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盛夏午後,一股股熱浪席捲,背後是豔陽,透著樹蔭灑下來,蘊暖的光點斑駁,一棵參樹背後是兩道糾纏的人。
林陸驍將南初抵在牆上,低頭親她,唇舌糾纏,南初瀉了幾聲低吟,抿嘴,去推他,「喘不來氣兒了……」
林陸驍在她耳邊低低笑,輕喘:「你這體力……親你一下就喘不上來氣兒,之前還耀武揚威得是想找死?」
南初趴在他肩上,在他胸肌上猛掐了一記,林陸驍腦袋埋在她頸窩,悶哼一聲,去咬她的耳根:「輕點兒不會?」
南初窩在他懷裡,小聲說:「許參謀體力好,你要不找她去?」
林陸驍壞笑著在她耳邊說了兩句。
南初聽完,臉不紅心不跳,不動聲色,沖他笑笑,手已經搭上他腰間的軍式皮帶。
林陸驍低頭看一眼,倒是十分坦然,眼尾上翹勾著笑,「你倒是鬆啊,——這可是軍扣,上次那是給你踩了狗屎——」
「啪嗒」一聲,緊隨而至,腰腹褲頭一鬆,軍褲鬆垮撐著,皮帶兩頭散開,掛在腹前,像條吐信子的蛇,正跟他耀武揚威呢。
林陸驍低頭一看:操。
南初拍拍手,靠在樹幹上,倆眼珠黑乎乎骨碌轉兒,「我練了好久呢,這軍扣還真不怎麼好弄——」
死丫頭片子。
剛準備好好拎起來訓一通,後方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林陸驍瞥一眼,一把扯過南初,拎起丟進身後的灌木叢裡,自己翻身跳進去,直接給南初壓了個結實。
小姑娘被他壓在身下一動不動,眨眨眼,無聲道:「誰?」
他噓了聲,手指去撥蓋在南初面前的劉海,撥出她乾淨嫩白的小臉。
南初平躺在草地上,背後是陽光,金點子般灑下來,襯得趴在自己身上這男人輪廓難得柔和,這一下,是真戳心。
南初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就親上去,軟軟的嘴唇勾舔輕咬,閉著眼,很是享受,林陸驍一邊聽著耳畔的腳步聲,一邊親她,手也開始不老實,從她衣衫下擺伸進去……
南初強忍著不出聲。
漸漸地,兩人氣息漸重……
一下沒忍住,低吟出聲,林陸驍停下來,撐著地,對著她壞笑,而且是那種帶著惡劣的壞笑。
南初拿腳頂他檔,林陸驍直接給她按住,對著她的唇就吻下去,兩人在灌木叢裡鬧著,外頭的說話聲也沒斷。
「沒被人看見吧?」
「大家都睡了,南初不在宿舍,不知道去哪了?」
是徐亞和穆澤。
穆澤拉過她,「走,我知道一個地方,沒人。」
徐亞紅紅臉,跟上去。
不過就是小樹林後的半坡小土堆,旁邊有灌木遮擋。
沒一會兒,就聽見哼哼唧唧幾聲,粗喘和低吟……
南初再看林陸驍,眼眸深深地看著他,身下好像有什麼在頂她,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林陸驍把她按住,低聲:「我不動你,別怕。」
「你硬了。」
男人趴在她身上,低嗯一聲,「你讓我緩緩,別動。」
南初仰頭看他,男人的喉尖凸起,微滾了滾,她瞬間無法思考,閉眼仰頭含住那點凸起,輕吮,用舌尖輕刮著。
輕柔觸感剛碰上,林陸驍好像被人拿鵝毛輕撣了一下,心癢難耐。一瞬間,腦子轟然炸裂,雙手扣住南初的肩膀給摁回到地上,壓低了嗓子,吼:「你丫別找死。」
南初躺在草地上,小臉白嫩,撐著一雙骨碌碌的眼睛,分外平靜地說:「做吧。」
林陸驍這人再渾,再他媽禽獸也不能就在這兒把人給辦了,這算怎麼回事?
「做屁!」
小姑娘水汪汪:「就這裡,做吧,我想要。」
林陸驍吐出兩字:「憋著!」
「……」
另外一邊已經準備離開,林陸驍吐了口氣,站起來,把人給拉出來。
南初拍拍身上的草灰,「十分鐘完事兒。」
林陸驍歪著嘴角搖搖頭,「不錯了,他那小身板,別要求太高。」
南初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你呢?」
林陸驍壞笑著一把給人摟到懷裡,一隻手勾著她的腰,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提起來拎了拎,警告意味:「弄到你哭,信不信?」
南初切了聲,極其不屑,故意激他:「你別早洩就成,你這個美人尖挺醒目的。」說完,推開他,往樹林外走。
美人尖=早洩?
林陸驍掐腰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盯著她的背影,低頭,哼笑一聲。
等著。
……
節目錄製進入了尾聲,前面全部的訓練都是為了最後一場的比賽。
比賽項目是處裡下的指令,林陸驍拿到文件,雙腿搭在桌邊上,正靠在椅子上研究,許蘊恰巧進來,林陸驍不經意抬頭掃一眼,有點尷尬,撓撓眉,把腳放下來,往桌案前的椅子一指,「坐。」
許蘊一聲不吭坐下。
林陸驍指著文件,「這你擬的?」
許蘊點頭,似乎一點兒都不想跟他說話。
這沒法溝通啊,林陸驍有點傷腦筋,「好歹吱一聲啊。」
許蘊:「對,我寫的。」
林陸驍:「你重新改改,這不行,我不同意。」
許蘊哼聲,覺得好笑,「你為啥不同意啊,處裡都同意了,你讓我改就改?毛病!」
林陸驍正色,「討論歸討論,咱不帶情緒的,你要真看不慣我,就跟領導說去,申請調回去,這麼杵下去工作還做不做了?」
雖然一直都明白,林陸驍這人就這樣,有啥說啥,許蘊多少還是覺得有點委屈,畢竟自己也算是為了他下隊,這丫的還不領情,當眾拒絕告白給她難堪不說,還處處看她的工作不順眼,這一下,眼睛就開始冒水汽了,再抬眼,兩眼淚汪汪,「不是我看不慣你,是你看不慣我,要是那麼看不順眼我,那行,我申請回大隊,剩下的事兒你自己跟孟處說去。」
「許蘊,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許蘊一撇嘴,「沒誤會,你不就是看我不順眼,連帶我的文件也都挑刺唄?我喜歡你有錯嗎?你非得這麼把人往外趕?」
林陸驍抱臂,往後一靠,挑眉道:「這倆有關係?我單純對你的文件不滿意,這比賽是你定的規矩?讓三個女生模擬下火場?你覺得這可能嗎?她們連水槍都扛不住。」
許蘊:「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節目組的意思,人家非要這麼拍,我有什麼辦法?我已經計算了最大的安全係數,能有什麼問題。孟處都同意了,你要真有什麼,你找孟處說去。哦對了,孟處讓我帶句話給你,你要是不同意方案A,我們就啟用方案B。」
林陸驍靠著椅子,「方案B是什麼?」
許蘊說:「真實火災。」
林陸驍一甩:「開玩笑?!」
許蘊:「那就方案A沒商量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模擬火災而已,會有什麼危險。」
話雖這麼說,但是模擬的是油罐火災,不同一般火災,油罐火災隨時會有油罐爆炸,雖說是模擬,但爆炸跟火都是真實的,唯一一點不同的是,裡頭只有模擬傷員,他們每人需要救出三個模擬傷員本次訓練才算成功。
比賽的前一天晚上,幾位藝人各自拿回手機,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
統一口徑,「必須成功,失敗就別回來了,做得好,能靠這個打贏翻身仗,也許就此躋身一線。」
只有沈光宗跟南初說,「注意安全,實在不行就放棄,咱以後有的是機會,千萬別逞強。」
臨掛了,西顧在電話那頭喊,「讓我說兩句!讓我說兩句!」
沈光宗不讓,嘰嘰喳喳鬧成一片,南初才扶額,「讓小姑娘跟我說兩句。」
沈光宗把電話甩給西顧。
西顧接過電話,心情激動:「南初南初!」
南初站在走廊打電話,靠著牆,夜深,除了繁星,無人,她握著電話低語:「想我了?」
西顧紅了紅臉,確實,這都快趕上大半個月沒見了,本來說半個月能錄完,這又拖了幾天,小姑娘聲音又柔又嫩:「你趕緊回來吧!雖然說你在的時候宗哥天天嫌棄你,可你不在,他也天天念叨你來著,你在那邊還好不?有沒有受苦?有沒有受傷?我聽說你跟嚴黛打架了?你沒挨欺負吧?我跟你說她要打你你狠狠打回去,沒帶怕的,韓總能幫你捏死她!」
南初笑了,聲音難得柔下來,「看來你是真想我了,很快就回去了,別急。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這邊得熄燈了。晚安。」
掛了電話,一轉頭。
一高大人影倚著牆目光斜著她,陰森森地問:「跟誰打電話?」
南初四下看了眼,把人扯進廁所裡,「你嘛呢?」
林陸驍駕著胳膊靠著牆哼唧,「這幾天過得挺好的啊?」
「挺好的。」南初望著他淡淡笑,回想起一事兒來,表情裡透著疏離淡漠,「咦,我那天看見你跟許參謀坐一起吃飯來著。」
林陸驍一個激靈:「別栽贓啊!」
南初擰了擰眉,表情更疏離,「我栽贓咯?」
林陸驍靠著牆,把胳膊放下來,撓撓眉說,有點尷尬,說:「我先往那兒一坐,人後腳坐過來,我總不能端著盤子往邊上挪吧,沒看我兩分鐘就把飯扒完了?」
這幾天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兩人面兒上碰見了只裝沒看見,私底下也沒說過一句話。
兩人都是能裝的主。
林陸驍這人也是這樣,正兒八經做起事情來還是很迷人的,人前他就這樣,軍裝一套上去,皮帶一綁,禁欲立顯,誰也想不到他私底下沒邊起來是啥樣。
南初最愛看的就是他訓練時正兒八經的模樣,男人血性起來就容易激發女人骨子裡的驕矜。
間或休息時,一幫人圍坐在樹蔭下,小丫頭會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去捏他的手,男人粗糲的手指帶點熱度,眼含警告,——別挑事兒。
南初目的達成,得意挑眉。誰也沒注意,他們之間的小情趣。
林陸驍斜看她一眼,無聲笑笑,擰開一瓶水,仰頭灌,繼續轉頭跟小九兒他們說話。他們從軍事、戰備、聊到天南地北,男人的世界很熱血,南初發現林陸驍懂很多,他的志向好像不止於眼前,他好像去過很多地方,瞭解很多風土人情,連劉夏翰這個貼了娛樂圈硬漢標簽都說,「林隊,你真是我見過最血性的男人。」
林陸驍低頭笑而不語。
那血性不是裝出來的,是骨子裡的,男人真正的血性不是體現在有多驍勇善戰,有多兇狠鬥惡。
他有他的快意恩仇,有他的仁義禮智,有他的大局觀,做事張弛有度,也有他的鐵骨錚錚。他懂哲學,懂軍事,懂理論,懂科學,也尊重這世上存在的任何事物,而這些,都是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天性使然。
他骨子裡有壞,壞的野性,卻適度;骨子裡有大愛,那愛是仁義,對家人,對愛人,對兄弟;骨子裡有責任,那是對國家,對社會,對人民。
就這樣的林陸驍。
南初覺得,她再也遇不上第二個,就這一個,她能愛到至死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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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南初抱了一下他,寬宏大量道:「嗯,我知道。」
林陸驍撓撓眉,一下子就被小姑娘抱的亂了心思,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端正心思,把小姑娘從懷裡拉出來,「跟你說件正經事兒。」
南初笑,「你哪回說的不是正經事兒?」
男人壞笑地勾勾嘴,低頭在她唇上啄了口,才懶懶地靠回牆上,「這才不是正經事兒。」
兩人已經許久沒獨處,月黑風高夜,還關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有情人總想著做點什麼,南初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墊著腳主動貼上去,唇還沒貼上,被林陸驍駕著胳膊拿手擋住,「別,咱稍微也克制著點。」
「得了便宜還賣乖?」南初鬆開他,冷哼。
林陸驍不笑了,握著她的雙肩,彎腰,對著她的眼睛,鄭重地說:「接下去的話好好聽,最好記下來,聽見沒?」
南初點頭,「說吧。」
林陸驍:「明天你們進火場,每個人會配一台對講機,第一節課就教過你們怎麼用了,還記得嗎?」
南初搖頭,「忘了。」
「……」
林陸驍簡直想拿起邊上的拖把就往她腦袋上招呼。
「上課都幹嘛了?」
南初理直氣壯:「看你呀。」
「……」
奇怪了。
林陸驍用力捏了她的臉,「明天再教一遍,眼睛別老放在男人身上,聽見沒?」
南初忙不迭點頭,忍不住又湊上去想親一口,被林陸驍按著腦門推回去,挑著眉毛訓:「跟你說話呢,好好聽,別動手動腳的。」
見他一臉嚴肅勁兒,南初終於老實。
「明天分給你的那台對講機,你記下數字,119.234這個是公共頻道,是所有人能聽見的,119.521這個是分頻,你到時候直接設置為2頻,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你遇到問題可以在2頻喊我,聽見沒?」
南初沉吟片刻,燦然一笑:「521,你什麼意思啊?」
林陸驍撓撓眉,「沒什麼意思,隨便設的。」
「切,裝。」
「聽見沒?」
「知道啦——來,親一個。」南初墊腳,湊上去。
林陸驍推著腦門,給她拎正,「這事兒很嚴肅,火場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是模擬也很危險,油罐爆炸的衝擊波是很強的,我平時教過你們怎麼爭取時間,一旦錯過最佳時機,你就出來,不然留在裡面就是個炮灰,懂嗎?」
雖然知道只是錄節目,但油罐不長眼睛,這幫子又都是新人,指不定能整出什麼⼳蛾子來。
「你擔心我,怕我死?」小姑娘亮著一雙眼睛。
林陸驍:「少在這嬉皮笑臉的。」
南初忽然伸手抱住他的結實的腰,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以後,你也要注意安全,別讓自己輕易掛了。」
良久,頭頂一聲慵懶地,「嗯。」
林陸驍靠在牆上,伸手回抱住她,兩道背影纏綿。
這夜,似乎顯得特別綿長。
……
沒成想,這次比賽居然處裡的領導都下來觀摩了,林陸驍剛帶人出完早操,就看見門口開進兩輛軍用車,孟國弘跟處裡另外幾個領導一起下來,楊指導著急忙慌跑過來,「趕緊,孟處下來了。」
林陸驍過去打了個軍禮,對孟國弘道:「您怎麼來了?」
軍用車外一溜兒的筆直軍裝,這陣仗比平時開大會還大,孟國弘輕哼一聲:「我過來還要跟你打報告?」
林陸驍訕訕,這老爺子嘴越發利了。
楊指導領著幾位往裡頭走,許蘊不知何時從後方過來,站到孟國弘身邊,留林陸驍一人落在後頭,合著這裡頭的三五兩人,一個個的,都跟他站對立面呢。
這都算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孟國弘對林陸驍說,「下午這個節目的投資方會來探班,你讓崗哨給人放行。」
林陸驍叼著根牙籤靠在椅子上,「合著我這兒成景點兒了?」
孟國弘瞪他一眼,「這最後一期,給人家探個班,拍完讓他們早點結束,這幾天,我這心裡頭一直鬧得慌。」
林陸驍,「您還鬧著慌了?」
孟國弘一撂筷子,橫鼻子著眼說:「還不是你鬧得?」
林陸驍無所謂地一聳肩,隔壁桌是新兵們在吃飯,孟國弘眼睛瞥過去,視線落在南初身上掃一眼,抬抬下巴,眼神示意,——就那姑娘?
