命、聚黨營私這節我卻容你不得;念在師徒一場的情份上,老夫就僅收回爾等來自三卷書上的法力,從今以後你亦不再是我無極海『碧雲洞』門人------」

    接下來,也不見其有何動作的張角三兄弟即在他掐指唸咒中驟癱於地;而原先那能呼風喚雨之豐沛力量,居然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道兄,你不執完家法再走喔?」正想洩漏點「天機」給劉備知曉的左慈看老友身影漸淡,忙道:「咱還沒講妥破秦陵的事情啊!」

    「我心亂已極,左佬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形體快要薄逝的南華老仙冷哼一聲,又說:「此子既大膽作孽,上蒼自會派下收他之人;這樣倒挺乾脆得緊,亦可讓墓裡附身的那傢伙明白,『馭屍術』並非是所向無敵的門道。」

    想到還有些許機密要找他詳談,左慈在劉備耳畔低囑了一會即凌空躍去的追道:「這件事情尚存著若干疑竇;喂!你等我一等------」

    瞧決裂師父和那猥瑣道人已像一陣風似的迅速隱沒,惡向膽邊生的張角忽站起身來大喝:「南華老鬼,別以為朕少了你的天書便無法可施,我『黃昊天威大帝』乃聖命所鍾,今日為蕩魔斬妖,特兼『天公將軍』一職,並拜張寶為『地公將軍』、張粱為『人公將軍』、渡劫方丈為『輔朝大國師』;十八羅漢暨殿前將士們,這就群起隨朕剿滅來寇!」

    怪事發生了,張角說完後不僅是先前分佈林區的數千教眾轟然稱諾,「朝天殿」四周頓塌地棧裡那驟冒的萬餘鐵甲兵,也跟著揮舞刀槍奮力呼喝,聲勢頗為浩大;而此舉亦使右側並州軍及陷入重圍的劉備四兄弟為之色變,尤其是剛棄暗投明的周倉等人因瞭解這支部隊乃張角倚重之隱秘王牌,見其突然現身,那份詫異更是甚於外來者。

    「糟糕,原來『御營神甲軍』是伏於此地---」喃喃自語的唐周本為張角親傳弟子,但居然連自己都不曉得師父有這暗招,可見他防人之心已近乎到哪種變態的程度了;正幫尉遲玉推宮過血的劉備知道大夥為何驚駭,即對他們安慰著說:「不用害怕,待會請各位壯士與備一同守在這裡保護尉遲姑娘母女,我方四路兵馬立刻來援。」

    「守?姓劉的,你痴心妄想啊---」面孔已和兩胞弟同樣猙獰恐怖的張角忍不住恨聲吼道:「事到如今,我倒要看看閣下還有多少幫手能趕得來這『點將坪』救你們;眾將聽令,格殺無論,一個活口不留!」

    彷彿在附和他這道殘酷令諭似的,張角的話才剛一說出嘴,周遭地面上便忽然喊聲四起,跟著更有無數火光漸從左側及正前的叢林內湧來;但那可不是依令而行的黃巾教眾,因為劉備早已看清楚那殺得賊兵節節敗退的二方帶隊將領,分別是沿來路接應的張遼、顏良、文醜,及黑山寨正規軍的徐晃、甘寧、陳到等六員大將!

    僅統率了二千餘兵力就突破外野包圍的呂布見機會難逢,「冷月戟」一揚即領著八百鐵騎撞進了前面那排御營軍的正中防線;徵得丁原同意的他此役所帶者皆為並州虎狼之師,除了林裡那支步戰團是高順尚未掛旗的「陷陣營」先驅外,這隊騎兵也全是呂布親手調教的重裝精銳。

    均使長刀的一千多名步戰勇士及並州鐵騎人員雖不多,迎敵時卻個個爭先、兇狠頑強,城郊伏擊和林區急襲戰時非但已先殺得數倍於己的黃巾賊徒大敗奔逃,此刻再與張角的御營神甲軍硬碰硬,仍不改剽悍本色的紛令敵人破裂甲冑間留下致命傷口;而上黨蓄勢已久的援兵亦皆是重點培訓之招牌部隊,裡頭包括了徐晃代訓之「龍騎士」、陳到的「白毦兵」,還有甘寧在黃澤湖畔練出來的「兩棲特戰師」,雙方甫於郊野接觸,便讓那群隊伍不整的烏合之眾獸散瓦解,潰不成形。

    至於張遼、顏良、文醜帶領的徐州兒郎,則是全經臧霸訓練的泰山軍系;當然了,儘管同屬劉備麾下,他卻曉得這一戰實則關係個人顏面,因此所率者均為精挑細選之勇兵壯卒,而事實也證明他一番苦心有獲得回報,那支體力甚強的野戰隊才一入城,就似砍瓜切菜般一路殺進了「朝天殿」前的「點將坪」,每個人身上都遍沾著敵軍鮮血!

    文醜遙遙望見了張角三兄弟,手中「烏錐穿甲槍」先把串在一起的兩名賊眾挑飛上半空,即大喝說:「狗入的雜碎!還記得我們嗎?」

    「幻魔鍘」剛使旁邊數個敵兵掉腦袋,抹去黃臘臉孔血漬的顏良亦吼道:「三條忘恩負義的禽獸,今日定要叫爾等嚐嚐報應的滋味!」

    看他哥倆已領著一彪人馬挺向內圍的鐵甲軍,張角一瞪那雙牛鈴眼,便仰天狂笑著說:「不識抬舉的一雙獃鳥,天堂有路不去走,偏要自闖這無門地獄;想找朕報仇是不?可以!等我先解決了劉備這一群該死的肇禍者,朕再瞧瞧你們有沒有算這筆帳的本事。」

    一轉身,他又向擋在周倉等人前面的劉備道:「姓劉的,你屢次壞我大計;現在,該是輪到咱要做個了斷的時候啦------」

    見兀自與十八羅漢狠鬥的關羽三人未落下風,劉備方把視線從柳欣、歸志傑、張粱、張寶及渡劫臉上繞回張角的陰鶩雙眸;一展慣有的童稚微笑,他好整以暇的說:「咱是該做個了斷;張角,枉你獲贈三卷救世天書,卻不思清平亂象,回饋萬千百姓,反而妄論天命愚弄蒼生,佞創邪教戕害四方州郡,我今日就要徹底根除你這罪惡淵源!」

    「很好,你我難得均有相同的共識---」從近侍手裡接過他那新打造的金色奇刃「雙龍飛梭」套於腕間,緩解袍冠的張角嗓音愈發森寒:「我教人馬及爾等鷹犬都已隔開了,眼下咱是六比六,各位還等什麼?」

    示意周倉等四漢留在原處照料兩女,神情也漸轉蕭煞的劉備果決道:「不用客氣,你們這六隻瘋狗全衝著我來吧!南華仙長和左老師既再三提及秦陵武學,備如今可真得好生請教於你呢;還有,羊皮卷及裡頭的那柄金鑰目前何在?十常侍中誰是你的遞訊耳目,讓你有確切情報狙殺當朝天子?若再隱瞞,我刨了你整座『朝天殿』!」

    「無知小輩,傲慢匹夫!非但妄想獨自抗衡天運,居然還敢打朕的內應及到手寶物之主意?」聞言先是一愣,張角隨即扯掉了襟釦露出掛於脖子上的鑰匙怒說:「宮中細作和羊皮卷我是不可能會告訴你的,皮革中你要的東西卻在這邊;劉備,此刻便得看你有無拿走的斤兩了!」

    早蓄勢待敵的劉備這次可不再像以前等著圍攻對方先行出手;兩抹倏閃冷芒於半空僅劃出短暫且優美的交叉弧線,就聽黑白「無常使」柳欣及歸志傑在「嚓」、「嚓」聲中分握寸斷鐵鍊嚎跌於地------。

    二人都是連頸帶肩被雷轟電閃的敵劍斬作了兩截!

    一直以客棧那次經驗來猜測他功力深淺,但始料未及的張角卻不曉得劉備劍氣居然亦有如此破壞程度;忍不住退了一步後,這自封為「天公將軍」的好戰份子即問道:「你的劍---何時又有了此等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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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8 07:37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8 07:37 A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不死身  左慈破訣     置死地  三邪伏法

    「別以為只有你張角才會更上一層樓;沒聽過學無止境這句話麼?」露出壞笑的劉備又說:「現在,咱變成一比四了------」

    勃然大怒,但額冒青筋的張角卻不再跟對方繼續鬥口,反倒像生悶氣似的脹紅臉在自顧著喘息,可是那一片紅光很快便轉為駭異的靛藍,遠遠望去倒如同死人或腐屍的顏色;劉備本以為是眼花看錯,然而再瞧他分站各角落的兩胞弟及渡劫,竟發現那三者也是一樣的情形。

    「是---是本門的最高秘技『不死身大法』;天爺,他們---全都練成功了------」唐周見狀不由得失聲驚呼,表情充滿了恐怖神色。

    聽了此言的劉備這時才猛然記起左慈臨別前之囑咐。

    由於剛剛的狀況亂到了極點,而那跛腳老道又走得突然,所以他匆忙間亦沒去追問人家說的內容是何用意,現在耳聞唐周提到了「不死身」三字,心中方再浮出左慈交待的言語:「形雖非形,招卻是招,牙爪皆毒,莫遭其傷;勁貫刃,梟敵首,屍術自破------」

    嘴裡才覆誦這一段話,劉備已察覺五道凜烈氣旋正攻向他腦門及後頸背、胸腹等各處要害,而且全悄然無聲;端的狠、穩、準兼俱!

    砸向天靈蓋的是張寶那柄「巨霆鐗」,後頸與背部的沾身兵器則分別為渡劫所持之「月牙鏟」和張粱那把「喚雷金刀」;至於襲往胸腹的銳勁,當然就是張角的金色奇形怪刃「雙龍飛梭」了。

    危急中不及細想,「龍淵劍」陡映之炫燦晶芒先「霍」的罩住自身受襲部位,織成漫天黑雲的「墨陽劍」跟著也已化作多股追魂烏虹反攻周圍四大高手;沒錯,因尚不明白對方「不死身大法」的確實底蘊為何,收攝心神的劉備這一招純屬試探性之進擊------。

    殊不料張角三兄弟和渡劫似未曾在乎身前疾射的劍影,功力稍差的張粱甚至還無視於左脅剛劃開之寸長血痕,仍舊揮刀復與雙梭、銅鐗及鋼鏟硬碰劉備的護體芒罩;而劉備則遭他們聯袂夾殺之巨力撞到微一踉蹌,迫不得已下只好撤回「墨陽劍」的攻勢,以免敵刃趁虛突破了守禦防線。

    離他不遠的關羽三人見兄長一開始即陷入困境,均急著想擺脫十八羅漢的糾纏要趕去應援,但三兄弟可不曉得那單打獨鬥皆遜己方的灰衣禿驢現在看似雜亂無章之步法,卻是「彌勒宗」用來對付強敵的「羅漢鏟妖陣」;此術源自於天竺佛門的鎮教武學,平常以三人為一單位便足夠抵擋多倍敵人來襲,如今全力施為在關、張、趙身上,他們縱然都具萬夫不當之勇,一時也拿這攻守有度的陣形無可奈何,僅能各舞兵刃奮力迎戰,耐心尋覓那群神秘邪僧進招之際的守勢漏洞。

    周倉等人則自知本領相差太多,只有在一旁乾著急的份------。

    漸沉住氣的劉備看眾敵一時闖不進劍氣所佈之綿密護網圈,就暫且隱身在刃幕內觀察四人秘技虛實;尤其是那剛挨了一劍的張粱,劉備怎都想不透這傢伙是如何能對此已傷筋損脈的創口無動於衷,直待忽見張粱中劍部位滲流之血液呈黝黑色,他才恍然大悟。

    南華老仙既曾提過「馭屍術」三字,莫非表示他們全已遭秦皇陵的練武藥劑毒化成活標本了?一念及此處,再與左慈交待的話語相印證後,聯想到一部木乃伊賣座洋片的劉備不禁即機泠泠打了個冷顫!

    為了不致過度影響古代歷史運行的鄭常軌跡,熟知各類高殺傷性科技武器的他可是到這一役方決定使用手榴彈「霹靂火」,連製作程序簡易的「火燄噴射槍」都不肯去研發;但此刻若真確定那足以毀滅人體的病毒亦存在這時空,劉備想都不敢想一整群活屍到處追著人砍的恐怖畫面------。

    腦袋思緒雖飛快轉動,手上雙劍反倒施展得更迅速嚴密了;因不知此毒是否具感染性,倍加提高戒心的他可不願在完成一統霸業前,便變作電影裡的無魂屍怪。

    難怪左慈要自己「勁貫刃、梟敵首」以破此術,曾對神鬼、惡靈系列電玩瘋過一陣子的劉備知道殺木乃伊或屍怪最快捷之方法,無非是拿著槍朝其頭部猛K;他現在儘管沒有「沙漠之鷹」或榴彈槍、M16,然而打從逐漸精通「以氣馭劍」的訣竅,那足以穿甲裂石的劍氣卻已堪跟飆射子彈相比擬。

    想通了這一點,劉備頓感成竹於胸,再無起先的惶恐忐忑;於是,靈台驟明的他便一面縮小著防護劍圈,一面留意四人的破綻------。

    敵手中張粱固是最弱的一環,可是運上了「不死身」妖術的勁氣後,挾帶震耳嘯響的「喚雷金刀」威力已陡然增加了數倍,現在就算換成是刀法無雙的關羽和他對敵,這未來武聖也不一定能勝卷在握。

    張寶的銅鑄「巨霆鐗」不僅力猛刃沉,掄舞狂砸間還擅用指掌的點劈搥抓,硬是死纏在巧妙閃避的劉備身旁,碎鼎鐗式及裂碑拳風均不容小覷;而渡劫那柄「月牙鏟」則走招式輕靈路數,以渾厚內勁見長的他顯亦明白劉備之護身劍光耗力甚多,這同樣能幻現傷人銳影的老僧卻不斷遙發著凜烈弧芒襲敵,迫使對方不得不續以此法自保。

    改用特殊兵器之張角算是裡面最難應付的硬把子了;形同活物的「雙龍飛梭」在他靈活操控下除了可像軟鞭橫掃或如矛槍直擊外,鱗鬚皆全的龍首更能絞鎖敵刃,彷彿真是兩尾從九天臨界的騰雲邪蛟!

    不過自許甚高的四人現在圍攻劉備卻也有著沒處下手之尷尬;即使是半年多前和他曾於洛陽遭遇過,張角此刻面對這周身佈滿劍氣的死對頭,毫無半分制勝信心的那種窘況仍與當時相同------。

    這幕僵持許久的惡戰,便在關羽一聲喝令中發生了變化!

