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中篇小說】耳東靖-【龍回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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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7 07:50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7 07:53 A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初用兵  孔明神算     再受伏  黃邵中計

    這一趟旅程可稱是滿載而歸了;既已獲取徐州上下官員的一體共識,又令那滿門俊彥的諸葛家死忠隨赴,劉備此時便僅留陳震、昌豨率一半兵力守泰山舊寨,九江仍由「閥盟」魯肅、周泰、蔣欽及廖化、周倉籌建水師戰船,自己則繼續指揮南征大軍直奔豫州。

    由於皇甫嵩、朱雋兩支先遣部隊亦陸續攻克了穎川與汝南郡,他就反其向從州界的魯縣朝譙、沛二腹地進兵包抄;只需再招降一路潰逃竄流的何儀、黃邵等殘存餘黨,河朔以南的關中各州即告平定。

    賊軍雖敗走,但沿途攏聚之眾仍超過了十數萬,而且剛佔譙郡主城為頑抗據點;為求速決的劉備本欲採納曹操、司馬懿等謀士建議分攻東、西、南三門,引匪酋出伏下重兵的北邊山坡以擒之,甚至欲依劉曄之言打造名曰「霹靂」的投石車加快破敵腳步,卻猛見與會的諸葛亮一旁哂笑不語,不禁問道:「亮兒,莫非你別有計議?」

    「此間滿座菁英,亮見識淺薄,焉敢妄語?」諸葛亮笑著反問。

    「若想到良策,直言何妨?」劉備料知他鐵定另存著什麼鬼心眼,索性藉此難得場合讓徒弟有施展機會的說:「這裡全是擅於謀略及精通戰術的前輩,發表的意見倘有疏失之處,他們也可提供你改進的做法。」

    「既如此,某便獻醜了。」縱無羽扇綸巾,已開始練本門「天元真氣」的諸葛亮站起身時仍神采飛揚,一點都沒有同齡孩子會有的生澀彆忸;他大方走至廳心,就指著從人剛搬上桌面的軍用模型道:「首先想報告各位的是,這座城池乃依山傍水而建立,倚仗者即為石弓山脈與渦河天險,三面圍打頂多只平坦東門一處能奏功,而且我軍死傷人數勢必大幅增加;至於那霹靂車麼,一來製造過程曠日費時,再說缺乏有效的投擲處所,何況此物亦似有違主帥嚴禁濫殺的將令------」

    瞧諸葛亮竟趁數回隨同打探而捏出敵城的周遭地勢,並點明自己了暗中擔憂之困難處,心下讚許的劉備忍不住喜慰著問說:「原來你數天熬夜便是在研究我講的這點子啊;那依你所言,我軍該當如何方可取勝?」

    雖非頭一次瞧見這大大有助於作戰的立體地形圖,更曉得古代「九丘」儘管為此先驅,卻得等一八一一年普魯士的宮廷文職戰爭顧問馮•萊斯維茨公爵以棋盤形式用作貴族遊戲,其後方衍生出所謂的軍事沙盤;但齒齡尚幼的孔明居然搶先千餘年創製此寶,不由得他再次相信「諸葛多智近乎妖」一語。

    「誘敵野戰---」拿著代表己方陣營的標示物先堆於城北,無視眾人訝異臉色目光的諸葛亮續指道:「這是何儀、黃邵敗逃後必奔之地,咱仍以重兵佈署候之;河東與石弓山西面也各自密伏軍馬,示弱騙其出城。」

    細看那較舊式沙盤更準確的實體地貌,內心感到莫名震撼的司馬懿忽問:「二賊若恃城險堅要而閉守不出,這些安排---豈非空耗兵力?」

    「此城存糧將盡,咱引一不整不齊軍佯攻之,彼必傾巢來截我後隊輜重;」諸葛亮成竹在胸的笑說:「待哄入了結陣中央,諒他們插翅難飛矣。」

    「渦河偏南亦有乾枯澗渠可供敵軍退卻;賊酋兵敗縱使棄郡潛竄,先生又怎算得定何儀、黃邵會從那邊逃走?」不敢小覷的曹阿瞞也狐疑質問道。

    坦迎他炯銳目光的諸葛亮這時就從容回答著說:「以孟德、仲達二公之才,怎可能擋不住兩寇的情急突圍?各位分率精兵截斷渠道山路,那已沒退路的何儀、黃邵絕不致敢冒險硬闖;未如某言,亮甘當軍令。」

    因其所言恰恰切合己意,且見他恁的自信,劉備即決定賭上一把的問道:「孔明,此役若是交由你來指揮,你是否有把握可以勝任?」

    「小子年幼,恐諸將不服;」先環顧四週謙遜了一番,但諸葛亮立刻又以退為進的回答:「但將軍若執意欲用亮,某乞假兵符令劍------」

    這句話雖使在場眾人均嚇了一跳,不過可沒有比那當真取齊二物的劉備接下來所下令之言語更讓大夥傻眼;只見他遞交了劍印後,便轉身對文武幕僚群說:「一切奉軍師之命行事,違令者依『七禁五十四斬』論處!」

    夏侯惇忍不住就要出列發作,站他隔壁的夏侯淵卻趕緊一把拉住的勸阻道:「先聽孔明要講些什麼吧;甘羅既能十二歲即封卿拜相,說不定這小鬼跟天子一樣也有些真實本領,否則回頭咱再給他點教訓亦未遲。」

    「石弓山側林木甚密,仲達先生可率顏良、文醜、于禁、李典、樂進領兵二萬埋伏於此,且任通過暫勿廝殺,待後方火起便列隊截堵;」底下正私議間,步上階梯的諸葛亮已逐一分派任務說:「孟德先生也引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曹純伏軍二萬在渦河南渠比照夾攻,堅守莫退,賊酋若朝北面奔逃,可分一半兵力追襲。」

    頓了頓,他繼續撥兵遣將著道:「本初先生則領張郃、韓猛、方悅、鮑信率二萬兵馬繞至敵背,以斷賊酋歸路;至於北面乃是最為要緊之地,就請盧中郎帶宗岳、典韋、蔣奇、呂曠、呂翔引刀斧手二萬人,守在那裡等候活捉竄逃之寇軍,務須做到滴水不漏。」

    待眾將佐依序領命,諸葛亮剛對陳到、太史慈兩人耳畔低聲囑咐完後,又即對著師父說:「誘奪的假輜重便託臧將軍與孫觀、伊禮、吳敦諸位設陷阱包抄之,恩師則引趙師叔、貂嬋阿姨與魏續、宋憲四位驅兵上前挑戰;千萬記得,過程中只准輸,不許贏------」

    「咱都赴前線迎敵去了,你在這裡卻幹什麼?」不屑的夏侯惇忽問道。

    極有自信的諸葛亮回答說:「亮只待於主帳,安排功勞簿伺候。」

    「閣下那麼逍遙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跟著起鬨的曹仁亦嗆問著道:「萬一你煞有介事的鬼話不靈驗,我們豈非都白費了番功夫?」

    「帥符在此,違令者斬。」一指桌上的劍印,諸葛亮沉穩的說。

    又忙揪著曹仁衣袖,夏侯淵便再次緩頰的道:「咱且先應命去;如果他所料有誤,縱使是主公的徒兒,可也躲不掉軍法的制裁。」

    於是,諸將就在疑惑不定的氣氛中紛紛出帳點召兵馬,連劉備心裡亦略覺忐忑---;幸好他平時素以仁德服眾,大夥雖都不太認同突如其來的此舉,但礙於主公的面子上,仍悶不吭聲各自去張羅著戰場所需之器械。

*          *   *

    這時譙郡的主城牆邊,群寇遙望官兵那較己方還更加零落的散漫陣容縱使全嗤之以鼻,不過隊伍後面一排排絡繹押送的運糧車卻叫他們暗吞著口水;是的,由於不斷遭朱雋、皇甫嵩的部隊壓著猛毆,這夥聚各支敗兵為一處的黃巾賊不僅要先打個勝仗來振奮軍心,更急需大批糧草補充已快見底的倉庫,因此自願請纓的黃邵即對何儀說:「何兄,不如讓我去打頭陣吧;那票龜兒子的糧,老黃包準手到擒來!」

    早打算撿這便宜,所以同樣興奮的何儀就道:「人多好辦事,咱一塊下去;若把那些糧草搶進城,就夠十幾萬兄弟撐上幾個月了。」

    說罷,他倆即率傾巢之眾直撲那僅萬餘人的鬆散官軍,而負責與貂嬋誘敵的趙霖便也依計策馬挺槍,上前嬌叱的搦戰說:「不知死的大膽毛賊,見神兵抵達還不束手就擒麼?讓我來送你們一塊上西天!」

    相對愣視的兩人及眾夥伴聞言不禁全笑開了;黃邵更刀尖前指的戲謔道:「看樣子朝廷氣數當真已盡啦,居然找兩個小姑娘來充作先鋒;等老黃把這一對女將活捉,再綁進城裡做我跟何兄的押寨夫人。」

    聽罷佯裝怒氣勃發,趙霖與貂嬋即持槍劍分拍座騎自左右夾攻;不知雙姝故意示弱的黃邵還以為真碰上了軟糊柿,掄起斬馬刀豈止倍加虎虎生風,剁挑劈砍的力道亦較平時更圓轉如意,而那心中冷笑的趙霖待讓了數回合便先跟貂嬋使了個眼神,接著就後退的說:「正點子果然厲害;魏、宋兩位將軍,你們快些過來幫咱一幫------」

    共同參演的魏續、宋憲這時即紛挺鋼槍截住了黃邵;當然啦,為騙已鑽出洞的吃餌大魚上鉤,配合裝孬的二人槍桿雖舞得萬分靈動,一堆致命招式卻盡數捨棄不使,以令那連敵四將的對手看似更加勇不可當。

    「好傢伙,恁的威猛難纏!眾兄弟先撤,保命要緊---」見時機成熟,魏續便退出戰圈的吆喝道:「徒死無益;兒郎們,都隨我走吧!」

    看未打已溜的官兵全撒開了腳ㄚ子拼命往回跑,意氣風發的黃邵一提馬韁就待乘勝追襲;倒是何儀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忙跟上去勸阻的說:「老黃且先住手;鷹爪狗腿子莫非用詐?須小心前有伏軍------」

    才剛講著,引一彪鐵騎攔路的劉備三截槍忽往黃邵疾刺,不過「嘩拉拉」作響的槍尖何止力道甚弱,準頭還奇差無比的僅從對方右側偏掠;驚視的黃邵見旗面繡著「大將軍劉」之字樣忙抖手回劈,只一招即嚇跑了敵帥。

    「這樣的膿包便算十面埋伏,黃某又豈懼哉?」驟變作異常神勇,黃邵斜瞥搭檔復語帶輕蔑的道:「咱還等著那一批朝廷軍糧救急哪,此正可說天之恩賜,不取謂之逆天;今日若沒殺個痛快,某誓不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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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0 04:33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0 04:34 AM 編輯

第九十章   展良策  直搗賊窟     起陡變  橫生枝節

    話一說完,目光不屑的黃邵也懶得再和他囉嗦,就逕驅其過半數的兵馬啣尾直追;呆了半響的何儀無奈下,亦只好低著頭率眾跟了上去。

    臧霸遠遠望見據城賊兵果真似孔明所料班傾巢而出,佩服之餘不禁假裝通知著同伴大聲駭叫:「蛾---蛾賊追來了;大夥扯呼---扯呼哇!」

    頓時,由劉備統領之萬餘誘敵先鋒即和率三千設陷兵的臧霸、孫觀、伊禮、吳敦紛朝四周退散;黃邵引軍直奔入那已無人警戒的輜重車隊後,便忍不住嚷著說:「得手啦;兒郎們,把糧車統通都給我搬回城裡面!」

    就當群嘍才正沉浸在雀躍的歡呼氣氛裡,何儀也剛領著眾頭目尾隨趕至;儘管已忍不住對表現逾越平日水準的黃邵刮目相看,然而他還是不太能接受奇蹟似突然降臨的勝利,不禁順勢掀開其中一輛蓋車布探頭細瞧。

    「老---老黃,這是啥---啥鬼東西?」呆佇的何儀終於惶呼道。

    聽到他那略帶顫音的驚恐叫聲,黃邵亦忙拉掉身邊推車的布匹檢視;天爺,裡面哪裡放有什麼狗屁軍糧?根本全是些淋滿菜油的雜草枯柴啊!這一望去,發楞的黃邵也慌了手腳結巴著說:「糟糕,咱---咱中計了!」

    數百支稀疏但精確命中車隊之著火箭鏃像在呼應他們的詫異;十幾萬愕然轉身的賊軍先是看到適才奔走官兵除已穩持上弦弓在周遭瞄準著自己外,隨即更聽聞那一聲聲整齊的「歸順免死」、「投降不殺」口號。

    「狗娘養的,竟恁般狡猾---」黃邵見包圍的人數不多,便惱羞成怒的斷然喝道:「憑這麼些人就想困住咱?何兄,你我一塊去衝散他們!」

    瞧對方兵士數量確實少得可憐,何儀點點頭後即舉起點鋼槍對部眾喊說:「別慌!那票朝廷走狗勢單力孤,大夥快隨著我倆人衝啊!」

    不過眾嘍方一舉足妄動,比剛增加十倍的遮空羽箭已令前部倒下了好幾排,雖大多全射於未致命的胳臂腿彎處,可是哭爹喚娘的慘嚎仍瞬間響徹了雲霄;沒錯,這隊弓箭手便是由曹性親自訓練的嫡傳子弟,個個皆乃「護國軍」中能百步穿楊的神射菁英------。

    格擋來箭的黃邵等此番攻勢停歇,馬上「喀崩」咬牙道:「孩兒們莫怕,咱只要一鼓作氣突破狗官兵的防線,待會就換他們遭殃!」

    眼見惶惑弟兄稍恢復點精神,卻又已被另波使賊軍人仰馬翻倒一大片的箭雨迅速瓦解;無計可施的何儀看人家身後尚有萬餘鐵騎虎視眈眈,即鬥志盡喪的說:「甭衝了老黃,我瞧咱還是先退回城去吧;留得青山在,焉愁無柴可燒?小命一丟,便啥都沒了------」

    其實不必他明講,十餘萬烏合之眾早有許多人正準備想往後溜之大吉;黃邵亦清楚局勢對己陣存在的威脅太大,譙郡倘因此丟失,那才真是叫滿盤皆輸,就也放棄堅持的頷首道:「好!你我撤回城內再做商量。」

    於是勒轉馬頭的他們趁著對方騎兵還沒發動攻擊,即怏怏復領倉惶而走的大軍朝主城急退;暫停進逼的劉備亦不曾藉機打落水狗,只冷眼旁觀這一大夥將要成為喪家犬的黃巾賊黨離開視線。

    尚未明白人家用意的黃邵剛慶幸著士卒甚少傷亡,卻忽聽何儀又在前面驚呼著說:「老---老黃你瞧,咱已給人截---截斷了歸路啦!」

    聞言大駭,黃邵忙順著搭檔手指方位看去,果見不遠處竟有一隊官兵從中攔阻,而牆頭上的旗幟似乎也已改變了顏色;見惡夢居然成真,難以置信的他狠揉完雙眼亦反問著:「那---那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城內留守的隊伍全跑去了哪裡?為何都沒遣人來報?」

    「完蛋了,這下子連唯一的落腳地也全輸得乾乾淨淨---」自怨自艾的何儀像是未聽到他說些什麼,又喃語的自問道:「那壓根是個---一開始便設妥等咱跳入的圈套啊;唉!我幹嘛要笨到隨你一塊來搶糧咧?」

    「別再嘮叨啦!」不滿老夥計態度的黃邵嗆了一句後,忽毅然的決定說:「若不願意死在狗官兵的手中,就跟著我再殺進城裡!」

    不等何儀回過神,黃邵即又轉身對同樣害怕狐疑的頭目們信心喊話道:「傳令下去,想要繼續吃鍋餅、睡熱炕的兄弟,便抄起傢伙隨著黃某朝大門死命的衝;只要能復奪城池,咱今天晚上宰馬加菜!」

    這番孤注一擲的激勵確實奏效,待眾小頭目紛朝下屬傳此項令旨,十餘萬黃巾賊立刻歡聲雷動,於是沒了主見的何儀在重整過隊形後,亦勉強振作並分率那剛打一劑強心針的部眾開始往官兵阻路處奮勇衝殺;不過他們這回可算是踢到了鐵板,因袁紹旗下四將統領之勁旅雖無羽箭伺候招待,有一大半卻是張郃所調教出來的步戰精銳「大戟士」,雙方甫一接觸遭遇,何、黃二酋的前部就被人家撞得七零八落,加上劉備那支騎兵隊也漸從後面包抄圍堵,首尾無法照應的賊黨不久即快速渙散,而險些給韓猛一斧劈於馬下的黃邵甚至還讓方悅、鮑信活捉生擒。

    目覩老夥計栽跟斗,何儀不免魂飛天外的嚇出一身冷汗;等見石弓山側密林又正顯列著一隊人馬,明白大勢已去的他哪敢再賭運氣硬碰?然而縱知渦河乾枯的南渠亦佈有相等兵力,他卻當機立斷的哨引部份心腹軍士往渠道疾奔,乍看倒也頗具浩壯聲威------。

    曹操瞧寇軍一切動靜果皆在諸葛亮之掌握,心想被他看重的自己可絕不能出半點差池,便急命夏侯惇、夏侯淵分領左右兩翼迂迴至後把敵側從中截為三段,並親率曹仁、曹洪、曹純各部展開了迎頭痛擊戰術;不願錯失建功機會的司馬懿這時亦撥一半軍士給于禁、李典、樂進三將守住此地隘口,就引顏良、文醜來捉拿兵敗如山倒的何儀。

    雖始終聽官兵反覆誦喊著投降不殺的赦另,但既成了驚弓之鳥,何儀實在拿不準他自己是否有在網開免死的對象範圍內;因此慌亂中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尊嚴,只帶著數百心腹輕騎即朝北面那處山坡匆匆逃竄。

    頭兒一不見蹤影,多數沒掛彩的賊黨怎還會有絲毫猶豫,未及一柱香便紛紛棄械求饒;不久,忙押送整編降俘的曹家諸將經過郡城門關時不禁先仰視換插護國軍大旗的牆沿,訥悶的夏侯惇更忍不住伸長脖子問著:「上面的兄弟,請教你們是哪位將軍的麾下?」

    話剛一問完,原本緊閉城門忽「嘎」、「嘎」的緩慢開啟;片刻後,陳到、太史慈二將已分領士卒簇擁著一名少年走出城關來,眾人連忙睜眼細瞧,赫見這男孩居然就是剛說要在主帳中拿功勞簿等大夥回去的諸葛亮!