林陸驍叼著牙籤,頂了頂,沒做聲。
孟國弘冷哼,「出息!我從小就覺得你這孩子眼光跟別人不一樣,還是膚淺!逃不開男人的劣根性!你覺得你們倆靠譜麼?你整天風裡來雨裡去的,她能守得住?你這腦子裡想啥呢?」
林陸驍把牙籤拿下來:「您罵吧,興許您多罵幾句,能把我罵醒嘍?」
孟國弘氣得差點甩碗,「你丫的是給人灌了迷魂湯了?」
且不說有沒有,要真有這玩意兒,那丫頭是什麼時候給他喝下的呢?
……
下午,賽前訓練,領導坐了一排,南初是怎麼也沒想到能在消防隊看到那位蔣少爺。
蔣格一身筆挺西裝站在樹蔭下,身旁還站著兩個撐傘的家僕,活脫脫一個豪門少爺,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南初看。
嚴黛看一眼南初,冷嘲熱諷道:「你金主來了。」
半個多月前的頭條還歷歷在目,十八線小野模跟蔣家二少爺深夜飆車被攔進警局,通稿瞎扯,暗指她勾搭上蔣格,說蔣格就是她背後的金主。南初扯扯嘴角,冷瞥一眼嚴黛:「管好你自己。」
林陸驍正在逐個檢查裝備。
走到南初面前,拎緊她的腰帶,又往裡扣了一層,低著頭,用牙齒縫說:「眼睛別瞎看,跟你說的記住了。」
南初沖他打了個板正的敬禮,小姑娘眉眼嬌俏。
林陸驍被她逗笑,歪歪嘴角,「德行。」
樹蔭下的蔣格一瞬不瞬盯著南初瞧,身旁的助理提醒道:「小老闆,要不咱撤退?這萬一要是轟著您,可不是鬧著玩的。」
蔣格臉上掛著笑,「你去跟節目組要個對講機來。」
助理一陣遲疑,「額,您要那東西幹嘛?」
蔣格瞪他一眼,「廢話那麼多?要不要找個人把你嘴縫上?」
助理知道這小老闆的性子,爭強好惡,就愛跟人作對,多離譜的事兒只要他說的出必定給做到,抖摟一身,領命而去。
……
模擬訓練正式開始,六位藝人穿戴整齊,身後背著吸氧瓶,一字排開站在空曠廢地前,楊振剛重新宣讀了比賽規則。
「我給你們分了組,三人一組,每組必須救九個假人出來,裡頭總共十八個假人,假人重量會有誤差,分散在各個區域,火場總面積三百五十坪,每個點,都有油罐爆炸的可能,這個要你們做決斷,最後一點,注意安全,別逞能,堅持不住了就用對講機喊求救報方位,我們戰備兵會隨時衝進去救你們。下面,我念分組名單,徐亞,穆澤,鄭平為一組,嚴黛,南初,劉夏翰二組。」
念完名單,南初下意識看了眼林陸驍,後者捏著對講機,面容冷淡,沒什麼情緒。
她提了提背後的氧氣罐,跟著大部隊往裡頭走,也沒回頭看一眼,瘦小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樓棟口。
火災現場在五樓,是他們平時模擬演習用的,牆面樓梯口全都是黑烏烏的灰燼,地面倒著亂七八糟的石柱鋼管,等他們上到四樓,掛在肩上的對講機發出聲響。
「我是蔣格,能聽到嗎?」
幾人停下來,劉夏翰拔下肩上的對講機,回應:「能聽到,蔣總。」
蔣格:「讓南初說話。」
劉夏翰看了眼南初,南初沒搭理,劉夏翰把對講機塞過去。
蔣格等了小半會兒,聽見裡頭一聲很慵懶的,「幹嘛。」
這女人真他媽是個妖精。
蔣格瞬間精神抖擻,沖著對講機:「你努力贏吧,贏了我送你——」
眾人都貼著耳朵聽下文呢。
結果蔣格聲音被人掐了,換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慍怒:「在裡頭玩兒呢?!誰他媽讓你們停下來了!」
林陸驍吼完就讓人拿了蔣格手裡的對講機,蔣格盯著他琢磨了半天,問旁邊的助理,「這人誰?」
助理說:「這裡的中隊長。」
蔣格不可置信,「一個中隊長這麼拽上天?」
助理就跟百度百科似的,問他啥,啥都知道,娓娓道來:「是的,聽說他這性格就這樣,他有個鐵哥們兒,您應該認識,叫沈牧,聽沈總說他這哥們不好惹,從小就院裡寵大的,幾個老爺子都疼的不行,坐中間那個是警務處處長,還有那個戰訓處的,都拿他當親兒子似的。」
蔣格若有所思,忽然想起飆車那晚,警局裡,南初好像就是這男的在一起?
……
裡頭火勢其實不大,但是溫度很高,濃煙密,看不清路,有點寸步難行。
劉夏翰在一個油罐附近發現了第一個假人,假人模擬的是真人的公斤數,少說也有八十斤,劉夏翰往自己肩上一扛,拉過南初,「你跟緊我,別掉隊。我們先把這個送出去,堆到門口,等會一起拖出去。」
拖到第六個假人的時候,劉夏翰體力不支,悶了一額頭的汗和灰,他隨意拿胳膊擦了下,回頭看南初,帶著護目鏡的小姑娘,暴露下巴部分也是黑黑灰灰一片,忍不住笑了下。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多,油罐的爆炸點臨近,第七個假人壓在油罐箱的背後,火苗呲呲的炙烤著,牆上全是被火烤的炸裂痕,氧氣罐上的溫度顯示已達到八十幾度,火場已然成了個天然的桑拿房,南初跟劉夏翰比了個手勢,——這個,我去。
她舉步朝油罐靠近。
二頻裡有林陸驍的聲音,「幾個了?」
「六個。」南初一步步朝油罐靠近,腳下偶爾會踩到鐵皮木棍,咯吱一響,心跟著一顫,她試圖通過跟林陸驍說話來降低緊張度:「二頻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嗎?」
那頭輕嗯一聲。
油罐就在眼前,身後冒著濃煙,猩紅火苗在燃燒,後柱上露出假人一條白白的手臂。
「你們平時火場的溫度有多高?」
「幾十度到幾百度吧,靠近火源比較高。你注意點頭上。」
話音剛落,一根橫樑砸在南初面前,斷成兩截,塵灰四起,南初吃了一驚,反身趴地,吃了一嘴灰,再回過神來,耳機裡傳來某人低低的笑:「讓你小心點。」
「你是不是在看顯示頻?」南初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
林陸驍盯著顯示屏,臉不紅心不跳,慢悠悠地:「哥會算。」
南初繞到油罐後方,濃煙嗆鼻,輕咳一聲,揉揉鼻子,她拖著長音,「哦——」
林陸驍彎腰盯著屏幕,沒什麼情緒地嗯了聲,看著屏幕裡的人把油罐後的假人拖出來吃力地扛在肩上,假人本就重,小丫頭大概沒想到會這麼重,直接給壓趴地上,掙扎爬起來,耳機聽她還低啐著控訴了句怎麼她這個特別重得有一百二了吧。
聲音聽著莫名覺得可愛,林陸驍食指搓搓鼻尖,低頭笑而不語。
默一陣,南初故意說:「剛劉夏翰扯我手來著。」
「嗯,等會我把他手剁了。」聲音有些散漫,漫不經心,卻又掛著幾分認真。
小姑娘在二頻裡咯咯笑。
「林隊長,你是不是特喜歡我?」過一會人,南初小聲問。
林陸驍懶洋洋地笑,沒作聲,身後被人拍了拍,他回頭一看,是許蘊,斂了笑:「有事兒?」
許蘊淡淡瞥他,往後一指:「孟處叫你過去。」
林陸驍順勢望過去,孟國弘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呢。
他把對講機掛回肩上,走過去,打了個立正,「什麼事?」
孟國弘陰鶩看他一眼,眼神指指他肩上的對講機:「把對講機拿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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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林陸驍的手剛去抓肩上的對講機,身後忽然炸起一道巨大的轟鳴聲,他轉過頭,只見五樓炸出一道沖天烈火,黑色濃煙滾湧而出如同一片黑色的幕布,猩紅色的火光把半邊天炸了個頂透。
他一把拽下對講機,對著那頭吼了聲:「一組二組報方位!!」
「一組方位,東區三域,坐標,洞三⼳,洞肆伍。」
「二組!」
對講機裡只有滋滋的電流聲,二組靜了,沒人說話。
徐亞:「好像是二組的油罐爆炸了。」
林陸驍心微一顫,沉了聲,再次道:「戰備!」
「到!」幾個戰備兵挎著氧氣瓶,迅速打了個立正,站直,聽候命令。
導演把人攔住,「他們需要求救他們自己會喊的,這樣不是強行中止了他們的比賽?」
林陸驍根本沒搭理他,直接對著幾個戰備兵一揚下巴:「進去把人找出來!」
處了這麼些日子,導演十分清楚林陸驍的性子,根本拿他沒辦法,只能急吼吼道:「林隊長!我們這是在錄節目!」
導演胖個子又矮,著急的時候額前的劉海還會飄,簡直就是個滑稽的大胖子。
他終於正眼瞧他,氣焰囂張:「你不服上訴去!」
導演直接被氣了個大喘氣,火冒三丈,還欲跟他爭辯,被他粗暴打斷。
「他們要是被炸暈了不知道求救怎麼辦?你知道火災爆炸後會二次轟燃嗎?他們要是暈倒在裡面會被轟燃的高溫給燒死的你知道嗎?!你什麼都不懂你說個屁?!」
「要是你說的那麼嚴重他們肯定會呼救的!」導演不甘示弱。
林陸驍手掐著腰,一臉不耐煩,簡直不想跟眼前這個智障討論這種問題。
再轉眼,樓棟裡已經下來兩人。
兩人戴著護目鏡,軍服淩亂,身上髒不拉幾全是灰泥,氧氣罐也鬆鬆垮垮掛在身後,神色慌張,一臉驚魂穩定,瞧倆人這模樣,消防兵們都知道肯定是被爆炸的衝擊波給轟著了。
「滾開!」
林陸驍把對講機別回肩上,毫不客氣地推開擋在面前的矮胖導演,怎麼也得兩百斤吧,居然被他輕輕鬆鬆給拽到邊上去了。導演有點憤懣還想追上去跟人好好理論,只見那人已經奪了一戰備兵的氧氣罐和工具包帶著幾名戰備兵衝進去了。
……
裡頭濃煙翻滾,兩片區域都燃著猩紅色的火帶,油罐七仰八叉倒地,情勢不容樂觀。
林陸驍揚手一指,「你們兩個去那邊找,遇上一組的人就順帶一起撈出去,等會讓我們的人進來清理現場。」
說完,自己轉身往二組的方位走,摘下肩上的對講機,調到二頻,「南初?」
那邊只有滋溜滋溜的幾聲電流聲,幸虧他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順利找到通風口,又根據流向和火場的溫度判斷很快找到了爆炸的方位,他抓著對講機喊了幾遍南初的名字。
依舊毫無回應。
林陸驍狂躁地抓了一把頭髮,想著等會抓到得好好訓訓這小丫頭片子,對講機這東西都能丟!結果一腳下去就踩住了一個黑黑的方盒子,他低頭一看,隔著白灰的濃煙也能確定是南初的對講機,四方小屏幕還閃著二頻的赫茲線條。
他蹲下去把對講機撈起來,餘光就瞥到左邊的牆根底下縮著一團纖瘦的背影,欣喜乍現,也忘了那句要訓她的話,三兩步跨過去把人從牆邊拖出來,抱到沒什麼濃煙的隔壁二區域,放到牆邊,急促喚了兩聲:「南初?!」
空曠的場地都是他短暫急促的回音。
南初意識薄弱,暈暈乎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腦袋埋在膝蓋上,怎麼也撐不起來。
林陸驍蹲下去,托起南初的臉,護目鏡上都是灰,裸露的肌膚也全是黑乎乎一片,小臉在他掌間東倒西歪撐不住,心裡莫名抽了下,直接摘下自己臉上的氧氣罩,給人罩上,「吸氣,南初。」
人意識混沌,還沒吸先咳了出來。
林陸驍急了,乾脆坐在地上,把人抱進懷裡,托著姑娘的後脖子,一邊掐她人中,一邊誘哄,「睜睜眼,嗯?」
南初費勁一睜,又合上。
林陸驍給她放平到地上,解開消防服,把裡頭的短袖掀上去。
黑色的文胸裹著雪白的雙乳,中間擠著一道深溝,真的……還不小,他忘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了。
林陸驍一恍神,跪在地上,雙手疊在她胸上,胸外按壓幾次,又捏住她的鼻子,俯身,含住她的唇,給她渡氣,終於等她眉目鬆動,恢復自主呼吸,把一旁的氧氣罩上去,南初深吸兩口,意識漸回大腦。
南初第一眼瞧見林陸驍那張俊臉帶點慌張時還有點不敢相信,況且他連消防服都沒穿,就背著個氧氣灌就衝進來,南初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讓人擔心了,下一秒心裡酸酸漲漲,有種被人疼愛的圓滿,沒忍住,直接撲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脖子,「隊長。」
林陸驍鬆了口勁兒,長出一口氣,順勢給人摟進懷裡,手掌在她後腦勺上捋了幾下:「被衝擊波炸開了?」
南初趴在他肩上,吸吸鼻子,半開玩笑地說:「嗯,我剛把人拖出來,結果就爆炸了,沒算準時間,業務不夠精進。」
「你的隊友呢?」
「跑了。」
「你被炸暈,他們跑了?」林陸驍哼笑,「那小子不是還喜歡你嗎?他就那麼對自己喜歡的姑娘?」
南初不甚在意:「跑就跑唄。」
「不難過?」
「不啊。」
「為什麼?」
南初把腦袋在他肩上抬起來,捧著他的臉,對上他在濃煙中依舊黑亮的眼睛,「你不是來了嗎?」
林陸驍捏著她灰不溜秋的臉頰,擰了擰:「你是不是故意裝死等我進來?」
南初嬌笑,想撲過去親他,地上的對講機忽然叫了聲:「陸驍!」
林陸驍低頭瞥一眼,撈過,一隻手壓在小姑娘的唇上,聲音平淡:「嗯?」
對講機那頭是孟國弘:「人找到沒有?」
「找到了。」
「趕緊出來!」
他看著南初,懶洋洋的說:「嗯,斷了。」
林陸驍打橫把南初抱起來,跟她說:「咱得出去了,我帶你去找邵姨,你撐一會兒。」
南初特別喜歡聽林陸驍在她面前喊邵姨和老楊這種話,沒有距離感,好像那些人也是她的長輩,特別親切。
她窩在他懷裡,乖乖點頭。
南初很瘦,抱著幾乎沒什麼重量,林陸驍掂了掂,「你怎麼這麼瘦?」
南初趴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瘦點好,上鏡漂亮,我拍平面很顯胖的。」
說到拍平面,林陸驍就想起上次小姑娘給他發的那張泳裝濕身誘惑。
「你經常拍那些麼?」
「哪些?」
「裝傻,你上次發給我什麼你自己忘了?」
南初恍然大悟,「你說那泳裝照?」
林陸驍哼唧。
「發給你都算含蓄了,我還拍過尺度更大的,你要不要看?」
他面無表情地說:「不看。」
「那真遺憾。」小姑娘露出惋惜的表情。
林陸驍嘲諷一笑,低頭在她耳邊說:「最後一次警告你,別找事兒。」
……
林陸驍把人抱去醫務室,現場剩下戰備在清理餘火和節目組在收拾道具,剛把南初放下,後腳楊振剛就進來了,「陸驍你出來。」
林陸驍揉揉南初的頭髮,跟邵姨說:「您幫看著點,這丫頭被衝擊波轟著了,不知道腦子有沒有轟壞。」
邵姨一揮手,「內傷我可看不了,轉三院去吧。」
林陸驍一點頭,「行,您把她衣服脫了檢查檢查外傷,等會我讓人送三院去查。」
邵姨沖南初招招手,「小丫頭,把衣服脫了。」
南初看林陸驍,手已經去解軍裝的扣子:「林隊長我要脫衣服咯。」
林陸驍手按在她腦袋上,俯下身,在她耳邊壞笑著說了兩個字,南初已經僵了,在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插著兜走到門口了。
林陸驍靠著牆點了支煙,問站走廊上的楊振剛:「怎麼了?」
楊振剛神色肅穆,「孟處讓你處理完這邊的事兒,去一趟支隊。」
林陸驍抽了口煙,彎彎嘴角:「知道了。」
「孟處對你是親兒子,你有啥事兒好好說,千萬別氣他,聽見沒?」
「老楊,做人不帶你這樣的,累不累?」林陸驍這人心態好天塌下來的事兒也不當一回事兒,倒沒楊振剛這憂心憂慮瞻前顧後的性子,「行了,我知道了,等會這邊撤完,我就過去。」
話音剛落,拐角處晃進來一人影兒,林陸驍眯眼一看,——是蔣格,身後跟著倆助理。
他給人攔住:「幹嘛的?」
蔣格溫和一笑,特有的謙謙公子,可不知這溫潤的皮囊下裹藏著怎樣的禍心,「林隊長,我怎麼瞅著您說話帶沖呢?我來看我女朋友,怎麼啦?有問題?」