    「子龍,你到圈外以箭助我二人破陣!」偃月刀一口氣接過了與趙雲交手的六名羅漢,指示其衝出包圍的關羽又用拖斬勢逼退十二個悍勇灰衣僧;和他默契極好的開路張飛亦在架住另六把「月牙鏟」時虎吼道:「死禿驢,叫你們試試俺四弟穿楊箭術的滋味!」

    此刻的趙雲已藉關、張之掩護躍往旁邊的石坡頂,更在轉身間把置槍、取弓、上弦等動作一氣呵成,超帥姿勢簡直就像某部哈比人電影裡「精靈神射手」的翻版;而他也果不負二位兄長之期許,疾發首箭不僅正中關羽面前那個瘦和尚的心窩,第二、三枝箭鏃還射得兩名凌空撲砸的羅漢驚駭躲避,落地時更即遭偃月刀鋒砍做了四截!

    張飛一瞧身旁某個敵人因此而稍頓了步法,亦趁此機會抓住了衣襟朝人多處奮力摜去;雖沒似打保齡球般應聲全倒,但頭顱撞上同伴的那名武僧豈止早腦漿迸濺,巨大力道也使另一個倒楣鬼臟腑震裂,當場斷氣。

    見座下十八羅漢已亡其五,早沒悅容的「笑面佛」渡劫臉色可是更加難看了;惱怒之餘,這剛獲封「輔朝大國師」的胖和尚不免一時心浮氣燥,攻向敵人柱形劍芒的那陣月弧氣勁,亦跟著逐漸駁雜欠純------。

    養晦已久的劉備曉得反擊時間點已至;為了不再重蹈適才錯誤,現在他可沒打算讓四人有再無視於受創的存活機會,於是猛吸一口真氣,劉備便於雙劍刃影驟漲中先格開了張氏兄弟的刀、鐗、梭,並拼著肩頭挨「月牙鏟」劃上一記的風險,直撲渡劫懷中!

    被他那有如怒矢乍臨的突擊嚇出冷汗,這改遙攻為實劈的「彌勒宗」掌門頭一個潛意識動作就是迎面截堵已欺近前方之敵蹤,欲以壓箱底絕學「大除魔九式」拖住遠離包抄的劉備,再和追來的張家兄弟三人聯手殲殺此敵;而劉備也算準了對方必定有這個反應,忍住鏟刃割開左肩肌膚劇痛的他即趁張粱金刀尚未砍至後腦,出乎意料的迴身切進張寶來路方向,把「龍淵劍」往那位「地公將軍」的頸項間奮擲!

    緊追在後的張角原搞不懂他在玩啥把戲,直待先目覩了「月牙鏟」、「喚雷金刀」互相削下渡劫與三弟彼此的半邊腦袋瓜,暗自悲憤之際便加快身法要去攔阻猛朝張寶猝閃旋飛的敵刃;但一切全都太遲了,腕間的「雙龍飛梭」方離袖倏射劍影,張角恰又看見來不及收勢的二弟項上人頭已遭轉回敵掌之飛劍斬落,臨死前連叫出聲的餘裕都沒有。

    急怒攻心的他此刻為了報此仇恨,哪還理會剛練就的「不死身大法」並非是依秦陵主人要求作「置死後生」所改造之最高境界,一雙疾騰龍梭竟於半空中硬是扭轉角度襲向堪堪站穩的死對頭,並兩腿連環踢的暴蹴劉備面門要害!

    無暇顧及肩膀那處掉落巴掌大皮肉的滲血傷勢,苦撐百餘招的劉備因剛才耗損內勁過甚,這時應付眥牙咧嘴且十指箕抓的張角一輪快攻已有後繼乏力之窘況,僅能緊握雙劍緩步退避;漸漸的他已從數丈外斬殺三敵之彼端,又踱回到起先交手之原來處所------。

    另一方,為數只剩十三名之灰衣僧如今亦派其中最強的「降龍」、「伏虎」、「長眉」三羅漢至高坡處截擊趙雲,兩邊復成膠著拉鋸戰------。

    至於外圍戰事業已呈現白熱化的局面;四路人馬儘管早將林子裡的民兵教眾殺得屍橫遍野,然而那支從頭頂武裝到腳底板的鐵甲軍部隊卻是久久無法突破,並、徐二州及上黨諸將縱使個個神勇,所統率者皆屬各旗精銳,不過因以逸待勞的對方甲堅刃利,往往是好不容易衝進了防線,卻又立即給第二道人牆擋了回來,進而導致了不小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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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9-28 07:43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9-28 07:44 AM 編輯

第五十章   誅首惡  箭斃張角     遺幼女  託孤劉備

    現在,雙方分勝負之關鍵契機便取決於主帥間的拼鬥了。

    照理說劉備既先幹掉三名硬把子,與這碩果僅存的黃巾賊首單挑應該會輕鬆一些;不過仍屬血肉之軀的他畢竟不是神仙或超人,一連經歷數場驚險廝殺,應戰大部份高手的劉備此刻已瀕臨體力透支危機,相較於最後才上陣的張角,兩者優劣之判一望可知。

    也許是太倚靠那份來自穿越時空的莫名能量,因此當發覺身體有這力不從心疲態,他亦首度產生對求勝心動搖的渺茫疑慮,一種連面對呂布時都不曾出現過的低靡意念;這不禁讓他想起返漢末前,高中時一回報名台灣地下賭亨舉辦的世界混鬥搏擊賽------。

    那是場完全不講究遊戲規則的超暴力賽事,完全由電腦挑選比拼對象,同時並無所謂的亞、季軍;因為勝得三次將會跟十餘名晉級選手同梯決賽,而且不限時數、武器或暗算群毆,以未倒者獨獲大筆獎金。

    少年的劉漢龍那時已儘得雙親武術真傳,雖然火侯還沒父母的恁般老練,但亦足與全球所謂的功夫好手一較長短了;他記得後來和自己留在台上的共有六人,分別是數屆泰拳冠軍乃猜、日本伊賀忍術傳人服部蒼鷹、號稱正宗少林俗家弟子的丁雷、裝了機械手臂之黑人拳手羅倫史密斯及歐洲傭兵兼格鬥王的「疤眼」漢彌敦席格。

    這是一場令他無法忘記的比賽,若沒經歷此戰,劉漢龍或許永遠都達不到第一流的頂尖境地;當然了,那需用險命喪擂台的代價換取。

    六個人裡面他算是歲數最小的參賽者,可是等乃猜的「手指虎」及雙鐵肘、服部蒼鷹神出鬼沒的武士刀、丁雷那把力能碎石的「韋陀杵」、羅倫史密斯堅硬的鋼鐵右臂與漢彌敦席格一條萬用合金鍊都奈何不了劉漢龍之三截棍時,五名亦難制服彼此的敵手甚至曾幾度聯袂來夾擊他,企圖將這可畏後生剔除於世界各大黑道高額募聘之名單。

    當時那種無助及絕望,就如同現在的感覺,讓疲於招架的劉漢龍數次萌生棄權之怯意,可是待念及爸媽的一世英名會因此毀於己手,他就緊咬牙關撐到了裁判席敲響結束鐘聲;儘管主辦單位最後欺劉漢龍年紀輕沒給予任何款項,婉拒為任何幫派工作的他畢業前也決定去投考軍校,然而這段經驗卻是令自己邁入絕頂高手的重要一大步。

    想到此處,頓返現實的劉備終於精神為之一振,退縮的步履亦跟著停止;張角自也從反彈回應勁力察探出對方瞬息的轉變,不過極痛恨這宿敵的他哪肯罷休,兩條飛梭在臂腕加緊施為下即又化成一對翻江倒海的金色怒龍,不住衝撞那銳氣漸增的黑白雙劍。

    劉備剛剛死守門戶亦非毫無收穫,至少對敵人的梭勢走向已有了大致概念,因為他發現修習不死妖術的張角等輩雖不懼利刃沾身,基本上除了還是需避免讓制命的脖頸頭顱受創外,仍會防範人體其它便於活動之處;譬如說,那附加攻擊敵人的手腳關節部位。

    頭一遭聽聞秦陵邪法的劉備絕不曉得這些瘋子練到後面將會變成什麼厲害怪物,只是就其轉合進退動作猜想,儘管是張角本人也應該還未攀登至此術的最高層級;劍隨心走,他推敲出結果後即故意誘使左側龍頭梭劃開了胸口衣襟,並以「墨陽劍」奮鼓餘勇的斬向來敵右腳踝!

    不料對方竟採同歸於盡打法的張角一時也慌了,但他應變速度奇快,不僅忽把準備替敵人開膛的右梭朝下壓制,快糟殃的右足亦馬上倒彈,繞過頭頂直朝劉備前額踢去!

    是的,守於一旁的「龍淵劍」便是在等候他這式解招;瞬間只瞧寒光猝閃,張角眸子中才訝異漏算那抹冷電的出處,卻驚覺自己的彈蹴腳ㄚ子已滴溜溜拋上了天際,大片紫烏血雨也灑得自己滿頭滿臉。

    早忘記疼是啥感覺的張角其實壓根沒有絲毫痛苦,但乍見殘肢離開身體,心裡難免還是揪結成團;而「龍淵劍」既已奏功,明知左大腿必挨梭首狠劃的劉備這時亦鐵了心,不退反進的再削落他遲收左腕!

    忙用僅剩的躍起左足踹得劉備滾離丈許遠;張角等確定他再無制命殺招使出後,就藉跌仰勢頭將右梭疾射對方躲無可躲的面門要害!

    在這電光石火及周倉等人的駭喚剎那中,四肢百骸簡直快抖散的劉備此刻別說閃避了,即要舉劍招架也半點都提不出一絲氣力來;而眼見那雕功精細的猙獰龍頭已近在咫尺,再次陷落危機的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一道纖秀身影便於這時撲擋在劉備面前,帶著尖牙銳爪之梭首更因穿入右胸而令那個代死者噴出了大口鮮血;他忙扳過此人細看,發現果真就是亦遍體鱗傷卻仍推開攙扶的昔日「瑤池聖娘」:尉遲玉!

    「娘!娘啊------」年僅三歲卻目覩慘狀的尉遲嫣跟著亦從何曼懷中掙脫並趕緊奔上前去,隨即伏在母親腿側上嚎啕驚哭著。

    周倉等四漢此刻雖皆已警戒於他們前方,然而能否抵禦得住戰力猶存的張角可都一點自信也沒有,只得各握兵器嚴陣以待------。

    不幸的是,那已非昔時滿面紅光的「師尊」儘管僅剩下右手左足,此刻卻真又從地上躍起且一跳一跳的邊朝這裡逼進,邊拖著腕釦飛梭咆哮:「再替他擋啊?等我全做翻了你們,看誰還能救得了這姓劉的混帳東西!」

    武藝機智均僅屬二流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聞言之餘卻都沒吭聲;是的,但他們亦不曾向後退縮半步,縱使臉孔上皆壟罩著懼怖神韻。

    「四位壯士盛情劉某心領了,不過你們遠非此妖的對手,徒死無益;」努力擬聚散渙內勁的劉備不願看他們為了自己平白犧牲,便開口阻止的說:「請先護送尉遲姑娘母女離開,伸援之德容備來生報答------」

    「離開?劉備,你死到臨頭兀在敲這如意算盤啊---」張角咧著森森白牙罵道:「操他娘的王八蛋!我是強姦你老婆、妹子或弄壞了你家祖墳的風水?你竟這麼放不過我!刺殺狗屁皇帝那天插手管事的是你,率眾來毀我黃巾教萬年基業的又是爾等罪魁禍首,還害了我弟弟性命;今天若不將你們個個誅絕、碎屍萬段,張角誓不為人!」

    正當他扯掉威儀面具像販夫走卒般漫罵時,趙雲那帶著騰騰殺氣的平穩嗓音忽響徹於眾人耳畔說:「無恥妖孽,那就跟你的兩胞弟和同黨們一塊下地獄去吧!」

    接著,一股勁疾風聲即掠過劉備他們頭頂直射貌似癲狂的張角;等大夥定神一看,這閃躲不及的「天公將軍」已被一支尚繫了枚冒煙「霹靂火」之快箭命中張開大嘴,並讓千鈞力道撞得倒飛十餘步!

    「全都趴下!」曉得火藥波及範圍的劉備見狀便在呼喝中以上半身掩護住尉遲玉母女;而周倉等人雖沒看過那鐵鏃上仍不住燃火花的物件有何破壞力,可是一聽未來主公如此喝令,自也趕緊就地滾倒。

    張角在箭透後頸時即明白處境不妙,無奈暈頭轉向的他亦只能等仰躺於地才想到要拔取嘴內異物;但他不該忽視趙雲這一箭貫石之威,耳聞「喀喳」輕響,再不及抽出羽桿的張角便在心裡罵了某句髒話前,遭猛然爆裂之列火團炸碎了腰部以上的半截身體!

    劉備驚喜之餘不由得轉頭去瞧,卻發現接替子龍力拼三羅漢的來者,居然就是父親童淵和另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貂嬋!