    「孟德先生、元讓、子孝及各位奔波忙碌的將士們,大夥辛苦了。」那尚未想到坐四輪車的孔明拱手一揖,正面露微笑的向他們招呼說。

    一向自負機智與擅長用兵的曹操因仍猜不透他是使什麼手段奪取郡城,即神色恭謹的問道:「曹某愚昧,竟沒機緣瞻仰先生揮兵攻下城郭的英姿;未知尊駕是用何妙計建此首功?還盼先生不吝賜教我等。」

    「這法子講來有點貽笑方家;」諸葛亮略顯靦腆的解釋說:「其實亮是趁本初公所率的部隊開拔時,便和叔至、子義的三千軍尾隨其後並先伏隱於外,等賊傾巢而出再扮傳令兵哄開大門,一舉控制住毫無防備的郡城罷了。」

    「孔明真乃英傑啊;」曾埋怨他指揮而出言不遜的夏侯惇、曹仁非但心裡浮現同一句話,此刻更極有默契的一塊跪伏道:「軍師果然料事如神,請恕末將先前無禮之罪------」

    把跟著一齊下拜的夏侯淵、曹洪、曹純都陸續攙起,已學到師父親和力的諸葛亮謙虛著說:「各位將軍切莫如此;你我皆是為赤誠國效忠,區區些小磨擦再勿耿耿記掛於懷,況且亮日後尚有需仰仗諸君虎駕之處呢。」

    「但有所命,萬死不辭!」五將異口同聲抱拳慨諾,而曹操接著亦歎服道:「朝廷得賢師徒棟樑之材,實為社稷及百姓們的福氣啊!」

    「孟德那麼的抬舉,可會寵壞我徒兒哪;」已遠遠望見了這一幕,劉備跟著朗聲笑說:「其實聖上有您如此治世能臣佐助,不也算是福澤深厚?」

    來到他們聚集的門口,他又勉勵諸將道:「咱得以最小傷亡代價招降賊眾並收復譙城,雖說是因有孔明的料敵機先,但各位群策群力卻是功不可沒;我們重振漢室國威的路途還很漫長,今起大夥更要互助團結,替咱萬千同胞開創一個和協富強的人間樂土。」

    聽師父和甚具才華的曹操當眾稱讚自己,諸葛亮趕緊轉移話題的提醒說:「恩師、曹先生,此間大事既定,後續的安置作業不妨就託仲達、本初二公處理;盧中郎那邊應該亦已大功告成了,咱同去瞧瞧如何?」

    見趙霖、貂嬋也正走到身旁的劉備剛要回答,另一端這時卻突然驚傳蔣奇策馬疾馳的高喊稟報聲:「啟稟主公,不---不好了!」

    「義渠莫慌;盧恩師的部隊碰上了什麼問題?」劉備鎮靜的問道。

    下鞍先抹去額頰汗漬的蔣奇即拱手報說:「回主公的話,何儀那廝後來果真便向城北山坡潛逃,咱亦按軍師交代堵死了對方輕騎殘部;不過當我們正欲活捉賊酋,怎料熟悉門路的他竟撇下餘眾逕往坡邊一條羊腸小路遁走,典、宗二位將軍已先去追了------」

    隱約感到與演義中的某段情節有若干符合,當機立斷的劉備馬上就做出了決定道:「事不宜遲,諸君都跟著我一塊支援他倆去。」

    牽過一旁遞來的韁繩,僅留下陳到照應郡務的他即領孔明、曹家軍、蔣奇及太史慈、趙霖、貂嬋火速趕至北坡戰場,並直接從秘徑沿鐵蹄踐踏痕跡啣追躡敵的典韋、宗岳;片刻後,劉備眾人便在一座空曠林地外,聽到不遠處傳來夾雜霹靂暴喝的金鐵交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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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0 04:45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0 04:46 AM 編輯

第九十一章   刀逞威  力搏惡來     劍留情  仁折虎痴

    大夥忙循聲往覓,很快就看見典韋舞戟和一名率百餘手下且體型相當的揮刀壯漢正拚死狠鬥,而神色焦急的宗岳則持槍在一旁掠陣。

    也剛發現己軍人馬抵達,宗岳待關切狀況的劉備離鞍即躬身報說:「啟稟主公,某與典兄本已快擒獲此賊,誰知一到這處塢林,那條莽漢子忽引同伴攔下了何儀,更拉住馬尾硬拖回陣後;洪飛上前理論,此漢卻言明需勝過他才肯放人,所以便縱馬鬥了起來。」

    瞧這傢伙身體遍佈虯結的健壯肌肉與獰惡五官,雖頭一眼就已猜出他的底蘊,劉備還是謹慎的問道:「對方可曾亮過萬兒?」

    如他預料的搖搖頭,兀覺莫名其妙的宗岳坦白回答:「那渾大個及洪飛都像瘋了一般,一照面沒說什麼話即打得不可開交------」

    微一頷首,示意他退後稍歇的劉備便走上前仔細觀戰;這人確有令宗岳捏把冷汗的好本領,面對戟勁彷彿電摰雷轟的典韋,他那柄宛似大石片只略加刨磨卻異常堅韌的「岩鋼鋸齒刀」不僅仍應付自如,以力搏力下且尚有餘裕多次猝襲著敵手變換防線之罩門。

    這幕勢均力敵的夢幻單挑就連趙霖亦看得砰然心驚;瞧太史慈替師兄擔憂的模樣,她忍不住近側向劉備悄問:「我可以下場幫手嗎?」

    「此舉絕非良策;」忙阻止小師妹的技癢衝動,劉備已思緒飛轉的皺起眉心說:「喚典兄弟先返回本陣吧,我另想別計收服那條漢子------」

    聽到敵人的鳴金號響,正用刀面格檔下壓雙戟的壯漢先奮勇推開了典韋,接著即退出戰圈從容的道:「相好的,你主子在叫閣下回去啦;反正咱的座騎也已快乏力,各自換一匹馬再來鬥過,怎樣?」

    亦不捨愛駒嘶噴著白霧,難逢勁敵的典韋便道:「行,你等我!」

    「且慢,某有一事請教;」他正要拉韁調頭,卻聽這漢子忽又止步問說:「爾等既為討寇官兵,可知道那御封『大將軍』的劉備如今人在何處?」

    「呔!你是什麼東西,膽敢直呼我家主公名諱?」典韋聞言又怒目的反問道。

    持刀漢剛要回答,劉備已走上前揖說:「未審尊駕何事欲尋劉某?」

    上下盯瞄了對方好一會後,這漢子就蹬落馬背的道:「好極啦!我正愁找不到你咧;聽說你的武功高深莫測,僅憑兩把劍即獨自殲滅那黃巾賊領袖張角兄弟三個是不?來來來,換咱們較量較量------」

    愣了愣;本打算用演義中曹操設陷手法擒降此人的劉備忍不住莞爾一笑,便攔住這又要發飆的典韋面向他問說:「兄台既想考較在下,劉某也只得捨命陪君子了;不過等你我分完了勝負,尊駕又待如何?」

    「你要是打贏的話,別說剛剛捉到的賊頭目無條件奉送劉大人,就是要我當你的馬前卒亦有何難---;但若許某獲勝,將軍那『天下第一勇士』的名號嘛,可不是須得讓賢退位了?」自稱姓許的壯漢斜睨朗聲道。

    「你連我都未必能贏,竟還想跟『戰神』耀武揚威?做夢啊你;」典韋氣呼呼的說:「主公您也甭親自出手,把這混蛋交給我應付即可!」

    搔了搔頭皮,劉備趕緊再次往險擦爆火花的二者中間一擋,並問兩人說:「許兄、典兄,你們剛講的那些稱謂,是從何處聽來的?」

    「咦,那小皇帝不久才欽賜的頭銜,怎麼你自己反而不甚明白?」許姓漢子嘴巴朝作勢欲衝的典韋一努,又斜著腦袋道:「我認得這傢伙是陳留來的猛大個,他應該很清楚其中的緣由;你若不信,何不問他?」

    納悶的望向典韋;只見他難得浮現出一抹尷尬神情,並囁嚅的回答:「那---那是樂文謙透露的;他說自主公一離開洛陽,聖上便對百官極力推崇您武術的博大精深,諫議大夫劉陶更奏請贈封您為『天下第一勇士』及『戰神』的美譽,結果皇帝亦准此建言,雖擬定等主公凱旋而歸時再行頒佈,但這消息很快就轟傳朝野與各大州郡------」

    哭笑不得的劉備心裡想若是有空,可要好好勸誡一下那甫位登九五寶座的首席徒兒了,否則未來要是有近侍佞臣再胡亂鬨議,他豈不又成了聽信饞語的昏君?怪不得典韋剛碰面時,曾提及「朝廷還冊封天下什麼的稱謂」之語---;然而自己現在卻無暇理睬這兩個虛名將會發生什麼負面影響,略微沉吟後,即恢復鎮靜的對那持刀漢說:「兄台要比劃也無不可;只是你若不先歇息一會,劉某不是太佔便宜了嗎?」

    許姓漢子斬釘截鐵的揚抬手臂道:「無妨,譙縣的許褚倒吃得起這些虧;倒是將軍您---,在領兵征戰完還有沒有體力再跟我打?」

    點了點頭,劉備等那躬身緩退的典韋一離開圈子,就向果真是未來「虎痴」的對方說:「如此卻之不恭了,請許兄不吝賜教。」

    看人家雖不急著抽出背掛雙劍,無形中散發的氣勢可毫不遜於適才強敵,使許褚竟暫時有「老虎啃刺蝟」無從下手的茫然錯覺感;不過這窘況只一閃即逝,他那桿「岩鋼鋸齒刀」僅稍加晃動,撲面勁風除了已令人頓覺呼吸困難外,灰色刃影亦在尺許處驟化成數道詭異的冷芒迴削對手!

    當典韋和諸將均代為緊張的同時,雙掌仍揹負於後的劉備卻只悠閒踩步略偏著靈巧身形,便已輕鬆避開這「虎痴」的雷霆秒殺;但一擊落空的許褚可沒就此煞車,手心猛拍間,返轉的刀背即又往他脖頸疾掃!

    上身微一後仰,劉備也才剛躲離鋒銳的鋸齒,不料怪刀刃緣竟忽違反力學原理的調頭下拖,硬是要將他給開膛活剮------。

    整個人亦從那不可能的角度「呼」聲側移,「龍淵劍」更趁許褚再次掄揮劈剁前終於出鞘反制,雪燦劍尖直指他的天靈蓋!

    這應變極快的使刀煞星未等來劍銳勁沾額,龐大的魁梧身軀早藉卸力躍翻而退,並在站回原來位置後駭視沒窮追猛打的劉備---;理由很簡單,因為臉上笑吟吟的人家不但劍已歸鞘,指縫還正拎著他一小塊削落衫襟。

    本以為此君會知難收手,哪知面色凝重的許褚只深深吸完一口氣,竟又刀豎於胸的緩步上前,顯是想逆轉敗局的孤注擲拼;旁觀的典韋見狀忍不住高聲噓諷道:「姓許的,你衣衫一角都已被割斷,還打什麼?咱主公的劍確是比你快,老兄莫非是輸不起嗎?」

    無暇與之鬥嘴,許褚僅死死盯住丈餘外那模樣生嫩卻探不到功力深淺的敵人;劉備知道他接著必將拿出壓箱寶絕活以挽劣勢,雖不敢怠慢的讓暗運真氣遍佈身周,仍欲鬆懈其心防的諾揖微笑說:「劉某一時僥倖,許兄切勿介掛心上;我們倆重新比過一遭------」

    私下頗為讚賞他的風範,然而向來自信的許褚卻裝做不領情道:「別說得恁般好聽,想贏我還很早哪;有本事的,便放馬過來!」

    點點頭的劉備不再說什麼話,左掌一擺表示自己要進招後,未等攻擊就先錯身一閃的欺近對方斜側,二度綻現之弧狀劍芒更已「啵」聲罩落他的半邊軀體;許褚雖被這突如其來的快劍嚇了一大跳,倒也不甘示弱的立即揮刀抵抗,只是當灰色鋸齒刀鋒正待與其刃影接觸的剎那,卻驚覺人家宛若鬼魅之身形又瞬間消失於他視線的死角內。

    耳畔幾乎是同時忽聞兵器的破空厲嘯;明白來劍已繞至另一端的許褚儘管知道只須狼狽前撲便可遁躲,卻不服輸的再次舉刀翻劈,並在挾雜火花之「噹」聲巨響中,硬是施展起師門的三十七式「狂沙刀法」。

    典韋瞧這招數與自己的「瘋魔斬」威力旗鼓相當,縱知那人目前兀算敵友未明,還是油然生出英雄惺惜之念,忍不住替他擔心;其實劉備比誰都怕誤傷這可能變成得力臂助的另一勇壯手下,因此引許褚奮使鋼刀絕藝之餘,就始終耐著性子兜圈等候降服契機。

    諸將瞧主公始終於刀光舞作一蓬暗灰沙暴的銳氣周圍晃盪浮沉,反倒逐替那忽似棉花的劉備憂慮了起來;只有冷眼觀鬥的掠陣趙霖,才清楚大師哥正把本派「飄絮定山掌」柔以克剛之真力融合在劍招裡。

    不錯,由於發現對方罡猛武技有別既狠且快的典韋,他才未用能立刻奏效但勢必重創此人的以氣馭劍之術,但亦因這若即若離的法子太過奇幻,從不曾見聞的許褚難免愈戰愈驚;不久,那柄罕逢對手的大鋼刀終在物主心生怯意之際,漸漸露出些微防守漏洞。

    劉備苦等的便是他勁勢這稍加頓挫之間隙------。

    掐準刀鋒偏掠瞬息,一抹凝聚成束的劍氣就赫然切進那沙塵暴風核心;許褚大駭中忙盡聚蠻力咬牙硬擋,但他可想不到這結合並脫胎自高昇、董卓拋砸內勁的攻敵術力道會恁猛惡,刃面承受之撞擊非但已令穩佇雙腳驟移數尺,巨震下更差點一口噴出鮮血!

    當眼冒金星的許褚還暈頭晃腦時,一股渾厚卻柔和的氣流忽從背心處緩緩注入他體內,那臟腑翻動的不適感也即被鎮壓住;過了一會,他方聽見杳無蹤跡的劉備在身後說:「氣隨心轉,意制眾脈,待你悟透此法門,境界將更上一層樓矣---;許兄,還要再比嗎?」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自己的功夫到底差您多少罷了,否則早在前三招時便該丟刀子認輸啦,是不?」許褚嘴角揚起一絲心悅誠服的笑容,接著就拋下兵刃抱拳跪言:「譙縣人氏許褚字仲康,今後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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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0 04:52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0 04:54 A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際遇巧  偕叟尋醫     勢局惡  誅姦濟弱

    既收服這本效命曹操的未來「虎痴」,又招降了黃邵、何儀與所屬的十餘萬賊眾,青、兗、豫之三州賊亂大致上終於宣告平定。

    在沛縣又覓得無須枉死操手的劉馥及汝南富陂人鄧當(舊史中為孫策麾下得力將佐,乃東吳大都督呂蒙的姐夫),且交代劉曄、董昭及蔣奇、呂曠、呂翔、魏續、宋憲、鮑信留下輔佐本地刺史孔伷,劉備即囑咐臧霸仍領顏良、文醜、孫觀、伊禮、吳敦諸將回泰山郡調練人馬,注意豫章地面與蛾賊餘孽匡琦勾搭的匪寇周鳳動態,並託恩師盧植率征南王師和剿滅趙弘、韓忠、孫仲的朱雋、皇甫嵩之部隊,齊聚先前光復之許昌城返抵洛陽覆命;自己則帶著諸葛一家、貂嬋、趙霖、許褚和典韋、太史慈師兄弟兩往赴長沙,要與父親童淵及把弟們會合。

    因沒發生軍閥擁兵自重的割據憾事,他取得關中速度可比曹操要快了許多倍,而且若能鞏固好小皇帝的統治政權,基本上幽州、東西川和荊襄各處亦不用再花什麼精神去討伐;屆時僅需彌平尚存少數寇幫為禍的江東與西涼桀傲難馴之韓遂、馬騰等儕黨,便有餘裕建設自己理想的強盛中國,專心對付四方那些久懷覬覦歹念之眾蠻族。

    從譙郡到二州交界雖不太遙遠,脫換戰袍的劉備一行人倒也馳騁了許多時間才抵達汝南地頭;這一日,正當車隊打算冒著夜色趕路,卻聽半空中竟已隆隆響起了悶雷,沒多久更稀哩嘩啦的落下大雨------。

    就在大夥徬徨無計的節骨眼,剛錯過的那幢莊院大門口忽走出一名七旬文士對他們喚道:「各位倘不嫌棄,何不進莊暫宿亦避雨勢?」

    因考量到隊伍裡還有病症尚未痊癒的諸葛珪及其女眷,劉備隨即下馬揖謝著說:「莊主忒也多禮;既如此,今夜便有所叨擾了------」

    忙招呼群英進院子內烤烘行李衣衫;又吩咐廚房整治飯菜的主人家待引賓客赴廳稍坐,就先奉上茶水點心的笑道:「竊視諸君個個相貌出眾,某本有心結納;若不是恰巧天公作美,豈不失之交臂?」

    「誤蒙老丈錯敬,我等受之有愧;」見顯有病容的他談吐非俗,好奇的劉備即拱著手問:「還沒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關定,草字伯修---」文士儒雅回禮且熱情的問:「某乃未仕之布衣,且未設塾授課,何來『先生』之說?倒是尊駕氣宇軒昂,未知怎麼稱呼?」

    劉備聞言雖心中詫異,仍恍若無事的回答說:「晚輩忝屬後學末進,豈敢擔此謬譽?區區姓劉,名備,字玄德------」

    一聽人家自報這姓名,驚訝之態只更勝對方的關定不禁撫胸急咳;半響,他方重展歡顏的道:「真叫蓬蓽生輝了;原來您便是那匡輔新帝、大破黃巾賊並安頓數百萬離散難胞的『戰神』?怪不得龍驤虎步,儀表非凡!果具『天下第一勇士』之姿,草民失敬。」

    「此乃聖上對妄議群臣一時興起的玩笑話,怎能當得真?」微顯尷尬的劉備忙謙遜解釋:「想我朗朗神州幅員遼闊,不僅豪傑俊彥遍佈四方,就連草莽間亦多奇能異士之輩;劉某何德,焉敢受這等虛名封號?」

    頓了頓,他又移轉了話題並試探的邀問說:「某觀尊駕涵養過人,實不亞於當世盛名治吏,為何甘居山野拒任仕途?今繼位天子求才若渴且禮賢下士,關莊主如果有此意願,在下可向朝廷代為舉薦徵召,如何?」

    關定剛要開口,不料情急之下咳得更是厲害;劉備微感歉疚間,忽聞廳側那端傳來一個清亮的嗓音代答道:「家父因幾年前於山越的遊歷途中,突罹患一種名為『咳白頭』之瘴癘惡疾,非但無藥可根治,未達不惑的年紀還彷彿像老叟般日漸衰弱;由於左近醫家皆束手無策,曾舉孝廉的父親心灰意懶之餘,索性絕了進仕之念,尚請將軍恕罪。」

    大夥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秀氣青年領著另名約十三歲的大男孩已走出屏風,面龐酷似的兩人並均用清澈雙眼,正睜睜瞧向回眸凝視的劉備。

    「這二位---」他待劇咳稍稍紓緩的關定呷完了潤喉茶水,即望著那對兄弟問說:「想必皆是伯修先生的賢公子吧?」

    「長子關寧學文,字靜之,次子關平習武,字坦之;」關定等兩個孩兒侍立於椅後,才嘆了一口氣道:「寧兒說得沒錯,某自怪病纏身,縱曾舉為孝廉,但性命都像風中殘燭朝夕不保啦,哪裡還會有絲毫做官的念頭?所以大將軍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領了------」

    由於長兄與兩位姐姐已先至廂房伺候父親熬煮湯藥去了,一旁抱著幼弟的孔明便忽然接口說:「莊主無庸煩惱,我爹也因病根未除,正要往赴長沙找華神醫跟張醫聖診療呢;您若無其它要事,何不與咱結伴同行?」

    關寧、關平聽完後眼睛頓時一亮,立刻雙雙對早已絕望的慈父稟問道:「爹,這位小哥言之有理;孩兒曾經耳聞華、張二醫的名聲,況且那長沙郡離汝南又不甚遠,我們就當是出外散散心,好嗎?」

    恰有此意的劉備亦懇勸著說:「是啊,關莊主與我們既具如此機緣,表示命不該絕;留得有用之軀,方不枉費了畢生苦學之專長------」

    本是打算趁未病逝時將兩個兒子託付給面前的偶遇貴人,誰曉得反而因此讓允文允武的自己見到一絲痊癒曙光;也暗暗心動的關定考慮了良久,才點著頭道:「既如此---,關某即卻之不恭了;倘得重生,需多謝大將軍的引介。」

    明白或許又留住了一條必能貢獻社稷的生命,劉備忍不住亦笑了。

    沒錯,打從回到漢末這導致開啟紛擾亂世的關鍵時代起,若非是罪大惡極或禍國殃民,他便一直避免無謂殺戮及儘量挽救某些短壽的人才,使其得有綻放光彩的機會;三國演義的情節無論寫得再多磅礡動容,終究是以數百場令中原菁英同歸於盡的內耗鬥爭悲劇所組成,這對現在已身為政治實際領導者的劉備而言,怎可能使相同的遺憾再度重蹈覆轍?只要讓那些不該死的牛人活下去,他們就是未來建設國家跟掃蕩蠻夷的最大力量,都將替漢民族開創前所未有的太平樂土!