林陸驍也是一插科打諢的主兒,你要不正經,他能比你更不正經,只見他一擰眉,為難地看著楊振剛:「老楊,沒聽邵姨說找男朋友啊?這小子哪兒的?」
楊振剛抽抽嘴角:「瞎說八道什麼,你邵阿姨自從離了婚都單身多久了?」
林陸驍看向蔣格,眉一挑,痞氣頓顯:「吶,聽見了?」
蔣格咳了咳,正色,「我找南初。」
「不方便。」
蔣格覺得眼前這當兵的怎麼那麼無賴呢?!紳士風度徹底維持不住,「我找她關你什麼事兒?沒看報紙上寫,我倆都是情侶!情侶!」
「報紙上還寫流氓都長你這樣呢,我是不是該把你抓起來,啊?」
蔣格今天也算是棋逢對手了,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剛要說話,軍醫室門打開了,邵軍醫站在門口,沖蔣格說:「小夥子蔣格是吧?」
蔣格一點頭。
「小丫頭讓你進去說話。」
林陸驍留在門口,用舌尖頂頂牙,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
蔣格進門拖了張椅子放到南初對面,沖對面的姑娘吹了聲口哨。
南初沒什麼耐心,皺皺眉,「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蔣格嘖嘖兩聲,表情唏噓:「你越看不上我,可就越激起我的征服欲了。」
南初沖他笑笑,雖然臉上都是煤灰,但倆眼睛帶著光,小模樣嬌俏,蔣格把凳子往前一推,「你要不就跟我唄?保證你日後大紅大火!」
「滾。」
言簡意賅,一個字表明立場。
蔣格一點兒不生氣,反倒笑得往椅子後一靠:「你信不信?我要讓韓北堯把你送到我床上,分分鐘的事兒。」
「嗯,我也能分分鐘把你捆起來畫上幾百隻烏龜給你拍照po到你的ins上,蔣老爺子可能又能把你關半年?」
小丫頭伶俐的很,蔣格盯她看一會兒,走迂回曲線:「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把上次那小子交出來,咱倆的恩怨一筆勾銷。」
南初:「我不認識。」
「不認識?嗯?你要不認識,我是你孫子。」
「你找他幹嘛?」
蔣格什麼人啊,有仇必報啊,上次那小子跟南初把他整這麼慘,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對南初,他目前還是抱著跟在米蘭一個想法,雖然這丫頭利得很,可他還是想睡她。
這樣的尤物,不睡可惜了。
他站起來,一腳踹開椅子,「不說就算了,我過來順便通知一下,第三站你不用參加了。」
「有病?」
「等會回去你經紀人就會通知你,因為我幫你找了個片約,過幾天去試鏡,導演要是相中你了,戲份應該不少,是個大片,以後紅了別忘了是哥哥我幫你找你的,我賣了好大的面子。」蔣格拍拍臉,一臉欠扁。
……
林陸驍清理完現場餘火回宿舍,撞上嚴黛拎著行李下來,他連看也沒看她,徑直越過她,只當她不存在。
嚴黛頓了頓,下意識喊住他:「林隊長。」
林陸驍繼續走。
嚴黛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折回到他面前,擋住他,林陸驍這才停下腳步,雙手抄進兜裡,一聲不吭望著她。
嚴黛說:「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林陸驍沒說話,垂著眼沒什麼情緒地打量眼前這姑娘。
嚴黛其實挺有傲骨一姑娘,也挺明白自己的目標是什麼,一直以來都如此,儘管明白自己對林陸驍這樣的男人有好感,可她的目標不止於此,她也不會去追求,註定沒結果的事她不會去浪費功夫。
但林陸驍的無視讓她挺難受的。
這種漠視被人看不起,對她的自尊來說是嚴重的打擊,她倒寧可他狠狠地戳著她的脊樑骨指責她,——你是個背叛戰友的叛徒。
可他沒有,這種冷淡的漠視讓她百爪撓心,又茫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意識只想攔住他,跟他解釋其實她沒有那麼壞。
「我跟南初有過節,雖然我經常找她茬,但爆炸發生的時候,我也害怕,我也想過要不要回去找她,但我看到劉夏翰都往外跑的時候,我就更不敢了,我想著出去找你們。讓你們回去救她,我雖然對她有看法,但我不會故意丟下她不管的。」
「嗯。」林陸驍點頭,根本不在意她說什麼。
嚴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懊惱自己不該攔住他,還是應該高傲地離開,這樣才符合她的人設,可又害怕不解釋,一輩子就留一個背叛戰友的印象給他,總歸心有不甘。
可說什麼也無奈,她怎樣,林陸驍根本不在乎。
……
南初從醫務室出來,回宿舍收拾東西,沈光宗派的車,已經在樓下等。
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床邊的手機已經響過好幾個電話,宿舍裡沒人,嚴黛跟徐亞已經被經紀人接走,她是最後一個,雖然在這待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但平日的訓練都是真刀實槍,沒有一點兒偷懶作秀的成分,難免有些情緒。
徐亞跟嚴黛也是,離開的時候一一跟所有士兵道別,彷彿真就跟老兵退伍似的。
電話又響起,南初掛斷,安安靜靜坐在床上。
門口進來一道人影,她欣喜抬頭,對上一張黝黑的方臉,精瘦,小眼,失落地:「邵班長。」
邵一九神經粗,沒聽出這話裡的示意,拍拍門板,「大家都在隔壁,要不要過去說兩句?」
三女兵裡,就南初話最少,來之前,也有人搜過網上的八卦,一開始大家都挺不喜歡這姑娘冷漠的性子,後來處久了才發現,這姑娘的性子其實挺柔和的,訓練的時候很倔強,也不服輸,這點跟隊長很像,偶爾有時候跟個小姑娘似的,但大多時候她流露出的冷漠更讓人心疼,就好像是孤獨跟寂寞把自己籠成的一道屏障而已。
南初一點頭,跟著邵班長來到隔壁宿舍,男兵全部或坐或站圍在一起,目光炯炯的望著她,這群人其實有些比她年紀還小,小九兒才十八,偶爾會追著她後頭喊南初姐,笑起來的時候,憨憨的,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她不善言辭,也不會煽情,不會像徐亞和嚴黛那樣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從小就沒人教過她該怎麼表達感謝,能想到的,只是給他們鞠個躬,謝謝他們沒日沒夜的訓練付出,守護國家守護人民。
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把這裡熱熱鬧鬧的場景一下子給弄沉默了,大家都面面相覷,小九兒是個感性的人,他最喜歡南初,覺得這小姐姐漂亮帶著仙氣兒,被這一下給整哭了,眼眶紅紅的,他率先給南初回了個禮。
是標準的軍禮。
這一帶動,所有士兵全部站直,啪一下打了個立正,給她敬了個整齊劃一的軍禮。
南初一下就笑了,就點壯士斷腕的感覺。
邵班長拍拍她的肩,「小姑娘多笑笑,你笑起來好看。」
南初也敬了個禮,「是!」
跟士兵們道完別,南初又回寢室等了會兒。
手機再次響起。
她瞥了眼,把邵一九喊住,「你們隊長去哪兒了?」
邵一九狐疑:「你在等隊長?」
「嗯,想跟他道個別。」
「隊長被孟處叫走了,挺急的,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南初提包站起來,看著邵班長,笑了笑,「知道了,我走啦!」
真走啦!
頭也不回,挺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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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南初提著行李下樓,沈光宗立在車邊等,見她下來,衝上去一把扯過她的行李,塞進後備箱,把人拽上車,「磨磨唧唧幹什麼呢?」
南初沒搭理,環顧一圈:「西顧呢?」
沈光宗坐上副駕駛,關門,低頭撥電話,頭也不回地說:「那丫頭,最近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鬧心的很,等會。」這邊電話已經接通了,沈光宗立馬換了副嘴臉,一臉阿諛諂媚,「是是是,這邊已經對過檔期了,替我謝謝賀導了!」
掛了電話回頭面無表情地沖南初說,變臉之快,令人咋舌:「後天下午試鏡,韓總說了訓練辛苦給你放一天假,後天下午我派車來接你,還有你那車我已經給你拖回車庫了,鑰匙在你玄關簍裡,蔣二少說了,這事兒他不跟你計較。」
南初冷笑,「我不去。」
沈光宗彷彿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哧鼻:「你不去?你知道是誰的電影嗎?你不去?賀正平!賀導!腦子被門夾了吧?他的戲多少女演員擠破頭都他媽想往裡頭擠,雖然不是女主,好歹是個女三,戲份也重,角色討巧,這他媽能讓你少走多少彎路!」
如今片酬高漲,圈裡太多人為了圈粉賺快錢,已經不在乎影片質量,演員演技跟劇情直線下崩,電影圈確實在走下坡。也還有為數不多的老電影人在為藝術獻身,不忘初心,賀正平是其中之一。
賀正平,年近五十,老藝術家,從小在胡同巷根底下長大,獨有北方人的嘴貧熱血。
他拍的電影都帶有一股濃濃胡同巷弄的生活氣息,主角個個都是城牆根底下長大根正苗紅的孩子,大義,局氣。每每記者採訪問他為什麼總愛拍些市井題材,他總樂呵呵地跟人解釋:「咱就是個市井小民,搞不了那些上檯面,城牆根底下有很多說不完的故事,唱戲的大媽和有錢的大爺,年輕小夥租客跟風韻猶存的女房東,天涯歌女跟小土匪頭子……這些我都拍過,當然也都見過。」
其實年輕時候,賀正平也拍過一些家國情懷、震懾山河的大片。
年紀越往上走,越忠於這種平平淡淡帶點兒人文氣息的小片,往裡了說,也就是一個有點俠骨道義但又愛逗悶子的小老頭。
而這回的電影是賀正平的電影生涯的收官之作,他早已放話拍完這部人就隱退,不再拍,有人惆悵有人惋惜,畢竟認真做電影的真不多了,如今又一大拿宣佈退圈,可見這電影圈前途堪憂,於是眾人又將所有關注度集中在,這次的選角。
賀導收官之作,所有一線大咖都想摻上一腳,也是一開山鎮虎的年度大戲。
可現在南初腦子裡想的都是軍醫處蔣格那個囂張的笑容,用他的資源,南初還真有點不樂意。
沈光宗根本也沒搭理她,把車往她家樓下一停,提著行李給人轟上去,臨走前丟下一話,「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機會,不管蔣二少心裡打什麼算盤,但這對你來說,確實是一個機會,韓總也是這意思,你好歹也是我手把手帶的,我能把你往火坑裡推?而且,蔣二少最近忙著回家爭財產,根本沒空對付你,他也跟韓總說過,以前的事兒不予追究,我看這小子是真喜歡你,你也甭太擔心,這電影也不是說演就能讓你演的,他只是賣了個面子爭取了給你一個試鏡的機會,具體還得看賀導能不能瞧上你,要瞧上了,是你本事,瞧不上了,咱也別灰心,畢竟還年輕,後續還有機會。劇本在你桌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個角色挺適合你的,其他的事兒,都不用你去考慮,既然我們簽下你了,肯定對你負責到底,就算我護不住你,還有韓總,就算韓總也護不住你,咱國家還有法律呢,你要平時沒事多看看法律知識,整天捧著那經書,真出了事兒,指望神仙救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辭可真矯情了。
……
這邊兒,林陸驍正立在警務處處長辦公室門口,活生生立了一下午。
孟國弘沒請他進去,也沒讓他離開。
林玫過來,靠著牆調侃,「哥,你又闖禍了?」
林陸驍斜瞥她一眼,沒理她。
林玫又問:「怎麼了?你這三天兩頭被孟處罰站的。」
林陸驍哼唧一聲:「走遠點兒,省得沾了哥這晦氣。」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口晃出來一道人影,林玫也認識,高興招呼,「許參謀,我哥這是又犯什麼錯兒了?」
「你問他自己,我哪兒知道。」許蘊看向林陸驍,沒好氣道:「孟處讓你進去。」
林陸驍直接拐進去。
倆對講機直接被摔在桌上。
孟國弘滿面漲紅,青筋突兀,聲音灌了鉛般沉重,「單頻道?!」
林陸驍站著沒動。
那邊就一個煙灰缸砸過來了,他沒躲,不偏不倚直接磕在他眉角。
門外林玫許蘊兩人趴著門腳聽。
聽著裡頭叮鈴哐啷的聲音,林玫有些急了,「孟處都多少年沒動手打過我哥了,我哥這回是幹了啥傷天害理的事兒?」
許蘊趴著門沒說話。
林玫:「許參謀,你是不是知道點啥?」
許蘊反問:「你哥這幾年談過女朋友嗎?」
「沒吧。」林玫一個激靈,「你咋問這,對我哥有想法?」
許蘊淡笑,「不行嗎?」
「行行行,就是我哥最近好像有喜歡的姑娘了。」林玫嘀咕說。
說實話,這麼多年,林陸驍幹過的混帳事兒不少,雖以前也拿煙灰缸砸過,但都沒往臉上砸,這是頭一回,孟國弘這麼生氣,他氣的是啥,氣得就是這小子不聲不響這勁兒。
什麼都不說,偏偏在背地裡,把什麼事兒都幹了。
「真那麼喜歡那丫頭,行,你回家跟你爹說,你要把人娶回家!去啊!」孟國弘聲如洪鐘,拍著桌。
林陸驍擰眉,憋了半天,沒張嘴。
孟國弘說:「那丫頭在網上都讓人罵成什麼樣兒了,你找她,你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這種姑娘適合你嗎?能娶回家當媳婦兒嗎?你覺得?人是演員,現在還不火,萬一哪天火了,逢年過節電視裡放著都是你媳婦兒跟別的男的親親抱抱的畫面,你臉上有光啊?還是你覺得給你爹爭光啊?且不說你,以後結了婚,生了小孩,你一個消防員,她一個演員,小孩誰帶?找保姆啊?你那點工資找的起呢?讓她出啊?你咽的下這口氣?別他媽不相信,我說的這些事情都很現實!還是你指望她能為了你退出那個鑲金帶鑽的娛樂圈?」
然後一沉聲,「你要玩玩,我不攔你,但你要娶回家當媳婦兒,我有些醜話都給你放這兒,你自己回家掂量去,真他媽要娶我跟你爹都不攔你,你爹說了,早你成年之後他就沒再管過你,娶媳婦這事兒他也懶得再管,我倆給你鋪好的平路你不走,你要去爬山,行,你去,誰攔誰孫子!吃了虧也他媽給老子咽下去!」
安靜一陣,光影罩著桌案前的男人,高大,且沉默。
最後孟國弘一歎氣,「那地方虛榮,多少女演員為了一個角色跟製片人導演糾纏不清,最終迷失了自己。」
……
林陸驍回隊裡已經是夜裡十一點。
士兵們已經入睡,他洗完臉,從廁所出來,看見楊振剛倚著門口,林陸驍瞥他一眼,低頭掬了捧水,往臉上敷,「還沒睡?」
楊振剛:「孟處訓你了?」
他搓著臉,不以為意,半開玩笑地說:「怎麼,擔心我了?」說完,自嘲一笑,又關上水,望過去,「還是你也想趁熱打鐵訓一頓?」
「他們走了。」
林陸驍一愣,淡淡嗯一聲,重新打開水龍頭。
「小姑娘在這等了挺久的,想等你回來。」
他俯著身,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低著頭,沒說話。