    原來他和甘彤等三女擔心這幾個兄弟闖黃巾總壇會因力單勢孤碰到危險,大軍出發前即請郭嘉、陳宮全權代理肅諜工作,帶劍法已頗得王越真傳的二媳婦尾隨兵馬同往冀州;而當瞧見劉備四者陷入了苦戰,擅於輕功的他們便躍過了鐵甲精銳,先幫趙雲應付「彌勒宗」之糾纏勁敵,讓他恰好騰出手來收拾那幾乎快得逞的邪教首領。

    「大哥,您受罪了---」飛奔而至的趙雲見兄長肩腿上血肉模糊之血口子,單膝跪稟間就忙拿出金創藥且撕下了衣襟為他包紮著道:「都怪小弟無能,倘雲可及時救援,張角那畜牲也不至於能傷得了兄長。」

    「是我太過低估了對方,怪不得別人;」示意趙雲暫止敷藥,又已拿出「九轉回魂丹」的劉備即紅著眼眶向尉遲玉說:「姑娘,這是左老師『凌宵宮』的療傷聖藥『九轉回魂丹』,請妳先服下了,海內名醫華先生此刻正在敝郡,他必定能治妥姑娘的傷勢------」

    「若傷---傷成如此還能夠醫,世上或許真有---不死之人了;」曾遭「剝甲」酷刑的尉遲玉並不用那遍佈疤痕之雙手去接藥丸,迴光返照的她忽對愛女笑著道:「嫣兒,這一位---便是肯帶咱去上黨定居的劉---劉叔叔,他今天就要打垮總壇那些---那些欺負我們的壞蛋喔,妳喜不---喜歡他?」

    張著兀自淚汪汪的大眼睛,尉遲嫣聞言立刻抬頭注視著劉備;其實他剛以身相代之舉動,這比同年紀小孩要早熟的娃娃心裡都曉得,再加上其與生俱來的親和魅力,超萌的尉遲嫣即答說:「喜歡,他是個好人------」

    輕撫著她可愛臉龐,尉遲玉強忍悲傷的道:「孩子,聽---聽妳說這句話---,娘便---踏實多了;嫣兒要記得---一件事,以後這位劉叔叔---將代替為娘的照顧妳,娘沒這個福份,但我確定---他能給咱們嫣兒一個---美好未來。」

    並無大夥預料的大哭不依;尉遲嫣似乎明白母親是在囑咐遺言,嗚咽啜泣中就拉著她手臂乖巧的點點頭說:「嫣兒會記住的------」

    流露滿足的微笑;待抱完女兒最後一次,她方對劉備說:「劉使君,客氣話---我也不再多講,這孩子---這孩子今後即要---要勞煩您多費心了;此番大恩,賤妾只有---只有來世再圖---再圖報答------」

    「姑娘寬懷,嫣兒自今起便是備的愛女,劉某將視為己出;有違此言,天厭之、人棄之,神鬼不容!」語調鏗鏘的劉備話才說完,就看淚滾腮邊的尉遲玉已帶著笑容而逝,尉遲嫣亦再次俯屍痛哭了起來。

    淚水終於奪眶滴落,劉備現在的心情可委實挫折到了極點;先是承諾要護衛周全的駱紅蓮死於非命,現在又見尉遲玉捨身救己,這對一向注重承諾的他無異是天大打擊,要不是已答應了尉遲玉託孤之請,心灰意冷的劉備簡直有種立即想自刎謝罪之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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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1 10:58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1 10:58 A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蕩餘孽  威攝羅漢     撫敗軍  德召萬民

    此刻亂成一片的石坪戰局,早因炸碎張角的巨響而產生了變化。

    見主帥已死,林中倖存賊眾與鐵甲軍無不駭然回顧;但礙於平時教規嚴厲,這些士氣均急速降低之民兵只暫且還沒人起頭鬨散罷了。

    在張角陳屍丈遠處尋獲了那枚幸無缺損的「秦陵金鑰」,並交待周倉等投明四漢留守尉遲玉屍身及看顧仍悲泣不止的尉遲嫣後,劉備也在趙雲細心紮妥傷口之餘,逐漸恢復了幾忽快透支的體力------。

    相較於那只令臟腑受些微鬱傷之狠踹,張角的飛龍梭確實算得上凌厲威猛,帶有銳鱗利爪之龍首亦險將他左腿沿膝蓋骨卸下;若非「墨陽劍」於危急中能及時回格撞偏梭勢,如今的劉備便不僅僅是大腿上切一道深可見骨、未割損主筋之創痕那麼簡單而已了。

    刻意指示四弟在周身傷處綁了雙層布條以防受創部位裂開;劉備因擔憂尉遲嫣哀慟過度,就吩咐趙雲說:「子龍請坐鎮此地守護吾女嫣兒,並與列位壯士等候我號令,以助各將殲破即快潰敗的黃巾鐵甲兵。」

    「尊諭!」瞭解身負重任的趙雲不敢怠慢,領命後便持弓以待。

    邊運轉著已復原將近八成的內勁,殺機漸盛的劉備就藉由抽取雙劍動作,同時邊朝十三羅漢緩步走去;或者是經歷過剛才數次苦戰又激發了進階潛能吧,他在憋了一肚子氣後,出手威力竟快到連自己都為之一震。

    首當其衝的,即是跟關羽、張飛纏鬥許久的十名灰衣和尚;劉備方一躍上半空,黑白劍影便對其猝拋幾十抹冷電,迅逾九天疾雷!

    「羅漢鏟妖陣」之所以厲害,主要是透過互補攻守破綻的方式達成斬除來敵作用,不過遇到這種猶如現代機槍的掃射襲擊,他們可剎時慌了手腳;加上又見掌門人「笑面佛」渡劫已橫屍殿前,這時莫說組陣截迎,皆無鬥志的眾羅漢就連各自閃躲也勉強得很。

    從古至今,憤怒本為倍增人類力量的來源之一,怒火既能令弱小短期間頓成所向披靡的勇士,何況劉備這身懷高深絕學之穿越者?

    不幸的是,見證此論的「彌勒宗」門下卻屬即將要被摧毀之對象------。

    無論是誰,只要曾在江湖上闖過幾天世面的人,待親眼目覩他接下來一串秒殺快劍後,便曉得自己以往所謂的制命招數有多繁冗拙劣了;剛架離偃月刀及蛇矛槍之舞鏟群僧才堪堪避過那數十道寒芒,也不見人家再有什麼特殊劍招,其中二名居然就在燦虹倏映剎那被無蹤銳勁剖成了兩半,另一位則於駭嚎間揚灑著腦漿鮮血踣跌在地!

    像是看到長獠牙的臨界魔君般害怕,包括與童淵、貂嬋拼鬥的「降龍」、「伏虎」、「長眉」三人在內,亦不由自主產生了逃跑念頭;然而要替尉遲玉報仇的劉備怎可能讓這十個助虐禿驢有此活路,落腳時只一個大旋身,又將作勢斜閃的兩羅漢頭顱削下了脖頸!

    如喪家犬般的狼狽倒退,但他們即使躲開了面前煞星,卻忽略後方不遜於死神的原來對手;已讓這群和尚搞到氣無處發的張飛見二武僧正退向自己左右側,丈八蛇矛便在暴喝聲中先把左敵的太陽穴穿個透明窟窿,並立刻回縮握柄砸爛了右邊仁兄的半張臉!

    關羽處理那三名驚慌回顧的敵人也極簡單俐落,「奔雷十八斬」已臻化境的他僅踏上前一步,勢如破竹之刀勁就將他們全梟了首級;而「降龍」、「伏虎」二人剛和童淵的「鎮海天王槍」交手時即喊了天,這時再瞧同伴除「長眉」外都已慘死於來敵刃下,恍神間居然亦陸續遭他接連戳穿心窩,且被朝一旁石壁之摜拋巨力撞得頭破頸折!

    貂嬋的劍法儘管精妙,但畢竟尚未達到爐火純青之境界,此刻雖把「長眉」羅漢牢牢牽制住,卻無法破解對方的月牙鏟取其性命,反而幾次險些讓他逮著破綻磕丟了手中長劍;不過劉備可沒令那碩果僅存的灰衣僧有機會實現突圍願望,再度凌空撲擊中早以一束寒光穿透了他腦門!

    「爹、嬋妹---」穩穩飄落在眾人中央的劉備方一站妥,便在劍歸雙鞘時心急的招呼道:「還有雲長、翼德,你們都安然無恙否?」

    「孩子,你的武功好像又長進不少呢;」把槍斜插於地的童淵才剛靠近他,欣慰笑臉就浮憂色的問:「怎傷成這樣?你才沒事吧?」

    偕張飛一塊上前的關羽尚未開口,已聽急性子的三弟咧著嘴巴笑說:「阿爹、嫂子;大哥果然高明,三招兩式即收拾了這群賊禿。」

    「多謝父親和兄嫂出手相助;大哥獨力剪除邪教首惡,且屢逢危難,實令未能及時回援之某等汗顏萬分------」關羽向劉備慚愧的道。

    「大夥也辛苦了;若不是諸君替我分擔敵勢,與那四位棄暗投明的朋友仗義挺身,張角、渡劫等頑凶焉能順利誅卻?」劉備將剛剛的際遇簡略提了提,又感慨著說:「可惜無法救得代備而死的尉遲姑娘,害她三歲稚女淪為失恃遺孤,此皆某之罪過------」

    至今仍未說話的貂嬋僅用幽怨目光瞧著他,良久方道:「捨己救人固屬習武之輩本份,但你可曾為我及彤姐、萱妹子設想?適才若無熱血之士及兩位仙長解圍,萬一---;唉,你下次千萬不可再這麼莽撞了。」

    想起那些幾乎喪命的險況,亦深自欠疚的劉備正待軟言安撫,卻聞圈外已漸騷動之鐵甲軍忽四下吶喊,顯欲改守為攻的殺出官兵聚殲隊形;他遙望趙雲又搭好未拉線栓的「霹靂火」箭要瓦解對方衝勢,復揚兵刃的關、張二弟也一副斬草除根之惱怒神態,忙躍上制高大石運著內力朗聲說:「眾人先別動手,請聽劉某一言!」

    這番佐以真氣遠遠送出的迴盪話語,立刻蓋過了周遭廝殺聲浪,雙方人馬起初均都為之一愣,接著便有正規軍的將官紛傳罷鬥號令;而黃巾教徒見剿寇兵馬陸續約退,亦暫時停下了腳步齊往劉備處望去。

    「我是朝廷『涿鹿亭侯』兼『左將軍』的『討寇樞密使』劉玄德,奉聖上旨意率兵捉拿聚眾謀反之亂賊張角三兄弟與妖僧渡劫,今為禍首惡皆已伏誅,爾等雖曾附逆,但罪不至死---」劉備察覺其表情全有動容之色,就繼續溫情喊話的道:「你們都是大漢的好兒郎、興旺國祚的善良百姓,莫為賊教煽動言辭而自毀活命機會;投降不殺,各位只要放下兵刃,願從軍者留在原地靜候整編,或與歸順弟兄同赴上黨墾田務農,無意願的任歸故鄉,可是若敢再隨寇作惡,王法定斬不饒!」

    萬餘教眾聞言後不禁都面面相覷,鴉雀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而當敵我兩派正全處於這樣不確定的觀望氣氛,密林區的黃巾軍眾裡突然有人高聲問說:「歸順了以後呢?朝廷會天天給我們飯吃嗎?」

    此言一出,像是問到了眾人心中的關鍵疑慮;接著在紛紛攘攘的私下議論間,即有另外一個聲音附和著問:「是啊,若非那些蠻橫地方官員強行徵收了咱賴以過活的餘糧與播耕種仔、牲口,我們何必離開故鄉跟著師尊來到這裡?他至少承諾咱往後能餐餐溫飽,誰曉得你會不會只是說說空話罷了?」

    「大夥靜一靜、大夥靜一靜---」又以雄渾的傳音術蓋掉了嘈雜聲浪;瞭解他們憂心重點的劉備待教眾平息下來,便用誠摯的語氣答道:「各位,我明白你們曾被不肖貪官剝削的痛苦心情,劉某忝為上黨郡牧,哪不能夠體會要讓家人有豐衣足食生活的渴盼?過去是朝廷對不起諸君,才令張角等賊首有蠱惑鄉里的機會;然而大夥可曾細想那廝是以何種方式換得追隨者溫飽?是劫掠地方,如同以往衙役搶奪諸君的手法來給你們糧食!這種飯,試問大夥吃得良心安穩嗎?」

    頓了頓,他又繼續學二十一世紀台灣民代候選人般的鼓動說:「現在不一樣了,並州雖土闊物稀,但太行山脈附近仍有不少肥渥荒地缺乏人手開墾耕植,敝郡縱使算不上富裕,亦積存了數年之糧可供軍民食用;各位倘願來投,一則可保全家生計無虞,再者能名正言順的為國效命,豈非勝當害民之流寇數倍?」

    就在眾民兵全兀自半信半疑的互視空檔,那已棄邪歸正的何曼忽跳出來再疾呼勸諫著道:「眾教友,這位劉大人絕對沒有誆騙咱啊!我那才滿五歲的兒子鐵樹仔,目前即是在上黨郡受他的蔽蔭;各位想一下,他既然都能照顧恁多個毫無生產力的孩子們,咱若成為他的子民,劉大人又怎捨得讓能增產報國的咱再挨餓受凍?」

    他說完沒多久,便聽樹林內的教眾終於有人「嗆啷」丟下了武器;而這個聲響就像深具傳染力道似的,接著又有許多同伴跟進,最後連尚餘七千多名兵員的鐵甲軍,也幾乎全扔棄掉了手中刀槍------。

    沒錯,因為清楚人口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劉備一開使即抱持著懷柔政策,儘量要為苦難的中原保留住一絲復甦元氣;能兵不血刃是最理想的克敵模式,他可不願看到一統後之大漢變作白骨遍野的空殼國家。

    既已順利招安,後面的整編工作便較為單純了;把這任務委託給中階將領代執行,達成初期目標的劉備此刻方有餘暇介紹並、徐二州之帶兵幹部,並詢問公孫瓚及張郃所統率的另兩路軍在城郊駁火之戰況。

    趙雲箭射的那枚警示煙火果然發揮了作用;除呂布這一系人馬外,四支剿寇勁旅部隊早在會合前就已知道敵兵埋伏訊息,待歷經突襲殲戰,當下即由暫代指揮的公孫瓚分撥上黨、泰山兵馳援劉備四人,只留下張郃、高覽、趜義、潘鳳領冀州軍掃蕩東南邊賊眾,他和曹性則與幽州鐵騎「白馬義從」繼續追殺北面的黃巾潰散部隊。

    對主公三位把弟的身手,徐晃、甘寧及陳到這些原已知悉的舊交還不怎麼吃驚,張遼和高順、臧霸等輩卻是嘖嘖稱奇,顏良、文醜更未跟關羽有何逆衝干格,各人同時亦暗暗欽佩彼此的武功表現,並熱忱結納捨身挺救的周倉、裴元紹、唐周、何曼四漢;呂布下馬後則因仍在意劉備曾有打敗自己之紀錄,並未與眾將有太多互動,但他這樣高傲的眼神,卻因看見正摟尉遲嫣流淚的貂嬋而有明顯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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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1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1 11:04 AM 編輯

第五十二章   宿世緣  情纏呂布     招安論  語點伯圭

    「蒙呂兄不計前嫌,特地自晉陽遠道兼程相助,備極承閣下的恩惠;」像是沒發覺他瞥看未婚妻的失態神色,劉備上前向呂布揖謝後又問說:「但我等攻打邪教總壇之舉甚為保密,不知奉先是從何地得知此訊?」

    「那有什麼奇特之處?你我既同州駐軍,要想探得劉大人的用兵地點麼,可還難不倒呂某---」本要拿對方討伐異族論調來揶揄背道而馳的劉備,不過如今見到貂嬋的絕世容顏,呂布啥尖酸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愣愣的答道:「您也無庸客氣,我只是略為回報尊駕之前的劍底留情罷啦。」

    說完,眼角再次偷瞄她的呂布又悄問:「劉大人,這位是------?」

    亦看了看正抱尉遲嫣走向父親的未婚妻,劉備微笑的回答:「她是朝廷王司徒的義女,也是劉某尚未過門的妻子,名叫貂嬋。」

    瞧呂布瞳眸顯現黯灰目光,話剛出口的劉備不禁有些後悔;他雖不怕愛妻變節或如董卓般死於彼手,然而瞧這難過美人關的猛將又重步歷史後塵對貂嬋一見傾心,擔憂另生波折的他還是微感忐忑,猜想媲美怒髮衝冠的呂布會否因此又做出什麼傻事來------。

    幸好對方情緒控制能力沒他預料的那麼不堪,呂布在沉默了片刻後,已拱手致歉的道:「無端問及寶眷委實冒眛,請使君恕罪則個;此間大事既已結束,呂某也要回晉陽向爹爹覆命了,咱就此別過。」

    「有勞奉先代備向丁大人道謝;」劉備滿懷感激的揖說:「兩位參與剿寇之功及深德高義,容劉某返抵上黨時再補呈朝廷------」

    跨上座騎的呂布和剛在「陷陣營」弟兄敘舊之高順只頷首打個招呼,即領千餘馬步精銳循原路收兵並州;當然,親送這支部隊離開的劉備哪會不曉得此人臨去之際,仍多次轉頭遠眺他未婚妻的絲絲愁悵?