*          *   *

    既說服了關定偕子一塊隨往,劉備翌日即引車隊繼續出發。

    算算自離上黨赴京平叛到率領征南軍討伐黃巾賊,他雖用雷霆速度襲捲兗、青、豫三州,卻也足足花了近半載的功夫;而以父親、華陀及眾拜弟的腳程,約莫個把月便可抵達荊襄,除非黃旭的病況棘手得緊,否則依張、華二醫之能耐,這些日子應該早已令患家重拾健康了,因此時間並不充裕的劉備只得委屈大夥露宿餐風,加快趕路之步履。

    因為他的穿越改變了若干漢末軌跡,不僅讓荊州原刺史王叡剛免去慘遭孫堅逼殺的命運,被黨錮之禍殃及的劉表目前亦正與合稱「八駿」之友伴在江夏鬼混,尚未結交蒯氏昆仲和蔡瑁等人籌畫奪取政權------。

    對此曾頗下一番苦功研究的劉備倒也略知那七名儒者,他們分別為汝南字仲麟的陳翔、同郡字孟博的范滂、魯境字世元的孔昱、渤海字仲真的苑康、山陽字文友的檀敷、同郡字元節的張儉及南陽字公孝之岑晊;儘管要去長沙勢必得經過荊襄主城,但他現在哪有空跟這些人物打交道?還沒走入地界就低囑趙霖、太史慈先去安排憩宿客棧。

    在林蔭邊一座久棄破廟的迴廊暫行停步歇腳,劉備才剛面朝那座千百年間均是兵家必爭之地的雄偉襄陽城遙望發呆,耳力甚好的他此時忽聽山崖另一側隱約傳來粗魯之笑謔喧嘩聲,裡頭還有女子極不情願的哀泣嚎呼。

    「主公,這聲音---不太對勁啊---」亦發覺有異的許褚忙靠近說。

    「仲康,勞煩你先通知典兄和貂嬋姑娘在此護衛兩家眷屬;」微一頷首的劉備當機立斷道:「我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罷,他早縱躍出十餘丈外,更如大鳥般迅疾折繞至異響聲的來處!

    又連連點地的飛奔約里許遠,眼尖的他已瞧清楚右前方空曠草坡盡頭,一名衣衫不整且強遭按住四肢的年輕少女剛被二十多個碩壯無賴圍於中央,而壓臥她上身的那條光屁股漢子正準備要展開一種獸性動作。

    「看這娘們多騷嗲咧!嘴裡喊著不要,水蛇細腰兒卻兀自擺個沒停喲;」其中那起鬨的大漢邪笑著說:「兄弟們可千萬別玩死了她,咱等陳孫、張武兩位將軍的『收割隊』返抵廟寺會合,回江夏時再樂個爽!」

    「是啊!他哥倆若見咱們居然帶回這標緻嫩貨,包管又有不少的額外賞賜;呵呵,那兩個傢伙確實聰明得緊,竟能想得到假扮山賊的妙計,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一名忙解褲襠排隊的囉嘍也湊趣著吆喝道。

    雖還身處半空,劉備卻已給這幕泯滅天良的畫面惹出熊熊中燒怒火;於是兩道彷彿來自九宵的噬魂劍影即在眨眼間劃破了穹蒼,人叢外圍幾顆湧血似泉的拋飛頭顱更頓令群醜淫燄驟消,不過當諸孽尚瞪大雙目呆視,另一對弧形冷電又把數個同伴齊腰斬斃!

    「媽---媽呀!」險被那漫天血雨及內臟嘩然傾流的恐怖情景嚇破膽,眾人便於驚慌喊叫時挽起底褲開始撞跌奔逃;但如煞星臨凡的躍落劉備哪能再容他們生離,儘管已瞥見未婚妻貂嬋亦從後面趕至,兩團炸碎晶球倏化之銳利芒矢仍無情的朝對方猛烈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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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4 03:59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4 03:59 P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代天譴  戰神誅惡     除隱憂  威名鎮邪

    許多片兀自競相飆灑腦漿之天靈蓋,就這麼猝離了十餘條竄走漢子的頭頂心;而剛剛那兩位交談仁兄及還正趴壓女孩的漢子不曉得是否已驚嚇得魂飛魄散,目前為止竟都仍像泥塑木彫般傻傻的不動------。

    將「墨陽劍」先「鏗」的歸鞘;劉備這時即用另把劍尖殺氣騰騰指向少女身上的巨漢,咬牙切齒的叱喝說:「你---,給我站起來!」

    猛打個哆嗦;那臉龐死灰的漢子才蘶顫顫直著腰欲待求饒,看也不看的劉備早把他一劍洞喉,並將噴血屍身奮力摜向旁邊的聳矗大石!

    跟著來到此處的貂嬋亦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忙解下罩袍披掩女孩半裸的軀體溫柔安撫;劉備接下來又轉往仍呆若木雞的二漢,以蕭煞的神色問道:「兩隻畜牲,你們全是江夏狗雜種張武、陳孫的士兵?」

    「饒命---饒命啊!」和小卒均「咚」聲跪下的領頭大漢已涕淚橫溢著說:「這是他哥倆叫咱做的;我們只不過---只不過奉命而行------」

    連嗓音都跟瞳眸一樣的冰冷,早看見那群伏法敗類藏於坡邊軍服的他又續問道:「張武、陳孫吩咐你們在此和破廟的『收割隊』齊聚嗎?」

    腿膝忍不住顫抖;帶隊漢子見人家這種不怒自威的儀態,便似老鼠遇見貓般恐懼答說:「回---回少俠的話,咱和那幫兄弟是依二位將軍的指示,喬裝成賊---賊寇劫掠往來客商,所得之資就運返駐地跟參與兒郎平分;這名詞則是---則是由他們把兄區星想的。」

    「區星?」愣住的劉備不禁再問:「他老兄的地盤不是在長沙麼?」

    以為此人和那頗有抱負的老大乃舊識,生出一絲契機的帶隊漢忙涎著臉陪笑道:「區老大---區老大要咱在這裡先多攢些闖蕩天下的本錢,等他那邊也招足了人馬,再與張、陳二位拜弟聯絡覆據宛界的鄧茂、程遠志等南撤之黃巾將士分別舉兵,一口氣吃掉江陵郡及襄陽;他說只須有此三城當立腳處,即---即可逐步稱霸整個荊州------」

    「你們這個主意,倒是挺周詳的嘛---」心中儘管微微一驚,劉備卻又不動聲色的套問說:「那支『收割隊』有多少人?什麼時候會抵達廟寺?」

    「這回因要搶奪中山商賈張世平、蘇雙的載鐵隊伍,出任務者共有百餘名;今天正午倘在城郊那座埋伏林子內順利得手的話,約莫亦快到了---」漢子掬心而答的巴結道:「以尊駕此般絕妙武功,若能加入咱推翻暴政的行列,區老大必定破格拔擢,委負重任。」

    忽不帶半分笑意古怪的笑了,歪著脖子注視對方的劉備一雙淡漠眼珠直盯到兩個人心裡瑟瑟發毛;好一會,他才揚起兀滴鮮血的「龍淵劍」劍尖指住帶隊漢問說:「看過這把傢伙沒有?曉得它是什麼來歷嗎?」

    「通體---似秋水泓澈,鑄工細膩卻又---鋒銳堅固,真是兵器中的---極品---」雖不懂人家為何問此,有點筆墨的漢子仍如實以答。

    點點頭像是頗為認同他的中肯答覆,劉備接著又將大拇指朝自己的鼻準一比,續問他說:「那我呢?你們可知道我---,是何方神聖?」

    「您狀似弱冠,但---內外兼修,可稱得上是---英雄出少年;」帶隊漢胡扯了幾句後,已驚覺此人臉色不善,連忙再度的求情道:「尊駕饒命則個!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絕跟我沒一絲干係---;何況您是人中龍鳳,殺了我恐惹汙於閣下的寶---寶刃啊------」

    那另一名囉嘍也哀求說:「對---對極了;你可別濫殺無辜------」

    「無辜?你們幹下此等令人髮指的惡行還敢這般自詡?」從不曾額浮青筋的劉備憤恨道:「我以往職銜叫『討寇樞密使』,現在甫蒙御賜官拜『大將軍』,這把劍便是先帝親贈劉某用來誅滅賊盜之標記;今日既栽在我的手上,還想奢望它讓爾等敗類生離麼?」

    語畢,那兩條呆愣漢子連腳跟都不及挪動,就早給一抹快逾閃雷的劍光削落了腦袋瓜,頸腔的激冒血柱頓時把草地濺成一片腥赤;但劉備盡殲諸醜後卻無丁點得意之情,靠近險些受辱的女孩身旁亦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只囑咐著貂嬋說:「妳護住她慢慢的過來,我先回廟裡照應許楮他們幾個。」

    曉得他顧慮到男女有別,心思縝密的貂嬋也即點頭答說:「你快去吧;我待會順便包幾件這夥賊兵的軍服,省得江夏那邊不認帳------」

    頷首示謝,已收起「龍淵劍」的劉備這時就趕緊再施展提縱術往援破廟;是的,典韋、許褚雖皆具萬夫不當之勇,且對方亦僅止數百走卒而已,但畢竟尚有兩戶家眷需要護衛,他可不容許此刻發生任何枝節變卦,所以回奔之速度居然較適才又更快捷了幾分。

    還沒踏入已置滿座騎和驢馬貨車的廟寺,劉備即聽見迴廊那端真傳出兵器磕截與嘈雜呼喝聲音,知道本領絕不遜於把弟們的典、許二將必有斡旋餘裕,不忙動手的他便先凌空躍上斜塌寺頂俯瞰潛窺;結果這一瞧卻出乎意料之外,因為他已看到包括關平在內的三人非但僅持兵刃於一旁戒護,而且與喬裝眾匪徒廝殺的竟是另兩位陌生舞槍好漢。

    見那對漢子儘管也率得有幾名隨從,然而他們只是保護已獲救的張、蘇二商安全;實際跟假賊兵交鋒的,仍只有這使同一路槍法的雙傑。

    一時想不起兩人是誰的劉備正自愕訝,躲在角落心疼手下死傷慘重的二名頭目卻早沉不住氣了;相互遞個偷襲眼色後,偎於一匹神駿白斑馬的那削瘦漢就先從懷裡掏出了吹箭選瞄其中較年長之悍敵,而他的伴當則已拽拉著裝有鋼珠之彈弓,亦欲對另一個逐漸逼近前方的目標抽冷子。

    「嗖」、「嗖」飛掠的兩支細長箭針與嘯響鐵彈即趁他倆轉頭奮勇殺退了眾囉嘍之際,分別朝其面門、後背的敞露破綻處疾射!

    由於彼此的距離並不算太遠,這三件難防的歹毒暗器莫道二者絕對避無可避,便是猛然察覺的典韋、許褚要躍眾搭救也為時已晚------。

    「兩位兄台留意!」應變極快的關平忙高聲示警,但雙槍客縱已發現那迫在眉睫的危險,卻又如何來得及閃躲那快要沾身之短箭、鋼珠?

    燦爛炫目的黑白刃影就在群豪驚喚聲中,隨著一道猝閃身形既準且快的擊飛暗器;而當眾人再次定睛望去時,劉備卻已兩袖空空的佇立於雙槍客前面,並寒著臉指責偷襲的為首二匪說:「張武、陳孫,爾等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唆使官兵扮賊劫掠百姓、淫擄婦女,江夏郡守劉祥都不曉得的麼?」

    「你他娘是哪處洞裡的王八活烏龜,敢管起老爺的閒事來?」陳孫雖訝異對方的武功表現,不過因己陣仍保有優勢的人數,即渾不知死的嗆道:「莫說小小的江夏,便是荊襄九郡以後亦要聽我哥倆的號令;搶劫兼抓娘們又如何?咱難不成還需向你請示?」

    「各位認了最好,這樣我也甭再另費周章去襄陽理論---」臉罩嚴霜的劉備待確定使槍二傑安然無恙,又沉聲的說:「身為大漢軍旅,違犯禁令、姦淫擄掠及串通賊寇區星、鄧茂、程遠志圖謀造反皆唯一死刑;張武、陳孫!你們是要我動手,抑或自刎以謝罪?」

    抄起大砍斧的陳孫剛想再喝罵些什麼,暗暗打量的張武已猛然伸臂攔住了他,同時欲盤查對方底細的問道:「朋友好俊的快劍、恁俐落的身手;敢問怎生稱呼您?閣下又是從哪兒探悉到區星和鄧茂、程遠志的事?」

    「你還有二十幾個幫凶等候在隔壁的林蔭裡,對不?」劉備面無表情的說:「很遺憾,他們因意圖圍姦並強押婦女,適才已被我當場全數格殺,而帶隊者臨死前更坦述了區星主導此項陰謀叛變;至於我的萬兒嘛---,各位可曾聽過『討寇樞密使』劉某的名頭?」

    「你---你就是『天下第一勇士』的『戰神』---劉備?」張武像吞了顆火炭般驟睜細長雙眼,且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顫問:「你---你人不是還他媽的在北兗---伐賊嗎?怎麼會---怎麼會現身於---咱的襄陽轄境?」

    冷哼了一聲,劉備則臂叉前胸的反問道:「既然都叫我『戰神』了,你又豈不曉得除兗州外,那青、徐、豫三境之黃巾餘黨亦早被劉某悉數平定?孽畜,惡貫滿盈的爾等既四下魚肉鄉梓,我今日即要為荊襄百姓鏟絕此隱禍!」

    再也沒剛剛狡詰鎮靜的當家風範,容色驟變的張武才眨巴三角眼睛正想著該如何逃過這一死劫,卻聽搭檔陳孫竟先口吐白沫的「咕咚」倒下;旁邊那名親隨小頭目見眼珠上翻的他已停止了呼吸,不禁駭叫著:「糟---糟糕,張將軍;二爺給---給活活嚇死了!」

    這一聲驚呼,更使江夏愕視賊眾人心惶惶;張武知道大勢已去,忽藉奮推前方兩名小兵時,將幾支淬毒袖鏢射向丈餘處的劉備,並趁機縱身躍往後頭的雄駿愛駒,橫刀勒馬的動作一氣呵成,顯亦是個練家子。

    在踢翻倒楣的跌奔二卒前,倏映刃芒便把迅至的毒暗器全磕得朝上偏飛;復冷冷一哼的劉備方要追襲遁酋,突然瞧已拍座騎衝出老遠的張武卻慘嚎著摔落馬腹,胸口部位更遭一桿瑩雪長槍捅了個大窟窿!

    沒錯,那順韁牽過敵人的仰嘶白斑馬者,就是趙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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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4 04:15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4 04:15 PM 編輯

第九十四章   議賊患  文武歸心     收黃碩  女傑拜師

    劉備看小師妹不僅已偕太史慈回到破廟來,身邊還跟著貂嬋與重獲生天的少女,心中甚是欣慰;待喝令倚附尾驥的求饒群賊拋下兵刃跪地候縛,即轉頭向兩名使槍英豪揖說:「幸有尊駕仗義相助,備深感大德;恕我孤陋寡聞,未知二位兄台是何處俊彥?」

    「某乃南陽人氏,姓李名嚴字正方---」早欽佩對方劍術到無以復加的雙傑把點鋼槍遞交給隨從,便趕緊回了一禮,稍長的儒雅漢子又指著身旁青年道:「這是嚴在江夏平春縣的族弟李通,字文達;您的武藝果真無敵非凡,我等還需叩謝大將軍的救命之恩呢。」

    搶先阻住了作勢欲拜的兩人;不曉得他們有此淵源的劉備忙謙遜幾句,又問說:「原來是二位李兄,難怪槍法恁的精湛獨步;正方與文達是如何探悉賊眾的劫掠計劃,得以適時截阻匪酋再度為禍客商?」

    「張、陳兩寇利用王叡擴增兵員的時機一混入荊州軍隊,就瞞著太守劉祥及上司黃祖那無謀之輩私結黨羽經常作惡本郡,我在故鄉早想除之而後快了---」李通先不屑一瞄嚇死的陳孫屍身,復恭敬的回答道:「李某前天因拒絕二賊夥同之邀請,明白對方必將殺人以滅口,是夜即奔走南陽告知了兄長此事;還好堂哥尚未出發去四川成都,便陪著我一塊到這裡尋他們的晦氣,恰巧就遇上賊骨頭正擄獲商家來此駐歇。」

    那面相均樸實的張世平、蘇雙此刻也忙過來致謝;劉備現在縱已甭像舊史般要對方再「贈送」鑌鐵及戰駒,仍極禮貌的關切問候,而待安撫完虛驚一場的兩戶家小,他即徵詢二李的意願說:「張武、陳孫雖授首正刑,但宛城的鄧茂、程遠志及長沙區星之隱患猶存;朝廷正需正方和文達這樣的大將,不知兩位可肯暫時屈居於備之帳下?」

    皆因感嘆時運不濟,那具與黃忠不分勝負之能的李嚴方有想遠走川蜀另謀發展之打算,至於李通亦要苦等個好幾年才或許有得遇見幫助曹操的機會;二者聞言大喜過望,忙單膝跪稟道:「我兄弟倆願供大將軍驅策!」

    能與未來肱股之臣李嚴提早碰頭,並收錄這任俠好義且忠勇耿直的李通,有點鬱悶的劉備心情總算開朗了些;他見諸葛家雙姝已接手幫忙照料那位脫險少女,便向正與趙霖牽馬過來的貂嬋道:「那位姑娘若曾言及她的住居處所,待會咱也可先送她回去------」

    貂嬋剛要開口,仍逗留在旁的張世平忽轉頭盯著這高大神駒問說:「咦,它---它難不成就是張武適才所乘坐的那匹座騎?」

    劉備看他眼泛異色,即拱手問道:「張老闆,莫非有什麼不對勁嗎?」

    「此物雖能日行千里,但大將軍最好別再騎乘它---」和夥伴因為亦從事牧馬場的生意,對馬經頗有研究的蘇雙已捻著鬍鬚代答說:「此物其正確名稱叫『馰』、『的顙』或『戴星』,屬於『的盧』的一種,然而像它白額入嘴至齒者則曰『榆雁』,乃奴乘客死、主乘棄市之凶馬;您年輕有為,何必讓一隻終須妨主的無知畜牲斷送了遠大前途?」

    「蘇老闆果真見識卓越,深通這匹牲口的底細---」點點頭的劉備聽完便揖謝道:「兩位請寬懷,備絕無私佔之心;其實當今聖上為了替國家組建一支更龐大而機動精銳的騎兵,早在司隸和並州境郊覓地養殖戰駒,我們平定黃巾賊及西涼叛軍所獲之良馬,例如張角的座騎跟救駕有功的呂溫侯那匹『赤兔』,都已送至產區蓄放配種了。」

    接著他又展露誠摯笑意的說:「天子曾道咱未來面對的敵軍絕不能再似以往僅靠主將逞匹夫之勇,終究得憑藉整伍實力的團體戰方可取得壓倒性勝利;與其只讓幾個將領獨享好馬,不如把這些異品透過改良技術大量殖產,全面提升鐵騎部隊的戰力跟速度。」

    「聖上確是極具遠見,如此一來就無庸擔憂『妨主』之說了---;」蘇雙對此論甚表欽服,而一旁的張世平也由衷讚嘆的道:「聽說咱新天子還是個沒幾歲的少年啊,想不到竟有那麼宏大的抱負及眼光------」

    察顏辨色;劉備清楚他哥倆不僅因懂得煉鐵而在舊史幫結拜兄弟三人打造出曠世神兵,長期奔走塞外與游牧民族買賣馬匹更令兩者擁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即表明延攬的坦問說:「這便講到問題重點了,由於聖上年紀太小,身邊又缺乏那類的馴養人才,能否達成理想目標尚在未知之數;且我朝廷建軍亦需不少鐵器,備觀二公對此均有獨到之技能,倘不棄嫌,某當替各位舉薦於天子左右,未審鈞意若何?」

    或許是因消彌了後漢群雄割據的亂世,已預見可能賺不到什麼戰爭財的他們剛正為此頭疼;張、蘇二人此刻喜出望外,就併肩子拜揖道:「大將軍既有吩咐,草民焉敢不從?何況若能幫天子分勞解憂,乃我等之願也。」

    見這兩個產地直銷商答應加入,想創立夢幻騎兵隊伍的劉備也心中稍寧;沒錯,只要能排除軍馬和鑄鐵提供的技術面困難,他破解未來成吉思汗「曼古歹」戰法即又多出數分把握了,那對抵制蠻族侵略可有莫大的影響力,再加上逐具規模的精良水師,甚至還能決定以後世界的主導權。