「小丫頭走時給小九兒他們鞠了個躬,還去了上次爆炸出事兒那小孩的墓地,給人送了束菊花,敬了個禮,給人道別來著。哦,還去看了邵姨,知道邵姨愛喝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包茶葉,祁門紅茶,挺貴的傢伙。」楊振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這些,可當時看著南初上車有些失落的背影,就忍不住把這些說給林陸驍聽,「其實小丫頭真挺懂事兒的,訓練也吃苦,平時啥也不說,但私底下都記著呢,下午在門口遇上,小丫頭跟我揮著手,高興地說楊指導我走啦,哦對,她還給了我一名片,是個老中醫的電話,看腿疾的,這丫頭,哪裡看出我腿腳不好了,還給我這個。」
楊振剛早年腿受過傷,一到還潮或者下雨天,就會酸痛,這病根已經好幾年了。
林陸驍低頭撐在洗手臺上,頭埋得更深,撇了撇頭,莫名胸腔有點熱。
「陸驍,我站你這邊,真的。」楊振剛說,「我挺喜歡這丫頭。」
林陸驍抬起頭,有些痞氣地笑了下,俯身,在他耳側:「別用喜歡,我聽了不爽。」
說完,拍拍他的肩,徑直走出去了。
楊振剛笑出聲,望著他的背影,臭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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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這天,南初試鏡,因為檔期原因,試鏡又推遲了幾天。
前兩天翻看劇本,一貫賀導的市井人文風格,是個很地道城牆根兒底下的故事,講述的是時代的浮華,留守的文化,就比如女三這個角色,柳瑩瑩,旗袍女,在胡同深處開著一家二十坪不到的小店鋪,一身手藝,手工精製,不少有錢富太太都愛找她做旗袍,這是文化之一。
柳瑩瑩也是個充滿俠骨道義的女人,三十出頭,模樣精秀,身材凸翹。不少男人覬覦她的美貌,可她一直在這兒等一個人,一個不歸人,算是個悲情大義的角色。
當初一瞧這劇本,沈光宗就說這角色適合南初,光劇本裡描述的樣子,他腦子裡就活脫脫能蹦出南初穿旗袍的樣子,佳人粉黛,可不就是書裡的樣子麼。別瞧蔣格這人,渾雖渾,前陣跟賀正平吃飯的時候,聽他說起這個劇本,一臉愁眉,「一角色敲不下人來。」
蔣格多嘴問了兩句,「重要麼?不重要就栽唄。」
賀正平這人軸,愛鑽牛角尖,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寧可放棄眼前這劇本,「想找一個穿旗袍好看又能撐起韻味的,要妖嬈,但又不能過分妖,人淡,不染紅塵。眼下找的幾個不是太妖就是身材太平,撐不住。」
蔣格一聽,呵呵笑:「一女三,您要求這麼高?」
賀正平:「其實沒什麼女一女三,戲份都差不多,討喜的角色,就看觀眾喜歡誰了,觀眾要喜歡柳瑩瑩,那這電影兒柳瑩瑩就是女一,你要有好推薦,也幫我留意留意。」
蔣格那一下就一個靈光,他也不知怎麼腦海裡忽然就蹦出那丫頭的樣子,想著她穿旗袍應該還不錯,於是說:「我這還真有個,不過這女的名聲不太好,您要用她得好好考慮考慮。」
賀正平眼前一亮,「我只關注演技,要是能演好這角色,我管她那麼多三五兩兩。」
這事兒就這麼敲下了。
穿旗袍也成了試鏡的條件之一。
出門之前,沈光宗給她拎了一件旗袍進來,讓她換上。
藏青色旗袍上身,落扣在鎖骨,半立領圈住她細小白嫩的脖子,頸窩精細,胸前豐腴,高開叉,一雙腿筆直修長,肌骨勻稱。
旗袍的裙擺分叉處繡著一條精細的青邊,襯的她肌膚更白皙。
旗袍的繡紋是一隻振翅的蝴蝶,翩翩欲墜,整個人透著一股輕盈淡雅的味道,眉眼清淡,眼尾帶勾,妖嬈且明媚。
連沈光宗都瞧直了眼,繞著她打轉,「你就是柳瑩瑩,柳瑩瑩!」
南初翻了個白眼。
沈光宗摸著下巴,「你多入入戲,這角色,絕對是你的。」
且不說這角色是南初的,當她走進試鏡房間時,審美疲乏的工作人員全都眼前一亮,這姑娘水靈,有靈氣,驚喜地望向賀正平。
賀正平跟蔣格並排坐在機位後,賀正平倒是有些驚訝地斜看了蔣格一眼,後者略一挑眉,「還行?」
賀正平略一沉吟,「行是行,就是這年紀有點嫩……」
話畢,從邊上撈了一把油紙傘,丟過去,「A部分三段,你試試看。」
南初撐開傘,往黑幕步前一站。
一把黃色油紙傘,黑幕前女人一身旗裝,挽著一個小小的髮髻,耳根有碎髮,淡白的燈光從她一寸寸肌膚掠過,身材婀娜,身姿曼妙,冰肌玉骨,藏青色旗袍裹著她勻稱白皙的身材,腳下黑色高跟鞋襯得腳背肌膚又亮又白,突起幾根筋骨,一雙腳纖瑩精秀。
舉手投足,纖細動人,韻致盈潤。
……
角色定下,賀正平了了一樁心事,跟蔣格拍掌,「你小子還挺有眼光。」
蔣格整整衣領,目光往外瞥了眼,「行,咱要不一起吃頓飯,我請客。」
賀正平:「叫上那小丫頭,晚上一起吃頓飯。」
「好嘞。」
這局面上是賀正平攢的,實則是蔣格攢的,南初還沒走出大樓呢,就被蔣格的助理喊住,「南小姐,賀導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賀導都開口了,於是,人就被這麼扣下了。
晚飯訂在對面的五星級酒店——蔣格家的。
人不多,就幾個導演製片和幾個投資商,包括蔣格。
車子剛駛進去,就看見酒店門口掛著一道橫幅,——消防建築結構安全研討會。
再一眼望過去,停車場已經滿了,南初坐在車裡,一眼就望見了幾輛黑色的軍用車牌照,心情忽然有些愉悅起來。
她跳下車,跟在一幫男人後頭進去。
一進門酒店經理就迎上來,沖蔣格俯俯身子,「小老闆。」
蔣格一挑眉,揚揚下巴:「裡頭有人在開會?」
經理殷勤著道:「研討會,消防局的幾個領導跟幾個建築專家,只剩下兩個包間了,我給您安排在他們隔壁,孟處也在,要是可以,等會您可以過去打個招呼。」
蔣格略一頷首,「知道了。」
這酒店的頂級包間只有三間,一間單獨,兩間是並在一起的,一般要提前好久預定,除非是蔣格自己請人吃飯,如果當天沒什麼人就會挪用出來,一般不外開。
倆包廂就隔一扇門,南初他們剛坐下,就聽見樓梯口下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一幫子人開完會,從樓上下來。
還有哄嘲的人聲。
「我打小就看你小子有出息,怎麼,過了年就三十了吧,還沒相中姑娘?」那人話落,周遭一陣笑,又道:「哎,我記得咱們許參謀也是單身?怎樣?陸驍,你要有想法就說,幾個叔叔都在,別抹不開面兒。」
南初就聽一道清冽的聲音,獨有的懶散,「別,您可別擠兌我了,大劉不也單著呢麼,您別是說服不了大劉就來忽悠我吧?可不興這樣兒的,回頭耽誤了許參謀。」
那人哈哈大笑,「大劉那小子是找不到,我不信你小子找不到,就你小子這模樣,大把姑娘候著呢,叔跟你說認真的,趕緊找個人結了,別回頭讓你爸著急。」
話畢,包廂門口晃過幾道人影。
南初一眼就瞧見那個高大的人影,一身軍綠軍常服,帶著軍帽,雙手抄在褲兜裡,背脊筆挺,就這麼直恍恍從她面前晃過去,然後繞進了前門的包廂裡。
仔細算了算,自從離開部隊,兩人有四五天沒聯繫。
南初沒給他打過電話,林陸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有點像在暗地較勁,看誰先熬不住。
蔣格拖了張椅子插進南初旁邊,歪著頭沖她一笑,勾勾眉,「小妞。」
模樣欠扁,南初想拿雙筷子插進他眼裡,一旁沈光宗沖她一勁兒使眼色,忍住,她才掀掀眼皮,聲音冷淡:「蔣老闆。」
「你這人就是不知道感謝。」蔣格哧一聲,「這角色好歹也是我幫你爭取的。」
南初看他半晌,略一點頭,爽快去拎了瓶啤酒,倒滿,沖他舉杯,「敬你。」
然後一仰而盡。
眾人一拍手,豪氣!
連賀正平都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看來是這蔣二少的心頭肉。
……
這邊氣氛倒肅整許多,來的都是局裡的領導,推杯換盞,話題又圍繞到兩個小輩兒身上。
「陸驍上回考試怎樣?」
孟國弘哼一聲,「還行,局裡第一。」
口氣驕傲跟自家兒子似的。
「成啊!這回沒落跑了,面試肯定沒問題了。」
孟國弘看一眼邊上的林陸驍,「只要這小子別吊兒郎當的就行。」
「放心,陸驍從小就靠譜,比我家大劉靠譜,說上軍校就上軍校,不像我大劉,現在還在考公務員掙扎呢。」
話落,轉頭再看當事人,一副置身事外,討論的話題跟他毫不相關一樣。
一旁的許蘊暗自攥了攥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這人向來就這樣,一副什麼都不掛心上,讓人恨得牙癢癢。
劉科長把話題轉到許蘊身上,「不能冷落了咱女同志,小許有男朋友沒?」
許蘊回神,咬了咬唇,「暫時還不考慮。」
劉科長咯咯笑,「你們現在年輕人,真不著急。怎樣,覺得這小子還行不?」說完拍拍林陸驍的肩。
林陸驍微微蹙眉。
許蘊看他一眼,話裡有話:「挺好的,但林隊長瞧不上咱,他眼光高著呢。」
孟國弘一聽,氣不打一出來,「哼!那是他眼瞎!」
林陸驍本就無情緒,這話一落,連棱角都稍上一絲冷意。
氣氛一瞬僵持。
門外進來一人,指導員點完菜回來,走到孟國弘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一點頭。
指導員過去把兩個包廂之間的那扇隔門拉開。
隔壁哄嘲的人聲一下子湧進來,光亮一瞬,對桌也坐了一圈人。
就聽孟國弘沖那頭舉了舉杯,「蔣老闆。」
林陸驍不經意望過去,眼角一抽。
蔣格躺在椅子上,一隻手閒散地搭在南初的椅背上,目光噙笑地望著身邊的姑娘。
而那該死的姑娘。
還穿了一身藏青色旗袍交叉著腿,坐在椅子上,叉開到腿根,一片青色垂在椅子上,像簾布,一片青色蓋在腿上,獨獨露出腿側的肌膚,雪白嫩滑,肌骨勻稱。
再往上一點,不可言說的風景。
蔣格在南初耳邊低頭說了句什麼,姑娘往這邊看一眼,目光在林陸驍臉上稍作停留,很快移開,一臉平淡:「我不去。」
林陸驍的臉色已經明顯有點不好看了,她才不去找罵。
蔣格訕訕,自己站起來,端著酒杯過去,寒暄幾句。
……
南初上完廁所出來,洗完手,剛關上門,腰上被人摟過,給直接推進廁所裡。
南初被人抵上門板。
只聽背後嘎嘣一聲,落了鎖,心莫名一陣刺激。
廁所燈微弱,黃光,狹窄的單人間,耳邊一聲是男人低低的輕喘氣息。
南初抬眼。
男人撐著門板,正低頭打量她,他眉眼帶笑,卻又隱藏一點點慍意,嘴角緊抿的線條是無可奈何。
這個角度。
很適合接吻,嗯。
姑娘仰著臉,手自動自發勾住他的脖子,手指插進他烏黑的髮間,輕輕摩挲:「隊——」
嘴瞬時被人封住。
林陸驍猛地低頭去咬她的唇,一點兒不留餘地,下嘴特別狠。
南初吃疼,嗚咽拍他,被他更用力的堵住,更加深入,舌尖直接撬開她的唇,長驅直入,南初喘不上氣兒,被他親兩下就軟了身子,手牢牢勾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往下掉。
這是個激吻,意識混沌前,她還在想,這得多喜歡自己,親那麼狠。
林陸驍親夠了,去吻她脖頸,在她耳邊輕蹭,熱氣噴灑。
「想我沒?」
南初親著他,「不想——」
林陸驍停下來,站直,一下就拉開距離了,壞笑著低頭看她,「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我沒?」
南初眨眨眼,把手放下來:「想。」
林陸驍點頭,手抄進兜裡,一挑眉:「那怎麼電話都不打?」
「我在等你打給我啊。」
小姑娘說得可委屈了。
四五天沒聯繫,一見面又是剛剛那副場景,林陸驍剛是剝了她的心都有,可聽見這話,又是一陣歎息,都快三十的年紀了,怎麼也跟毛頭小子一樣衝動,怎麼自己談場戀愛,耐心似乎都快爆棚了。
他伸手揉揉南初的腦袋,歎口氣:「我過幾天去找你,在家等我,乖點。」
「你快放假了嗎?」
「三天假,你想想我帶你去玩。」
「去哪兒玩?」
林陸驍看著她笑,「帶你去看天安門升國旗?」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說話聲。
「這門鎖了。」
是許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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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這門鎖了,麻煩你找人把門開一下。」
許蘊聲音不疾不徐,在裡頭這倆人聽來倒有些故意的成分。
裡頭兩人屏息。
就聽服務員說:「許參謀,我去找人看看,樓下還有洗手間空著,我先帶您過去。」
許蘊等了會兒,揮手,「不用了。」
她走時又回頭掃了兩眼。
南初神志恢復,一把推開眼前的男人,林陸驍低低笑了下,扣住她的手腕:「鬧什麼脾氣?」
「吃醋。」倒是直白。
林陸驍單手握住她倆手的手腕,低笑著在她唇上啄了下,「天地良心,我一根毛都沒讓她碰著。」
南初望著他幽深的瞳仁,真誠如許,輪廓硬朗,卻又帶著一絲壞笑,她忽然想起十六那年,剛認識他時,他眉眼冷淡,桀驁,張揚,那時少年氣息重,身材也不如現在結實。
歲月把他打磨成了鋼鐵,牢牢吸引著她這塊小磁鐵。
南初一墊腳,仰著臉撲上去,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惡聲惡氣警告道:「誰也不許碰,誰碰我剁誰。」
林陸驍眼神愈黑,含著她的唇重重咬下去,裡頭有光,彷彿要將她吸進去。
唇齒交纏間,就聽見他低低的聲音裡還藏著笑意:「千萬別手下留情。」
又是一頓糾纏,兩人整理好出去,剛好見服務員帶著人來撬鎖,一臉懵逼。
「林隊長,這門?」
林陸驍嗯一聲,「我打開的,怎麼了?」
南初配合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剛被鎖裡頭了,是林隊長幫我打開的。」
服務員搔掻腦袋,「林隊長厲害啊。」
林陸驍插兜站著,謙虛道:「客氣。」
南初揮手,眉眼一勾,嘴角微揚:「消防員叔叔,再見嘍!」
小姑娘說完就踩著高跟往外走,旗袍的下擺一晃晃,偶爾可見細白勻稱的長腿,林陸驍望著她的背影,低頭哼笑一聲,死丫頭片子。
一顰一笑,把一旁的服務員小妹給撩得臉紅心跳。
直到林陸驍回自個兒包間了,倆小妹還圍著衛生間門口談論,「好帥。」
「不知道為什麼,我可能上了年紀了,莫名覺得這種男人man炸,你想想啊,肌肉,臉帥,笑起來也好帥,消防應該啥都會點,體力又好,早上要是還能幫你做好早飯,連同腹肌端到你面前……」
小妹捂著臉,面紅耳赤,那畫面,光想想都要炸。
……
那頓飯吃完,南初歇了好長一陣,除了中間幾個平面,剩下的工作就光琢磨劇本等待賀正平的電影開機。
期間,蔣格約過她幾次。
圍追堵截都用過。
南初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蔣二少的脾氣秉性又上來了,自己怎麼算也幫了她好大一忙,這丫頭不知道感恩,還這麼不待見自己?他有點生氣,可也沒辦法,人姑娘不理他。