    但他目前卻抽不出空理睬那些兒女私情,和關羽三人牽回了張遼在城舖旁發現並送來的戰馬,劉備便撥一軍央請童淵、貂嬋協助陳到置辦降兵編遣事宜,要率諸將再赴城郊會合幽、冀二師;他明白老同學公孫瓚亦不是什麼吃齋念佛的仁善之輩,莫要因貪圖功勞而枉殺幾萬堪能大用的附匪百姓,否則可與自己的征討原意大不相符呢。

    受他管控的張郃等四將倒還易於約制,命臧霸先派人傳此禁屠嚴令後,很快就聽見冀、徐二州隊伍遍喊著「投降不殺」口號;也多虧思慮縝密的劉備手腳夠快,因為當「黑山寨」各軍馳抵城北郊野那刻,即遇見提領數千白駒的公孫瓚正揮槊在追趕一大群敗兵。

    吩咐早列妥陣勢的勁旅重覆齊喚那四個字;劉備藉由雙方人馬都愕然停顧的瞬間,又向同窗摯友朗喝道:「伯圭且住,我有話說!」

    公孫瓚先是微愣了一下;待見隨同的曹性已命所屬之馬弓手掛弦停射,方極不情願的垂低槊尖,一面命部隊暫止截戮的舉動,一面埋怨的質問:「玄德你搞什麼鬼?我好不容易才堵上了他們,不趁這機會擴大圍殲戰果,莫非還要放此等亂賊生離嗎?」

    並不急於回答他的問題,已越眾而出的劉備等馬兒走到黃巾民兵前排不遠之地,方大聲問道:「你們的總壇已遭官兵搗滅,教內首惡亦全伏誅,歸順者罪不坐連,餘皆不問;各位再不放下器械,更待何時?」

    這夥皆無利刃的潰逃教眾儘管人數多了敵軍幾倍還不止,不過鬥志卻沒有「朝天殿」外的嫡系精銳恁般堅強;被幽州鐵騎殺到險些破膽的他們乍見阻擋官兵時本以為再無生路可走,現在聽人家帶頭的老大言明降者免死免罪,早已有人扔下了棒棍鋤頭拜伏於地的說:「軍爺饒命啊,小的願意投降!」

    「各位本都是漢家善良子民,一時誤信邪梟妄語而隨其作亂,皇帝決不怪罪你們;」劉備這時候已下馬續道:「朝廷目前正急需用人,只要大夥真心報效,當朝天子一定不會再讓諸君受挨餓之苦!」

    此話一出口,近五萬的烏合之眾哪裡還敢多作耽擱,剎那間便黑壓壓的跪滿了一片,害殺氣騰騰的「白馬義從」頓感不知所措。

    「兄弟,幹嘛收恁多俘虜來浪費糧食?」大惑不解的公孫瓚拍馬到他身旁悄聲問:「放著偌大的軍功不取,卻在這做濫好人;幾萬名降兵耗用的資源可是一大筆開銷哪!你都不怕他們會吃垮上黨郡哦?」

    「老同學,這些人殺不得---」以親切微笑迎接他與曹性的劉備釋疑著說:「假如宰光了他們,往後誰來替咱們拓荒牧馬、耕田採礦?」

    公孫瓚這才若有所悟的在馬背上思考了起來---;沒錯,劉備對其點明了這個道理,主要是期盼他有朝一日能澤加於民,善待治下萬千百姓,而自己也不擔心他來搶那夥戰俘,因為以范陽城此刻條件,實在無法像上黨能提供各項物資來養活這數萬驟增之人口。

    拍了拍摯友肩膀,劉備又對兀自沉吟的他道:「你慢慢想沒關係;現在先陪我去東南邊的城門,那裡還有很多民兵等著咱們招安呢。」

    於是,囑咐徐晃率本部軍引導降眾至會合地點齊聚後,復與諸將奔馳另端荒郊的他又沿路納編著一股股散隊敗兵;等來到了鉅鹿郡東邊那滿是黃巾黨徒屍體的郊野戰場,天色亦矇矇亮的泛起魚肚白------。

    當然了,新收之張郃等四位武將雖是統領冀州本地兵馬,不過執行起主公的命令可貫徹得很,非但落實無比的攏聚歸順教眾,更能積極協助徐州友軍勸降潰逃鄉民;展露滿意笑容的劉備剛要對他們溫言嘉許,趜義卻忽向他拱手稟報說:「啟稟主公,我等負責的這邊是都順利招安了,然而泰山軍那裡似乎有遇到一些狀況;末將適才去幫忙時,就看見宣高兄恰跟對方的一名頭目在比試過招,兩人未分勝負。」

    好奇心頓起;劉備曉得臧霸功夫不弱,而黃巾教中可上得檯盤的硬把子差不多已全死絕啦,是誰有這能耐與他那雙飛槍打成平分秋色?聞知此訊的劉備不敢怠慢,隨即偕三個把弟與甘寧火速趕去該處所一探究竟。

    率三百「龍騎士」的五人尚未馳抵郡南郊野,便聽前方忽傳出了轟然喝采聲;一旁監護的顏良、文醜見劉備親臨,後者忙躬身稟道:「主公來得正是時候,此地敗軍皆已降伏,但那為首人物卻甚桀傲難馴,起初就挑明須臧將軍勝得他手中刀方願歸順,現今且已纏鬥了兩百多回合;咱因領有招安嚴令,對此人如何處置,還請主公示下------」

    「二位辛苦了;」未見張遼的劉備下馬即靄顏問說:「文遠何在?」

    「張將軍怕宣高有失,正於場外掠陣中。」顏良簡潔的答道。

    點點頭,他邊走邊關切的問:「此人刀術怎樣?可有自報姓名?」

    也擅使刀的顏良又答:「他的『鬼谷刀法』固然精妙,不過顏某有把握能在百招內取其頭顱;這傢伙說他名字叫管亥,青州劇縣人氏。」

    驀然止步,劉備不禁偷瞥旁邊的關羽一眼------。

    是的,因向北海郡太守孔融強借糧食而慘遭二弟斬殺的管亥,確實有擋雲長三十幾刀之真本領;儘管同是黃巾賊出身,可是傳言說此人非但頗珍惜部屬,亦不曾凌虐過流亡飢民,否則擁兵自重的他直接破城搶奪官倉便有東西可吃,何苦為了「借」那區區一萬石糧而命喪偃月刀下?

    言念及此,起愛材之心的劉備又邁開步伐衝往兩人火拼空地;這時縱馬鬥將的臧霸、管亥早打到汗濕衫襟,胯下戰駒業已累得口噴白霧,但一對翻江倒海的「紫纓三菱槍」及刃泛青芒之「綠麟刀」仍不停戳刺狠砍,在星火四濺的交集下朝敵人要害猛攻!

    「宣高、仲烈,你們就是要分輸贏,至少也等換了匹座騎再鬥吧?」為免必有一傷的憾事發生,劉備和張遼換了位置後即朗聲說:「戰場廝殺需仰賴馬力;二位倘再不歇歇,閣下的兩隻牲口非癱暈不可------」

    臧霸的反應還算好,而管亥聽人家直接叫出自己的表字,心裡卻著實一愣;和敵人同時拉韁後退了丈許遠,趁機拭去頰鬢汗漬的他忙望向這陌生青年,滿懷疑竇的問:「尊駕是誰?如何清楚管某別名?」

    「管兄任俠好義,果敢勇武,小弟早有耳聞---」先送了兩頂高帽子給對方戴,上前一步的劉備便表明了身份道:「某乃涿縣劉備。」

    「你---你就是獨破『十二金甲戰神』、劍斬二王的討寇欽差?」管亥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即又追問著說:「帝君不是又盡派了教內高手在『恩妃宮』及『朝天殿』狙截你嗎?閣下卻是怎樣離開總壇的?」

    劉備剛想謙語以略,忽聽緊隨的三弟已扯開了喉嚨道:「好叫爾等井底之蛙曉得誰才真正是天下無敵;那群關著門起道號的妖人奸邪,包括什麼三君、諸王及狗屁羅漢,全都被俺大哥宰了個乾乾淨淨啦!」

    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良久的管亥方悟說:「怪不得帝君要傾巢而出的對付你,連我這支三流預備隊亦調來城郊埋伏---;管某早看那班拎雙短斧的傢伙不太順眼了,想不到他們最後竟是栽在你的手上。」

    猛的想起一件事,已提高警覺的劉備忽問:「請教兄台,那掌管金甲戰神的『五方雷王』管孟,與尊駕可有淵源?」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管亥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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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1 11:10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1 11:10 AM 編輯

第五十三章   析弊端  勇壯來投     慰遺孤  孺慕情深

    看出劉備的詫異表情,微微一笑的管亥立刻補充解釋說:「劉使君不必耿懷,我和個性迥異的雷王雖有嫡庶血緣,但管某向來不屑此子好高騖遠與欺凌鄉親之囂張作風,入教前就已翻臉且互不來往,因此教內亦無人知道我們這層關係;至於他為學陰險武功而枉送性命,管某早料到會有這結果,你替咱除此禍根,百姓反倒要感謝你呢。」

    心頭疑慮方一掃而空;有意拔擢的劉備復問道:「以管兄不凡之身手,雷王即使不為閣下引薦,張角他們居然也沒發覺有公這等將才麼?」

    「道不同,不相為謀---」管亥肅容的表態說:「起先加入義軍,是想讓青州鬧糧荒的親人避免凍餓苦難;不過總壇近來所有的行逕日漸詭異,『仙界門』、『修羅會』創立宗旨又相當違背我入教的初衷,所以管某寧可韜光養晦幹個小小頭目,亦不願跟著那群裝神弄鬼的邪佞為非做歹!」

    「仲烈既有此志,可肯助備援救四方貧困,而非僅是獨惠家鄉鄰里?」益加覺得此君足可委以大任,劉備便順其話鋒開口延攬。

    仍端坐於馬背上;未立刻答允的管亥只是沉默凝視著這位討寇欽差,良久方道:「要管某效命也無不可,但大人能先回答兩個問題麼?」

    誠懇點頭的劉備忙拱手說:「不知仲烈欲問何事?」

    「敢問使君,你剛剛提及要救四方貧困;然而造成民不聊生的原因豈止是各種天災所致,腐化朝政與不公平的稅制似乎還比洪水、乾旱或蝗蟲恐怖吧?尊駕雖貴為皇親權要,可是面對積習已久的弊端惡律要如何力挽狂瀾,好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管亥頓了頓,又指著臧霸問道:「另外,像他這樣好武藝的將領,使君麾下還有幾位?」

    「臧將軍的『二龍誅仙槍法』獨步武林,連環飛槍術更是江湖一絕,劉某手底下尚無可與之媲美者---」有技巧的先回覆對方第二個疑問,劉備接著又說:「至於沉積多年的敗壞政風跟社會階層之不合理待遇,確實較諸般可防止的災禍更能動搖國本;不過知難行易,只要咱有決心造福蒼生,抱著明知不可為而仍為之的堅定意志,相信那使千千萬萬之漢家人民有安享美好生活的一天,終會到來。」

    臉上仍是不動聲色;細聆的管亥沒多久又再次問他道:「大人的話是很動聽啦,可是你要怎樣才能打破士族壟斷田地且不繳稅之荒謬規矩?該如何令比土匪還更加狠的衙吏不再拿奇怪稅例來剝削老百姓呢?」

    「改革!欲除此弊,非徹底改革不可!」亦對這兩大劣規傷透腦筋的劉備之前就下過一番功夫研究,此刻聽管亥復提到了重點,即把自己得到之結論搬出來說:「地方世家往往與中央或州郡政治面有著利益掛勾,而壓榨善良的各處貪官更和索賄之干政佞宦關係密切,倘要根絕必先肅清朝廷之為惡宵小;但這目標卻不是一蹴可成,備若沒有似仲烈這樣的仁人志士佐助,理想再多也無法實現------」

    「受教了---」能感覺對方話中並無虛偽或敷衍成份的管亥,滾鞍下馬後便將「綠麟刀」棄於一旁,單膝跪地的抱拳道:「管某願效棉薄之力,以助主公成濟世革政之大業;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   *

    編置俘虜及收繳器械物資的工作,就持續到近午才大致完竣。

    頭一遭指揮古代大規模戰役,劉備的整體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唯一美中不足處,即是沒能做好與各會剿軍團之聯絡,合組一個龐大且有效的圍堵隊形,致城郊突擊與追捕敗兵過程逃走了不少漏網之魚。

    儘管如此,他的展獲仍極為豐盛;別說自願納編的青壯教眾已增至六萬之數,光是從每座建築搜取之金帛、糧倉屯積之食物亦遠超出大夥的想像,而鐵甲軍脫下之盔冑更能讓急需精鐵的劉備進帳不少。

    不過這回勝利,難免還是付了些許兵卒傷亡的代價------。

    扣掉意外增援的並州兵及幽、冀二州友軍不算,自家的泰山軍馬便有將近三千人死傷,陳到自上黨帶來的「白毦兵」及趙雲組建之「龍騎士」、甘寧所統率的「兩棲特戰師」總人數也損失了兩千餘名;這與黃巾教十二萬眾的比例雖極懸殊,但寄予厚望的劉備仍感到既愧且疼。