    耐心等候的貂嬋待郎君談妥了正事,這才偕他一齊走向情緒已漸平靜的女孩;劉備曉得對方大概不曾和未婚妻透露真實身份,便彎腰向那少女婉言問說:「姑娘,您府上何處?我們直接護送妳返回好嗎?」

    「不,我不要回家;」豈料眉目如畫的她卻搖頭道:「爹因不喜歡我成天膩在實驗器材堆裡,碩兒方負氣跑到那片林子內去尋覓製作半成品的可用竹枝;但匆匆離開時因忘了拿遮掩外貌的面具,又碰上該死的狗官兵,此番回去準遭爹爹打斷了雙腳不可------」

    聽她已無意間把名字說溜了嘴,腦袋裡靈光一閃的劉備忍不住追問著:「碩兒姑娘,妳---是不是姓黃,別字月英?令尊乃沔南的承彥先生?」

    驚訝的「咦」聲輕呼,比身側孔明歲數稍長些的黃碩不禁歪著秀臉反問說:「大將軍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您與家嚴是舊識的老朋友麼?」

    換他搖搖頭;劉備從史書記載中看得出眼前這將成為諸葛亮妻室的女孩,對機械發明能力絕不遜於那尚未投胎的馬均,如今偶遇是自己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心情激盪之餘就脫口道:「不,在下僅仰慕承彥先生已久,恨無緣結交耳;姑娘名諱是聽友人說的------」

    黃碩雖覺得有些訥悶,然而明白由於父親乃荊襄甚至江淮學界交遊廣闊的儒者,人家或許真是因此清楚她的姓名亦未可知;所以沉吟片刻後,這有個不甚相符小名的妮子忽嘆著氣說:「應該是我爹會跟您講『相見恨晚』才對,大將軍位居顯宦且統領數十萬雄兵,又身懷無敵天下的精湛武技,卻能行俠仗義並儒雅謙恭,比我那些在襄陽城裡的舅舅們,及當江夏水師督軍的堂叔強多了;你們若可以早點認識交往,小女子只須得您傳授一點皮毛,我今天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啦------」

    「這還不簡單嗎?他正站在妳的面前,碩兒姑娘倘有此意,何不直接央求大將軍收妳入門?」仍在旁照顧她的諸葛虹笑著道:「像我家的『智多星』亦是景仰其絕學,此刻也已如願成為大將軍門下的徒兒了。」

    睜大圓滾滾的可愛雙眼,望向孔明的她忙問說:「是真的嗎?」

    兀抱幼弟的孔明微笑頷首,接著即甚有感觸的歎道:「咱既身處亂世,若不習練些保護自己的功夫,遇險時有再多的才華都派不上用場。」

    不由自主流露豔羨的神情,乍萌希望的黃碩便轉頭去看那位救命恩公,並怯生生的問說:「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當您的弟子?」

    正中下懷的劉備哪肯錯失網羅良機,不過他表面上可裝作極猶豫的道:「備求之不得;但承彥先生那邊---,咱倒須想個辦法說服令尊。」

    說完,警覺性高的他已比眾人早聽出廟外有串倉促步履聲響;大夥順著劉備目光瞧去,不久果見一名四旬文士焦急踉蹌踏入廊內,慌張眼神像要在人群裡尋找誰似的------。

    「爹!」黃碩一看到文士先喜極而呼,同時更馬上躍起的奔往他懷中。

    「阿醜,妳---妳沒事就好---」此一享譽襄南的儒者眼眶泛淚輕撫著愛女背心,半響後才如釋負重的憐惜說:「以後千萬不可以再嚇爹了;我只有妳這一條命根子,若發生什麼閃失意外,妳叫爹將來怎麼活下去?」

    始終默不作聲的太史慈即趁此空檔,上前向那一旁等候的劉備躬身道:「啟稟主公,您交代憩宿的客棧均已訂妥房間了,隨時都可入住。」

    「辛苦你啦,子義---」劉備拍了拍這年輕臂助的肩膀,又立刻壓低嗓音的悄聲囑咐說:「待會咱進城把眾家眷一安頓妥,再勞煩你和子凰陪我走一趟刺史府;我們去跟王叡那腦袋委實糊塗的昏頭老兒算算帳。」

    這時,已略知其中經過的黃承彥便牽著女兒到他面前致謝道:「若非大將軍出手解圍,則小女休矣,承彥甚是感激您的恩情;黃某聽說尊駕有意收她為徒,那有什麼不好開口的?能拜在您門下,可是她上輩子修來的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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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4 04:22 P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4 04:23 PM 編輯

第九十五章   責州牧  威攝公堂     奇少年  槍鬥狼刀

    「令璦資質聰慧,備有此門生亦屬難得福氣,且未來社稷的進步繁榮與否,說不定還須多多倚仗她的機關巧藝呢;」也想打他歪腦筋的劉備先客套了兩句,忽話鋒一轉試探的問:「其實依先生之博學多才,何苦屈居在荒野山林間?漢室甫避開一場崩危之禍,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公倘有心入仕,朝廷無異於是增加一擎天巨柱------」

    是的,以黃承彥足任州牧之政治才能,為何甘願選擇歸隱生涯就此埋沒自己?追根究底還不是對桓、靈二帝的狗屁倒灶及閹佞橫行失望到極點,於是長嘆了一聲,他即沉重的喟然說:「先前施政者不卹百姓苦難,又聽信饞宦屠錮忠義之輩,賣爵私歛導致禽獸食祿、民不聊生;我既無回天之法,只好任憑蹉跎白首,遁隱鄉間以明哲保身了。」

    「現在呢?」劉備展露誠摯笑意的道:「當朝天子雖還年幼,但一上位便大刀闊斧肅清奸邪,積極著手根絕引發弊端的貪腐吏治;幾位託辭之清流如蔡伯喈及備的授藝恩師康城先生,均已奉召回京復官佐政,我此刻亦欲整頓荊州軍紀,公可願鼎力相助?」

    終於忍不住心動了;的確,擺脫歷史陰影並將年號改為「彰武」的少帝雖就任才短短數月辰光,然而不僅剛徹底解決了宦侍與外戚的長久危害,同時還以身作則的大力推倡儉樸政令,率先砍掉了自己平常開銷預算的三分之二,更命王允為「監國按察使」嚴懲大小的索貪官員,革新氣象使先前辭官潛走的楊彪、鄭泰、荀爽均陸續重返原職,所以本有滿腔抱負的黃承彥待沉吟了一會,即向言詞懇切的劉備拱手說:「承蒙大將軍不棄,黃某願供朝廷驅策,以效犬馬之勞。」

    等成功邀他入夥,劉備便轉頭對地下一干受縛的賊兵喝道:「不想死的就全給我起來;荊州城內若有一句話不老實,我當場活剮了你們!」

*          *   *

    聽完由李嚴、李通暨門人押解來的百餘名俘虜招認口供,在大廳下首陪同旁審的王叡不禁全傻眼了;居中而坐的劉備先目視這施政期間尚無太大惡跡之州牧,才緩緩的問說:「王刺使,如今你可知罪?」

    慌忙離座並「咚」聲跪地,王叡蘶顫顫發抖道:「卑---卑職不曉得黃祖那廝---竟膽敢任用張武、陳孫二賊,請---大將軍明察------」

    「這是什麼渾話?水師守將擢升幹部的命令,你身為州牧都不必蓋印簽字的?」存心嚇唬以讓他有所警惕,劉備站起身鐵青著臉說:「好!即使先不算你輕忽江夏軍紀散漫的責任,那宛縣悄悄進駐了幾萬名黃巾餘黨閣下又怎解釋?有你這樣當刺使的麼?」

    見誠惶誠恐的上司低著脖頸被罵到狗血淋頭,久任別駕且與玄德輩屬同宗的劉先忍不住跳出來護主道:「大將軍請息雷霆之怒;咱王大人對匪酋鄧茂和程遠志的行蹤絕非毫無知悉,均因本州才剛彌平了長沙前太守張羨謀叛之兵變,日前又為資助左、右兩位中郎將征討穎川侵掠的賊軍,籌措糧餉之餘委實無暇再顧及二寇竊奪尚乏人守禦的南陽各縣,加上武陵曹寅因怨懟拒不配合,我主只好先暫時按兵不動。」

    一旁的治中鄧義也忙著打圓場緩頰說:「是啊;王大人為了要收復宛城失地,方託付左近的江夏劉太守代募兵員,哪知道和區星同謀的張、陳二賊會藉機混進黃祖部曲,此事還請您高懸明鏡,務必恕罪則個------」

    因瞭解荊襄正規軍除水師之外實無較強的勁旅,不過是找個理由發作的劉備亦打算趁此下梯階,便抓住了機會道:「鄧茂和程遠志那票流寇應是我踏平鉅鹿前赴召的參戰隊伍之一,當時冀州牧王芬雖於不久後遇害,他們卻也遭咱立刻平亂的上黨官兵阻隔在南並竄據宛城,這一點我倒不怪王刺使;然而轄境中有那區星賊患勾結將士你兀矇懂不察,縱沒包庇之嫌,畢竟難辭督導不周的責任,對不?」

    「下官---下官知錯了---」心驚膽跳的王叡仍仆俯著說。

    「通耀先起身吧;」在廳上空闊處來回踱思了片刻,劉備接著又續問:「劉祥與黃祖那兩個糊塗傢伙什麼時候可以到此?」

    王叡忙哈著腰恭敬的回覆:「快馬加鞭,約莫---明日中午就能抵達。」

    冷冷一哼,儘管曉得現今江夏太守有個名叫劉巴卻十分討厭自己的兒子,用人惟才的劉備斟酌半響後還是裁定說:「你們三人若依大漢懲治律例---,原都該撤職交查,解入囚車赴京候審;但姑念爾等非出本願,且適逢朝廷急需復甦建設,均暫時留任察看,全減俸三成一年以儆效尤,若有再犯者二罪併訴絕不輕饒,王刺使可心服口服?」

    「多謝大將軍---高抬---高抬貴手;」捏一把冷汗的王叡趕緊揖拜道:「某在此亦代表劉太守及黃督軍,向大人致上萬分謝意------」

    「別太過高興,閣下與武陵曹寅的樑子倘不化開,我保證你這個位置也甭想坐得安穩;別以為每個人都像長沙作亂的張羨一樣容易對付---」劉備深沉望著提早彌平叛變的對方,又說:「且莫和此人再起衝突,等我長沙正事一辦完,會另設法幫你們調解。」

    語畢,他復把目光移至到劉先的臉上道:「至於劉別駕,您既身為荊州幕僚之首席,理應輔佐刺使分擔大小州務;如今境內發生匪徒勾串軍隊意欲謀反之事,相信始宗責無旁貸,亦難辭其究吧?」

    慚愧的低著頸項,內心忐忑的劉先額鬢涔冒著冷汗說:「卑職---卑職確有未盡之責,大將軍教訓得是;某---願領怠忽罪罰。」

    很滿意的微微頷首,切進主題的劉備即順勢安排道:「南陽郡久經戰亂,現在又飽受蛾賊虐躪,你便去遞補此地的太守遺缺,替我把郡轄各縣重新整頓以將功贖罪吧;荊州別駕一職,我另請黃承彥先生來接任。」

    廳裡眾人無不臉色詫異,心想對方的面子果然夠大,竟請得動那向以高風傲骨著稱且頗鄙視族弟黃祖的沔南文士來做官,一時間堂上均鴉雀無聲;而劉先則是暗暗喜慰,因這南陽目前雖暫離荊襄的控制,不過終究是個地方首長的實際缺額,比起那沒行政權的幕僚長可要更加威風,何況有「戰神」在此賊兵指日必敗,這道懲誡令等於是巧變名目的獎賞,感激萬分的他忍不住就叩謝說:「劉某謹遵大將軍諭令!」

    「公既肯去補替那南陽郡守,可需得多帶一點能幹之部屬,荊州城也要補充些施政團隊的成員---」見他意會欣從,劉備索性掏出一份名單再道:「這冊子裡所載列的對象即託各位費心尋訪了;上面皆有他們的別字、籍貫和大概的年紀,找到後先予以妥善安置,武將則可逕行授階練兵,等我返回時會重行分派,協助征討宛境眾賊。」

    恭敬的接過單冊,王叡陪笑著說:「您寬懷,一切交由下官處理。」

    等叮囑完細節並輾轉探知任職主簿的諸葛玄正出使洛陽去繳歲貢,轉頭瞧向俘虜的劉備又動側隱之心道:「若肅清那幫附匪兵丁,便拉他們去屯田拓荒;咱日後還需大量民工伕役來建設有待復甦的中原,就此殺了未免太過可惜,勞動個十年再放其歸鄉吧。」

*          *   *

    在客棧和大夥耐心等候音訊的黃承彥,一聽人家竟空降自己為荊州別駕如此重要之職缺,心想這倒能一展施政專才與恩澤佈民的長久理想,即欣然答允翌日赴任;而劉備於隔日臨行時又託他打探亦從穎川來襄陽定居的「水鏡先生」司馬徽及龐統、徐庶之下落,並留下李嚴、李通二兄弟保護其安全後,便領原班人馬及新收女徒黃碩繼續朝長沙方向兼程趕道,希望能早一點和父親、小周瑜跟眾把弟等人會晤。

    也不過才剛步出城郊地界,忽見後方一小撥輕騎正朝他們策鞭追馳,為首那人更高聲疾呼的問道:「前面可是劉大將軍麼?且等我一等!」

    群豪多屬萬夫莫敵之能手,自無懼這區區的幾名騎士,好奇之餘皆掉轉了馬頸注視來者;關平瞧那領頭者是一位和己歲數相仿的持槍少年,又惱他舉止莽撞,就拍馬上前喝問:「你是誰?敢擅阻將軍虎駕?」

    或許是均有小孩子不甘示弱的毛病;少年乍聽對方言語無禮,忍不住大剌剌回嗆的反問說:「怪了,某找大將軍與汝何干?你又是何人?」

    「大膽鼠輩!光天化日下居然敢率眾追截車仗,爾等非奸即盜---」舉起家傳的「狼刀」指往這冒失傢伙,怒火中燒的關平乾脆直接叫陣大喝:「想知道我是誰亦無甚難處,待你贏了小爺便能得到答案!」

    聽罷不禁來了興緻;那位精力旺盛的少年再顧不得此行用意,只喊了聲「好!」就把槍桿一橫,驟挾馬腹的疾朝對方殺至!

    早由長子扶著從蓬車探出頭的關定本待喝退麼兒,已挨近身旁的劉備忽對他搖了搖手;於是,大夥視線即隨著主公望向開戰的二少。

    在尚未罹患難醫咳症時,關平的武藝刀法全是由老父親自調教,單刀路數雖無演義中收他為子的關羽所傳授招式恁般威猛,卻也十分凌厲且攻守有度;而陌生少年則舞槍成圓,砸擊範圍內盡是令人眼花繚亂的點點爍光!

    這樣的功夫在幾位行家看來當然是未臻頂尖水準,但兩個男孩小小年紀竟已具有如此火候確實算極為難得;尤其那儀表堂堂的不知名少年槍招更是狠穩兼具,佔住了「寸長寸強」的便宜中,已逐漸加重了出槍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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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8 03:07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8 03:07 AM 編輯

第九十六章   誡二將  德服寇封     覓神醫  喜逢童淵

    見刀勢仍綿密有餘的關平暫無落敗之象,觀察良久的劉備就悄問諸將道:「恕劉某孤陋寡聞---,各位可否看得出此人的武功派別?」

    包括典韋、許褚、趙霖、太史慈在內,群豪無不面面相覷;倒是擔心兒子安危而下車旁觀的關老爹因曾遍遊四方,較眾人有更豐富之閱歷,瞇眼細瞧少年擊刺的走向後即說:「中原槍法大開大闔者,以兗北『哪吒門』及江陵郡的『鐵龍幫』著稱,山越部落流傳前太守陳夤自創的『軍鎚槊』亦具這一特點,然而那位小兄弟招數裡猶挾帶『布棍』的陰柔力道;據我所知---,荊襄地面僅『文家槍』有此巧術。」

    心中一凜,劉備不禁脫口問:「他莫非是文聘的門人或子姪輩?」

    關定尚未及回答,驟聽戰圈內你來我往的廝殺似已到了白熱化程度;原來關平因久鬥不勝,且被對方頗強膂力震得手腕微酸,情急之下竟趁這槍桿迴斂空檔沉不住氣的欺近敵側,打算施展父親傳授的絕技「狼刀屠虎」,要一舉破除敵槍可繞砸的攻擊威脅------。

    大夥雙眸一花,只見猝然彎腰的關平已藉雙騎錯身那刻,將幻化成一團白光的冷冽刀鋒像雪崩般迅疾推至這人眉心!

    「危險,快退!」驚覺不妙的關定忙出言提醒次子;但為時已晚,陌生少年在厲聲大喝下,返轉槍尖竟詭異的穿越刃芒直指關平咽喉!

    兩抹彷彿來自九宵外的燦雷紫電,便在這間不容髮的瞬息切入二者刃影中,「噹」、「噹」連響之餘更直接把他們的兵器絞磕揚拋。

    曾目睹過他神妙快劍的關平反應還算能維持正常,改閃為撤的卸勁之際,索性順勢旋蹬的躍離馬鞍聚氣以待;那嚇一大跳的啣追客可就狼狽得多啦,遭仰立驚嘶的座騎一掀,居然整個人倒栽蔥的翻身落地------。

    眼看應變不及的少年勢必將重創頸椎要害,一股渾厚但柔和的力道這時忽於對方腦袋沾土前穩穩托住其腰臀,使他得以藉此足點地面的重行騰躍;而少年一站直了軀體,卻目瞪口呆愣視那劍已歸鞘的劉備。

    「小兄弟好俊的身手---」劉備先確認了關平無恙,隨即向對方親切一揖的問:「閣下既遠道來尋,想必有所指教;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您便是劉大將軍麼?難怪一招就能化解我這苦練多日的『纏絲碎鼎槍』---」似大夢初醒,回過神的少年趕緊回禮答說:「我姓寇名封字公仲,乃本州南郡枝江人氏,今和叔父劉泌定居於樊縣,並在襄陽跟文護衛學槍法武藝;昨晚他提及大人曾親臨州府,小子因仰慕尊駕許久,得知您匆匆離開,故而厚顏尾隨,乞請將軍收錄麾下聽調。」

    暗自打了個突,不動聲色的劉備心想原來你做事恁般欠考慮,無怪乎我那二拜弟會苦苦等不到救兵而命喪江東;當然啦,他絕不因對方樣子長得好看重蹈萌生納為螟蛉的舊史覆轍,沉吟半響即調侃著此人道:「公仲有這份報國意念,備甚欣喜;但我一些大將若常與你如此切磋而出了什麼差池,以後劉某要找誰幫我領軍作戰殺敵呢?」

    額鬢不禁涔冒著冷汗;再沒機會改姓劉的寇封明白他是在影射自己任性之舉止,便下跪的說:「我知道錯啦,還望大將軍及那位使刀的兄台能包涵恕宥;只要您肯讓我隨侍於側,某願向他叩頭賠罪!」

    語畢,寇封真朝一旁適才交鋒的勁敵轉身就拜;衷心佩服對方了得的關平見他態度甚為誠懇,趕緊也跟著跪地磕回禮數的道:「寇兄切莫如此;小弟剛剛委實亦有不是之處,你這樣子可太折煞關平了------」

    劉備看那頗為勇武的寇封投效意堅定,關平更能以此為誡,即攙二小將起身的說:「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吧;你們未來都是我陣營裡的重要骨幹,須隨時有一顆保持冷靜的頭腦,要不然容易命喪敵刃便罷了,還會因一己衝動導致手下或友軍無謂的傷亡犧牲。」

    個性沉穩的關平忙抱拳稱諾;而寇封聽出人家雖帶責備用語,然而顯已把他視做部屬,不禁顫聲問:「您---您意思是---肯收我了嗎?」

    微笑點了點頭;認為此人極具潛力的劉備覺得他若僅成為單純將領,或許會有更寬闊的發展空間,就溫言勉勵的笑道:「朝廷儘管日前才剛避開了一場血腥政爭,然而四方賊患尚未剪除,天子仍須熱忱志士傾力匡佐;且咱接著還可能要面對那更頑強的未知外敵,公仲既有此忠君愛國之心,我歡迎都來不及了,哪裡會捨得拒絕?」