就算開著他那千萬的豪車去片場門口堵她,南初也毫無反應,轉身就上了自己那輛幾十萬的保姆車。
夠冷豔,他喜歡。
跟外面的妖豔賤貨不一樣,這個更妖豔。
男人一旦被激起某種征服欲,是很難消下去的,就算這陣消停了,等閒下來,再想到那女人,滿心繾綣,惆悵不已,心癢難耐。
蔣格在情事上經驗豐富,且花樣百出。
但他最不喜歡強迫別人,這種事情,兩情相悅,女人騷起來,才有意思。
不然跟個死魚一樣,幹起來多沒勁。
原本對南初欲望只是來自米蘭酒吧那一晚的驚豔,但看她穿了旗袍之後,蔣格心裡有多了一個小九九——一定要她穿著旗袍幹她一次。
向來閱女無數,骨相,肌膚,南初都是上乘,就是不知道這下面是否九曲回廊讓人欲仙欲死。
越這麼想,越勾起蔣格心裡那股子欲念,恨不得此刻就把人拖過來給辦了,但打小,老爺子就說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是女人大都離不開名牌名車,但經過上次事件,蔣格醒悟一點,南初跟以前那些網紅不一樣——她有錢。
於是,俗套路走不通,蔣格改走心,這姑娘從小沒爹,娘親不養,這幾年一直遭受網絡暴力,應該挺缺乏安全感。
蔣格犯難了。
他字典裡根本沒有安全感這仨字。
一旁百科助理見他愁眉苦臉那樣兒,給他出了一計謀。
「要不,我找人打劫她,您就關鍵時刻衝出去英雄救美,說不定人忽然就感動以身相許了。」
好主意。
……
蔣格在連續送了五天的花之後,弄得八卦報道、滿城風雨,忽然就消身匿跡了。
連西顧都詫異,「這些大少爺就喜歡把別人的生活弄的亂七八糟,然後自己就消失了。」
這口氣略帶抱怨,另:感同身受。
南初沖小姑娘招招手,把人拉倒自己對面前,嘴裡叼著根煙,一揚下巴指指對面的沙發:「坐。」
西顧紅紅臉,「怎麼了?」
南初一挑眉,「說說你跟韓北堯的事兒。」
西顧一愣,耳根都紅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沒沒……沒……事。」
南初:「沒事兒你就結巴上了?緊張呢?韓北堯有什麼值得你緊張的?」
西顧自己也很奇怪啊,從小都沒這毛病,只要一碰上那大少爺就結巴上了,每回在他面前話都說不清楚,還惹人一頓嘲笑。
南初捏捏她精巧的耳垂,低聲問:「喜歡上了?」
西顧一著急,「才……沒有。」
南初意味深長地望著她,不說話,那眼神,淡淡地,彷彿要將她看透。
西顧敗下陣來,憋著一口氣,才小聲說:「好吧,我告訴你,不過你幫我保守秘密。」
這些事兒,女生們其實都心照不宣。
西顧低低頭,埋著腦袋,有點不敢看南初,「他那天親了我,然後我就覺得自己應該挺喜歡他的,不討厭他的吻,就是……」
「怎麼了?」
「就是他這陣又不理我,好像親完之後他忽然醒了,那種感覺,他們這些大少爺,都喜歡把人弄得一團亂,然後自己就跑了。」西顧越說越氣,眼裡都蓄了水光,「不理就不理唄,誰稀罕吶。」
南初把煙掐了,雙手撐在沙發上,仰頭一笑,「我看你稀罕的很啊。」
西顧:「你答應我,別說出去。」
南初坐直,手環在胸前,「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她頓了下,咬咬唇,紅唇嬌豔,「我有男人了。」
這話說的。
西顧一個沒坐穩,差點兒滑下去,「你談戀愛了?公司允許嗎?宗哥知道嗎?」
南初一攤手,得了,又一個地下戀情。
西顧一轉腦,忽然想起消失的蔣格,「不會是蔣二少爺吧?」
南初哧了聲,鼻孔都充斥著不屑:「屁,是一個很有男人味的男人,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西顧抽抽嘴,忽然想起她滿櫃子的避孕套,「恭喜啊,你那箱子東西終於能派上用場,不會放著過期了。不過你還是防著點沈光宗,那丫最近暴躁,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
……
已是十月初,天氣轉涼,偶爾幾天還是豔陽高照,北潯的秋老虎悶的人發慌,那是幹熱,燥得很。
林陸驍值班結束,回宿舍換了便服,最後過樓檢查,就見小九兒悶頭不樂,拉過一旁的邵一九,「小九兒怎麼了?」
邵一九揮揮手,「好白菜被豬拱了唄。」
林陸驍往門框上一靠,「什麼好白菜?」
「就南初啊,他女神。」
林陸驍眉梢一吊,口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女神?」
「是啊,聽說有個高富帥在瘋狂追求南初,架豪車,限量瑪莎,車後座一水兒紅玫瑰,九百九十九朵,鑲金帶鑽的。」說著,邊翻出剛剛小九兒給他看的照片遞過去,「喏,就這,天天接送,我要是女人我就嫁了。」
林陸驍斜瞥他一眼,揮手擋開眼前的手機,眉眼微一上挑,揶揄道:「那你也忒便宜了。」
邵一九不服,「那要換你,你咋追?」
咋追?
林陸驍:「我還用追?」
這話說的忒欠扁,把宿舍裡幾個單身男青年氣吐血,但人說的這話都是事實,也有資本,林隊長入隊以來雖然從沒說過,但憑著幾個領導的態度,也都知道他不簡單,可他平日裡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架子跟紈絝子弟的壞習慣。
有啥說啥,開心時跟你逗逗悶子,不開心時沉默抽煙,骨子裡俠義大氣,偶爾有點小壞和野性。
訓練時嚴肅正經,那緊蹙的眉頭令人生畏,私底下吊兒郎當有的沒的跟你扯兩句,大家也都拿他當兄弟,有敬意卻也真誠。
追女孩這事兒,林陸驍還真沒經驗,從小到大都沒這習慣。
真喜歡上一女孩了,他也做不來蔣格花裡胡哨的那些事,送花在他看來,對南初來說都太俗氣。
……
清晨,天濛濛亮,魚肚白翻著邊兒,霧重,看不太清路。
公寓樓下,清白的濃霧底下站在一人,林陸驍一身黑衣,帶著鴨舌帽,襯得整個人乾脆俐落,黑色很適合他,把他身體線條勾勒流暢,斜斜地倚著車門等。
南初從樓下蹦下來,一個箭步撲進林陸驍懷裡,甜甜地叫他:「隊長!」
小姑娘一身簡裝,黑色帽衫和白色鉛筆長褲,一雙腿筆直又細長,戴著口罩。
林陸驍低頭看了眼時間,四點三十。
剛好。
清晨的濃霧彷彿是一層天然屏障,林陸驍順勢一隻手摟住她,一隻手把她帽衫後頭的連帽給拉起來,罩住腦袋,揉了揉:「穿這點兒不冷?」
南初把衣服掀起來,把他手扯過去,摸了摸裡頭的料子,「毛的。」
林陸驍順勢手鑽進去,在她胸上摸了一記,「嗯,蕾絲的。」
「……」
南初瞪他,「你真色。」
林陸驍打開車門,把她塞進去,手撐著車門,懶洋洋地:「嗯,早說了我不是什麼君子。後悔了?」
南初一腳跨出去,要撲上去親他:「我就喜歡你這樣兒的。」
被人一腦袋摁回去,一本正經:「注意點兒影響。」
「裝。」
南初罵。
……
南初後來回想,她之後做過一檔綜藝採訪,主持人問她,跟男朋友做過最浪漫的事兒是什麼時,永遠想起的都是那天林陸驍的表情,那骨子裡的熱血跟堅定,就跟刻進她心裡似的,她想她這輩子是忘不了這個男人了。
林陸驍真就帶她去看升國旗。
清晨的廣場擠滿了人,每天來看升國旗的人其實不少,儀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將國旗送到升旗手的手中。
南初雖然生長在這兒,但從來沒來過,也沒想過要來。
林陸驍倒顯得比較從容,彷彿來過多次,輕而易舉的找到一個橋頭高臺的位置,把她抱上去。
那地方視野最好。
升旗手打開國旗,那鮮紅的旗布迎風飛揚,國歌驟然響起,一下就彷彿被人擊中了內心,胸腔微熱。
南初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而他滿眼虔誠,嚴肅認真,收起了往日吊耳郎當時的鬆垮,身板打得筆直,就跟棵迎風挺立的青松,讓人不忍打擾。
國旗升至頂端,旗手收了線,儀仗隊邁正步離開。
林陸驍忽說:「我以前經常來這兒。」
南初拉下帽檐,側耳聽。
林陸驍低頭看她一眼,「人在迷茫的時候,總要找點信仰。」
「你也會迷茫?」
「當然,我又不是神仙,小時候懷疑父親更偏愛弟弟的時候,那時候大冬天,天將將亮,我就騎著自行車從城西騎到這兒,看一眼國旗,心定了些,長大了發覺很多事不是我們小時候想的那麼簡單,就來這兒找找信仰,看一眼國旗,不倒,信念就更深了,高考前,也來過一趟,上軍校對我來說也是個信仰,人這一生,其實就靠信仰活著。」
南初抱住他:「你還挺多愁善感。」
林陸驍輕笑,把姑娘從懷裡拖出來,把她口罩往上挪了挪,遮住鼻子,就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蔣格為你做的那些事兒,我真挺不屑。」
南初心裡樂滋滋,「這是吃醋了?」
林陸驍低頭看她,極其輕蔑地用鼻腔哼出一聲,「他至於?」
「我不喜歡他。」
林陸驍輕嗯一聲,「我知道,你喜歡我。」
南初在他胸膛上擰了一記,別的都好,就恨這男人一副什麼都了然於心的樣子。
林陸驍吃疼,抽一口氣,不鬧了,雙手捏著她的肩膀,把人拎正,收起了平日的痞氣,難得正經。
「蔣格那些,我不會,也不屑,都是花腔,我能給你的是我的承諾,一個軍人的承諾,在國旗下,無論任何情況,絕不背叛,不拋棄,不放棄你。」
剛入伍那年,他也曾舉著手在這兒宣誓,誓詞還歷歷在目——
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戰鬥;不怕犧牲,忠於職守,努力工作。
在任何情況下,絕不背叛祖國,絕不背叛軍隊。
國旗是他的信仰。
一個軍人的承諾。
無關乎其他任何,只是他想給南初的。
沒有別人,就這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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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這承諾珍重,聽的人只想妥帖收好,妥善珍藏。
廣場濃霧漸散,天色已是大白,升旗儀式結束,人群一窩蜂散開。
南初忽然想起前幾天看的劇本上的一句話。
柳瑩瑩的一生並沒有等到關於那個戎馬將軍的回應,後面的故事是她獨守終生,而那位英俊將軍保家衛國,早已戰死沙場,到死也沒給她留下點念想,只剩一抔黃土。而她至死都不清楚,某個下過雨的午後,將軍來過,曾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小巷外遠遠地瞧過她一眼,見她穿著初見時的那套旗袍身姿妖嬈地穿梭在小巷裡,跟隔壁大嬸笑彎了眉眼,哼著小曲兒裁衣服,眉眼清淡,舉手投足卻是風情。
柳瑩瑩臨終時在紙上寫下一句話,托小廝送去了將軍府。
——戎馬一生,誰同我等,河山與共,情深義重。
悲情大義的故事,她平靜演完一遍,倒是惹哭了一旁的西顧,抹著眼淚直啜泣,「我覺得你把柳瑩瑩演活了。」
大概是林陸驍的緣故,她忽然有了點當軍嫂的自覺,柳瑩瑩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最是能體會。
……
林陸驍開車帶南初去了附近胡同巷口的一家張記吃早餐。
他以前升完國旗就愛來這兒喝碗熱乎乎的豆汁兒和生煎,老闆也是個愛侃兒的主,在這兒開了幾十年的門店,在這胡同口牢牢駐了這麼些年,見著熟人了,熱情地跟人打招呼,隨後瞥一眼南初,意味深長道:「行啊,你小子。」
他看見林陸驍跟看見老朋友似的,放下手裡的活交給身旁的夥計,沾滿麵粉的手在圍裙上揉了揉,從兜裡掏出兩根煙遞過去,「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來了,最近在忙什麼呢?」
林陸驍接過,放一邊,沒點開抽,「上班。」
老闆一樂,「前些日子看見一輛消防車從前頭開過去,我還跟我家那口子說,咱兒子要是能有陸驍一半能幹,我這心吶也不用整天懸著了。」
說完,老闆回頭讓人上了兩盒生煎和豆汁兒。
林陸驍笑笑,蠻謙虛:「幹不了啥大事兒,幹的都是添磚加瓦的活兒。」說完,瞥了眼南初,給人介紹:「這我女朋友。」
南初還戴著口罩,乖巧地沖人笑笑,眼睛彎彎,「您好。」
就這麼瞧著,兩人模樣俊俏,氣場也合,珠聯璧合,登對得很,老闆心裡也是一陣羨慕嫉妒恨,要是自己兒子能這麼省心就好了,這麼想著,瞧著姑娘小模樣水靈,心裡越發感歎,「小姑娘真漂亮,看著可真瘦,等會多吃點,養胖點兒好,胖點兒好生小孩。」
話落,林陸驍就往她碗裡夾了顆生煎,不動聲色道:「吃吧,生個大胖小子。」
南初瞪他。
林陸驍沒理她,嘗了一口,跟老闆聊得熱乎,「好長一段兒沒來,您這手藝是越發長進了。」
老闆心裡一樂,「就你小子會說話。」
……
一頓飯下來,南初吃的少,為了維持身形,明天還有一個平面要拍,她是屬於多吃一口都能立馬遭到體型報復的體質。
吃完,托著下巴看對面的男人吃。
林陸驍吃東西很快,大概是部隊養成的習慣,吞下兩三個生煎,餵了口豆汁兒,嚼兩口,抬眸掃她一眼,又往嘴裡夾了一塊生煎,道:「飽了?」
沒飽,但她不能吃了,身體在敲警鐘。
南初癟嘴,搖搖頭。
林陸驍笑了,夾了一顆伸到她面前,「張嘴。」
南初托著下巴,乖乖張嘴。
他嘴角噙著笑:「這不是還能吃?」
南初:「你餵的,還能再吃一個,不過也只能一個,吃多了,我明天拍照肯定會腫——」
話間,林陸驍已經餵進去三個,小姑娘被塞得滿滿一嘴,說著不要不要,等他再夾一顆過來,還是乖乖把嘴張開,林陸驍笑著放下筷子,挑眉望她,得逞的壞笑:「正好,腫得明天不能拍了,反正也不喜歡你拍的那些,什麼玩意兒。」
南初楞了,蹭一下站起來,就跑出去了。
老闆瞧見,以為是倆人鬧彆扭了,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勸慰道:「你小子,悠著點,這麼漂亮一媳婦兒氣跑了你上哪兒找去。」
林陸驍結了賬,追出去,小姑娘剛把嘴裡的咽下去,他插兜慢悠悠晃過去,伸手揉了揉她腦袋,「不逗你了。」
倆人都不是傻子,南初知道林陸驍有多不喜歡自己拍的那些平面,有些尺度大的,她還沒給他看過,要看了,估計依著他的性子都能氣成九鼎香爐,直冒煙的那種。
她砸砸嘴,「林陸驍。」
男人拉她往廣場中央走,自然地走到外側,將她護在裡側,低聲輕嗯一聲。
兩人認識早,按照現在發展,她要是再主動點,說不定明年連娃都抱上了,但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問題。
「老實說。」
「什麼?」
早晨七點不到,霧還沒散盡,廣場行人漸多,城市面臨甦醒邊緣。
兩人就牽著手,慢悠悠地走。
「你是不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對我嗯……」她很含蓄地問。
男人停下腳步,頭頂一聲哼笑,不屑的,十分嫌棄,「屁!十六歲你毛都沒長齊呢——」
南初:「那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難不成在部隊裡,你一下就喜歡我了?!」
女人好像對這些問題格外執著,當初沈牧就在他耳邊科普過類似這種——
你什麼時候喜歡我?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穿什麼衣服?