    慚愧的是己方陣營全屬訓練良久之精銳,城郊的遭遇戰及「朝天殿」林子裡儘管殺得武裝教眾雞飛狗跳,然而一跟張角的王牌「鐵甲軍」槓上,卻無法突破那道甲堅刃利之守衛防線;當然,因沒人料想得到有這支部隊的埋伏,在欠缺有效反制利器的情況下還能獲得如此成績,這種輝煌戰果算很值得自豪了,只是看見努力訓練出來的兒郎一口氣掛掉恁多數目,劉備心裡仍如同刀割般痛了好久------。

    亦虧得黃巾教那些外援隊伍沒能及時趕上參與此役,否則這群久戰疲兵縱然不致敗北,卻也註定要贏得萬分辛苦;何況俗話說「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仗一打完,剿寇軍傷亡的程度勢必還會再增加許多。

    就地處理好敵我雙方的陣亡屍體後,率眾簡祭亡靈的劉備等臧霸挑妥了萬餘補充兵員的戰俘及領取分撥之糧餉,即囑咐他和顏良、文醜二將說:「徐州界的泰山陣營便有勞三位主持了,宣高返回時亦代備告知子敬及幼平、公奕、元儉四人費心打造水軍基地;若無差池,中原很快就要點燃民變四起的鋒火,各位且把握時間整兵備戰,劉某待朝廷大事塵埃落定,即赴淮泗來偕諸君掃平江南亂賊。」

    送走拍胸脯掛保證的三人,劉備又向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道:「冀州兵馬便託眾將軍先提往鄴城交割覆令,並請刺使速遣官兵接管鉅鹿各項軍防要務;備待此間瑣事了結,會專程到州牧官邸向王大人親致謝意,咱在那裡碰了面再一齊回上黨郡------」

    公孫瓚等抱拳轟諾的他們一離開,也來跟同窗好友道別說:「玄德,兄弟亦要歸返易京了;范陽乃新駐之地,我得趕回去整頓整頓。」

    握住他雙手,滿懷感激的劉備誠摯叮囑道:「這番恩情我就不再贅言了;幽州一向為我漢室阻夷屏障,伯圭今立助討黃巾邪教的大功,天子必將委以兵馬之權,你肩負安內攘外大任,還請善自珍重。」

    「老同學放心---」偕其走向戰駒的公孫瓚笑著說:「那夥茹毛飲血的生蕃若想趁火打劫,我一定叫他們的妄動蠢舉粉碎於關下!」

    看這兩支客軍遠離了鉅鹿,劉備即領諸將進城出榜安民;當然,他曉得此處百姓已受張角蠱惑多年,短期內自不可能對那搗破總壇之朝廷部隊有啥好臉色瞧,所以指派甘寧、陳到與新收五將協助童淵、貂嬋押解戰俘及糧帛物資的劉備便把三位拜弟留了下來,同與徐晃、張遼、高順、曹性暫鎮該郡,一直到冀州兵交接後再撤回上黨。

    抱著義女尉遲嫣的貂嬋仍用她深情瞳眸,文靜注視人叢中的未婚夫婿,沒跟眾人一樣圍著他講個不停;最後還是在童淵的善意提醒下,諸將才給略感忸怩的劉備抽空過去和聚少離多之伴侶互訴情衷------。

    「嬋妹,又得要麻煩妳啦---」一碰到異性,向來口齒靈俐的他舌頭卻像打了個結,良久方道:「備不在的這段時間,爹娘和嫣兒就要請妳們三位多加費心了;我一辦妥了鄴城軍務,立即快馬轉回黑山寨。」

    有別於甘彤的刁蠻叮嚀及糜萱之露骨表白,貂嬋只是婉言慰藉著他說:「你放心去處理國家大事吧,無庸掛念嫣兒與爹娘,他們有我姐妹三人在照應著呢;倒是你,可記得要平安回來才好------」

    說完,她又望向早已哭累睡著的尉遲嫣道:「這孩子挺乖巧懂事的,我相信彤姐、萱妹甚至娘親見了也會很歡喜;你有空要多陪陪她,用父愛彌補嫣兒的缺憾,好報答尉遲姑娘的捨命拼救之恩。」

    湊近細瞧貂嬋懷中這睫毛兀掛淚滴的小女孩,劉備愛溢橫憐的悄聲說:「是的,若非尉遲姑娘代我受那飛龍梭的致命一擊,劉某怎還能活著與大家聚首;這份恩德如同再造,備有生之年決不敢忘。」

    兩人正交談間,尉遲嫣已迷迷濛濛醒轉了過來;她邊摟住貂嬋雪白脖頸邊揉著惺忪眼皮,待看清楚面前佇立者是死去母親託蔭終身的劉備,方努力睜開超萌的一雙大眼與他愣然對視,模樣委實可愛至極。

    替她繫緊了新披棉襖領口上之衣釦,劉備語氣柔和的道:「得這樣子穿才不會冷---;嫣兒,剛有吃飽嗎?妳回上黨途中要乖乖聽話喔。」

    似乎還不怎麼習慣與劉備互動,以點頭回應的尉遲嫣仍是怔怔瞧著他發呆;這時貂嬋已在她耳畔輕聲的說:「孩子,他又要出遠門去了,需得過個好幾天才能再回來陪伴咱們;妳有沒有什麼話想對他講?」

    先驚疑不定的扭頭看看貂嬋,尉遲嫣接著又將視線停留在他臉上,忍淚欲哭的表情令人動容;亦不捨分離的劉備連忙安慰道:「好嫣兒,我數日後便可趕回家來跟妳作伴;妳別難過,咱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你---該不會是也跟---也跟媽媽一樣,又不要我了吧?」忽伸臂環抱住劉備頸項,這女娃的嗚咽啜泣竟讓兩人亦同時流下了淚來。

    他緊摟著尉遲嫣拍撫的說:「妳是咱的心肝寶貝,我會永遠保護妳平安周全;乖,別哭囉,否則漂亮的臉蛋要變成小花貓了呢------」

    依言拭去淚水,但剛經喪母之痛的表情仍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怕劉備再度棄己而去。

    於是在和大夥一塊送行時,尉遲嫣也由貂嬋握著小手緊跟在後方;而當劉備步向城門口正要上馬之際,她忽掙脫了牽引越眾而出,並於踉蹌不穩的奔跑間,終於哭著喊道:「叔叔---叔叔---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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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6 03:41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6 03:41 PM 編輯

第五十四章   起民變  亂世揭幕     鼓軍心  朝廷拜將

    歷史上令東漢末年走入黑暗時期的「黃巾之亂」,即在劉備大破鉅鹿後翌月,提前在靈帝光和四年間爆發,距今整整早了三年。

    張角三兄弟與教內首從人物雖盡已誅滅,亂起之初卻仍像史載那般的聲勢浩大,這當然是由於漢末民心積怨日久,導致原本增援總壇的諸路流竄賊兵,還是讓四方飽受飢困的百姓紛紛附隨,而揮揚替張角復仇旗幟的各路人馬更是軍容鼎盛,動輒均聚十餘萬眾;其中以馬元義、波才、張曼成三賊的兵力最多,且除已盤據南陽地面外,更依散逃路線迴侵幽、青、兗、徐等州郡,告急文書頓如雪片紛紛匯報至洛陽朝廷。

    偕張郃、高覽、趜義、潘鳳四將返並州的劉備亦是在抵達上黨了數日才聞悉此訊;幸虧他早一步把鄴城州郊劫糧案栽給黃巾教的奏褶及參戰有功人員名冊先呈送入京,等流星馬陸續來稟時,大多由難民組成的黃巾叛軍甚至已將勢力蔓延到了江東及荊、淮各處,連剛把蛾賊總壇鏟除的王芬也失守了冀東若干要地,殺官劫掠之事常有所聞。

    此刻的中國除司隸數座皇室重鎮與西涼尚保無虞外,益州兩川因地有險阻而沒受太大的破壞牽連,再來便只剩早有預警的並州還未遭民變波及。

    嚴格來講其實也不能說是毫髮無傷啦,至少正待移防河內郡的丁原,就已被多支企圖闖關之散兵遊勇搞到不時神經緊繃;但劉備上黨郡幸好有了這層俱高度戰力的虎狼之師保護,他才有空強化經由俘虜擴充的新兵。

    那批黃巾教徒雖僅一半可訓練成本部精銳,然而對黑山寨仍頗有添助;目前為止,寨軍和守城部隊已高達十萬之眾,連結郡寨工程及投入拓植的倍增人力,亦讓原本預定的進度大大推前,這對他來講均是利多消息。

    鎮靜如舊的劉備此刻在等兩件事;第一就是朝廷的反應,看靈帝身邊的十常侍會拐誰去剿除賊兵,再者是設法接濟後續引發的龐大難民潮。

    或許是由於他的穿越變更了歷史走向,本該同屬征討黃巾英雄的曹阿瞞已提早出現在何進門下,會不會因此而領軍外放確是劉備需要注意的重點;對這文韜武略均遠勝自己的敵手,他可不敢有半點輕怠之心,此君畢竟是出色的軍事、政治兼文學家,有新靈魂的劉備只是打架比曹操厲害些罷了,戰場上的本領可遠非此人之敵------。

    而迎接即將受苦的流亡民眾,儘管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成為巨大的生產動能,最主要還是基於人道考量;劉備堅信若能叫這一大群快被飢荒、戰火、嚴寒、瘟疫折磨致死的千萬蒼生活下來,周遭異族焉敢覬覦中原?

    不過無論是與那群野心份子開戰或收容難以計數之逃亡百姓,他都要有充裕且強大的後勤物資來供應政策需求,所以洞燭先機的劉備僅能利用這段等待之侷迫時日盡量增添實力,方可加快結束漢末的無窮苦難。

    深明攏絡之道他當然不會忘了犒慰班底的文武將士,所以劉備回黑山寨的頭一件事情除了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外,便是馬上召集陳宮、郭嘉及簡庸研擬昇賞細節;然而「左將軍」在漢朝官制僅居三品,「涿鹿亭侯」也屬名譽爵位,自己掌封官權力的職務事實上只限「上黨太守」及「討賊樞密使」這兩個稱號,故眾將授封均為基層軍銜。

    但知人善任的劉備可不願旗下能者僅屈居於低階校尉或偏裨等雜名將領;反正本部兵都已正式改名為「中央護國軍」了,為達到激勵士氣的效果,他乾脆就把一些新時代的官級稱謂引用在部屬身上------。

    首先,劉備任命張燕為「黑山軍區副主委」,與受封團長的孫輕、王當、杜長、郭大賢、李大目、羝根、左髭丈八及黃龍統轄山寨招撫、編練各支散寇工作,並以陳到、高順、張郃、趜義分任寨郡步戰旅旅長,負責組訓四隊攻堅死士;其次命甘寧任「兩棲特種兵」隊長兼教官,配合「水師司令」魯肅及艦長周泰、蔣欽、廖化、周倉執行湖海作戰計劃,與監造五牙、艨艟及樓艦的「水師後勤主任」糜竺合組為海軍。

    曹性則為馬步弓手的總教官,且率領一支神射精銳「羽林軍」兼護衛親兵隊長;至於棗祇及華陀,委以重任的劉備已封前者為「農林總督使」,主掌轄治領地諸般耕種要務,而後者即用「院長」的名義邀他和糜萱共同創辦「濟世醫學院」,期待能培育更多妙手回春的善診仁醫。

    徐州的臧霸自是「泰山軍區副主委」的不二人選,暫撥其指揮的顏良、文醜亦與關羽、張飛、趙雲、徐晃、張遼、高覽各為師長,並率同封團長的孫觀、伊禮、吳敦、昌豨處理該軍系事務;而擴編並全面換發新式馬蹬、蹄鐵的「龍騎士」,便交由諸師長各去組建已不遜於蒙古人的騎兵隊,準備跟當代幾支號稱無敵的鐵騎兵一較高下。

    至於穆順、潘鳳、管亥、何曼、唐周、裴元紹就俱封為上黨郡城守衛隊隊長,協助兼任「參謀總長」的相令郭嘉維持領土警戒安全。

    陳宮卻是劉備「政戰中心」主任的理想幹部了,由他與童淵、貂嬋籌劃「特蒐組」密探的訓練事宜,相信諜戰這個區塊不久即能有所進展;同時,急需外交人才的他則把此項重任,託予本擅此道的簡庸及見聞廣博之糜芳,連原職「護裔侍郎」的石富也因口齒靈巧,讓發覺其潛能的劉備亦將此君列為出使各方官員之一。

    是的,沒有什麼不對的人,除非你把他放在不對的位置上------。

    待諸將皆授封完畢,劉備又舉行了一場隆重祭典,將劫殺何苗與討伐黃巾總壇的先後陣亡軍士全移靈到郡內「義魂祠」,並在會中宣佈提高眷屬的撫恤金額及後代養育優惠方案,聞者盡皆大喜。

    正當寨郡軍民都洋溢著歡樂氣氛,甘彤卻私下對未婚夫發牢騷的咕噥說:「喂!你不公平;怎麼嬋妹、萱妹都有職缺,偏獨獨漏了我一個?」

    「好妹妹,妳肩頭的擔子可不比旁人輕欸---」早知她會有這反應的劉備便趕緊安撫道:「想想看,倘非我信得過之人,怎敢把爹娘、嫣兒及兩名徒弟全託妳照顧?那是比誰都更重要的工作哪;而且只要和我娘培養好婆媳感情,還怕她以後不多疼妳一些麼?」

    歪著頭思量一會,她又嘟嘴說:「不行,你也要封我一個官兒當當!」

    無奈嘆了口氣,劉備無精打采的問:「好吧,妹子想要做什麼官?」

    似笑非笑盯住他看的甘彤見夫婿拿自己沒輒,突然調皮的道:「聽說朝廷不是有個官位叫勞什子『御史中丞』嗎?行,我委屈一些,你就封我這個職位囉;不過名稱我可要換一下,改叫『馭夫中丞』好了。」

    差點笑出聲來;牽著對方纖蔥柔荑的劉備在她手背上一吻,深情的說:「沒問題,等咱倆洞房花燭夜,我再行隆重的冊封儀式------」

    啐了他一口,甘彤本待「吐槽」劉備兩句,忽見張飛正從走廊朝此處疾奔而至,粉頰暈紅之餘即迅速甩掉他雙手躲到了後廳;微微莞爾的劉備等未婚妻一離開,這才坐入了椅內朗聲問:「翼德,何事驚慌?」

    「大哥快、快;洛陽剛遣人送來了聖旨!」無暇施禮的張飛忙道。

    心中一凜,他聞報後亦急偕三弟衝往迎客府衙,且邊走邊問聽到的消息;原來自黃巾民亂發生,左右議政的十常侍果不出劉備所料,除已慫恿靈帝拜何進為將調京師重兵屯於都亭鎮衛洛陽外,又調已封執金吾的丁原河內駐軍在函谷關、廣城、伊闕、旋門、孟津等關口設防,並下詔各地嚴防流寇劫掠,命各州郡募集義勇、器械,積極備戰。