    又一次揖謝人家的拔擢之德,喜不自勝的寇封這時即轉過身去對眾衛卒說:「麻煩各位回城代某向叔父及文大哥稟報一聲,我已經追隨到劉大將軍啦;等我闖出了一番名堂,再報答他倆的養育和教導恩情。」

    待騎衛們均離開,那亦差不多歲數的趙霖忽瞥問著「新夥伴」道:「你倒挺光棍落檻的嘛,竟這麼單槍匹馬的便隨咱們一塊走喔?」

    「不然咧,莫非還需攜著鍋碗瓢盆、捲舖蓋再巴巴的跟來麼?」寇封一挑眉稍瀟灑的答說:「男子漢既有志創建功勳,就要把個人的物慾降到最低限度;上陣之際若仍兀自貪戀於安逸,不如乾脆回家享清福算啦------」

    忍不住「噗嗤」一笑;趙霖瞧長相挺性格的他言談風趣,即又試探著問:「那往後立下了軍功呢?難不成你還是這般的無牽無掛?」

    「我是站起一個人,躺下一堆墳,東西是帶越少越方便---」尚不知她底細的寇封坦率道:「身外之物太多,只會讓我分心喪志;何況那賊崽暗青子總會先瞄準顯眼主兒,沒交鋒就當了血淋淋『刺蝟』,豈不冤枉得緊?」

    連劉備都讓他逗笑了;益發深信寇封倘不再做地位尷尬的政治犧牲品,其純樸本質終將使他擁有揮灑能力的舞台,至少這小鬼無須因礙於主公義子名份,而彎不下腰身向諸將請教應可更精湛之槍藝。

    於是眾人在說說笑笑間,即再續朝長沙的方向前進------。

*          *   *

    原本以為區星會在那處落腳地興風作浪,但提高警覺心的劉備不僅沿途未曾看到什麼強盜山寇,便是無賴宵小也沒發現幾個;大夥皆道是張太守治理得當的緣故,方令長沙附近賊黨毫無為害百姓的機會。

    因非屬官場的制式訪察,他就不經郡衙的差役通知,引著眾人逕往太守官邸來尋這位傳說中的「醫聖」;不料應門者,竟是父親童淵。

    「爹,霖兒好想你呀------」莫瞧趙霖廝殺之際那副剽悍的樣子,此時抱著師父撒嬌可跟一般小女孩沒啥分別;劉備等向父親介紹完隊伍裡的成員,即訥悶問說:「為何是爹爹親自開門?張太守府上都沒家丁的麼?難道是替黃旭兄弟診療的事情出了意外?」

    「你這鬼靈精,一碰頭便劈哩叭啦的丟一大串問題給我,你是存心要來欺負老傢伙的嗎?」先古怪瞪了愛兒一眼,神色悠哉的童淵才回答道:「漢升的公子復原得很順利,仲景先生因率黃將軍和你三個把弟、小公瑾去了議事堂,並吩咐管家張羅逐匪將士的犒賞酒肉,我就跟華神醫留下來照看承壽姪兒;臭小子,還有沒有其它的疑問?」

    尷尬的劉備不禁咧嘴一笑;反而是貂嬋趕緊替夫君緩頰的問:「逐匪?爹是說張太守亦曾領兵抵抗山寇?對象可是個名叫區星的惡賊?」

    同樣是一堆問題,童淵對準媳婦卻客氣多啦;只聽他語氣和悅的回答:「確實是區星那批賊黨,看來你們也已知道他為禍荊襄的野心了;幸好這段期間咱都在此暫住,才沒讓他行刺太守的襲據謀劃得逞。」

    見劉備那副欲問又止的心急表情,難得開兒子玩笑的他又故意吊胃口道:「你是愈來愈不像樣了,哪有叫賓客一直杵在大門外吹風枯候之理?這地方亦非談話的處所,我們還是請大夥先進屋裡再聊吧。」

    用力拍了一下額頭,回過神的劉備忙引兩戶家眷入廳;而吩咐趙霖、貂嬋二女代為烹煮晚餐的童淵即趁獨處時,悄悄的讚許他說:「協助辯兒入宮繼位跟擺平西涼軍的事幹得確實不賴喔,你好像還幫了張鏽那小屁孩一把是不?嗯,平撫兗、青、豫三州黃巾餘孽的速度也比舊史快得很---;我本以為要到富春方能見著你,不料你會先尋至長沙,更把諸葛亮、黃月英、關平跟差點隨你姓的寇封全一齊帶了來。」

    「爸,您過獎了---」見四下無人,劉備亦恢復往日的口語道:「我只是稍微走運點,才得以藉胡車兒的鐵鎚救了張師兄;至於孔明這些小朋友更全是因緣巧合,若非託言請張、華二聖手替他與坦之的父親治病,否則能不能將他們納為己用,可還真是個未知數。」

    聽他簡略陳述了誅滅封諝、董卓二賊及聯絡賈詡使計彌叛的過程,童淵已滿意的頷首說:「辯兒那孩子倒是挺爭氣的,能於危亂之際做出正確的選擇,果然沒令大夥失望;諸葛珪與關定兩位老弟的情況我剛才有稍微注意了一下,他倆的病徵應不算太棘手,咱現在便找華神醫商量去。」

    細想這也是他們來此之主要目的,所以點點頭的劉備就把封諝揭開贏政謎團那番話暫時吞回了肚子中,趕緊跟著爸爸來到內廳的一間臥房,並與華陀及免於早夭但仍極虛弱的昏睡黃旭碰上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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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8 03:19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8 03:22 AM 編輯

第九十七章   施巧謀  周瑜揪奸     露破綻  楊齡中計

    頭一遭看見老將黃忠幸運存活的十三歲獨生愛兒,劉備即感覺這少年雖讓怪病折騰得憔悴不已,但因自幼隨父親習武,身體可遠比同齡的小孩更魁梧高碩;而剛收拾好助診器具的華陀一等黃旭睡熟,亦便立刻與他們倆往赴大廳中去檢視諸葛珪、關定的症狀。

    「請在座諸君寬懷,兩位老弟台的病情都不礙事---」華陀替二人初步把了會脈象,就安撫家眷及眾人道:「君貢先生是因操煩過度且積鬱日久,才導致心脾主絡受損,然而那團纏結胸口的瘀傷最近已逐漸自癒,我再開幾副藥劑調養數月即可;伯修先生則是感染交州深山附近的瘴疫,恰巧仲景甫完成的『傷寒卒病論』著作裡有專治咳疾之法,我也留存了幾顆紓解病症的『靜神丹』,當能一舉根除體內的特種異毒。」

    兩家的眷屬聽罷無不雀躍欣喜,諸葛珪、關定更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頭;這時郡守張機亦剛領著諸將和周瑜返回,由於他及黃忠分別是未婚妻糜萱和小師妹的義父,身為上司的劉備便執晚輩之禮相見後,方與三名拜弟還有二徒兒把晤歡敘,並再度介紹廳堂的入夥新成員給彼此認識。

    趙霖見意中人也比照岳丈禮數向乾爹問候,內心自有說不出的甜蜜喜悅,等他們客套完就拉義父的手去探望睽違小師弟;而年歲相若卻已變同門的公瑾、孔明豈止未擦爆「既生瑜,何生亮」之歷史火花,且還因為言語投機,成了一對無所不談的莫逆之交。
太史慈則悄望那漸走漸遠的趙霖背影怔怔發呆------。

    「礙於朝廷體制,老夫仍舊尊呼您的職稱吧---」已略知曉諸葛珪、關定情況的張機即藉這事由趁勢說:「長沙目前的潛伏危險,童老師應該曾略加提起了對不?那區星賊徒為逞野心,居然在嶽麓山寨聚眾陰謀造反,想殺害郡守奪城自立;不過現在既有大將軍親臨指揮,下官除可把圍剿重任卸肩外,亦能專注醫治幾位患者的疾病了。」

    「能為先生分憂解勞,實乃晚輩的榮幸;」明白率兵作戰終非此君所擅長,劉備謙遜過後便也不再推辭的說:「家父雖言及此賊膽大包天,但備尚不知對方勢力佈署與營盤虛實,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喚隨從將遞至的一大張皮革地圖攤平在桌几上,張機朝長沙以東的方向劃著道:「這廝縱然處心積慮已久,募集的萬餘人馬卻是最近才至嶽麓山隱匿;亦是下官庸碌無能,赴任至今都不曉得他們的存在,若非令尊及各位將軍正好駐留於此,張某早化為異物。」

    回想遇刺經歷,猶有餘悸的他又說:「倘依上次生擒者死前的供詞與子龍、公瑾實地探察結果來看,那支賊軍確是蟻聚於山腰『瓦缽坑』一帶,且哨防警戒的佈置頗為森嚴;儘管此處也有兩萬官兵可調動,然而要怎攻破匪窟,張某卻不敢就此妄下決定------」

    不禁瞧了趙雲及周瑜一眼,猜對方因張武、陳孫伏誅而提前發難的劉備即問道:「子龍、公瑾,二位既曾親入虎穴,對此舉有何想法?」

    「匪酋區星搭建的防禦基礎與『黑山寨』相似,亦覷準並充分運用了急切難攻之地形險峻優點;」藝高人膽大的趙雲謹慎分析說:「除非有內應,否則僅能採取傳統多面包抄的圍堵法子強行上山。」

    武功見識皆大幅長進的周瑜先沉吟片刻,才接著道:「師叔所言極是,此賊頗具佈軍概念,竟也懂得寨分三營以成呼應救援的犄角戰術;只是想強行攻入這『瓦缽坑』,單憑本處兵馬恐力有不怠------」

    知道他講的全是實情,長沙守軍終究非嫡系的「兩棲特戰隊」擅於林地肉搏,負責抵抗賊襲的防務還算勉強,但若要把一萬多個賊兵圈殲於山野卻不過徒增傷亡而已;當然,現在繞回去並州調甘寧那彪精銳是時不我予了,所以聽出他語帶保留,劉備便笑著問:「然則,依你之見?」

    「顯有細作引路的群賊前幾日雖未得手,但想必亦探知了郡中官兵人數多寡---」周瑜一邊盯著圖表,一邊籌思的說:「既如此,咱何不利用這上天賜贈之機會,送個內線誘區星率傾巢之眾下山來攻長沙城?」

    「你意思是---,要使『詐降』計策嗎?」眼睛一亮的劉備回憶他火燒赤壁的手段,就順其話尾問道:「可是咱們的陣營裡,有合適對象否?」

    俊目忽望向那個剛遞羊皮地圖給張機的親隨將領,信心十足的周瑜頷首著說:「張太守麾下『管軍校尉』忠廣公智勇雙全,足堪擔此大任。」

    瞧大夥全朝自己注視,強做鎮定的楊齡即使不畏懼,總是心存納悶;但他仍上步對這先前仗著指揮若定而營救張機的小神童抱拳道:「軍師欲用在下,楊某為了滿郡百姓也誓死完成任務;不過此間諸位機智武藝皆遠勝於齡,何以斷言某必令群賊中計?」

    「公無須謙遜,原因無它---」周瑜微笑的緩緩向他解釋說:「將軍奉調長沙的辰光尚比太守資深,且那晚又恰巧輪值城防;咱倘於大人偏愛新進這方面下點功夫,藉口失職重責於公,那他們便極可能會上鉤。」

    「先生之論甚善;」聞言大喜的張機就再問這心腹助手道:「若能搗滅匪窟實乃首功一件,忠廣可敢替本處軍民冒此大險嗎?」

    躬身唱諾畢,楊齡裝成義無反顧的說:「末將雖願往走一遭,臨行前卻最好帶點東西以為憑據;否則區星多疑詭詐,焉肯輕信?」

    把黃蓋那條「苦肉計」提早數年搬弄的周瑜即又笑著說:「此事易爾;難得將軍具有誘敵的膽識,來日你我何妨便在大堂中演齣戲給這邊的細作們瞧瞧?那廝一驗明公背負受罰之棒瘡,絕不致另生疑慮------」

    倒吸了口涼氣,本想套問借居太守府一干人王底細的楊齡見弄巧成拙,亦只能硬著頭皮連連稱是;劉備等他退出了廳門,就皺起眉心的悄問孔明道:「你覺得咧?計策會不會太過順利了點?」

    見周瑜正豎起了耳朵在偷偷側聽,年少心性的諸葛亮即故意說:「不會啊,公瑾一石二鳥的『反肅』計使得很滑溜,頂多是嚇唬對方的這一環略顯陰損了些;他若有問師父,您道亮也多所埋怨好了------」

    「哈,你果真在取笑我---」憋不住的周瑜未待詫異眾人相詢,已理直氣壯的道:「那傢伙吃裡扒外,我整整他又有何不可?」

    群英不禁訝異對望著;隔了良久,轉過彎來的劉備方問:「搞了半天,你們師兄弟倆早知悉楊齡有問題啦?別賣關子了,我等願聞其詳。」

    調皮的吐吐舌尖,童心猶重的他便逕自揭曉答案說:「要識破此君委實甚易;各位請仔細想想,一個身繫郡轄治安重任的管軍校尉莫道賊襲時應變居然慢得恁般離譜,以其經驗又怎可能發生擄囚尋短致死的古怪,且讓招明入山暗語的口供無故遭受損毀?然而我是暗中觀察了數日始釐清了這些疑竇,哪比得上孔明一眼就看清楚透徹。」

    「你別瞎捧小弟---」諸葛亮忙搖著手道:「亮亦是瞧並不機靈的他剛爽快允諾,竟毫無局外人該有的那種遲鈍,心中才犯嘀咕。」

    兩人一番對話只聽得大夥瞠目結舌;但張機因老成持重,這時難免猶豫的復問說:「萬一---呃,我是指萬一咱冤枉了他,那怎麼辦?」

    「這件事簡單得很!」周瑜成竹在胸的低聲說:「以常理推斷,那壓根忠貞報國的楊將軍倘真心依計而行,出發前必對城裡另增派人員陪同隨往『瓦缽坑』不置意見;反之的話,咱們也可如此如此------」

    本一旁閒坐的諸葛亮聞言後,不禁笑罵著道:「缺德鬼;頭一天做我師兄,你怎把亮即給推上了火線?但你這步棋,倒也無啥破綻。」

*          *   *

    結果,自討苦吃挨軍棍的楊齡於當晚得悉太守要在親信間安插密探,臉上表情自是無比精彩;他眨巴了幾下三角眼,便在臥床忍痛佯諫說:「啟稟主公、軍師,某此去嶽麓山乃九死一生,那些菜鳥全無共處默契;送掉性命不打緊,壞了各位計謀豈不糟糕?」

    與心下黯然的張機快速交換著眼神,早就預擬腹案的周瑜更假惺惺道:「楊將軍確實是公忠體國,未慮個人生死,先憂除賊大計,叫某十分敬佩;不過您卻甭須掛懷,他們僅單止負責傳達消息,無礙尊駕正事。」

    「公瑾顧慮得對極,忠廣此舉關係著全郡生靈的興亡,咱們務必要審慎因應---」張機這時候亦照排練好的台詞勸說:「那幾名死士均為老夫門生薦送之護衛,絕不敢有誤將軍為民除暴的既定策劃;而且為使狡猾的區星加倍信任忠廣投靠之念,我們特地請來軍師的同門諸葛先生替您傳達降書,儘量減少他因狐疑導致危害尊駕的可能。」

    見兩人語氣堅定,楊齡當然也不敢續持反對意見,按範本匆匆寫完手紮即交付趕著離開的對方,並盤算至山寨時怎誅滅府衙所派遣的隨隊探卒;然而令他料想不到的是,被白打一頓的自己不僅再無機會復進『瓦缽坑』,此刻起便是長沙郡亦走不出去了------。

    沒錯,掐準了區星根本不會相信暗通款曲的楊齡會遞什麼無聊「降書」,周瑜一回郡府就仿造筆跡另寫了封約定配合的私函,讓假冒他異姓外甥的孔明領著太史慈連夜來騙嶽麓山寇大肆發兵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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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18 03:35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18 03:36 A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遞險訊  壯士報恩     行逆舉  二賊隕命

    由於剛接獲楊齡慘挨棍責的線報,又見這打著正確「切口」的自家晚輩一一畫明了長沙守軍部署位置,多遍試探無誤的區星其實早已蠢蠢欲動;待召諸將商議後,即對孔明道:「賢姪放心,你舅舅和咱交情匪淺,他既約三日後的二更點火為號,區某定當打破城池為他出氣;順便殺了劉備那一票狗官,幫我在江夏的拜弟張武、陳孫報仇!」

    於是第三天的夜裡,區星除了留下數百老弱守「瓦缽坑」外,就親自引著萬餘寨眾直奔不到八十里路的長沙郡;而大隊人馬也不過剛步出了山坳口,關羽這支潛伏在密叢之千名官軍即悄悄摸進戒備已不再森嚴的哨崗內------。

    志在必得的區星哪裡會知道巢穴正落入它手,還和冒牌的後生孔明吹噓已聯絡武陵太守曹寅共同舉事;聲稱待攻下了此處,要跟竊佔南陽郡的鄧茂、程遠志再合力奪取荊襄四十二州縣,作為稱霸中原的根據地。

    旁敲側擊的問明曹寅亦將率部參與圖謀長沙叛亂,孔明雖表情裝作歡愉,心中卻飛快籌思著對付方針;但自己目前與太史慈可抽不出身先回去通知防守部隊,無奈之餘僅能走一步算一步的虛以委蛇,等到城下再臨機應變,想法子把來自武陵的隱患一併根除。

    因路程並不算太遠,他們未至初更時分便已抵達了距郡城五里外的撈刀河畔;為考量與那約定的暗號及友軍配合,區星果斷下令眾囉嘍逕於原地暫歇,而諸葛亮也尋個空隙將武陵襲兵情報告訴扮成親隨的太史慈。

    「這事易辦,我現在馬上溜回城裡報訊去。」太史慈悄聲的說。

    緩緩搖頭,向來用計謹慎的他沉吟著道:「子義切莫輕舉妄動;你若立刻離開,對方焉有不生疑竇之理?如今只能夠先按照既定的策略依序執行,其它的問題等咱碰上了再說,否則鐵定要功虧一簣------」

    就在此刻,一名負責監視兩人的年輕頭目忽然走至,且趁左近看守同伴不注意時朝恢復鎮靜神色的諸葛亮問說:「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心中著實一驚,但擅藏情緒的孔明僅打量於他,並反問:「閣下是?」

    「琅琊郡的陽都縣衙門外,曾經有一對父子險被地主的設陷借據逼到自殺;幸好您大筆一揮在上面加註了幾個逗點,才使得那家富豪無言以對---」這面相白淨的青年壓住了嗓音道:「徐盛尚未謝過先生的救命之恩。」

    「啊!是徐大哥---」亦想起了那段不為人知的小插曲;諸葛亮先開心低呼,又問說:「徐大哥怎會屈居於此?老爹的身體還硬朗嗎?」

    臉上驟現悲色,顯經滄桑的徐盛仍恭敬以答:「有勞先生掛念,不過家父後來還是遭勢利劣紳威迫,而死於眾惡僕手中;徐某血刃了該戶四十餘口,曉得家鄉已無立足之地,這才一路流浪到荊襄,因適逢區寨主正在私募嘍兵,即暫時隨他棲於『瓦缽坑』------」

    頓了頓,他接著問道:「我那晚一聽您自稱是楊齡的外甥,便隱約猜知先生的來意;徐某早想抽身湧退,您若有用盛之處,但說無妨。」

    聞言大喜,正愁找不到轉達訊息使者的諸葛亮見四下無人,就掏出了一塊鑌鐵牌符交給徐盛說:「徐大哥倘肯幫小弟的忙,請立即帶著此物到長沙通知大將軍劉備,要他務必提防武陵郡守曹寅率一萬兵馬的前後夾攻。」

    同鄉的徐盛待孔明又於耳邊囑咐了一番,便義無反顧的拍胸膛承諾道:「請先生寬懷;某必全力以赴,讓令師尊及早做好防範措施。」

*          *   *

    二更天。

    讓區星期待亢奮的時刻一到,潛近關隘的萬餘賊眾一看郡樓牆垣裡果真忽冒火光,且吶喊驟起瞬間又瞧護城河的吊橋已被砸碎了絞盤而快速崩落,群寇就在寨主的一聲令下,隨帥字旗陸續衝入跟著敞開的大門。

    等這支人馬全數進至城內,空蕩蕩的情景頓使他們都傻了眼;驚覺有詐的區星才剛要喝令退兵,卻見門關竟給推滾石塊已堵死了來路。

    是的,曾用此法於洛陽城裡晃點過雍涼鐵騎的劉備既有豐富經驗,如今依樣炮製可算極為得心應手;所以當敵人惶惑不安的同時,和守軍一齊現身牆頭的他即指揮弓弩部隊,向下瞄準皆已成甕中鱉的呆望諸賊。

    「孔明,這是哪一種狀況?楊忠廣何在?」區星不禁急燥的吼問。

    「事既至此,寨主還不趕緊覺悟歸順,欲效那困獸之鬥嗎?」諸葛亮安坐於馬背上,氣定神閒的說:「充你內線的楊齡早招供受擒,尊駕的大本營『瓦缽坑』也已落入了官兵掌握中;再不投降,悔之晚矣。」

    聽完一愣,暴跳如雷的區星便咬牙怒罵道:「兔崽子,居然敢挖個陷阱害你家爺爺;孩兒們,給我宰掉這小鬼,待會剁碎了餵狗!」

    語未畢,比他手下更快的那抹弧型彩光就使周圍幾名囉嘍頸血四濺,而且立即幻化成一束亮燦白影,筆直刺向區星猝不及防的心窩!