我跟xxx誰好看?
你跟那xxx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做過什麼,到哪步了?
幸好對於林陸驍來說他沒前任,所以前女友的對比問題省略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
這個問題,他真沒答案,自己也曾在一個晚上關燈想了好久,發現自己對這姑娘十分在意,那晚上網搜了不少關於這姑娘的新聞。亂七八糟的八卦雜誌東拼一塊西湊一塊,也算是把這姑娘的這二十幾年有了個大概的瞭解,就連一些不著邊際說她父親是黑社會的新聞都看了。
然而,看多了那些,心卻越發疼,小小年紀,到底是承受了多少。
但轉念一想,幸好,遇到他了。
他把人一提,拎上車,塞進去,倚著車門說:「小時候,喜歡槍,坦克飛機,我父親就帶我去軍事館摸了一把,回家就哭著鬧著要去當兵,我父親說當兵苦,要吃很多常人吃不到的苦,我那時候不信,上了軍校,體會到了,確實苦,泥地裡打滾都不算事兒,野外生存的時候扛槍被人俘虜,泡在冷水裡兩天也都扛下來,但到現在都沒後悔過當兵這件事,我這人專一,甭管什麼時候喜歡的,但喜歡一件事兒,就能很久很久——」
他關上車門,繞過車前蓋,鑽上駕駛座,「倒是你——」他一頓,去啟動車子,冷哼:「前車之鑒還不少。」
南初仔細琢磨,他說的前車之鑒,無非就是媒體在報道上瞎寫的,冉冬陽、蔣格之流的一些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緋聞男友。
「那都是瞎寫。」
林陸驍不在乎,拍拍方向盤,瞥她一眼,痞痞一勾唇,意思——反正我這車已經把後頭都堵死了。
話雖那麼說吧,但南初這身份確實有點尷尬,回程的路上,她試探性地問了句:「咳咳——咱就做個學術討論。」
林陸驍瞥她一眼,不詳的預感。
「比如說,你能接受我最大的尺度是什麼,我接下去有部戲,得跟導演討論尺度問題,半裸,全裸,還有跟男演員的吻戲,是真親,借位,還是深吻,還有床戲,全脫還是半脫——」
車子一個急剎,靠邊停了,南初人往前傾,隨後彈回座椅上,側頭望去,身邊的男人表情不太好看。
兩人這麼久以來其實都很避諱這個問題,從來也沒談過,南初之前拍的不多,都是配角,自然也沒這麼問題,但現在漸漸後面戲約多起來,就比如柳瑩瑩這部戲,有個赤裸的鏡頭,她一十八線小演員,要跟導演說用替身,大概會被導演打死,而且導演原本也就是看中了她的身材。
而顯然,林陸驍骨子裡有點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是有點抗拒這個問題的。
林陸驍還有個毛病,就算是吃醋了,也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所以,剛南初這個問題,雖然他心裡不爽,臉色也垮了,嘴上卻還說著:「隨你便。」
說完,他熄了火,也不知哪來一股勁兒,解了中控鎖,拿上置物盒的煙和打火機,推開車門,「我下去抽根煙。」
南初哦了聲,就沒再說話了,也沒下去,乖乖坐在車裡等他。
一根煙畢,調整好情緒,等他再上車裡,氣氛稍微緩和了些。
南初下午還有一個平面拍攝,幾個小時,林陸驍直接給她送到片場,南初解開安全帶問他,「等會結束了我給你電話。」
他靠在座椅上漫不經心翻著電話,輕嗯一聲。
南初知道,這估計是還氣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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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大劉後悔極了,此刻他只想把自己的手剁了。
讓你這麼賤,讓你這麼賤,想喝酒找孫明楊啊,你找他幹嘛!
林陸驍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面前放著一瓶生啤,喝了一半,一隻腳閒散掛著,一隻腳抵著地面,黑色的褲型勾著他勻稱結實的腿型,這麼一個放鬆且、勾人的姿勢下,卻頂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倆人十幾年兄弟,大劉十分清楚,這人心情不爽。
酒吧是城市之光,北潯市有名的富貴鄉,全天二十四小時開放,也不是誰都能進,虛榮浮華一地兒,成了有錢公子哥跟一些小明星的據點兒。大劉前陣追一剛出道女團的一姑娘,天天呼了一幫子兄弟擱這兒蹲點兒,蹲了兩天,還真讓他蹲著了,厚著臉皮跟人要了合影,姑娘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合了影,還給人留了微信,大劉不可置信,倒也欣喜,天天跟人微信噓寒問暖,打著火熱呢。
身旁的人喝著悶酒兒,大劉訕訕:「怎麼了啊?擱誰生悶氣呢?」
林陸驍斜瞥他一眼,嘲諷臉:「你不懂。」
大劉嘶了聲,這可就有點不服氣了,「我咋不懂,告訴你,哥們兒快脫單了!」
林陸驍仰頭灌了口酒,略新奇地瞧他一眼,驚訝道:「誰這麼瞎啊?」
大劉瞪他一眼,「咱倆認識這麼些年,你能盼著我點兒好不?」
林陸驍不說話,仰頭又灌一口。
大劉也不理他,掏出手機神神叨叨地解開手機鎖,滑拉解開,背景就一明眸皓齒的小姑娘,剪著一齊劉海兒,五官秀氣,嫩得很,林陸驍掃一眼,「沒成年吧?」
「二十了好嘛?」大劉呵呵一笑收起手機,灌了口生啤:「你不認識?」
林陸驍覺得好笑,「我認識的女人十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heygirl知道不?」
他還給面子的蹙眉想了下,「不知道。」
大劉把桌拍得哐哐直響,「徐智藝!徐智藝啊!」
林陸驍覺得莫名,「高中同學?初中同學?還是小學同學?」
大劉倒地。
「是個女團,剛出道,歌手。」
林陸驍這才有點反應了,終於拿正眼看他,「歌手?混娛樂圈的?」
大劉點頭如搗蒜,終於明白了。
跟這丫說話真他媽累。
忽然有種找到了戰友的感覺。
林陸驍伸手勾住大劉的脖子,往自己懷裡一扯,大劉腦袋枕在他肩上,就聽頭上一道:「大劉,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咱倆還挺有緣。」
大劉把他推開,「毛病,說什麼呢!」
林陸驍一笑,「那要她拍吻戲,你咋弄?」
大劉:「歌手,光唱歌,不演戲,沒吻戲,而且人家是偶像團體,公司都有尺度要求的,簽合同的時候都有寫,吻戲借位或者只能最多碰嘴唇,床戲拉燈,裸戲露肩之類的。主要還是唱歌。」
「哦。」
悶頭又灌兩口。
得,還是他一個人鬱悶。
大劉沒見他意興闌珊,低頭翻手機裡徐智藝的照片,想給林陸驍看,讓兄弟誇讚誇讚兩句,接過上滑的時候,邊角竄過一張照片,林陸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等會。」
大劉停下,畫面就停留在一張半透明泳照上。
那張照片怎麼看怎麼熟悉。
他記得有天下班,手機一打開,就蹦出這種畫風的照片,當時還以為是進了黃色廣告,仔細一瞧,是南初發的。
顯然這張比那張尺度更大。
是半透明的,泳裝照,姑娘頭髮濕漉漉淩亂地搭在腦門上,領子掛到手臂上,大露香肩,她鎖骨很漂亮,精緻秀氣,再往下,是深溝——
「哪來的?」
這聲音冷到大劉的後脊背,滲出汗漬,「哪張?」
林陸驍手伸過去,點開,圖片被放大,姑娘模樣更清晰,連額上的水珠都瞧得仔仔細細。
大劉低頭一看,「忘了,老孫給我發的,說是前陣剛發現一尤物,身材倍兒棒,模樣又正……」
聲音漸低,大劉瞧著林陸驍滲人的表情,沒敢往下說,其實平時他很少存這些照片,認識徐智藝之後,他更是把以前的女孩兒照片都刪光了,留這個是因為,他覺得這姑娘瞧著跟那天在林陸驍家裡見到那丫頭有點像,想留著給人看看,沒成想後來就忘了這事兒。
本人跟照片上修的還是有點差別的,這也不能怪大劉跟孫明楊沒認出來,就算是認出來,人也不敢往那兒想,畢竟一模特,一消防,怎麼也不能搭到一塊兒去,兩人就以為只是長得像而已。
何止這一張,孫明楊那天還給他發了好多張呢。
都是泳裝系列的,好像挺有名的一意大利牌子的私人訂制,往後翻了幾張,尺度都差不多,往後有一張,是她穿著遮腿根的男性襯衫,襯衫領口開到第二顆,剛好露出深溝——
大劉還沒瞧明白呢,顫抖著問:「要嗎?發給你?套圖。」
林陸驍是真生氣了,一掌按他腦門上,「滾。」
大劉委屈,怎麼就沖他發起火了。
當後來大劉知道,那真是驍爺女朋友時,他恨不得把孫明楊給剁了!也不敢回想自己當時是怎麼當著驍爺的面說出他女朋友是尤物這種話,又後知後覺感恩戴德那個亞洲醋王當時顧念多年手足之情的不殺之恩。
林陸驍是踹開凳子走的。
大劉回過神,身後的凳子霹靂哐啷、七仰八叉地倒了一地。
大劉捂著胸口怕怕,給徐智藝發了一條微信,「好怕怕哦。」
徐智藝那邊在等錄音,回得很快,「怎麼了?大劉哥。」
「哥勸你一句,長得帥的人,真的好粗暴哦!不是人人都像哥,又帥又溫柔。」
「……」
……
傍晚,晚霞丈地,雲像被血染過,紅彤彤一片。
林陸驍把車停在片場門口,敞著車門,人靠在駕駛座上,一隻長腿閒散地搭在外面,正低頭刷很無聊的一款遊戲。
剛過關,電話進來。
他擰擰眉,掛到耳邊,眯著眼,往遠處瞥了眼,懶洋洋:「爸。」
那邊是一道清冷的聲音,「陸驍,是我。」
林陸驍收了笑:「張秘書?」
「你爸昨晚心梗,住院了,我聽孟處長說你這幾天休假,你有空就過來一趟,林啟都來過了。」
林陸驍握著電話,把腳收回來,關門,道:「我現在過來。」
張秘書:「嗯,路上慢點開。」
林陸驍幾乎一路疾馳,等開到醫院,張秘書已經一身軍裝站在門口等了,等他下來,帶著他步履匆匆往病房走,「今晚你陪著,我得回趟處裡,好多手續要辦,你父親血壓高,有些東西不能吃,我已經給你列好了放在床頭,等會你看著點兒。」
走到門口,張秘書還不放心,手扶在門把上又叮囑了一句,「你可千萬別氣他,醫生說了不能激動。」
林陸驍無奈:「我能氣他麼?」
門推開,濃重刺鼻的藥水味撲面迎來。
昏暗的病房,窗簾緊閉,窄米寬的病床躺著一人,闔著眼,面容寧靜,就是個病怏怏的小老頭。
平時,林清遠面孔嚴肅,像生鐵一般冷,在林陸驍的記憶裡,他很少笑,印象最深是林啟出生時,父親抱著弟弟在母親的病床前笑過,他趴在門口,沒敢進去,生怕破了那和諧的氛圍。
張秘書沖他噓了聲,壓低聲音道:「昨晚折騰了一宿不好弄,讓他好好睡一會兒,等會醒了阿姨會送吃的來,這邊有張床,你要累了,就躺這兒休息一下,我給你放了本書,《偵察術》你最愛的,守夜挺辛苦的,實在不行,打我電話,我來換你。」
林陸驍聲音沉了,有些嘲諷:「您還覺得我是八九歲小孩麼?」
誰料,張秘書一瞪眼,「可不就是,你不是八九歲小孩是什麼?都多久沒回家了?你爸面上不說,他心裡想啥你能不知道?」
林陸驍漫不經心:「我以後娶了媳婦兒也天天不著家,難不成還綁我一輩子?」
張秘書點了點他腦袋,「我不跟你說,你這小子從小就講歪理,你爸身體大不如從前了,你要有時間了多陪陪他,別整天跟著大劉他們瞎混!大劉那小子最近迷一網紅,也跟著家裡扯戶口本的事兒,劉處那邊頭也疼,你可別再惹你爹不痛快了。」
「瞎扯,大劉都還沒好上呢,就扯戶口本了?」
而且,大劉明明說的是歌手。
「我咋知道,反正劉處是把戶口本藏單位去了,翻箱倒櫃的,好一通折騰。」
一樁樁,一件件,都他媽不是省心的事兒。
張秘書走了,林陸驍給南初掛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
他一個人坐在走廊上抽悶煙。
嘴裡叼著煙,時不時低頭掃一眼一旁的手機。
屏幕安靜,沒回應。
看了好半天,把手機拿起來,又撥了一遍那個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靠。
他丟了手機,低頭又點了一支煙。
裡頭有人咳了聲,林陸驍把煙掐了,手機塞回兜裡,推門進去。林清遠看見他明顯也是一愣,神色很平淡,聲音虛弱,帶著沙啞:「你怎麼來了?」
「張秘書回處裡。」
林清遠嗯一聲,撐了撐身子,林陸驍默了一會兒,說:「躺著吧,您要什麼我幫您拿。」
林清遠性子拗,沒聽他的,執意坐起來,靠著床頭,用手指指床邊的椅子,示意林陸驍過去坐。
林陸驍沒走過去,而是用腳尖把椅子勾到他邊上,坐了下去。
兩人關係不親,甚至比一般父子關係都疏遠,林清遠認為自己有一定責任,因為他不會表達,也很少誇獎,總覺得自己的兒子,做的好才正常。雖然這小子偶爾也會闖禍做些混帳事兒,但自己的兒子,多少還是有些清楚性子的,面兒上沒個正行,但真不壞。
當初這小子說要上軍校,他其實不同意,當過幾年兵,深知當兵的苦,也不想兒子再受這份苦,可這小子偏偏拿他跟孟國弘當兵的事兒當榜樣,也知道他從小喜歡槍坦克飛機這些,考上軍校後,林陸驍的第一志願其實是陸軍特種,幾個領導也是這意思,但這事兒被林清遠扣回來。
特種幾年不著家,死了沒身份,就剩個軍銜,還不如當消防,至少能栓在自己身邊。
從小也沒要求過他做什麼,可這是他父親最後的一點兒自私,沒想到卻把兒子推得更遠了。
「什麼時候回家住?」
林陸驍:「我住隊裡挺好的。」
「我怎麼聽你孟叔說,你還自己租了房子住,每個月那麼點工資,夠花麼你?」
他挑眉:「怎麼不夠,養媳婦兒都夠。」
林清遠哼唧一聲:「得了吧,就你那點破工資,人家一個包都抵你一年工資,你拿什麼養?」
要擱平時,兩人總說不上幾句就能吵起來,這都算客氣了。
林陸驍站起來往外走。
林清遠:「你又上哪兒去?」
林陸驍低頭翻號碼,頭也不回:「給你兒媳打電話。」
林清遠隨手撈了個枕頭就砸過去,「混小子,我答應了麼我!」
林陸驍背著身拉上門,拿起手機往外走。
電話那頭仍舊是關機的提示音。
林陸驍轉頭給沈牧撥了個電話,「我給你個地址,你幫我找個人,我這邊走不開。」
電話那頭聲音渾濁:「怎麼了?」
林陸驍把地址發過去,「就上次在我家那丫頭,叫南初。」
「影后南月如的女兒,南初?蔣格那緋聞女友,南初?」
林陸驍壓著脾氣:「少廢話,快給老子查!」
沈牧一聽這口氣,也知道這人急了,不敢怠慢。
他效率高,發出去沒多久,就回了一串信息。
「剛查了,那丫頭似乎出了點兒事兒了。」