    若依歷史的演變,難得做出正確決擇的何進應是派「左中郎將」皇甫嵩及「右中郎將」朱雋率眾攻打穎川賊首波才,命「北中郎將」盧植征討北邊的張角舊部,方能使官拜「騎都尉」的曹操與「佐軍司馬」孫堅有頻立戰功之機會;只是現在因張氏三兄弟俱伏法於鉅鹿總壇,十常侍裡和他們有勾結者擔心滅其巢穴之劉備已取得若干線索,加上本該自盡的冀州牧王芬也剛死在逃過車裂之馬元義等諸弟子手中,便以討賊為藉口先引上黨的劉備軍遠離洛陽,讓他去疲於奔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卿得以誅除劫糧元凶之張角等妖佞,朕心甚慰,所擬居功將領之晉陞諸事皆已准奏登簿,惟其潰散之黃巾餘孽近期復聚成黨,流竄各州為禍,今加封賢卿為衛將軍,兼並州刺使一職,統率所屬兵馬剿滅賊軍;凱旋之日再行論賞,朕不食言,欽此,謝恩!」當頒頌太監駢四驪六的唸完詔文,率眾跪伏於地的劉備亦暗喜於心,滿懷自信叩著頭說:「微臣領旨,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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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6 03:55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6 03:56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   納飢民  軍鎮並州     論治計  語驚四座

    在香案前恭恭敬敬接過了旨書,劉備趕緊趁著接引使者入席時探問道:「尊駕遠來辛苦;敢問公公怎麼稱呼?是哪位總管的門下?」

    這肥胖太監順手把對方遞至的一塊沉甸金碇放入懷裡,笑吟吟的回答:「劉將軍很通情達理喲,難怪聖上及何大人要將討賊的重責大任託付給您---;咱家小姓倫,是殿侍監首封總管的弟子,劉將軍年紀輕輕就官升數級且貴為州牧,爾後還請多關照小使呢。」

    「那有什麼問題---」戴面具的臉上亦浮現著一抹微笑,輕易套出宮廷內應者是封諝的劉備又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劉某仕途兀仍遙遠漫長,將來倚仗倫公公之處必多,待備返京面聖後再與尊駕親近親近。」

    「您好謙虛哪!將軍既肯不恥下交,那咱家也不跟您客氣了---」倫公公邊打哈哈邊暗示道:「聖上這次雖未提及供應糧餉,卻言明各州郡可自行募集軍需;並州儘管非豐饒富庶之地,但劉將軍是聰明人,相信即使不用我點破,亦懂得該如何便宜行事吧?」

    劉備縱然心頭萬分卉怒,仍和顏悅色的陪這臉厚婪宦吃罷了席筵;沒錯,同樣厭惡十常侍弄權的他可不想實力壯大前就跟對方結仇,反正皇宮劇變之日已離此不遠,屆時殺回京去再圖肅奸大計亦不算晚。

    而這頓酒席也沒白白糟蹋,旁敲側擊的劉備至少獲得了一項重大情報;那即是曹操和袁氏兄弟等人,已確定能跟著朝廷諸軍參戰討賊!

    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都不感覺意外;曹、袁諸輩畢竟均屬胸懷抱負之士,再怎麼笨亦不可能錯過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然而劉備緊張歸緊張,現在卻無暇擔憂那幾名政客將會使局面產生什麼變化,因為燃眉之急是要接掌六郡四十二縣的城防軍務,佈署州界四面之迎戰兵力,讓自己的統一漢末霸業有更大的進展空間。

    此刻既已掌握並州全境之兵,洞悉匈奴、鮮卑野心的劉備當然不敢輕忽邊城戍守問題;所以,和那夥蠻子仇深似海的曹性終於如願得調已換名稱之雁門關,與張遼、潘鳳共同負起悍衛重責,而西河重鎮則敲定由徐晃、高覽、唐周、裴元紹一塊守護,要徹底斷絕其趁亂入侵之念頭。

    曹性的訓練弓手一職,自是改命趙雲這全能大將擔任了------。

    跟司隸銜接的箕關既有中央軍和丁原部隊做後盾,他在暫保無虞的情形下便僅遣張郃、趜義把守,並指派陳到、高順、管亥、何曼坐鎮較具威脅性的壺關;不過劉備待分撥完畢,卻沒蠢到真的馬上就率關羽、張飛去打首當其衝的冀州黃巾賊徒,一來是分配好防禦面後的本部軍已顯有不足之窘況,再者是歸降的新兵尚未訓練純熟,現在的他可不再是那個只領五百鄉勇即要去拼命之傻瓜,兼且已知封諝調虎離山的削耗奸計,因此胸有成竹的劉備便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盤據地盤這時候的郡寨連結工作已告完竣,為了讓勢必湧入的各方流徙民眾皆有安身處所,他特令諸軍在每個縣城火速搭造可供避寒的茅舍備用,更以州牧名義開啟了官府糧倉,務必使逃難百姓盡量降低死亡人數。

    劉備的一番苦心果真發揮了成效,在短短的個把月辰光裡,遠從冀、兗甚至青州趕來的幾波難民群就達到了三十幾萬人;扣除掉老弱婦孺不算,能召募為兵卒或具耕拓勞力者,竟有八、九萬之多------。

    這一來可累翻了棗祇,不僅要把積存庫糧忙著提運至各縣救濟飢民,更須編列人手開耕州境大幅增加的高產農作田地;幸好有前世即對務農甚具天份且日漸茁壯的劉辯從旁協助規劃事項,預先打妥基礎的劉備處理方式又有條不紊,並動員了全體力量投入其內,否則敬業的他非過勞猝死不可。

    既已多出了替代城守的後補新血,劉備手握的擅戰精銳便也擁有將近四萬之眾;其中,還包括了三千餘名箭術高超的「龍騎士」。

    有這支戰鬥力堅強的前鋒做征討部隊,他心裡不但踏實了許多,同時方思考起收復冀州的繁瑣步驟;是的,倘若被袁紹甚至曹阿瞞搶先奪取那塊能厚植國本的肥沃領地,天下蒼生可不知又要再悲苦幾個年頭啦!

    遲未出兵的劉備決不是想偷機取巧,而是衡量領域快速彭脹後之鞏固問題;兩世均投身軍旅的他內心比誰全要清楚,無論是現今或將來的戰爭,打的都不止是士氣和裝備多寡優劣,更是考驗著與役者後勤補給能耐,假如僅憑部隊勇武強行攻城掠地,運輸線一旦拉長到難以掌控的局勢,結果終究躲不掉被個別殲滅的落敗下場------。

    所以在進軍前他一定要做好穩紮穩打的各項準備,要不然就算勉強佔領了大片富庶州郡,最終仍不免淪為替覬覦對手作嫁之命運。

    果真如他所料,當劉備召麾下文武商議兵取鄴都之際,關、張二人自是大喜過望,然而老成的眾謀士如陳宮、簡庸等輩亦提醒了他曾忌憚之顧慮;尤其是棗祇這一步一腳印的糧食生產專家,索性即持反對的意見說:「主公太冒險了;咱先前所存積之糧雖多,可是經歷了部隊擴編與安頓災民後,現在只剩不到一半之數,欲供應征冀大軍不難,但主公奪下該處時,要怎麼面對那裡的幾十萬飢餓百姓?」

    「棗先生所言極是---」向來較為謹慎持重的陳宮也勸諫著道:「我等均明白主公親下冀州之意圖;不過此地固屬中原豐饒重鎮,民變後若無長期休養整頓,焉能恢復以往之繁榮?宮知洛陽最近已多次派遣使者催戰,主公既肯跟來使虛以委蛇,何不靜候一段時間,待我大後方準備妥當再提兵南下,以增咱統治那十三郡的把握?」

    「公臺與棗先生之論,確實說中了咱目前遭遇的困境---」有新思想的劉備可跟授業恩師盧植截然不同,沒對像左豐這樣來收賄款之太監講些「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的蠢話,每次皆捧一小袋金條打發對方的他解釋著說:「我們現在儘管已有了並州這塊領土可作棲身之根據地,但除上黨郡外,其它郡縣之建設仍處開始階段,須經若干時日治理才有揮軍它方的本錢,且剩餘糧草亦需撐至明年春耕收割;只是諸君啊,咱若不把位處咽喉要塞的鄴都佔據以斷絕他人捷足先登之可能性,將來南下豈非等於讓人家扼住了脖子,得繞大圈遠路去平兗、青二州的亂事?而劉某便是有錢財,也要拿去救濟那些急需援助的民眾,何況一再推諉,朝廷又能容許我們敷衍多久?」

    「主公意思是要用此處,以鉗制洛陽來的競爭對手囉?」沉吟了好一會,尚未明示態度的郭嘉忽道:「倘從戰略角度做出發點,鄴城的確是現在就非打不可;您如果為適才的問題擔心,郭某倒有一計------」

    「參謀總長能否先別道破,且讓小姪看看心中所論者是不是與您的計策相符?」一直跟師兄劉辯旁聽會議的小周瑜此刻亦站起身來問。

    和劉備一塊訥罕注視著這年僅九歲多的孩童;郭嘉瞧他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即語帶鼓勵的笑說:「公瑾賢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師父,請恕徒兒妄言了---」徵得兩名授業恩師的微笑同意後,周瑜便面向眾人開始侃侃而談的道:「我軍如今碰到的情況無非是要用新歸並州之有限資源,在最短的期間內拿下可儲備實力的冀州門戶鄴郡,以防止別處軍隊阻擋咱襲捲兗、青二州甚至江淮等地的腳步,並堵朝廷下詔討賊的觀鬥口實;然而不敷使用的糧草、兵員及經營二州人力之來處究竟該怎麼尋找呢?小姪相信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們,心裡面早就有一個同樣答案,只是礙於政治現狀難以啟齒而已。」

    這時的周瑜哪還像正在陳宮帳下就學之黃口孺兒,擲地有聲之言語令他身形彷彿頓變高大了不少;他見專注聆聽的眾人均未反駁問難,清了清嗓子後又發表已論說:「對極啦,力量源頭即為地方士族,那些壟斷社會利益卻從不回饋的豪紳;他們置田屯糧、奴役鄉梓百姓,莫道國家有難之際總閉戶自守,便在平日,又曾幾何時不千方百計的要逃漏賦稅?這夥人既如此自私,咱為何不想個法子令他們出點氣力?」

    會議桌上除了劉備、郭嘉外,聞者無不面面相覷;是的,來此與會之人誰都瞭解他講的皆屬實情,然而一來是與官府多少沾些關係的各地士族享受特權慣例已行之有年,再說主公的準妻舅糜家本身就是徐州名門,何況周瑜在洛陽為官的父親周異,也是江南地面有頭有臉之人物,此刻雖聽他直言道破,一時間竟沒人表態接口。

    知徒莫若師;最後,還是深悉此子常有駭俗之語的陳宮打著圓場問:「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讓各地望族心甘情願的為咱所用呢?」

    「徒兒忝為揚州世家的一員,自亦曉得他們唯利是圖的想法---」俊俏的臉龐掠過些許笑意,智珠在握的周瑜即接著道:「其實要讓這群財閥主動與咱的陣線綁在一起很簡單,便是答應讓他們參與戰後利潤的瓜分;各位請試想一下,假如我軍肯給州郡豪門有加入國營穩賺事業的機會,主公需要的糧草與治理郡縣之資金,還怕無處籌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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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6 04:00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7 10:59 AM 編輯

第五十六章   心懷仁  萬民載德     意偏邪  貪官弄法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至於短缺的守兵及開發州郡之勞工---;咱只須掐住了鄴都這通往兗、青二州的關隘,四方難民勢必源源湧入主公轄地,屆時非但士卒的補充問題迎刃而解,若能約束財閥雇用的薪資與待遇條件最低門檻,建設人手要多少有多少,我們或許連拓耕的麻煩都能免了,而且又可增加大量的稅收,豈不是一舉兩得嗎?各位叔伯均是出策用謀的前輩,還請包涵姪兒的大放厥詞。」

    「公瑾,告訴為師---」劉備是所有呆望者轉回思緒的第一個人,他瞧著周瑜慈愛的問:「剛才的這番謀劃,全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師父不是曾教瑜兒說『既無法中宮直進,劍走偏鋒又有何妨』麼?我想出劍是如此,計策方面應該也能適用;」點點頭的周瑜回答完,又怯生生的向郭嘉道:「參謀總長,您可千萬別笑話小姪喔------」

    緩緩的站起身來,郭嘉先對廳中這後起之秀微微一笑,才拱手向亦移過視線的劉備頷首說:「恭喜主公,育材有成矣;公瑾若得能好好栽培,不止是我軍又多了一柱智計過人的棟樑,郭某也可減輕雙肩重擔了。」

    「奉孝休謙,你們無論是文臣武將,皆乃備不可或缺之得力肱股---」劉備欣慰的道:「瑜兒小小年紀就看得懂此舉的關鍵處,的確是難能可貴;不過他僅點出了一個大概方向,細節部份---咱還是得再推敲研究。」

    當然,老早想動那夥土財主歪腦筋的劉備即是在等著手下提出此種建議;承接這一世政治智慧的他可不願無端落個圖利或剝削財團之話柄,導致引發跟隨將領之疑慮,所以劉備確實不適合主動制定這項策略,而為了嚴防這些資本主義者無限坐大,他更須設計些看似便宜對方的附加條款,以免造成日後貧富差距太多的社會畸形病徵。

    並州地處邊疆,煤、鐵礦藏極豐,這時代雖算不上是富庶之區,但太原、西河、上黨等地還是存在幾家有錢的豪門大戶;成竹在胸的劉備待諸謀士擬妥與其洽商之契約內容,就以州牧的身份遣人持帖邀眾財閥剋日赴會,要進行自己蘊釀許久的經濟統合大計。

    因會議預訂日期是排在是月中旬,距此尚有十多日之餘裕,積極備戰的他即趁出兵冀州鄴都前,加強巡視轄境的難民安頓作業。

    快過年了,前幾波聞風而來的流亡百姓除了能從軍者或編入農耕隊之青壯外,各郡縣的棲身舍寮中差不多全是些殘疾者與老弱婦孺;而他們儘管已獲得官府的收容照護,可是由於最近數場大雪下個不停,難民們的生活仍僅是堪堪溫飽,驚魂甫定的臉孔卻都沒有年節將至之歡悅表情。