    沒錯,是一旁的太史慈出手了,用的還是新打造傢伙:「雪戟鎖刃槍」。

    功夫原本尚可的區星卻說什麼都避不開這招迅雷擊殺,來不及揚刀便讓透胸而過的槍尖撞飛上天;劉備未等駭視眾寇嘩然,直接登高宣佈的說:「元凶已伏誅,餘者均不論罪;快放下了武器,聽候官兵發落!」

    因長沙郡將士缺乏「護國軍」訓練有素的默契,無法喊出口徑一致的招安術語,他只好趁賊眾慌張失措剎那先克服對方的心理恐懼;此舉果真奏功,少了帶隊大當家的領導約束,士氣本就甚差的群寇一聽見這道赦免令,即有部份嘍卒開始依言拋丟刀槍,其效應更立刻感染了周圍兀自猶豫的同袍,不久後大多數人都已蹲坐於地靜待處置。

    趙霖、許褚、典韋所率部眾很快將解除武裝的萬餘俘虜給分散整編,而完成使命的孔明亦見到了傳訊徐盛;跟他併肩來迎的劉備先誇獎了徒弟與太史慈,又對兩者道:「幸好亮兒能適時託文嚮轉達軍機,我們方得預作警戒;走吧,咱現在去狠揍曹寅那個混蛋。」

    四人一騎上戰駒,諸葛亮才曉得早被尊稱軍師的周瑜已先和張飛、趙雲二將領偏師往西去攔截武陵叛兵;劉備說得極是,多虧死命飛跑的徐盛先行把消息帶入郡城裡,使他除了有餘暇抽調部隊提前應付外,甚至可以順便解決這隱藏在荊州南部的心腹之患,無須再另行花費功夫率軍征討。

    由於尚得繞過零陵及桂陽轄境,久存貳心的曹寅那支兵馬也是剛到達而已,並甫和砲響突出的長沙官軍迎面對峙;曹寅瞧來敵就只千餘人,為首者還是名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即越眾橫刀的說:「你是誰,膽敢阻我神兵之路?再不讓道,莫怪某刀下無情!」

    愈來愈有江東大都督的架式,周瑜握著童淵贈賜的「松紋鏨金槍」指住敵帥故意問道:「曹太守不坐鎮武陵郡,卻提本部兵馬至此何幹?長沙郡城內正在清肅久犯匪寇;尊駕是欲助張大人,抑或是來助敵兵的?」

    被責問到無言以對;當然,人家便是求援亦不可能找他這兀隔二城遠的「友軍」來此,知道事跡已敗露的曹寅索性開門見山獰笑著說:「看樣子張機那傢伙是麾下沒有大將啦,竟會把隊伍交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曹某就算是如你所言來幫區寨主的,憑你這麼一丁點的士卒又想奈得我何?」

    看恩師已領孔明與太史慈、徐盛趕赴,存心賣弄的周瑜即命將佐先搖動令旗;待曹寅及武陵叛旅皆驚瞧張飛、趙雲隱於一旁的伏兵,便笑道:「要收拾爾等跳樑小丑何需勞師動眾?也甭我師父『戰神』出手,光他那兩位有萬夫不當之勇的義弟就夠你頭痛了。」

    「少搬自顧不暇的劉備名號來唬你家老爺!」仍不將兩路各一千人兵馬放在眼裡的曹寅「磕崩」猛咬牙,又惡狠狠的罵說:「黃口孺兒,識相的即快快歸降;否則我這便做翻了你們,再揮軍破城------」

    「曹太守,您好大的威風與煞氣呀---」劉備緩步上前時先示意張、趙二將按兵不動,方接過了話頭道:「怪不得咱州牧王刺使始終無法約束於你;我就是你口中那自顧不暇的劉備了,尊駕現在---作何打算?」

    沒想到諸反賊的傳聞剋星真會現身此地;曹寅一看部屬均面有懼色,騎虎難下之餘乾脆高聲喝令鼓動的說:「大夥不必害怕,他們人比咱的少;汝等隨我一齊總攻,誰殺了此人,賞萬金、封郡丞!」

    連對這種不入流角色動武都興趣缺缺,劉備甫向二位拜弟打個暗號,早手癢的趙雲、張飛即挾馬腹分持槍矛衝進敵陣前隊,銳影猝閃間更把十數個附惡將領戳落鞍鐙;而嚇破膽的曹寅剛要後撤,那柄亮晃晃的帶血「丈八蛇矛槍」居然忽從亂伍中迎面襲至!

    當他被挑離戰馬時所見到的最後一幕,是統率兒郎們均慌張倒退的駭視表情,和自己被癱挨摜拋過程的漫天噴灑血雨------。

    張飛才剛把曹寅的屍身甩往武陵叛軍內,便逕向全目瞪口呆的對方吼道:「兔崽子全都給我聽好了!俺老張已很久未曾殺得痛快,不想做下一個冤死鬼的趕緊乖乖束手就縛,不然這些人即是各位的榜樣!」

    耳聽人家那霹靂般大嗓門,又見率隊諸將佐的死狀悽慘,叛軍怯意更是有增無減;趙雲明白這群大漢官兵的畏罪心理,便趁機安撫的喊說:「首謀的曹寅已伏法,只要大夥棄械待命,朝廷定會既往不究!」

    此言一出,那支猶豫不決的兵馬就有士卒陸續拋下了武器;「叮叮噹噹」的響聲亦似具備十足傳染力,片刻後所有將士已皆坐地靜待。

    「這樁糾轕麻煩,總算有驚無險的化解了---」鬆一口氣的劉備即對周瑜、孔明、太史慈、徐盛輕嘆著道:「一塊過去幫他們吧;等研議好長沙、武陵二郡的新太守人選,宛城裡的黃巾賊還會讓咱忙碌個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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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2 07:34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22 07:35 AM 編輯

第九十九章   征賊策  月英獻計     解情愁  趙雲釋疑

    等寇封、關平率一千人協助關二爺將「瓦缽坑」殘存的數百山匪、輜重也押返入郡,長沙城內登時熱鬧了許多;但劉備除立刻用寨屯糧草犒賞三軍外,可沒空設宴慶祝兩戰均捷,因為他不僅要先遣使通知王叡派兵接收那萬餘名有意願入伍的降眾,由於張機已表明堅辭太守想隨華陀去上黨致力研究醫術,順便和睽違義女糜萱團聚,請州牧擬定長沙、武陵二處新郡守的名單,亦屬目前燃眉之急的重大事項。

    當然了,黃旭、諸葛珪、關定三人在兩大神醫的聯袂診治下,病況也一日好過了一日;而黃忠見獨生子再免夭折的身體已逐漸康復,心情終於開朗了起來,這天豈止能和義女趙霖陪同愛兒至近郊逛逛,下午時分還應掛名上司的劉備之邀,頭一次參加了討伐宛境黃巾賊的軍事會議。

    沒錯,絕非不懂揣摩上意的王叡打從那次聽完交代,就極勤奮探訪名單裡的文武菁英,而且後來還真給他尋獲不少冊載的人物;像這回領命往赴長沙統軍的官將,即是向朗、殷觀及呂公、王威、馮習。

    那既全為大將軍口袋名單指明擢用的俊彥,王叡再怎麼傻都不會安排心腹去擠該職缺;同時劉備更從州府日前的回應知悉,襄陽已覓得多位足夠建設荊州所需的專才,此亦是他決定儘速北征的主要原因------。

    臨行江東若不拔掉這根卡喉的魚刺,自己可也別想安心南下了。

    有位高權重的劉備主導收復南陽失地計劃,成天拉著華陀研討外科實務的張機索性樂得提早退休;於是讓遞補武陵太守的殷觀偕王威帶領本部軍返抵轄境,並遣驍將呂公先解新降兵回襄陽城加強訓練備戰,他便喚接任此郡的內政能手向朗一同入廳與會。

    該處軍馬雖趕不上嫡系部隊的水準素質,不過現在效命的多位大將卻堪稱是夢幻組合,兼且還有皆擅於用計的諸葛亮、周公瑾佐助於己,因此對彌平賊患經驗豐富的他可說是信心十足;果然,聽完簡略概況的黃忠馬上起身請纓說:「某受大將軍厚恩,愧無以報;在下願為前部先鋒,誓斬程遠志、鄧茂二猷首級獻於主公。」

    「漢升公刀弓雙絕,的確可擔當此任---」劉備微笑嘉許,又接著環顧眾人問道:「然則為避免過份殺戮,諸君有何萬全良策?」

    「南陽地闊,可是錢糧大多積存於宛;巨達先生曾言彼城土硬牆厚,群賊見我兵勢鋒銳,必退於此和咱久耗------」孔明推敲著分析。

    沉吟了半響,周瑜亦開口說:「倘能再誘他們出來野戰,就好了。」

    因世居於襄陽宜城,向朗對那一帶地形比誰都熟,即搖著頭道:「此郡縱使有新野、安眾、義陽等幾個大縣,但均無天險作為倚仗;唯宛城南臨伏牛、桐柏山脈,北有淯水、丹江、白河三面環伺,程、鄧二賊何等的狡猾,焉肯自棄易守難攻之據點和咱硬碰?」

    也是第一回開這種會議的黃碩忽問:「城郭堅固又如何?我聽三位師叔說他們隨大將軍獨闖賊巢鉅鹿時,曾使用名叫『霹靂火』的武器,破壞力甚強;小女子已私下請教恩師此物的結構,僅需給我充足的原料,想製出比那更威猛的爆裂彈,又有什麼難處?」

    皺了皺眉心,遲疑不決的劉備便猶豫著說:「這個法子妙歸妙,就是稍嫌霸道了點;萬一造成無謂的傷亡,為師豈不是罪過大了------」

    「那還不簡單?」黃碩隨即又「格格」的笑問:「徒兒只要把藥量降低至方便炸垮門關的程度,不就得了;您不是常跟大夥提起將來可能還要對付更凶殘的敵人嗎?咱若沒有用光,何妨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大哥,月英言之有理---」關羽亦開金口道:「以殺止殺,非但可有效喝阻且加快終結群寇的抵抗,更可減少官兵的犧牲人數;您別忘了咱還得趕赴江東,以縮短平叛時間,也將有利於我們南下的腳程。」

    再三衡量的望向父親片刻,劉備才拍板問女徒弟說:「既如此,大夥即按這提議擬定戰略方針行動,一切應用之物我會請王刺使預先張羅妥當;碩兒,咱聯絡襄陽後,妳研製那些東西大概需要多少的時間?」

    「差不多一個月吧;」掐指估算的黃碩答道:「倘有足夠的硫磺、硝石及木碳---,三十日內,我有把握轟塌敵陣的每處防禦工事。」

    定案前,諸葛亮忽請命的說:「啟稟大將軍,亮對攻城器械的原理亦粗知一二;不如讓我也過去幫幫小師妹,徒兒或許能稍盡棉薄之力。」

    曉得磁場相吸的兩人在這方面都極具天賦,樂見其成的劉備自是欣然允諾;而待分撥關羽領二人先赴襄陽的細節,他便於散會時像交代殷觀尋覓潘濬、鞏志似的另對向朗叮囑道:「巨達,本郡初定,長沙一切就託您和休元多費心了;尊駕在此地除需勤督郡政外,更要替朝廷舉薦賢能,倘遇到桓階、吳巨、韓玄三者務必挽聘之,我另有大用。」

    復宛大計一敲妥後,諸將即下去各自張羅著征討軍備;而被留住照料黃旭的趙霖便趁此難得空閒,與又要分離的胞兄閒話家常。

    正在馬棚邊梳洗白色戰駒的子龍亦如以往般甚少開口,只靜聽妹妹說入皇宮誅佞及平撫兗、青、豫州的那些小插曲;一直到趙霖問起了劉備曾否表明何時要迎娶三位嫂嫂,有一搭沒一搭聊的趙雲方瞥著她反問:「子凰啊,為何妳話題繞了半天,全在咱大哥身上兜圈子?就算他訂好了成親日期,這杯喜酒麼---,妳還有心情喝不?」

     聽完登時呆了呆;俏頰立即飛紅的趙霖倒是沒想到那個層面,不禁支吾的掩飾說:「我---我不過順便問問罷啦,瞧你扯哪去了------」

    「當了妳那麼多年的兄長,我哪看不出些許端倪?」輕刷座騎馬鬃,趙雲因太瞭解這龍鳳胎胞妹的個性,就搖搖頭道:「莫說為兄明白,妳義父也曾向哥哥提過此事;他本想趁子義啟齒前撮合妳與黃家兄弟結成一對,但見妹子心有所屬,即打消這股意念。」

    「旭弟?太史子義?怎---怎麼可能?」睜大了一雙妙目,趙霖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說:「我對他們倆僅止於手足及同儕的互動,言談間更從未曾踰越其它範圍;義父應該是---應該是搞錯了吧?」

    沒好氣橫了神經特大條的她一眼;笑容古怪的趙雲又問:「還有啊,妳跟那隻『江東虎』要如何了斷?人家倒是巴不得妳常住曲阿咧。」

    「討厭啦,連孫大哥都攪和了進來;」雖跺著腳埋怨,但窘怩的趙霖發了一陣呆後,忽幽嘆的問道:「一定是他告訴你的---,對不?」

    「大哥才不會和咱提這種事呢---」自顧整理著馬鞍配備;趙雲的回答似漫不經心,卻一矢中的:「黃將軍點撥妳弓術是基於愛護義女之出發點,然則他把祖傳的『霸王槍』槍法授贈於妳是為了什麼?愚兄便是塊木頭,亦沒笨到看不懂對方此舉的用意吧?」

    為之語塞;她先怔怔朝著東南方天際痴瞧了半響,才悠然喟問著兄長說:「那我該如何處理是好?練都已經練了,又不能一古腦的再丟還給孫家啊---;哥,我對他是真的毫無感覺,若換成了你,會怎麼辦?」

    「這可讓妳問倒了---」復搖了搖腦袋;戀愛學分幾乎繳白卷的趙雲終於放妥騎具,陪妹子坐在棚椅道:「其實子凰也無須太過擔心,黃將軍與太史兄弟必不會強人所難;而江東那邊,反正他又不曾下聘許諾,只要讓孫家明白妳跟大哥兩人間的情愫,總不能逼妳做他三房吧?但應對時卻得格外注意,別令父兄這次曲阿之行橫生枝節。」

    「孫家人明白,那隻大笨牛倘一直裝傻亦沒有用;」趙霖低頭玩弄衣角嘀咕說:「儘管他向乾爹行的也是翁婿禮數,可從沒跟我講過一句體己話,實在是氣死人!莫非要我再厚著臉皮提醒他嗎?」

    沉吟了一會,趙雲才勸胞妹道:「這樣的事情千萬急不得,僅能順其自然;幸虧甘大嫂已不如先前般愛吃醋,妳若將功夫花在另兩位嫂子的身上,豈非更有把握?妹子寬懷,為兄屆時亦會幫妳說幾句話。」

    「真的?那我可就先謝謝你啦---」稍減煩憂;卸下心中一塊大石的趙霖等與兄長又聊了些相關話題,忽謹慎的問說:「小妹聽聞關二哥和本地胡家千金剛訂了婚約,連張三哥也於路途中結識一位複姓夏侯的姑娘;哥咧?難道你沒樊娟---,今生都不娶了嗎?」

    俊秀的臉龐明顯黯淡了許多;回想起故鄉青梅竹馬的趙雲嘴角微泛著苦澀笑意,良久方道:「別再提及這件事了好不?她爹嫌妳我環境貧窮,於父親過世時要解退當年指腹為婚的誓約亦符人之常情;是咱的大哥看不開,往赴理論未果反而抑鬱而終,否則我們兄妹倆怎會飄零到幽州去?」

    原來趙、樊二姓本為世交,他在真定縣曾有一個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但由於家道中落,樊員外即趁舊友病逝時悔盟退訂,那大兩人十歲的書生兄長趙霆更因而活活氣死,所以兄妹對此一向都三緘其口。

    「緣份既盡,留戀不捨又有何用?大丈夫應懷四方之志,豈可讓一區區紅顏而自毀了前途;」過了一會,趙雲已恢復瀟灑神色說:「何況咱現在甫效力朝廷,萬萬不能為一己之私辜負師門寄予之厚望。------」

    偏過頭努了努嘴,趙霖不以為然的道:「我是小女子,可沒你有恁多的志在四方---;但你放心吧,人家絕不致令他難做便是了。」

    兄妹倆兀自談談笑笑間,忽瞧大哥新收的部屬關平正從另一側匆忙跑來稟報:「兩位趙將軍,主公請你們趕緊到大廳去議事------」

    不敢怠慢,這對兄妹檔虎將立刻就飛奔至郡府廳舍;然而還在細問一名信使的劉備乍見四弟進屋先是古怪瞥了他一眼,等喚門衛領使者下榻休息才向他們說:「子龍、小師妹,王州牧剛遣人報知桂陽太守趙簧把印信丟給郡丞董和後即留書而別,懷疑此和區星那廝作亂有關係,愚兄想請兩位隨我走一趟以便瞭解究竟;事不宜遲,咱今夜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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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2 07:40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22 07:42 AM 編輯

第一百章   究根柢  緣纏情種     了恩怨  仇殃軍民

    待三人輕裝簡騎的即刻啟程,劉備便於途中將找二者同行緣由稍加解說了一下;大夥也許對擔任隔郡太守的趙簧這名字不熟,然則提到日後接替其職務的胞弟趙範,相信讀者應該就會浮現演義裡此君想把孀嫂送嫁給子龍的情節,對不?巧合是他那位姓樊的嫂子,亦為常山真定人。

    可是僅察覺蹊蹺的劉備卻不知四弟和樊氏曾有淵源,只從史載記憶認為偕這均祖居常山的弟妹往赴會恰當些;而且又好奇本應在入主益州方得追隨自己的董和竟會當起此處郡丞,於是一分析完州牧誤判可能性,他即又簡述那段彰顯趙雲因公忘私的三國典故。

    「幸虧頭腦冷靜的子龍當時把持得住,因為趙範不久果真心虛的棄官潛逃;嗯!我想起來了,他嫂嫂似是叫樊氏---」劉備方言罷,卻見馬鞍上的趙雲竟虎軀劇震,杏眼驟睜的小師妹也愕然望向了自己。

    「大師哥,你---你說她---姓樊麼?」難以置信的趙霖追問著道。

    看四弟臉色反常的凝重,搞不清楚狀況的劉備亦問:「怎麼啦?」

    「想不到樊娟竟會---嫁到桂陽來---」先偷偷瞧著兄長的神情,見他不置可否,趙霖才把其中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大師哥;等意中人明白了一切,便又囁嚅的問說:「你覺得她---,跟這件事會不會有關?」

    沉吟片刻,劉備語氣保守的道:「不敢講---;王叡的信使指出趙簧就任三年雖施政平平,倒也無甚過失,咱只有到那裡方能釐清疑點。」

    接著,他又安慰著把弟趙雲說:「子龍先莫失了方寸,事隔多年的常山郡因曾飽受蛾賊劫掠摧殘,這位樊---樊姑娘或者非同一人亦未可知;何況愚兄問過使差了,那雙趙氏昆仲至今都還沒有婚配------」