林陸驍掐腰站在走廊,懶得發信息,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怎麼回事?」
「那丫頭回家路上被人打劫了,受了點傷,現在已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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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南初從片場出來的時候遭遇了飛車黨,一輛深黑色的重機摩托從她面前一晃而過直接拽了她手中的包,本以為這就沒了,結果後方引擎聲哄起,驟然停下一輛黑車,兩個生得一般高,穿著黑衣戴著口罩黑帽的凶煞男人從車上下來,迎面就是一巴掌,罵罵咧咧道:「臭婊子。」
男人沒留力,一巴掌下去,南初踉蹌幾步,險些沒站穩,嘴角破開,溢出血跡。
人懵了一下,再回神時,倆男人已經架著她胳膊往車上扯,好歹前陣在部隊裡帶過,期間林陸驍還授過一些防身術的招式,怪只怪她當初也沒認真學,假模假式學了幾招,眼下在兩個高猛男人的控制下也使不出什麼勁兒,只記得抬腳往其中一人的襠下猛踹。
那人沒料她會如此激烈反抗,退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襠下疼得呲牙咧嘴,又狠狠砸了南初一拳,「臭婊子,老子等會弄死你!」
來者絕非善類,掐著她胳膊的手也是下了狠勁兒,骨頭鑽心疼,彷彿要斷,南初心裡湧出一絲恐懼。
而此時的停在路邊有輛黑色賓利。
蔣格坐在裡頭,氣得直冒煙兒,吩咐人給那兩個「打手」下通知——誰他媽讓你們真下手的,扣錢扣錢!
結果那頭顫顫巍巍回了一句:「將二爺,咱還沒動手呢,那倆不是咱的人。」
哎臥槽,這回是真出事兒了——
蔣格這他媽給急的。
吹鬍子瞪眼兒去推車門,被倆助理牢牢摁回車上,「您可別衝動,外頭那是什麼人咱都不知道,你這興沖沖下去這要是傷著您半分一分的,老爺子非得削了我倆。」
蔣格自己都不知道當時自己給急成那熊樣,被倆助理按在車後座上,張牙舞爪蹬著腿去踹車門,「滾開,這他媽都要出人命了!」
倆助理身強力壯,從小就跟在蔣格身邊陪著,別提多熟悉蔣格的性子,鬧一鬧,摁住,過一陣,就忘了,對什麼事兒,都從沒上過心,這頓,估計也就是一時急的。
倆助理鐵面無私:「我們可以報警,但您不能下去。」
蔣格踹得臉紅脖子粗,憋得眼睛通紅,像困在囚籠裡發狂的小獸,張口就咬:「報警!!!快他媽報警!!」
外頭還在揪扯。
一小姑娘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勁兒,一隻腳牢牢抵著車門不肯上去,倆黑衣男人直接扛起她妄圖給人塞進後備箱裡。
蔣格真急了,口氣難得一軟:「你倆去,你倆下去,別讓人把她帶走啊。」
倆助理互相瞅了眼,「那您在車上待著,您要下來,我倆就走了。」
蔣格一掃往日的氣性,忙不迭點頭,「保證!」
然而,兩人剛下車,那邊不知從哪兒衝出一個小姑娘,個兒還沒南初高,紮這個小馬尾,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沖著那倆黑衣男身上就招呼,力大無窮,一手一個,直往人身上懟。
是折而復返的西顧。
小姑娘像個大力金剛芭比娃娃,下手絲毫不帶手軟的,一個行李箱砸過去,高個兒男人沒防備,拿手擋了下,西顧趁其不備抬腳直接踹向襠部,九成力,男人慘叫著護著襠蹲下去。
西顧小時候跟著哥哥學過一點武術,招式毫無套路,亂七八糟,但偏偏讓人無從招架。
男人暴怒,一把拽住西顧的衣領把小姑娘提起來,「嘭」一聲重重甩到車門上,西顧避不過,掌風襲至面頰,忽然停住,她偏過眼,在轉頭時,領子一鬆,人從車頂上滑下來,就見倆穿黑西裝的男人加入混戰。
西裝男擰住那人胳膊,用力一擰,只聽「嘎嘣」一聲,斷了,那胳膊肘就跟斷了截的筷子,掛著。身後又過來一西裝男,手刀劈過去,那人懵了懵,瞬間沒了反應。
好身手。
西顧坐在地上拍手。
那人捂臂蹲下去,顯然兩人都不是對手,大概是見情勢不對,跟另一個人打了眼色,鑽上車,轟著油門灰溜溜逃走。
助理過去把南初扶起來。
小姑娘遭了不少罪,有些嚇得不輕,低低跟他們說了句,「謝謝。」
倆助理互視一眼,「我們老闆請你上車。」
南初身子抖了下。
助理又說:「不用緊張,是蔣老闆,他沒惡意,只是想送你回家。」說完,又看向西顧,這姑娘也受了傷,剛剛打鬥時大概不小心被人刮了一下,臉上長長一道血痕,「一起吧,我們送你。」
……
林陸驍站在醫院的長廊裡,靠牆,舉著電話,手裡拈著根煙。
沈牧聲音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你先告兒我,你跟那女的,到哪兒步了?」走廊沒光,只開了一扇窗,蒼白的月色灑進來,落下清輝,籠著牆邊男人的背影,硬挺的身影,晦暗不明。
林陸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低頭拈著煙,跟沒聽著似的。
好久,才答:「該哪兒哪兒。」
沈牧瞭解他的性子,向來不愛跟人掰扯這些事兒,但聽明這意思,林陸驍應該也挺在意那姑娘的,於是就忍不住說了,「我有一朋友,叫蔣格。」
林陸驍哼笑一聲,「知道。」
「蔣家小兒子,幾個老爺子都疼得緊,幹什麼事兒都有人兜著,閱女無數,聽說十八歲一晚上睡了仨女的,就喜歡大胸,長腿,前陣,也跟那小丫頭傳過緋聞的,就他,他把人救了。」
「狗屎運。」不屑。
「剛他來找我,你猜人說什麼?」
林陸驍把煙含進嘴裡,去褲兜掏打火機,就聽那頭一句,「他跟我說,沈牧,老子好像動真格了。」
沈牧跟蔣格交情匪淺,沈牧父親退伍後跟蔣格父親下海經商,倆家頻繁來往,蔣老爺子特別喜歡沈牧,蔣格跟誰出去都不讓,就准沈牧去,蔣格每次出門都得叫上沈牧,發展到現在,一有什麼事兒,就願意找沈牧說。
蔣格把車上的心裡活動都分析給沈牧聽,這是他活了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體驗,看南初挨打,他心疼,助理不讓他下車,他差點兒把車踹翻了,看南初差點兒被人拖走,他難得用那種低聲下氣地語氣跟助理說話。
甚至有一種,如果南初有點兒什麼事兒他可能會瘋。
他好像真喜歡上那姑娘了,不是單純想睡她。
而是因為喜歡她,才想睡她。
這種認知他有點恐懼,他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女人!
儘管如此,但更堅定了要把南初睡到手的信念。
沈牧把原話一字不差轉述給林陸驍聽。
「讓他來。」
果然林陸驍風格。
簡單三個字,聽的人後背滲透涼意。
……
林陸驍收了線,在門口抽了兩支煙,又給南初掛了兩個電話,那邊依舊關機,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丫頭手機都被人搶了。
等他進去,林清遠抱著臂,面容整肅靠在床頭。
夜深,林陸驍脫了外套,把床打開,躺上去,「您還不睡?」
林清遠斜睨他一眼,「你坐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大概是想起來張秘書臨走時的話,林陸驍吸口氣,坐起來,蠻聽話地說:「您說。」
林清遠:「跟那丫頭斷了。」
林陸驍靠在床頭,看著他,淡淡地:「哦。還有別的沒?沒的話我睡了。」敷衍地說完,躺下去。
「起來,我說完了麼?」
「您還要說什麼?」
林清遠知他性子,打小就這樣,不由冷哼:「別跟我這打哈哈,我讓你斷了,就給我斷了。別在這哦哦哦,私底下又跟人聯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如意算盤,你這性子我要不瞭解,我還當你爹?」
林陸驍還真沒打什麼如意算盤,單純不想現在扯這件事,再把老爺子氣著,張秘書能把他撕了,但要這麼說,他也懶得再裝,「斷不了。」
「怎麼就斷不了了,有什麼斷不了的,你倆才多久。」
林陸驍架著胳膊:「算算怎麼也得五年了吧。」
林清遠:「……」
「而且今天我剛答應她,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會拋棄她,從小您就教我不能背信棄義,這可是您說的,您讓我跟人斷了,這不是打您耳光麼?做不來。」
打小就是詭辯奇才。
林清遠朝著他冷笑,「你發誓了還是怎麼著了?」
林陸驍:「我在國旗下,拿毛爺爺發誓的。」
「滾出去!」林清遠暴怒,隨手抄起床頭的一水杯朝他狠砸過去,林陸驍沒躲,穩穩砸在他眉骨處,那裡的骨頭脆,砸上去疼,但又無傷大雅,打小林清遠就愛往這兒砸。
林陸驍就在走廊蹲了一夜。
張秘書一早來,瞧見這,小聲問,「你昨晚在這兒睡?」
林陸驍揉著眼,睡屁,幾乎沒睡,這木板凳硬得慌。
張秘書:「你又氣他了?」
他懶洋洋地:「哪敢?」
張秘書拍拍他的肩,「行了,回去洗洗補個覺,瞧把你磕磣的。鬍子都出來了。」
「您辛苦。」
林陸驍打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了。
張秘書瞧著他挺拔的背影,搖搖頭,這小子就是這樣,沒邊起來誰拿都沒有辦法,可又偏偏是個懂事的孩子,真幹了點出格的事兒都讓人拿他沒轍。
骨子裡的野性和俠骨仗義都在這代人上很少見。
張秘書提著東西進去,「領導。」
林清遠瞄了一眼,「那小子走了?」
張秘書把東西放下:「剛走,昨晚在椅子上縮了一夜,鬍茬都出來了,那倆眼睛比國寶還國寶,院裡的幾個小孩,陸驍算懂事兒了,您別總看他不得勁兒。」
林清遠冷哼一聲,「你收他賄賂了?」
張秘書:「這話可不敢亂說,我就是覺得陸驍這小子身上的品德挺難得的,我前些天聽了不少事兒,總覺得他們這代人兒少些擔當,跟咱那時候沒法比,比如前陣一新聞,小情侶壓馬路被打劫,男的丟下女的就跑了;還有剛入伍時的新兵,被訓練折磨得哭天搶地,見到教官腿腳直達哆嗦;還有出賣朋友獲得利益的。您想想,陸驍身上,也有不少缺點,但人絕對幹不出來這些事兒。還記得他剛下隊時,孟處說啥嘛,說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從火場上救出一老太太當場咽氣了,不管不顧,扒開人嘴給人做人工呼吸,連家屬都瞧愣了,那老太太膝下就一個兒子,自己媽自己不疼,被陸驍救出來還嫌他多事兒,久病床前無孝子,古話說的對,但您真甭擔心,這小子絕對不會丟下您不管的,咱老了還圖啥,不就圖兒子一個孝字麼?」
一陣寂靜,良久,才聽林清遠一句,「古話都說,戲子無情,我就怕這小子一頭栽進去,以後吃虧。」
……
林陸驍在南初家門口摁了半天也沒人開門。
他又砸了兩拳,人還是不開。
他一隻手掐著腰,站門口給沈牧打電話:「你確定她在家?」
沈牧一陣笑:「在,她受了點驚嚇,公司給她放假了。」
「那怎麼不開門?」
「那你得好好反省反省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兒惹姑娘不高興了?」
「放屁。」
「她都給蔣格開過。」
「那小子還進過她家?」
「當然,不然怎麼送她回家?」
林陸驍摔了電話。
他盯著門看了會兒,一沉吟,轉身走到隔壁一扇門,敲了敲。
開門是個老太太,十分慈祥。
林陸驍一敬禮,特莊重,眉目端正,口氣正經地比任何一次救援都嚴肅:「你好,我是西郊特勤一隊的中隊長,剛接到報警,說隔壁有人被困住了,我借下你們的陽臺。」
老太太一聽被困住了,不得了,又是這麼一根正苗紅的小夥兒,熱情把人接進去,根本沒思考特勤怎麼就來一人,也沒問人要證件。
走到陽臺,觀察地形。
兩家是並排,他直接跳上去,徒手去抓牆上的遮雨棚,老太太這才有點不對勁兒,「小夥兒,你就這麼上?」
林陸驍笑說:「來得及,沒帶工具。」
「這可是九樓。」
倆家陽臺的接縫雖窄,但常人難翻越,但對於他來說,這是小菜,曾經還爬過一百多樓的摩天大廈呢,那才叫一個腳抖。
……
南初洗完澡出來裹著浴巾出來,床上坐著一人,叼著根沒點燃地煙,看著她。
「你……怎麼進來的?」
林陸驍低笑,伸手把人拉過來,摁到腿上,腦袋埋進她頸窩,聞了聞,煙還在嘴邊,女人的香味,夾雜著煙草的味道,聲音略低沉,「你怎麼不給我開門。」
他氣息很熱,很潮,噴上來有點癢癢的。
「我在洗澡,沒聽見有人敲門。」南初心癢,伸手推了他腦袋一下,「你怎麼進來的?」
林陸驍揚手一指。
臥室落地窗大敞著,窗簾隨風飄散,像在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南初心驚,「你瘋了?這可是九樓!」
林陸驍把煙拿下來,丟一邊,低頭去親她脖子,「嗯,想你想瘋了。」
南初去撥他腦袋,「林陸驍!」
那人不依不撓,順著脖子一路往下親,在鎖骨處停了下,狠狠嘬了口,「你沒想我?嗯?」
說實話,也想。
林陸驍知道這小丫頭多半是生自己氣了。
「昨天我爸住院了,臨時被人喊去醫院,守了一宿,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打了一晚上你都沒接,後來才知道你出事兒了。」他終於抬頭,把人拎出來,手掌著她的後腦勺,捋了捋頭髮,撥正她的腦袋,「我看看,誰打我丫頭。」
從出事兒到現在,南初其實心裡都沒覺得有啥,堅強的很,不就是被打了麼,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苦有啥受不得的。
但人偏偏就是,人前中了千萬箭,傷口被人撕得稀巴爛,也絕不落一滴淚。
可被喜歡的人問一句。
就彷彿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矯情不行。
但南初向來也不是跟人哭訴的主兒,心裡雖然感動,面上也不動聲色,「沒事兒,小傷。」
林陸驍裡裡外外把人瞧了個遍。
臉腫,嘴角破,手臂上肩上有淤青,像男人的指印。
男人也不說話,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破開的傷口邊緣來回摩挲,像安撫,微剔的眉眼,帶著柔和,深思以及似乎在做什麼決定。
什麼決定呢?