    然而民眾對那提供食物及避難處所的好官還是滿懷感激,一聽是劉備微服出巡來探望他們,均冒著雪花扶老攜幼的夾道以迎;不過見這群已入住近三個月的災胞模樣仍面黃肌瘦,身上兀自穿著襤褸之破舊衣服,他內心酸苦下忍不住便解開外袍的繫釦,披在一名正抱著稚娃的老婦人肩頭,和藹的問:「大嬸,您打哪來?兒子媳婦呢?」

    老婦人受寵若驚,忙抹拭著淚水答說:「青---青州的臨菑縣;俺一脈單傳的獨生兒子早在老家遇亂之初就亡於賊眾刀下了,媳婦亦在途經冀中清河郡時,被潰散官兵強暴至死,如今即剩俺與孫兒兩個------」

    聞者無不眼眶泛淚;也仿效大哥將便袍脫贈給衫襟較單薄之老人兒童的關、張、趙三將聽完都已義憤填膺,尤其是一向沉著內斂的趙雲,這一次竟比三哥先恨恨的低聲罵道:「無恥狗賊!安敢如此?」

    伸手撫摸著那名瘦巴巴孩子的腦勺,劉備又溫言以慰的問老婦人說:「你們都用過晚膳了沒?來到這裡後,還住得習慣嗎?」

    「有、有,咱都吃飽了---」旁邊一位跛腳的中年漢子搶著道:「這邊每日至少還吃得到兩餐熱騰騰的幾大塊鍋餅或麵食,比前方的穀遠縣幸福多囉;聽此處軍爺講,他們那裡都僅吃一回稀粥和窩窩頭呢。」

    四兄弟先是一愣,尚不及細問時忽又聽見隔壁的乾瘦老者說:「其實啊,只需能到使君治轄的領地,就算如此也總比在兗州光靠樹根、野菜裹腹要強了;咱濟陰郡那兒,如今已活活餓死了不少人------」

    「張老爹說得對;若不是使君肯收留咱,娘和奴家已成了冀東那夥吃人劫匪的盤中物---」一名攙著盲嫗的少婦向劉備盈盈跪下道:「我等還能夠捧碗飯吃,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安頓,全賴劉大人的活遇恩德。」

    話一說完,近萬百姓亦跟著她拜伏說:「謝謝使君的救命之恩!」

    「鄉親們請快快起身;劉某不過是聊盡己本份罷了,當不起各位這番大禮---」偕三個把弟忙向人群回拜,立刻讓身旁父老扶起的劉備隨即朗聲宣達道:「大夥且先再忍耐數日,我這個月一定幫各位爭取到更多的物資。」

    接著他又叮囑已匆匆趕至的眾官員道:「交代郭嘉下令,替每處區舍添置禦寒碳火和向司隸各郡縣收購冬襖;還有,叫伙頭兵給百姓們增加三分之一的飯量,把咱邊關牧場的備用羊隻撥一半來應急。」

    未等民眾再度群起道謝,劉備領著關羽三人離去時便快馬馳往穀遠區的難民營,更在路上回頭問張飛說:「翼德,愚兄若沒記錯的話,那處收容所的主事軍官,好像就是你麾下的將領,叫什麼---樊鈺的對不?」

    「那不長眼的猴崽子,居然背著俺幹這扣剋營伙的死罪---」「嗑崩」一咬牙,臉色也無比鐵青的張飛高聲罵道:「在黑山寨收編羝根部隊的時候,老張瞧他做事還挺牢靠的,武功亦勉強過得去,才提拔此人做了個親隨驍將;現在既膽大包天干犯咱的律令,不必大哥吩咐,我待會即拎下這畜牲的腦袋當球踢!」

    「到了那地面再瞧著辦吧;」輕撫馬鬃的劉備沉默了片刻,方以謹慎的口氣說:「在未掌握確切證據前,先不要用傳聞來下斷語。」

    於是,心情沉重的他們便不再議論交談,悶不吭聲騎向三十里開外的穀遠縣城;看樣子流言是錯不了啦,怕有人通風報信的四兄弟把戰駒繫在城郊林蔭後,才一摸入也駐紮萬餘百姓的區舍旁,早聽見某個男娃哭問道:「小柱兒好餓啊---;娘,那隊軍爺什麼辰光方會再給我們東西吃?」

    「小柱兒乖,先閉上眼睡一覺---」草寮內一名婦女輕聲安撫著兒子說:「明天近午,他們才會發粥放糧;你趕緊睡,睡著就不餓了。」

    「我冷,睡不著---」這名叫小柱兒的男孩雖已止哭,卻拉著母親追問:「咱剛來這地方時不是天天有兩餐飯嗎?軍爺總說糧食不夠分,為何隔壁姐姐一去他們住的地方,即有餅兒或玉米棒子拿呢?」

    四兄弟愈聽愈火大,沒等那位婦女回答便直朝官兵充做指揮部的瓦房快步疾奔;結果,劉備等人尚未走進那間點著燈且隱飄酒肉香味的建築物,就看到兩名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慌張衝出大門,其中一位更在匆離之際不慎掉落了懷內一大塊麵餅,而她方彎腰去拾,門口亦剛好走出個低階虯髯軍官,邊重繫褲帶邊邪淫的笑道:「好妹妹莫著急,明日妳若也找新同伴來,哥哥們再多賞妹妹幾片餅吃------」

    見那少女雙眼滴下無奈的淚水,怒火中燒的劉備心臟似被人用榔頭狠狠敲了一記;但他可不像張飛忙著要撲上前去算帳,攔下三名把弟後只悄囑著趙雲說:「繞至後門堵緊對方的去路,別讓他們趁機溜走。」

    待四弟與兩名少女皆已離開,他才領著關羽、張飛迎往門前正要入內的虯髯軍官,並冷冷的道:「老兄行行好,亦分幾塊餅兒給我們吧?」

    一時沒瞧清楚來人的模樣,這相當於連長級的大鬍子僅回瞄了兩眼,即萬分不屑的啐斥:「去你奶奶的兔相公,爺兒可不作興『斷袖』的嗜癖;去!去!別來胡亂打攪咱幾個爺們吃宵夜,有多遠便給老子滾多遠------」

    「樊鈺!你這該千刀剮、萬箭穿心的狗雜種;可還認得張爺爺我麼!」張飛忍不住踏上前大喝一聲,指著對方鼻子破口開罵。

    「張---張師長,怎麼---怎麼是您?」面孔頓時變色,然而等樊鈺驚覺頭一位說話的小白臉竟就是自家軍瓢把子,眼珠險些爆眶的他喉嚨裡彷彿吞了片紅鐵,渾身不禁簌簌發顫;對他們來說,頂頭上司的張飛已算是功夫絕頂了,但這位貌似少年的主公卻更勝數籌,此刻相對而視的樊鈺早因過度駭異,只結巴著說:「是主---主公------」

    這時忽聽門後方傳來一陣桌掀椅倒的劇烈聲響,且還挾雜著幾人受傷的驚呼哀嚎;劉備果真沒有猜錯,裡面的三名儕黨甫聽見苗頭不太對勁,即匆忙躡到後門準備要溜之大吉,不料仍讓趙雲一個個全摜回了廳上。

    張飛的一隻大腳便於同一時間踹向了樊鈺小腹,直將他魁梧身軀踢得朝衙廳連連倒翻,跟狼狽為奸的夥伴躺在一塊;劉備四人陸續進屋後,見堆滿菜餚、老酒罈的灶檯上正煮著一大盆羊肉鍋,全都皺起了眉心,差點想再狠揍他一頓的張飛就又罵道:「王八羔子!俺老張把一萬多的投靠百姓都交代了給你,到頭來是大夥全餓著肚皮挨凍過夜,你四個卻躲在這裡吃香喝辣;他媽的,說!你怎麼對得起我大哥?」

    揮手阻止張飛繼續怒喝的嗓門,已坐入一張椅子的劉備即面朝對方淡定問說:「樊連長,這三個人是誰?剛那兩名姑娘又為何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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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10 07:10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10 07:10 AM 編輯

第五十七章   快民心  污吏受審     治奸佞  謀士解圍

    見參與貪行的共犯們皆橫倒於地,好不容易爬起身來跪伏的樊鈺方顫抖著道:「主公饒---饒命,他們是我---是我連下的排長姚顯、鄒揚,另一個則是營區伙督官鄧熹;這並非末將起的頭啊,全是鄧---鄧熹唆慫咱幹的,說如此節省糧食才夠支應下一波來投的逃難百姓,您便看在小的是老班底份上寬恕這一回,末將下次---下次不敢了------」

    「那誘姦婦女這一環,你又該做何解釋?」劉備此刻的聲調似乎比外面風雪還更加冰涼,他直視樊鈺續問:「樊連長既是山寨的創建舊部,該不會老到忘了組軍時所頒行的寨規吧?我且問你,還記不記得咱軍紀的第二條是什麼?」

    「妄---妄殺一人,如殺---我父,強暴一女,似淫我母,罪當處死,梟---梟首示眾;」臉色蒼白的樊鈺默背到這裡,已不停磕頭的求饒說:「主公、師長手下留情哇!我只是拿吃剩的食物跟她們做買賣,沒敢用強!您饒了我,小的一定洗心革面,永不再犯------」

    「賊廝鳥!用本該發放的軍伙迫女子就範一樣是死罪,俺老張現在即結果了你們這四條孽畜!」怪睜環眼的張飛憤怒斥吼著,正待舉佩劍斬殺廳中犯法的下屬之際,示意關羽扯住他肩臂阻擋的劉備已開口道:「翼德且慢!咱既人贓俱獲,這廝又已認罪,我們須按規定處置;傳我將令,這便聚眾升堂,押他們至百姓跟前明正典刑!」

    初更時分,穀遠縣裡的廣場如今已到處點滿了巨形火把,照得收容區舍四邊恍如白晝;而剛吃完補發口糧的萬餘難民及縣內原籍百姓們,此刻也在駐軍、衙役的維持秩序下,正群集在臨時搭造的審判台前。

    「你們聽說了沒?這裡的地方官劉大人剛有宣佈,咱今兒起仍每日領兩頓餐食,以後我們就不必再擔心餓肚子了------」聞聚的民眾方紛紛悄聲私議,一個來自城中的莊稼漢忽讚許著說:「我早知道咱劉太守絕不會縱容手底下部眾,刻薄來投奔的父老鄉親們,否則一點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為人呢;大夥該瞧清楚了吧?那幾名私吞糧米且作威作福的狗官兵,現在可不全被逮個正著囉?真是上蒼即時開眼了哪!」

    「老人家?俺瞧他年紀比我媳婦兒還輕得多欸;小哥,你們這樣叫劉太守---,不覺得挺彆扭的麼?」他身旁一個白髮老叟不禁訥悶著問道。

    「等各位再住上久些時日,便曉得咱為何要如此稱呼劉大人了---」莊稼漢微笑著答說:「似他這種處處為百姓設想的好官,簡直就像天界下凡來的活菩薩;我們都期盼他能長命百歲,好讓咱多幾年太平的日子可過。」

    正言談間,那端已有人在低呼:「快瞧,是劉大人來主審了!」

    「確實是劉大人呀,果真是他揪出坑民的賊軍官;」隨著眾人目光看去,更有百姓已情不自禁的高喊著:「劉大人萬歲,劉大人萬歲------」

    沒錯,這即是劉備致力經營各方最想看到的一幕畫面;不論古今中外,得民心者便等同是得天下,有萬眾擁戴無異是江山鞏固之最佳保證。

    雖非刻意塑造他以民為本的清廉形象,但由於自身亦對貪官污吏相當痛恨緣故,決定殺雞儆猴的劉備此番可算是擴大處理樊鈺等四人吞糧案件,特地召集民眾及守軍、官員旁聽審判過程;率先走上台去的他待群呼聲漸息,就坐入椅內喝道:「帶嫌犯上來!」

    因為是證據確鑿,這場揪奸其實並未發生什麼波折,即使到四人垂首應訊的那一刻都還算順利;所以劉備一取齊了畫押口供,便起身判決說:「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身為我大漢『護國軍』官兵,卻不思鋤奸扶弱、盡責保民,反而私吞賑災糧食在先,且藉此誘騙婦女淫逞於後,罪無可逭,依上黨軍律當處斬立決,你四人服氣否?」

    「我不服!」五花大綁卻仍著軍裝的樊鈺忽仰頭抗辯道:「虧咱張大哥一開始就把山寨人馬全交付給你這小鬼,讓你有創建基業的立足地;現在倒好,你飛黃騰達完卻來斤斤計較咱雞毛蒜皮小事,為這夥泥腿子翻臉不認人,這樣幹怎對得住跟你的兄弟們?」

    面如寒霜的劉備先伸手攔下了欲待上前之三名拜弟,方朗聲問:「那依你之見,最初興創者均可目無法紀,視百姓之所需為己物囉?」

    事既至此,樊鈺啥都已霍出去了;憤恨的一咬牙,他乾脆就順著劉備話鋒說:「黑山寨從無到有,哪一片土木磚瓦不是我們這群班底張羅的?咱縱然沒多大戰功,亦該有個苦勞吧;咱既選動刀槍玩命的投軍不歸路,不正是指望能多點特殊福利?但你總叫兄弟們和居民吃相同的伙食,一天到晚不准這樣、不准那樣,寺廟裡的出家僧侶反比咱還自由逍遙哪!早知你有恁多臭規矩,老子寧可落草也不跟著你混!」

    若換旁人,搞不好會被他這似是而非的歪理頂到語塞氣結,不過熟悉老兵痞弊端的劉備因前世出身正統軍校,此刻僅略頓了半響,即又鎮靜的回駁:「樊鈺,你剋扣公糧、圖淫避難女眷,竟還有臉說是黑山寨舊部?我等建軍時,試問有哪位兒郎不是以保國安民為己任?有哪一個不是想讓百姓們遠離貧困凍餓?枉費我們把你當做同為這份理念奮鬥的子弟兵;今日犯此重罪,到底是誰對不住戰死的兄弟?張副司令當初收爾等四人為手下,算他瞎了一對眼睛;你們實乃本軍之恥!」

    「你已存心殺我四人,儘可編造一大堆藉口是不?然而各位既都說拿有咱的犯紀鐵證,我倒想請教兩個問題---」發覺無法模糊焦點的樊鈺忽用不屑口氣問道:「首先,咱是只給來投民眾日領一餐無訛,但這確是為防不敷支應下波難民食物的設想啊!何況,寨中可曾發出過每天餐數配額的明定公文?其次,各位指稱我四個誘姦婦女,證據又在哪兒?莫非僅憑你劉備的一面之詞,便能輕率決定我等的生死麼?」