    「小弟失態,請兄長見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的趙雲即拱手歉道:「大哥放心;不論情形如何,某絕不敢為一己私慾而耽誤正事。」

    又與小師妹交換一個眼神,極信賴趙雲人品的劉備其實是在盤算怎麼玉成這應有機會白頭諧老,卻終遭種種陰錯陽差致生遺憾的亂世戀侶;不過由於像自己對趙霖的情感無互許把握,所以他也只能心裡默默喟嘆,盼望去目的地後可找到扭轉命運之契機------。
   
*   *   *

    桂陽郡衙內,郡丞董和及驍將陳應、鮑隆便陪一臉尷尬表情的青年趙範侍立於廳下,劉備則跟子龍兄妹直盯著几上那塊竹簡細瞧。

    「武仲,你肯定這就是令兄的筆跡嗎?」看了良久,力求謹慎的劉備即先詢問趙範說:「此與他以往批閱公文的字體似有頗大出入------」

    「回稟大將軍,那封簡書確實是我兄長的親筆;」年紀雖輕,應變卻蠻機靈的趙範便恭揖著道:「家兄日前因貪練武藝不小心傷了右腕指骨,最近方改用左手寫字,本地的董郡丞可以為證。」

    一旁的董和趕緊上前稟說:「大將軍明察,此乃下官所目覩無訛。」

    向這史載的得意臂助點了點頭;因未料想名不見經傳的趙簧居然會武,劉備復一瞥桌面的那份留言,才續問他弟弟道:「趙太守在書信中說這次會選擇掛印辭官,是為了不要把欲待了斷的私人恩怨波及郡內轄境;你仔細回憶一遍,武伯曾跟誰結過樑子?兩位當初偕樊家自故鄉遷徙至荊南,是否與那姓樊的姑娘有何間接關係?」

    「這個嘛---」趙範先支吾的猶豫片刻,最後終於嘆了口氣說:「大將軍既連樊娟的事情都已知道,那趙某亦沒什麼可再隱瞞的了;的確,我兄長今日之所以會這般衝動,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

    見對方果真說出了「樊娟」二字,趙雲無論再怎麼鎮定,唇角難免還是微微抽蓄了一下;然而意興蕭索的趙範卻絲毫未覺,只聽他續道:「那年,家兄經藉由十常侍封總管的人脈拿三千兩黃金代價購得了桂陽郡守此一職缺,就邀甫與之訂親的樊員外舉村搬遷以避賊鋒,並打算一安頓下來即迎娶樊姑娘過門;誰知這倔強女子壓根不肯嫁給我大哥,非但數度以死相抗,赴荊途中更企圖脫隊逃走。」

    頓了頓,趙範接著又略述的說:「兄長到任後天真的想用誠摯與耐性感動樊娟,好讓她心甘情願的許以終身,不料幾年前本郡疫疾橫行,那雙親相繼過逝的娘們便趁我大哥一時疏忽,竟也跟著懸樑自縊。」

    「你是說樊娟---死了?」關心則亂的趙霖不禁摀著嘴驚呼了一聲。

     搖了搖頭,不曉得這兩兄妹極具淵源的趙範忍不住憤恨道:「若死了倒還乾淨,壞就壞在家兄聞訊趕至之際,她恰巧已被來此施符醫眾的于神仙救活,而帶徒弟張津同行的于吉那廝居然只聽取她一面之詞,即罔顧我大哥反對逕收堅持離開的樊娟為徒;氣急攻心的兄長自是出手攔截,不過由於在交州為官的張津功夫底子硬得很,輕敵的家兄除當場吃了大虧外,幾次前往南海要人亦都鎩羽而歸------」

    心中恍悟的劉備這才搞懂了張津後來為何老是要派兵跟荊州過不去;沉吟了半響,他便又一針見血的問:「也就是說,尚未婚嫁的樊姑娘眼前和于吉、張津師徒仍都在南海郡了?交州的刺史朱符知道詳情嗎?」

    無奈的一拱手,趙範據實以報的說:「于老道那時候原預計平定完瘴疫要即下江東,可是收了樊娟後便再沒他的下落了;握有兵權的張津一向目中無人得緊,兄長又是單槍匹馬的前往,因此朱州牧應不曉得。」

    「閣下剛才說趙太守是練武導致右腕受創;」趙霖此刻忽插嘴的問道:「冒昧請教武仲---,你大哥師承何人?莫非就是大內總管封諝?」

    這句話倒提醒了劉備;或者是皇宮惡戰時對那套「血雲烈火掌」記憶猶新,與小師妹均知已死於非命的封諝亦跟秦皇陵大有關係,不敢掉以輕心的他也忙追問著說:「令兄任期間---可到過洛陽?」

    雖微感詫異,知無不言的趙範仍頷首答道:「封總管確為我大哥的授業師父,兄長說他以往是關外『血掌旗』的龍頭,卻沒提起入師門的細節;至於洛陽嘛,去年負傷而歸後,家兄即藉公務曾走訪了一次。」

    「不妙,咱需儘快趕往南海;趙簧既和封諝有牽連,張津治下的百姓這回極可能將遭池魚之殃---」已知大概的劉備聞言忙向四弟、小師妹一招手,並於下階時當機立斷對那尚為幕僚的董和及白身趙範囑咐說:「幼宰,本地首長懸缺的這段時日,便勞煩您代理郡守一職吧!至於武仲,你且安心等候消息,我想令兄絕不會自誤誤人。」

    由於情況漸趨於複雜,曉得嚴重性的趙雲兄妹亦二話不說就隨大哥走出了衙廳;反倒是董和卻沒因職缺暫升而樂昏了腦袋,陪同三人取馬途中即善意的勸道:「啟稟大將軍,那南海郡路程遙遠,各位又甫從長沙奔波至此;您若不嫌棄,何不在這裡先歇上一宿?再不然也請稍待片刻,我馬上叫廚子做些乾糧,再多選座騎供諸君備用------」

    確實是未考量到兩郡距離跟補給難處這一區塊;劉備停步略一沉吟,便點頭說:「此事耽誤不得;那麼,乾糧、馬匹就勞幼宰費神了。」
   
*   *   *

    因為有思慮周詳的董和提供糧食跟替換戰駒,沿路僅短短休息數次的三兄妹在馳騁幾十日後,終於風塵僕僕抵達了南海轄境:番禺縣。

    但此刻映入他們眼簾的,卻到處是門窗緊閉的蕭索景象------。

    現在可還是大白天最熱鬧的時候,況且土豐人稠的該城目前別說一片死寂,連斜敞的城關都不見有士卒守衛;而策馬緩進縣隘的劉備甚至等踱完了一整條街都看不到半個百姓,不禁與弟妹們面面相覷。

    「大師哥,這個地方如此古怪,一清早怎荒涼的似座廢墟?」縱然像胞兄皆一身是膽,沒了主意的趙霖亦忍不住靠近些許悄問著道。

    「此處並不是廢墟,只因居民全躲了起來而已---」早瞥見幾對驚疑眼珠藏於窗縫中偷瞧的趙雲接口說:「兩位可察覺到咱剛進城時,鐵皮大門及牆垣上有爭鬥與乾涸血印?那些痕跡明顯是最近才留下的;交州一向太平,但這裡不久前必經歷過一場激烈廝殺。」

    瞟了瞟鄰巷數間焦黑新塌的民房,劉備更面帶憂容的道:「看樣子我擔心的狀況究竟發生了;唉,咱還是先到合浦郡再說吧。」

    三兄妹正打算加速離去,旁邊那幢擺設靈堂的簡陋屋子忽奔出一名戴孝青年,且持鋤頭指著他們罵說:「妖人,又想肆意妄為、殺害無辜了嗎?我娘既已死於汝手,徐奕今日也不願獨活了;賊廝鳥,納命來!」

    「徐奕?這名字好熟啊---」邊打量憤恨的弱冠青年,邊搜尋腦袋資料的鞍上劉備突然雙眼驟亮著問:「尊駕莫非就是東莞的徐季才?」

    「東莞是哪兒?你又怎知徐某的別字?」愣住的徐奕亦反問道。

    不禁啞然失笑,劉備方想起東莞是要到東晉咸和年間始設縣名;趕緊偕弟妹們下馬一揖,他即主動解釋的說:「季才切莫誤會,我等非但不是那名妖人的同黨,而且還是專程來阻止此孽危禍生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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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2 07:45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22 07:46 AM 編輯

第一百零一章   挾近怨  禍及無辜     報前仇  怒遷有司

    徐奕倒挺明辨是非;瞧三者與前天傷害母親的凶神惡煞形態迥異,曉得罵錯人後便也忙拋鋤陪罪的道:「小可因適逢喪母的割心之痛,未經細認便魯莽的妄加指責;無狀之過尚請諸君多加海涵------」

    待對方回了禮,他又問說:「這位大哥剛曾提及到是專為攔阻害民之妖而來---;不知上下如何稱呼,又是從哪聽聞徐某賤諱?」

    「少兄乃世上罕見璞玉、人中龍鳳,雖年齒名望尚輕,卻遲早會舒翼綻彩以造福蒼生,某進洛陽城就已仰慕多時了---」用爽朗的笑聲與一串高帽子先閃掉了敏感問題,引介完趙雲、趙霖的劉備即再表明身份道:「區區姓劉名備,今蒙聖恩忝叼『大將軍』一職;備於長沙因獲報交州合浦轄境恐有挾怨鬥戮之禍,特星夜至此期彌變故。」

    一聽見人家的名頭,悲從中來的徐奕忍不住下跪拜求道:「大將軍,家母不幸為賊所害,求您務必手刃鉅惡,替枉死的眾百姓申張正義。」

    忙攙他起身;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得知趙簧尋仇過程的目擊者,更沒想到所邂逅之人竟是三國史載的輔魏棟樑,劉備復拍其肩安慰了幾句,便慨然應承的說:「我三兄妹因擔憂那妖佞濫傷無辜才連日趕路至此,不料仍未能及刻防範慘劇發生,這皆屬劉某疏失之過;季才,對方行凶是在兩日前吧,你是否可以敘述一下那天的情形?」

    「稟告大將軍,當時草民正在街尾擺字畫攤,雖耳聞縣城門口有隱約的喧嘩呼喝,只以為是商販車隊與衛士衙役因繳關稅起了爭執,亦沒太過去留神,哪曉得不到一會就忽傳鐵皮大門的砰然巨響,接著又陸續挾雜兵卒及來往民眾的哀嚎聲音;」抹拭掉頰旁滑落的淚水,徐奕頷首回憶著敘道:「這硬闖關隘的煞星不僅武功詭異,能噴發火燄的招式更無比狠毒,且一路衝殺的喊說要張太守償付代價,家母怕那妖人傷害徐某而外出覓我,誰知碰巧被此賊一掌掃過了背心要害,我後來儘管因為有老人家擋於身前得免一劫,她後來卻也死於我的懷中------」

    三人均默不作聲,僅想像這已走火入魔的趙簧如何擅開殺戒之情景;艱辛止住了恨意,咬牙切齒的徐奕又繼續說:「體力過耗的他目標顯是欲引張津大人出面,然而那天太守恰巧去州府開會;此妖見郡城援軍的帶隊官所言不假,再胡亂殺了一陣並撂話三日復來後,隨即揚長而去。」

    「換句話講,今天便是未留萬兒的他復至之期了---」抬頭往城門方向一瞥的劉備盤算道:「領牧轄城出恁大的事,張太守全不知情嗎?」

    似乎在回應他的問題,長街彼端立刻就「潑喇喇」響起一大串馬蹄奔騰的漸近聲浪;不一會,當地縣令與為首一名虯髯剽漢已率百餘騎馳抵他們跟前,而這滿臉悍色的持刀漢子才剛一停步,馬上以闊柄刀尖傲然指問著說:「汝等四人,誰是殺害我郡衛兒郎的凶手?快快給老爺滾了過來!」

    一聽全都上了火,秀眼圓睜的趙氏兄妹更皆挺槍欲出,但全被兄長伸臂攔下;可是劉備還未搭腔,另個低啞嗓音亦從十幾丈外沉沉的道:「張津,你還要不要臉皮?那數十條人命本某獨自所為,干姓劉的屁事?但這樣倒也乾脆,至少讓我省了很多麻煩。」

    兩、三百張眼睛全抬視仰瞧,只見遠處那座客棧屋瓦不知何時已站了個灰袍修長身影;這是一名原該面貌軒昂的三旬男子,卻因披散的亂髮與陰騖表情破壞了整體和諧,導致有令人望之生畏的恐怖。

    是的,桂陽郡的離職前太守:趙簧。

    聽對方先認出了自己,微微一愣的劉備待稍加酌摩後即不再感到訝然;當然了,其授業師父封諝縱歸由叛臣董卓所擊殺,畢竟是因己方間接造成的結果,想替師父報仇的趙簧焉能不把帳全推到他頭頂上?

    一時沒分辨出是死對頭的張津撇開了眼前四人,祐大馬金刀的暴喝說:「兀那兔崽子!既已現身且招了供,還不自刎謝罪嗎?」

    「謝罪?錯了!便是要自刎,亦該首推爾等平常枉居俠義的偽善人渣---」忽惻惻的不屑冷笑,趙簧臉上浮現出一抹酷戾神色的問:「前者奪我未婚愛妻,後者恃強害某恩師性命;你說,誰比較該死?」

    「搞了半天,竟是個滿嘴渾話的糊塗蟲;」轉頭「呸」聲一罵,張津把刀背迴擱肩膀的道:「這裡有哪個奪你妻室,又是誰殺了你師父?閣下別以為胡扯一通就可銷案,今日張某無論如何都要砍了你!」

    語畢,他已將手中甩箭迅捷的射向敵人,並猛吼:「下來吧!」

    對劉備三兄妹而言,張太守那猝發暗器的勢道雖頗勁疾準狠,可也不算是什麼神乎其技;乃此術行家的趙霖方側目斜瞧,已快接近來敵的箭支居然霎時一分為五,似幻影般分襲猶未動作的趙簧胸口!

    更加怪異的事情發生了;眼看短箭即將透胸而過,此君僅微抬裹於袖中的右手臂,一團倏映烈火竟已把支支暗器焚滅瞬間------。

    將燒成紅炭般的箭鏃捲入衣袖回甩至屋下,趙簧便在五個騎兵摀喉落馬的慘叫聲中狂笑著說:「姓張的!你除了見不得光的『子母箭』外,已沒其它像樣本領了嗎?于吉老道就傳這麼點能耐給你出來闖江湖是不是?」

    亦被對方如此詭奇快捷的反制襲殺嚇一大跳;忙拉韁後退一步的張津復仰首驚問:「你---你到底是何人?怎敢---怎敢妄呼我師的名諱?」

    不見人家有什麼揚腿提勁之舉動,但如同騰雲駕霧的趙簧沒多久即自瓦簷輕飄飄緩落於地,而始終沉默的劉備直到此刻,方看清楚他臉上果也潛藏著那種熟悉的暗灰;趙簧卻未急於向殺師死仇挑釁,把目光慢慢的從三兄妹面龐移回至張津雙眼,他又嘿嘿笑道:「你可真貴人多忘事;咱只闊別年餘,張太守便將趙某拋諸腦後了------」

    下鞍揉著雙眼朝他仔細一瞧,總算認出人來的張津先是倒吸了口涼氣,接著才鎮定的問說:「你是---桂陽郡的趙簧?天爺,你怎成了這副樣子?」

    「全拜賢師徒所賜啊,否則我何必自毀有用之軀?」不在乎的一撥披肩散髮,趙簧用謔視獵物的神色道:「其實若沒你牛鼻子師父當年強收吾妻,你亦屢次詆譭於我,趙某還真狠不下心去學死人墓裡那套曠世奇功;嗯,嚴格說起來,我可得要好好感謝你呢。」

    「住嘴!」色厲內荏喝阻對方的偏激言語,張津儘管曉得對方這一手功夫已非同昔比,仍挺身釐清真相的說:「你口口聲聲講我師妹是閣下未過門的妻子,不過她卻表明樊氏二老從未答應那樁婚約,一切都是你設陷阱脅迫老莊主毀諾原親家在先,並使卑鄙手段硬逼他們舉村遷往荊州;要不是會武藝的師妹抵死不從,早被你糟蹋了!閣下三番兩次來找麻煩,我也只讓你識趣的離開,又有何不對之處?」

    「你胡說!那樊娟是我的,打第一遭邂逅時起,她就注定要當我的女人;是你們兩隻狗頭硬拆鴛鴦,此刻更瞎扯些袒護於己的鬼話,今天趙某至此正要跟你清一清總債!」額浮青筋的趙簧忽瘋吼著道。

    劉備明白雙方火拼一觸即發,不禁回眸去瞧均怒握槍柄的弟妹倆;幸虧這雌雄雙虎全還保有基本的冷靜,沒造成他處理上的困擾。

    果然,平常極為自負的張津耳聞仇敵那般無禮辱罵,便把手中刀一擺的說:「很好,張某對你再三的挑釁滋事亦忍無可忍了;這次閣下又無故殺害我境內的軍民,咱今日就將那些恩怨一併做個了斷!」

    然而趙簧並不燥進,嘴角蔑揚間忽話鋒即轉,朝旁邊的劉備三人道:「劉大將軍,你也一塊上囉;敝業師的血債,你我順便一齊算個清楚。」

    「常山真定縣出了你這等敗類,實乃本家恥辱;」已聽得狠咬銀牙的趙霖先上步罵了一句,又接口叫陣的嗆說:「莫道咱還未追究你在冀州使奸計破壞我哥美滿姻緣一事,封老閹佞於皇宮裡勾結董卓等惡賊逆謀篡位,人人皆欲誅之而後快;圍攻他時我恰亦在場,你盡數衝著我來好了!」

    聞知是故鄉並同姓氏,略顯怔忡的趙簧沒來得及反應,又聽趙雲已沉聲的道:「子凰寬懷,他跑不掉的,但我們不可因私廢公,樊家糾轕且放一旁;那廝既已恃強濫傷無辜,怎生收拾就讓大哥全權做主吧。」

    張津卻尚愣於死對頭的一句稱呼,呆看了劉備生嫩模樣許久,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輕人居然會是威震八方的朝廷當紅新貴,不過趙簧此刻倒已主動幫他解除了疑問;只見這性格本具缺陷的激進份子先盯著子龍不放,然後才惡狠狠的說:「傳聞中大將軍桃園四結義有一位來自真定縣的趙雲,看來即是尊駕無誤了?我已找了你很多年,因為你的關係,樊娟始終不肯委身於我;你是個早該消失的障礙,我當初應先不擇手段的將你除掉,所以各位今日---,一個都別想離開!」

    示意小師妹先退後護住了文弱書生徐奕;一直暗中觀察的劉備此刻方緩步走上前問道:「武伯,暫且不論你在冀州迫害樊、趙兩家的諸般惡行;單以藉報私怨妄殺此處百姓一罪,便已夠我對你嚴加懲治了,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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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5 10:56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25 10:57 AM 編輯

第一百零二章   辯公義  雙劍鬥掌     護故交  二槍截襲

    終於把視線從趙雲俊臉上收了回來,恢復漠然神情的趙簧過了半響才嗤之以鼻說:「『嚴加懲治』?姓劉的,你以為端出了大將軍的平日威風,我就一定會吃官府的那套排場嗎?別太天真啦;趙某絕不會像封恩師恁的粗心,況且憑某現在的功力,即使各位聯袂---也未必奈何得了我趙簧。」

    點了點頭,劉備不置可否的道:「沒錯,如果以你剛剛運勁焚物的技巧而言,閣下火侯確實已遠遠超出了令師尊封諝的水準;但你為了一己之私,卻用大好前途去換『不死身』的馭屍術邪功,值得嗎?」

    「少給我講些仁義濟世、澤披蒼生的假惺惺迂腐歪論!」淺綠面孔掠閃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神色,可是猛甩衣袖的趙簧接著便又慘然厲笑著說:「你不過運氣好,仗著皇親血緣就平步青雲,要什麼有什麼,哪裡能懂老百姓得不到的痛苦?處於亂世若學不會先下手為強,即注定得一輩子飽受欺壓;我練這門足可稱霸的武藝,為何不值?」

    悲憫的凝視對方,仍試圖令其懸崖勒馬的劉備便再勸道:「身外之物的擁有是需靠自我不斷努力,而非藉由恃狠豪奪;備雖身屬漢裔成員,倘無歷經數番艱辛奮鬥,焉能開創重振社稷的穩固基業?你本就祖產豐足且文武全才,卻因覬覦美色先毀人家室,叼銜食祿後更挾私怨禍殃軍民,難不成被你害的那些無辜百姓即都倒楣該死嗎?」

    「磕崩」一咬牙,趙簧恨恨的說:「我不管!誰敢做得罪趙某的事,我便令誰家破人亡、雞犬不留;姓劉的,你們無一倖免,全要給趙某死在這裡!」

    頓了頓,他忽又陰沉獰笑道:「然而能使我用秦陵改造的『火雲掌』來幫各位送終,諸君也可引以自豪了;趙某聽說除黃巾總壇那群三腳貓外,你還手刃已得始皇真傳的高昇、董卓是不?很抱歉,這次你再無法順遂啦,因為---我才是『不死身』最無遐的作品。」

    「大將軍,讓下官去撕了他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義憤填膺的張津正欲討令出戰,劉備早伸臂攔住,並冷然的下令說:「張太守,請先約退貴部軍馬;此人所練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你們別再做無謂的犧牲。」

    「想走,來得及麼?」仰首狂笑聲中,騰身上竄的趙簧竟似帶火龍捲風驟升了數十尺高,並於急旋之際把翻舞雙袖裡的團團烈焰猛往四方拋射;但早有警惕的劉備反應亦不慢,幾乎在他離地的同時就跟著一塊跳躍,更邊織映著晶燦劍芒邊喝道:「大夥退開!」

    趙霖雖看過封諝掌挾熾風的怪招,也曾目覩高昇連發閃雷的詭異邪功,可是趙簧此刻不僅兼具有二賊之長處,遍佈漫天的赤霞後居然還能隨意擷取周圍火苗攻擊敵人;而見大師哥倏化刃屏的雙劍短期內未必擋得住這一波波燄彈,她忙拖著始終傻在當場的徐奕往那磚面牆角暫躲鋒銳。

    張津瞧才睽違年餘的人家忽展現這妖怪般功夫亦嚇了一跳,立即吆喝縣令速率隊伍朝隱蔽處所急撤,自己卻提著大砍刀與握槍的趙雲併肩準備奮力一搏;幸好那位傳說的「戰神」及「天下第一勇士」果具精湛本領,儘管仍不免給數顆類似砲火之物從劍幕中穿越而砸死了不少瞬間裹焚的心腹騎衛,卻終究成功阻止打算趕盡殺絕的趙簧。

    因曾有差點命喪董卓指下的慘痛經驗,劉備起初便不敢再掉以輕心,除一開始就卯足了勁攔截對方這青出於藍的「火雲掌」外,為嚴防再發生敵息纏脈的窘況,他更預留一口護體真氣以備不時之需;果不出所料,趙簧見仇人竟可擋下大部份的進攻掌力不驚反怒,即趁身形墜落時把四周烈焰聚匯前胸,並快捷推向那也剛逐漸下沉的死敵!

    早等著他來這一手;於是「龍淵」、「墨陽」二劍便於收攏炫彩的那刻,又驟爆寒芒迴迎猶如地獄煉火的撲面襲熾!

    貼纏激鬥的兩人就在這動武的眨眼間,迅速擦身閃離------。

    由於先行落下的趙簧已臉朝眾人,大夥很明顯看到他不僅肩頸處佈有交錯的八道劍印,額頰還裂了條約寸許長的血槽子;而甫轉頭的劉備縱然眉焦鬢捲且袍尾著火,外表倒無其它的受傷痕跡。

    興奮的張津才正要振臂歡呼,恰見趙簧那廝已回過身去平靜的注視對方;即使傷得不輕,他卻漫不在乎的緩問說:「確實厲害,居然能破解我新創制的『熔岩掌』掌力;嗯,你這招叫什麼名稱?」

    「我使劍從不拘謹固定招式,所以啥名稱都沒取;」劉備搖著頭先拍熄衣袍上的火星,方問道:「武伯應是最近剛到驪山秦皇陵吧?備瞧閣下造詣非但早凌駕於令師封總管,甚至連董卓亦遠遠不如呢;贏政那老兄健在否?他還造了若干似你這樣的怪物?」

    「你也知道『他』了?」皺眉的趙簧抬起臉反問著。

     驚覺他面龐割痕竟在緩緩密合復原;掂清是碰上比董軍閥更難對付的狠角,心裡倍加戒慎的劉備便套著話說:「你師父於臨死前曾提了個大概;封總管那時認為坐定皇宮溫德殿的龍椅,就跟我們閒聊這段沉寂四百年的秘辛,因此備等亦略知其中一二------」

    「既然如此,各位也該猜得出始皇他老人家即將再度重整舊日江山、準備君臨百州了才對;」趙簧揚著眉傲然道:「倘趙某此刻的修為便被諸君稱之為『怪物』,那你見到他登峰造極的『不死身』時又要怎麼形容?不過爾等大可放心,我受始皇青睞已成了他最後的關門子弟,現在會這項無敵神功的,世間應該就只剩咱師徒二人。」

    「只單憑兩位,即想統治天下?」劉備心裡有些不以為然的問說。

    「當然,不會只有我們師徒倆---」沒去計較對方那種輕蔑的口吻,額頭劍傷悄癒半數的趙簧又道:「趙某明白你指的是替始皇征伐四方之精兵對不?關於這一點,恩師四百多年前亦已未雨綢繆,建造陵寢後早有安排數萬死士在身邊待令;等趙某先除去礙事的閣下,再殺入宮去奪回始皇的傳國璽,屆時---我將率領『它們』橫掃全世界!」

     隱約臆測到所謂「死士」可能為廿世紀才會出土的兵馬甬;雖還摸不透贏政是用什麼方法把那批泥塑物變成擅戰勁旅,愈想愈頭痛的劉備已先嘆了口氣說:「野心真不小,難怪你要潛棄這區區的桂陽太守一職------」

    「到那時候,我便是地位僅次於始皇的人間共主了;」趙簧得意洋洋的獰笑道:「現在---,你還認為趙某的決定有何『不值』之爭議嗎?」

     劉備尚未及搭腔,忽聞一名女子嗓音已哀怨的接口說:「你既然都快將天下納入了囊袋,又何必跟我這苦命人一直過不去?」

     那串熟悉的語調剛一入耳,趙雲與臉色驟變的趙簧均已先如雷轟頂般愣了愣,方引頸隨大夥望向話聲的來處;只見半空中一個苗條人影正婷婷裊裊的自天而降,身形宛若仙女下凡似的優美從容。

    「師妹,妳怎麼跑來了這兒?」張津等那頭戴罩紗帽的女子足尖點地,立刻奔至她旁邊慌張的道:「恩師離開郡府前再三交待我把妳安頓於『慈雲庵』,就是怕會耽誤妳清修的進度;回去吧,這裡危險得緊------」

    是的,那位遮面少女即是令趙簧凶性大發的關鍵人物:樊娟。

    「張師兄,事情皆因小妹而起;我今日倘不與此人做個了結,再如何躲藏亦沒辦法根絕問題和永不止休的麻煩---」閃避子龍目光的樊娟又繼續說:「何況已有恁多無辜為此喪命,小妹又豈能置之度外?」

    雙眼似欲噴火,咬牙切齒的趙簧已怒道:「賤胚,妳終於現身了。」

    已將徐奕安全託付給騎隊官兵保護;無視頑敵狼顧的趙霖這時也來到了她身側,並拉住樊娟兩手激動的說:「樊姐姐,真的是---真的是妳嗎?老天保佑,妳果然沒有另嫁它人,那真是太---太好了------」

    「霖妹子,妳也長大啦,還長得恁漂亮---」情緒儘管依舊古井不波,乍見兒時手帕交的樊娟話語裡仍有難掩喜悅;然而歷練多年修行的定力畢竟有小成,迅速恢復鎮定的她便低聲道:「我和妳哥的事過一會再談;子凰且替我掠陣,咱先解決眼前的糾轕要緊。」

    趙霖欲言又止間才剛一瞥不遠處的親兄長,趙簧怒極之下卻再忍受不住,只大喝了聲:「臭娘們,我殺了妳!」,那鼓足風的右邊衣袖已倏燃一道炙熱成形火柱朝樊娟筆直射去,端的是既快且狠又無比詭譎!

    龍鳳胎的絕佳默契就在這時候表露得淋漓盡致;均立於左近的兩兄妹瞧對方攻勢霸道,併舉「白虹裂日」、「雪鳳」二槍剎那即分別擋在未及反應的樊娟身前,並各灌注飄絮定山掌力於槍尖抵禦著驟至襲勁!

    三股猛衝力道便在碰撞時迴鳴震耳欲聾的「砰」聲巨響;幾乎快得逞的趙簧沒料到這對男女會有如此功夫,一察覺他們雙槍居然亦能發射勢如破竹般的銳氣,驚詫之餘忙收掌後躍,待確認那未衰敵鋒已無法再構成威脅,方穩住下盤的喝問說:「好小子,從哪裡學的厲害本領?」

    雖阻止了進逼風燄,趙雲兄妹倆掌心卻也差點被易導熱的槍柄燙傷;不過兩人非但毫無懼色,愈戰愈勇的趙霖還踏上一步叫陣:「狗賊,莫以為咱真怕了你秦皇陵勞什子的古怪武功,至少姑娘我就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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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發表於 2017-11-25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1-25 11:04 AM 編輯

第一百零三章   傷心人  毀顏斬情     亡命屍  毒手摧花

    樊娟急忙拉住那畢生唯一知己的火爆妮子,亦趁機跟滿臉關懷表情的趙雲回以感謝眼神;為了避免趙簧繼續的無端遷怒,她即向因愛生恨的對方道:「求求你別再執迷不悟了;由於你的自私自利,不僅已先毀掉兩戶人家原本該過的幸福生活,現在又妄造殺孽,你都不怕將來會有報應的嗎?」

    「笑話!歷經狗皇帝父子倆的倒行逆施後,人命早賤似螻蟻,一文不值;」不屑一哼的趙簧用生硬口吻說:「便算是有報應,趙某也不會是第一個!」

    擔憂子龍兄妹護不住挺身直斥的樊娟,刻意上前的劉備就不再對他客氣道:「你如果仍堅持以這般態度處理個人問題,我敢斷言閣下報應會到得很快;趙簧,那贏政在位時即常嗜殺取樂,現在的天子卻英明仁慈,更將皇室崩裂危機彌於最初,他如今若還想藉你的手血洗四方來達成統治野心,凡我大漢子民豈肯與你善罷干休?」

    沒等對方駁辯爭論,劉備便又續說:「何況樊姑娘一事,本來就因為你的霸道而開啟了禍端;倘人人全像你這種想法,世界不早大亂了?」

    「姓劉的,你說夠沒?」瞪視的趙簧沉下臉道:「趙某想要之物一向是非到手不可,樊娟亦同;倘不能歸之於我,即使毀掉也不會成全別人!誰敢來阻止,我便殺了他------」

    一旁的樊娟此時忽激動著說:「你的意思是,只須我的相貌一毀,方可脫離你的糾纏對不對?好,今日我就讓你徹底的絕念!」

    語畢,她已馬上掀去了那頂縫有黑色遮面紗巾的帽子,且在大夥驚愕目光中指著已遍佈刀疤的臉龐道:「不用再勞駕你動手了,當年一拜入師門,我即先毀容以示出家的不變決心;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樊姐姐,妳---妳幹嘛為這個敗類而委屈自己?」趙霖忍不住眼眶泛淚的說:「如此一來,我哥要怎麼辦?他---他可從未忘過妳啊------」

    「一切僅能怪我命苦,跟雲哥有緣無份---」像亦在說給那神情黯淡的趙雲聽,樊娟歉然的垂首道:「耳聞子龍跟隨大將軍後已建立了不少功勳,前途正所謂不可限量;妳請他---趁早另尋佳配,莫再惦記我了------」

    眾人正替這一雙坎坷戀侶抱不平間,趙簧卻已又仰天獰笑著說:「天真!妳以為光是那麼做---我便會斷絕初衷嗎?別犯傻了;趙某只給妳兩項選擇,要嘛是乖乖的跟我走,不然就是妳陪他們一齊全死在這地方!」

    「他的武功非等閒能敵,各位請先退下---」一伸臂攔住待欲出面的劉備三兄妹,對此談判結果並不感到意外的樊娟即語氣平靜道:「家師離開此地前,不僅已向元放先生討教破『不死身』罩門的法子,並把那套秘訣盡數都授予了娟兒;左師伯曾交待要大將軍用心記住,所以此仗---由我來接。」

    雖均略感詫異,可是看她像頗為成竹於胸,劉備一行人也只好先默默的後退;而斜睨的趙簧待樊娟走上了一步,亦語挾蔑調的說:「想破我的『不死身』?好大的口氣哪;來來來,這便讓我瞧一瞧妳都向臭老道學了啥本事。」

    接著,他狂傲露出那已呈現焦黑色的右腕道:「莫怨說趙某不念及往日的情份!妳只需勝得了我這隻手,老子除了一筆勾銷的放各位生離外,更自盡於此處;當然,如果妳有機會打贏趙某的話------」

    「彼身之所謂不死,乃是藉丹藥逐癱肉體的反應機能,使生理結構得以負荷鍛造後多倍激發之力量,並植入器械、水銀以加強身軀內外的癒療系統,實則為先置死地的易血鍛筋術---」沒去理會趙簧的挑釁,樊娟邊目不轉睛留意著敵人,邊跟一旁的劉備解釋說:「然而此舉縱可蛻變體魄及暴增潛在的能力,但若不長期施打藥物以改善那汞屍化的臟腑絡脈,遲早將成無意識的行屍走肉;截斷其用藥來源,為此術首項破法。」

    見也凝神傾聽的趙簧還未發動攻擊,她又把握時間的續道:「其次,練不死身須在頭部剖裝設足以控制軀殼的強波鐵具,方可把原有武功提昇到極至境界;不過我師父已將他『太平青領道』結合『凌宵宮』之長研創出壓制這門邪學的『太乙仙身術』,以您與聖上的天賦異稟,只要再從那顆傳國璽內吸取配合的特殊異能,欲破此法不難------」

    「『太乙仙身術』?」劉備心中一凜,忙追問說:「左老師曾指點在下梟其首可破敵屍;難道依備目前的功力---,仍奈何不了他的不死身?」

    「我宰了你這滿嘴放屁的窰子貨!」沒讓剛開口的樊娟有敘述空檔,趙簧右腕揚抬間,一股更加猛烈的蛇形燄火便已層層裹住了她身體!

    措手不及的劉備正欲躍往搶救,卻見她早微扭纖腰的逆向迴旋速轉,並於熾蛇消散剎那把腰帶襲捲嘖嘖稱奇的趙簧;因瞧這柔軟絲綢物居然能挾不遜鐵杵的猛勢,且刺骨強風還隱含著冷冽寒氣,顯為自己「火雲掌」的剋星,趙簧驚駭之餘忙又退避數丈遠。

    「大將軍內功確實雄渾,然則要應付迅癒傷痕的活屍怪就稍嫌不夠,硬拼的結果更將導致吃虧---」未趁機追襲,樊娟反而再接著道:「仙身術之所以能克敵制勝,非但是藉陰陽相佐至理來大幅提高和不死身一樣的功力,亦可針對敵人武藝的弱點予以準確擊殺;現在,我即把師父交待的習練訣竅轉述給大將軍,請您仔細聽好了------」

    遠退的趙簧則愈想愈怒不可抑,便於驟運身周赤燙霞彩中復往已收回帶子的樊娟急奔,同時舉起掌心朝她拋砸一枚枚猶如「熱火彈」的橢圓氣勁;沒錯,摘射之砲源,仍以他那宛若已成超合金的碳鋼右手為主。

    暫抽不出空來講話,揮舞腰帶的樊娟就立刻用師授「蕩魔綑仙索」心法迎面還擊捲絞,而綢端交織的凍澈內息除已撲滅了屢犯火砲外,筆直戳掃頑敵顱頸的攻勢更逼得趙簧連連怒吼;但她可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手上雖忙碌操控著帶緞持續發招中,嘴裡卻朗聲的唸說:「穴稱太乙,勁導天樞---,吐納於膻中、百會,息則游走任督、天靈---;以匯聚真氣漸散至左右期門,意守泥丸,回引巨闕,仙身逐俱------」

    喃記劉備忙默唸背頌著;樊娟等把左支右絀的趙簧再次趕回原地,復續道:「這是我等凡輩依循的正宗練法,非歷經數年實難有成,進展較為緩慢;您和聖上若以璽印為輔,短期內即見效應,至於令尊因有年歲,且落此塵間已久,縱使習練成效亦不會太多。」

    說完,她竟主動躍往那又待狠撲的敵人,且在變魔術似的俐落灑綑其手足後,用銳比尖刃的帶沿指住踣倒趙簧額頭輕聲叱喝:「你輸了!」

    目瞪口呆的大夥全對這幕景象傻了眼,甚至頭一遭使「太乙仙身術」的樊娟都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勝得恁快;另一廂,認為已是天下無敵手的趙簧也面如死灰,想不透睽違幾載的她是如何練到那種程度------。

    「賊廝鳥!既已打輸架了,還不快自盡以贖罪孽嗎?」徐奕和他因有弒母之恨,此刻便從圍觀的人群裡跳出來斥責著趙簧說。

    看樊娟極具把握的撤回纏脅腰帶,眼神茫然的趙簧先起身環顧著四周軍民,好一會才又凝視對方道:「娟兒,妳為什麼不給我一個乾脆?」

    「我已是三清殿的座下弟子,豈可妄加殺戮?」搖搖頭,有些不忍心的樊娟忙偏過了疤臉說:「你惡貫滿盈,還是自己了斷吧------」

    「好,沒想到這就是趙某痴戀妳一輩子的下場;」帶著悲憤笑意,趙簧緩舉右腕的道:「妳放心,願賭服輸,我不會令妳為難與失望的!」

    語未罷,他本可絕緣的外袍與肉體早遍燃熊熊烈焰,那盡裹於內的遍起水泡肌膚更逐漸傳出了焦臭味;但咬緊牙關的趙簧倒挺有骨氣,一直待踉蹌跌地時全不曾哼上一哼,倒亦讓遠距離監視的劉備心中暗自佩服。

    樊娟見這毀掉她一世幸福憧憬的糾纏惡魔已斃命於前,微覺悵惘之餘即轉身緩步離開,走向關切來迎的趙雲等人;然而當她正拊思該怎麼去安慰那俱感傷懷的竹馬青梅,卻看子龍忽表情驚慌的急呼:「小心!」,更在背部驟遭熾熱五指深插的同時耳聞趙簧仰天狂笑著說:「便是死,我也要妳陪著趙某一塊下地獄!哈哈哈------」

    被趕緊上步的趙霖攙抱前,她只看到一桿銀槍恰從頭頂掠刺而過,栽倒之際還目覩趙雲已槍挑渾身是火的趙簧雙眉心處,總算讓這眼珠翻白的屍妖死了個透;難以接受變故的張津此刻亦與劉備衝至她身旁,並哀慟的淚嚎道:「師妹,妳---妳振作些,別死啊!」

    「樊姐姐,妳剛使的『太乙仙身術』既然那麼神奇奧妙,一定有辦法救妳自己,對不?」慌得眼淚噗簌噗簌直滴;趙霖見氣若游絲的樊娟呼吸間僅出不進,又忙喚著兄長說:「哥!快來---;她---她快不行了------」

    先倒吸了口涼氣,再難保持貫有沉著的子龍一來到她身前就扔槍下俯,只是睜睜瞧樊娟垂危卻束手無策,居然心痛如絞的說不出半句話;這時,迴光返照的樊娟似乎已看清楚了對方是誰,即顫伸柔荑輕撫那亦泛淚光的趙雲臉頰道:「雲哥,你肯---肯來找我,我真是---高興;別為娟兒悲傷---,我能這樣子走---也好得很------」

    「是我粗心,當初沒再去細察那廝的陰謀,才害得妳---害得妳一生苦楚---」終於流下了男兒淚,趙雲忍不住緊握著她手說:「娟兒,華神醫和張醫聖全在荊州長沙;妳撐著點,咱一定有---一定有方法救妳。」

    連搖頭的力量也漸漸沒了,垂危樊娟嘴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道:「來---來不及啦;其實打從你---遠離咱真定縣的頭一天起,我和已死之人---便無甚分別,這些年來---活著的每一日,都算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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