    「害民鼠輩!死到臨頭居然還想狡言開脫?」難得講話的關羽終於忍不住踏上前厲喝著質問道:「那兩名女子衫裙凌亂的奔出爾等處所乃我們親眼目覩,你亦向她們表明了可藉此換取口糧,至今尚敢無恥抵賴麼?」

    突然昂首狂笑了起來,樊鈺隔了一會才又反問:「關二哥,人咧?你以為只嘴巴上說說就足夠啦?在場鄉親怎知道這是不是你在栽贓嫁禍?」

    這一下可真令劉備四兄弟為難了;的確,因流亡百姓來得既多且快,即使事先已預作完善的安頓規劃,他仍無暇顧及到律令各收容區發放糧食的細節瑣事,所以印象中自己實未簽署什麼相關文件,至於能做人證的兩名少女別說現在尋覓不易,便找得到又如何?這畢竟是關係女人家的清白聲譽,她們敢不敢挺身而出還是個大大的問號呢。

    「我就知道嘛,你剛才那些入人於罪的莫名逼供,全屬憑空捏造,都算不得數---」臉泛奸笑的樊鈺又得寸進尺著說:「咱四個有啥過失?各位若要再硬扣些大帽子在我們身上,行!那閣下請立即動手吧。」

    正當無言以對的劉備四人身處一籌莫展之窘境,隨侍縣令旁側的幕賓之一忽打破了僵局道:「啟稟州牧大人,您之前檄傳的令書在此。」

    言罷,包括樊鈺等四惡在內的台上人眾不禁都傻了眼,而劉備這邊則是顯有驚喜之色;離此君最近的趙雲接過略瞧後,便忙著轉遞給兄長過目,並壓低了嗓子悄聲說:「大哥,確實是您的手筆沒錯啊------」

    一頭霧水的他忙攤開簡木詳細閱覽;只見那真與自己字跡一樣的檄令上面就端端正正寫著「自四方百姓到日,人無老幼男女之別,日領足食二餐、每舍配發禦寒碳火一份,本州各收容區職司官吏須一體凜遵,不得有誤;違者以延宕軍機論罪,刺使劉備謹諭。」

    「阿哈---」也湊近圍觀的張飛馬上指著樊鈺鼻子道:「狗賊!誰說俺大哥沒發送什麼放糧公文?這一次我倒要看你再怎麼伶牙利齒!」

    「即使是這樣---,我們亦罪不---罪不至死---」唇頰微顫的樊鈺兀自抗辯說:「僅少發一餐飯便要砍頭,沒有人---沒有人會心服口服的!」

    剛發現竹簡筆墨未乾的劉備趁機收置著問:「你還不認罪?」

    雖曾質疑那從所未見卻臨時冒出的諭文真實性,樊鈺卻不敢提察看之議,只期期艾艾道:「想殺我等哪有如此稱心---;你們適才不是賴咱圖誘女眷嗎?找得出人我四個就悉從各位擺佈,否則即刻讓咱離開,貴軍這份糧餉我們也不要了,以後大家再不相干!」

    儘管明白此為推搪之言,劉備在苦無證人的情況下仍是拿對方半點輒都沒有;張飛大怒之餘甚至急著向劉備建議說:「大哥,四隻畜牲全交給俺老張來處刑,什麼責任都由我來扛;總之,今天絕不能饒了他們------」

    搖了搖頭,面露難色的劉備還來不及張口,關羽已對三把弟低斥著道:「你瘋啦?倘若缺乏憑據便殺之後快,極可能引發張副司令與寨內昔日弟兄們的誤解,而兄長的威信亦將嚴重降低,這責任你豈扛得動?」

    大夥不禁把求助目光又移至剛才那名留文士鬚的衙吏臉上;只見他旁邊一位年齡與己相彷的書生忽微微而笑,拱著手說:「使君勿憂,在下早備妥治奸之策。」語畢,他已踱上前問樊鈺道:「你要人證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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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0-10 07:17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0-10 07:17 A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才錯用  樊鈺逞辯     身遭辱  耿柔揭弊

    未等他四個反應過來,這另名文士就對隨從說:「傳殷姑娘。」

    劉備朝來者方向瞧去,沒多久即看到一個完全陌生且稍顯輕佻的少婦走上了階梯;四兄弟因猜不透此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這節骨眼又不好直言探詢,面面相覷下僅能靜觀其變,讓他們處理全部狀況。

    「小女子殷寶珠,各位大人萬福金安。」那名女郎盈盈跪地的道。

    「殷姑娘何地人氏?現居何處?」文士慢條斯理的開始訊問。

    「回這位官爺---」殷寶珠雖垂著俏臉,應對倒是挺俐落老練,她用略帶嗲嗓的聲音答說:「奴家是兗州山陽郡昌邑縣人;只因鄉里遭黃巾賊眾劫掠故逃難至此,目前暫住穀遠縣城的二號收容區內。」

    頷首示意她起身;由於要使台下一萬多位軍民聽個清楚,故意提高音量的文士又面向台前續問:「妳可認識那廂被綑住的四名軍官?」

    仰抬著尚稱美貌的臉蛋,媚眼瞟視的殷寶珠隔了半響才道:「我沒去記他們的名字,但卻認得這四個全是管放糧的軍爺。」

    「不過以他四人的階級,可不會做親自發送的差事喔;」逐漸加快了語調節奏,文士繼續朗聲的問說:「請殷姑娘說明白些,妳之所以能認得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個地方知道對方的身份?」

    「這個---這個;」裝成遲疑的為難樣子,殷寶珠故意支吾著道:「長官,大庭廣眾下,您叫奴家怎好意思講那羞死人的勾當------」

    「事關重大,還盼殷姑娘照實陳述。」配合演出的文士肅容著說。

    演技精湛的殷寶珠猶豫了一會,才表情忸怩的道:「是昨---昨日舀粥湯的伙兵大哥告訴我---,說假如想多拿些食物,可以到---他們的指揮部找一位姓樊的連長,僅需---僅需陪他們小半天,便不用再挨餓啦;因此奴家---奴家傍晚時就---就過去了那間瓦屋。」

    文士並無絲毫鬆懈,反而更加緊迫的追問:「去瓦屋裡做什麼?」

    俏臉不禁緋紅了起來;瞪了他一眼後,殷寶珠像是鼓足了勇氣恨聲說:「和他們輪流洞房啊,不然我去瓦屋還能做什麼?為了填飽肚子,奴家只能用女人最原始的天賦本錢,來換取那塊大餅及玉米棒兒。」

    「妳---妳亂講!」樊鈺聽到此處,已睜大眼睛殺豬般的吼叫:「死婆娘別血口---血口噴人,咱四個昨兒一整晚哪曾遇見過妳?」

    一直沒機會辯駁的微胖伙督官鄧熹,聞言亦冷汗涔流的大聲喊冤道:「對啊!我們當時正忙著用五張餅兒拐三區的鳳娃及她妹子那雙嫩雌貨喝酒,誰有空去睬妳這不知從哪來爛婊子?根本是鬼扯到極點嘛------」

    這話一說出嘴,豈止是台下軍民忽然鴉雀無聲,連同夥的樊鈺、姚顯、鄒揚也臉色蒼白的一齊呆望鄧熹;令對方顯露破綻的文士又等老百姓一片嘩然,才向暗自偷笑的殷寶珠再度說:「口說無憑,妳有確切的證據嗎?」

    點了點頭,早備好嫁禍物件的她即從懷裡掏出半塊乾黍餅和一片通行令牌,遞給了文士道:「餅兒是我留待今天要充飢用的;至於這塊牌子麼,是樊連長在和奴家臨別前說,我以後可藉此物再來找他們,毋須預約。」

    「媽的!難怪老爺四處尋不到這面鬼牌;」樊鈺差點跳腳的罵了一句後,立刻恍悟著說:「我懂了,這全是你們設下的圈套,對吧?先摸去我住處偷走軍用牌符,又串通了這臭三八來污蔑栽贓,當真卑鄙!」

    「便算是串通又如何?」怒極之張飛緊握醋缽大的拳頭喝道:「爾等的同夥共犯鄧熹剛都已直承其事了,你莫非還指望脫身?」

    「鄧熹那傻瓜要承認是他的事情,問題是我認了沒?」靈機一動的樊鈺獰笑著說:「你們這種雙簧把戲是唬不住我的!依大漢律例規定『遭人藉偽證污陷者,以無罪論』;殷寶珠壓根未和咱發生任何茍且,她持有的令牌是我昨日被竊之物,而那所謂證據的鍋餅,請問在場諸君誰沒吃過?若想拿這開玩笑的東西定我罪,怕不夠哪------」

    啞口無言的劉備不禁瞪了瞪三弟;而當眾人均處束手無策的尷尬場面時,遠處一名少女忽然嬌聲叱問道:「再加上我,總該夠了吧?」

    縣城全部軍民的視線就在這一刻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當然,裡面自包括那既驚又喜的劉備目光,以及樊鈺等四惡的詫異眼神。

    是的,這位挺身者即是剛才令劉備決心痛懲奸佞的落淚女孩。

    「快帶那位姑娘來台上------」文士趕緊對隨從悄聲吩咐著說。

    所有百姓們早看不慣犯紀的樊鈺還在反覆強詞奪理模樣,此刻突然見到有人已勇敢的出面指證這狡滑首惡,無不歡欣的用力鼓掌;於是,她便在衙役的偕領及軍民如雷掌聲中,緩步走到了劉備等人跟前。

    「民女耿柔拜見各位大人。」衣裙雖破爛,卻聽得出她談吐不俗。

    「耿姑娘快請起來---」劉備連忙還了一禮,並親切的問道:「難得耿姑娘願仗義直言,劉某深感大德;但不知姑娘要如何讓這廝認罪?」

    神情堅毅的點點頭,耿柔簡潔了當的回答:「我有證據。」

    接著,她亦未待那位文士的詢示與樊鈺譏諷,就逕朝四人問說:「樊連長,別再謅些沒見過我的鬼話了;還記得今天下午的事嗎?」

    「誰---誰懂妳這瘋娃兒在---在說什麼------」樊鈺心虛的道。

    「你不敢啟齒,我來講!」微顯瘦小的耿柔似變高大了許多,只聽她義正嚴辭的繼續陳述:「各位唆使同屬三區的姐姐以換糧為條件,騙我到你們指揮部做出賣靈肉的齷齰事情,從午後那刻開始,你四個即不斷輪流糟蹋咱倆的身體;樊連長,我可有講錯?」

    怒視著對方,眼中竄冒怨毒火燄的樊鈺兀自反問說:「這---這也是妳的片面講法,算哪---哪門子證據?妳別落井下石的陷害我等!」

    「陷害?我用自己最要緊的貞操問題為代價做這種事,有何好處?」耿柔一仰娟秀臉孔咄咄逼人的諷問道:「莫說姑娘來這裡造謠生非,樊鈺、姚顯、鄒揚、鄧熹!爾等在瓦房裡姦污我的時候,奴家已都全記住了各位下方有哪幾項特徵;我若能指得出來,你們敢當眾觀驗對質嗎?」

    面色比死人還灰青,額浮青筋的樊鈺卻僅大口吸氣不敢再出聲了,然而那名文士怎捨得錯過如此機會,馬上便接口引導:「耿姑娘無須顧忌,但說無妨;有劉州牧在這主持公道,必可給大夥一個交代。」

    「先生放心,他們就算不回答,奴家亦將掀掉這四隻禽獸的底子---」柳眉一挑的耿柔這時即對樊鈺慘然笑說:「當然,假設我講錯了任何一個部份,耿柔願為做偽證之舉負責,便是要受五馬分屍酷刑也沒關係。」

    「賤人住嘴!否則回頭我連妳老父、幼妹全一塊宰了!」樊鈺邊吼邊作勢衝向丈許外的耿柔;不過此君上半身才一往前,劉備那柄「龍淵劍」已比對方動作更快的脫鞘而出,並穩穩擱在他脖子的致命部位上。

    「樊鈺,你自己都已快泥菩薩過江了,還想對人家的眷屬作什麼?我若換成是你,就不會在這時後另幹出些恐嚇證人的傻事來---」確定對方因劍刃抵頸而不敢再妄動後,已攔在中央的劉備即向耿柔道:「妳放心的說,如果誰因此而對貴寶眷有所不利,我連他一齊究辦,絕對嚴懲不貸!」

    聽了這堅若磐石的保證言語,充滿安全感的耿柔便踏上一步指著被綁四惡說:「姚顯的肚臍下寸許處有塊紅色姆指大胎記,鄒揚左胯上接近腰部那邊卻生著一顆長毛黑痣,而鄧熹則是下體一片光禿;至於樊鈺麼,他則是右臀及大腿外側各一道傷疤!四位,我可有錯認了地方?要不是曾遭爾等姦淫,有誰會曉得你們私處有這些特徵?」

    「樊鈺,敢給咱瞧瞧她指出的位置嗎?」文士亦打鐵趁熱的問。

    此話未畢,人群中一個女子又出聲相挺著說:「耿妹子,假如證據不充足,我幫妳作證;奴家有這樊姓連長代召的親筆令諭!」

    聞言大喜的文士忙朝發話來處問道:「這位姑娘,您是------?」

    「我就是鳳娃了;奴家已愧對了我親妹妹,今天又害她失身於賊,再不出來幫耿妹子說句話,豈不與畜牲無異?」那少女衝向前激動泣說。

    面如死灰般難看,垂下頭的樊鈺沒等那少女鳳娃呈上自己簽署之密令,已徹底潰防的說:「不用再驗了,我---我認罪------」

    台下百姓並不因她倆誤遭凌辱而稍有歧視神色,反而於雙姝迫使賊首伏法之際報以最熱烈的掌聲喝采;於是,當劉備二度宣告樊鈺、姚顯、鄒揚、鄧熹即刻論斬,他便在全場再一次的歡呼聲中,與眾官邀那兩名縣府幕賓與耿柔、殷寶珠一同走下台階,請那同為證人的鳳娃至一旁偕敘。

    經問明了女孩們均為落難士族,任人惟才的劉備已在徵得至「特蒐組」工作意願後,先遣人齊往收容區接引家眷妥為安頓,這才拱手向解圍的兩名文士稱謝道:「倘不是二公伸援,備今日焉得順利肅清己部的枉法敗類?請恕劉某眼拙,敢問尊駕高姓大名?」

    「使君勿謙,若非有您將並州治理成豐饒樂土,我等哪來棲身之所?只不過來此月餘均未拜見大人,還望寬宥咱無禮之舉;在下程昱,與這位滿兄皆為兗州人氏---」先前仿造他文筆的書生話才說一半,劉備已驚問:「您是程仲德?那他不就是伯寧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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