林陸驍坐在床上,南初坐在他的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額頭頂著他的額頭,拿鼻尖在他臉上蹭了蹭。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下次不要爬窗了,我給你配鑰匙。」
說這話時,髮梢有水珠滾下,順著她白皙的頸子,一路下滑,慢慢滑進鎖骨下方那一抹深溝裡,一溜兒進去,沒了蹤跡。
林陸驍一仰頭,準確含住她的唇,反身把她壓在床上,深深親吻她的唇,他幾乎是用咬的,咬幾下,用力吮住她的唇,纏住她的舌頭,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行嗎?」
問這話時,他把南初壓在身下,跨坐在她身上,將她兩手掀上去,壓在頭頂,沙啞地。
南初沒有說行不行。
而是用腳勾住他的腰,頭仰上去,去親吻他的耳根。
一瞬間。
腦子彷彿被炸開,林陸驍直接拽了她的浴巾,露出少女纖瘦的胴體,裡頭居然什麼都沒穿。
他一下瞧紅了眼,低頭深吻住她,「在這兒等我呢?」
南初回吻,去勾他的舌尖。
腦下只剩一個念頭。
吃了他,吃了他。
小丫頭比他想像中要熱情,林陸驍笑著把人給拉出來,「等會。」
南初比他還急,「等屁。」
「……」林陸驍壞笑:「拉個窗簾,不能白給人瞧了去,隔壁還有個老太太呢。」
……
林陸驍自下而上一顆顆解開扣子,目光直勾勾盯著床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色眯眯地盯著他赤裸的胸膛,視線一直往下,落在他凸起的腹肌上,林陸驍彎腰覆下去,「看什麼?」
「身材不錯。」毫不避諱。
林陸驍低頭,沿著她的脖頸一點點親下去,「你身材也不錯。」
「34D。」
林陸驍沒概念,用手握了握,比對了一下,「手感不錯。」
南初也學著他的樣子,手探過去,隔著料子握了握,「你也不錯。」
其實倆都沒經驗。
偏偏都裝成老司機的樣子,唬對方。
南初眼神迷離,問他:「你上次做愛是什麼時候。」
林陸驍吻到腹部,頓了下,抬頭看她:「你呢?」
……
臨進入前,林陸驍把眼含春水的小姑娘搖醒,「想清楚了麼?現在還有機會反悔。」
南初拱了拱腰,人往下沉,慢慢磨他:「你都這樣了,還能停下來?」
「啊!」
趁其不備,南初渾身漲得難受,低呼出聲……
頂上的人,一臉壞笑,眼眸深深地望著她:「輕點叫,隔壁還有老太太,別給人帶壞了。」
說完,低頭含住她的唇,深深吻住她。
南初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倆黑眼珠都蓄了水汽,卷卷的睫毛輕輕發著顫,小可憐的模樣,卻又面帶潮色,林陸驍在耳邊粗喘,「忍你多久!」
小姑娘疼得越發不能自己,連連求饒,「隊長……」
「嗯?」林陸驍聲音在迷亂時,性感低沉。
「疼。」
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說話間,就見林陸驍停了下來,表情怪異。
南初有些不可置信,淚眼婆娑地往下看了眼,「你……好了?」
……
她又轉頭看了看鐘。
哎,等會。
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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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這事兒,後來被沈牧大劉幾個知道,全都笑岔了氣兒,拍桌攛哄鳥亂,一點兒也不顧及邊上林陸驍鐵黑的臉。
五分鐘?開什麼玩笑,驍爺這體格,怎麼也得往後再加一個零啊,但轉念一想,人是第一次,也得理解,提槍的時候肯定多少有點緊張,身下躺的又是喜歡的女人,想要好好給人表現一番,奈何及不過那丫頭身嬌腰軟的,是個尤物,隨便喊兩聲,男人在床上除了一地兒硬,其他地方都軟,難保驍爺吃不消。
抽動沒幾下,就繳槍了。
這事兒還得歸結於,「平時鍛煉太少,太敏感。」
在性事上他確實不太熱衷,平日裡訓練多,力氣都往一處使兒,不跟大劉幾個似的,無所事事,唯一的娛樂也就剩看片擼管。
他偶爾也有衝動的時候,看個片,手動解決,頻率麼大概一個星期一次?
他作息挺好,外表冷峻,眉眼有痞氣,但人精神,根正苗紅的,看上去也不是重欲的人,反而穿軍裝的時候會有禁欲感。不像蔣格,小小年紀,倆黑眼圈比國寶還國寶,一看就縱欲過度,那臉雖然帥,總覺不健康。
……
一室寧靜。
窗簾緊閉,就亮著一盞床頭燈,蘊黃光線,屋裡昏暗,床上糾纏著兩道人影。
南初仰躺,不著寸縷,膚質白皙,小臉圓嫩泛著潮紅,倆眼睛圓溜溜地瞪著他,無辜地很。
林陸驍兩手撐在她兩側,撐著身子俯在她兩側,聲音冷硬,好似在跟誰生悶氣兒:「你那什麼表情?」
南初眨眨眼,「可愛的表情。」
林陸驍哼一聲,「少裝。」
南初笑:「好吧,我只是想起一個人來。」
穆澤的十分鐘,以及當初在部隊,他將她從灌木叢裡拖出來,那句「做到你哭」還言猶在耳。
林陸驍瞪圓了眼,眼神可怖,威脅道:「你要是敢提穆澤,我弄死你。」
小姑娘噗嗤笑出聲,唇紅齒白,眼裡都是光:「我當初說什麼來著?」
譏諷。
她在譏諷他。
林陸驍低下頭去,在她唇上咬了口,惡意地重重頂了幾下:「別找死啊,我說認真的,真那麼想我弄死你?」
其實也算天賦異稟了。
就算出了一次,那玩意兒也還沒軟下來,硬戳戳地頂著她。
南初被撞得破碎喊出聲,縮著腰告饒。
卻被林陸驍壞笑著摁住腰身,低頭在她耳邊吹氣兒:「怕了?」
南初低低吟喔,眼神漸漸迷亂,卻嘴硬道:「別又給我五分鐘泄了。」
知道這丫頭在激他。
林陸驍偏偏沒上當,撞了幾下就出來,往邊上一躺,兩人赤身裸體並排躺著,屋裡內衣內褲散亂一地。
他自控力一向好,就算平時自己弄也能控制時間,可沒想到,自己一碰上這丫頭就有點昏了頭,草草動了幾下,又聽她哭著求饒,而且他都沒全進去的,想說緩一下,剛往外撤,就沒收住。
這丫頭真的……很緊。
南初側頭看他:「不做了?」
他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手去摸床頭的打火機和煙盒,抽了一支,偏頭點了根,斜斜睨她一眼,仰頭吐了口煙圈,不急不緩地說:「別急,有得你受的。」
南初翻過身,反趴在床上,雙手托著腮,胸托在床上,擠成一道溝,眼神澄澈地看著他道:「我等著。」
林陸驍叼著煙,哼笑一下,伸手捏了一把軟軟白白的一團:「真的假的?我記得前一陣你還很平。」
南初低頭看一眼,仍由他捏著,「那天穿得運動內衣,是被勒的。」
煙抽了一半,林陸驍忽然想起一事兒,擰滅在床頭的煙灰缸上,把人拖過來:「我剛沒帶套。」
這事兒是他沒預料到的,本來還想在外頭蹭一會兒,結果小姑娘比他還急,自己給擠進去了,剛想撤出來戴個套,沒成想就漏了底兒,他倒不是怕什麼,真有了咱也養得起,就怕這小姑娘不肯生,畢竟職業不一般。
南初被他抱在懷裡,漫不經心地在他胸口畫著圈圈,「我等會去買藥吃。」
這叫什麼事兒。
就他媽幹了五分鐘,還得買藥吃。
林陸驍想想,「吃那玩意兒對身體好麼?」
「廢話,你吃個看看?」
「那別吃了,懷了咱就生。」
南初猛地在他胸口上拍了一記,「生屁!我才二十一歲!」
林陸驍撓撓眉,說:「怕啥,人十八歲後頭已經背倆娃了。」
「滾!」
又是一記。
林陸驍不鬧她了,揉揉她的頭髮,確實也無法想像,自己還是個孩子呢,要她生小孩,不知道會是啥樣。
「我下次注意。」
男人滿心惆悵。
南初其實也懂,趴在他硬實的胸膛上,聽著他結實有力的心跳聲,砰砰砰—,就特安心。
「你今年幾歲了?」
鮮少有這種抱在一起喁喁私語的機會。
林陸驍垂眼看一眼懷裡雪白的姑娘,手順著她背脊深凹的脊椎線慢慢往下滑,停在腰窩位置,淡淡說:「三十。」
小姑娘悶在他懷裡:「你家裡逼你結婚了吧?」
「還行。」
男人手掌罩住她的臀,又捏兩下。
南初掐他,「說實話。」
林陸驍這才懶洋洋地嗯了聲,手順著探進她的腿間。
南初忽然抬頭,對上他深黑的眼,如一潭深淵,直把人往裡頭吸:「我近幾年不打算結婚,你怎麼辦?」
其實一開始,南初都沒想過他倆會有今天,這男人就像個磁石,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自己,吸引著自己不斷朝他靠近,可真當這人到了自己的手裡,又會覺得不那麼真實,或是怕自己影響了他的人生規劃。
楊指導、孟處都是為他好,自然選好了最適合他的路,可偏偏被她攪亂了。
腿間的力量撤出。
林陸驍倒也不客氣地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問題她還沒考慮過,她母親至今都沒結過婚,她在這方面的知識其實是匱乏的,她自小沒見過父母相處,甚至不明白,人類為什麼要結婚?因為愛,因為使命?因為傳宗接代?
其實他倆確定關係才幾天,說這問題有點為時過早,南初是擔心林陸驍的年齡,畢竟差著一大截呢,家裡逼得緊無可厚非,可她現在的合同是五年內不能結婚生子。
男人很耐心,手捏著她的小耳垂,又重了幾分,聲音沉了:「嗯?說話!」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是家裡真逼得緊,你可以……」
林陸驍忽然反身壓住她。
聲音戛然而止。
「可以什麼?嗯?」眼神在她臉上遊移,手將她耳邊的碎髮慢慢掖到耳後,低聲道。
桃花眼,上挑,幾乎是誘哄的聲音,這種真的很致命的勾人。
「我公司要求我五年內不能結婚生子。」南初咬唇,聽著可委屈。
林陸驍笑了,「什麼狗屁公司,炒了他。」
「除非我不當演員了。」
「你就非得演戲?不是還能當歌手什麼的,唱個歌兒什麼的。」
「不行,我唱歌跑調,不能坑觀眾錢。」
還挺有原則。
林陸驍低頭去親她頸子:「那就別幹了,我養你。」
其實工資呢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養個媳婦兒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要買什麼奢侈品會有困難,結婚頭兩年要置辦的東西多,過得艱苦點兒,等後頭條件兒好了,他能把他所有工資湊湊給小姑娘買點喜歡的東西。
唯一一點兒——
就是,可能性小,萬分之一的可能,哪天他要不小心殉國了,能留給小姑娘的真不多,老頭兒要是不待見她,加上就她那兒不管事的母親,小姑娘日後還有的受。
林陸驍撫著她毛茸茸的腦袋,抬了抬姑娘的下巴,拇指壓在她唇上摩挲:「國旗下跟毛爺爺發誓都不是開玩笑的,這事兒我只幹過兩次,第一次是入伍當兵的時候,在天門下,我說我會誓死守護祖國,守護人民,馬革裹屍再所不惜,我家老頭從小就常說,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沒遇上你之前,我就沒考慮過後頭的事兒。但我不是嚇唬你,要真到了那一天,你也別守著咱這點情誼,真遇到對你好的,嫁去。」
這話是發自內心的,不存在任何氣話。
結果剛說完,掉在地上褲兜裡的手機急促的響了,他揉揉南初的腦袋,翻身下床,撈起來,回頭看她一眼,轉過頭,低沉喂了聲。
小姑娘赤身裸體趴在床上,目光纏綿地盯著他裸背看。
他人高,身材又好,背肌明顯,線條流暢,中間一條深凹的脊柱線,一直落到他的股溝處。
電話是處裡打來的,通知他的假期被取消了。
沒女朋友的時候倒挺無所謂的,有了女朋友,林陸驍還是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可到底是出了事兒,依著他的性子也沒法心安理得看著兄弟們上前線賣命,自己在後頭跟女朋友尋歡作樂。
南初挺機靈,看他一件件把衣服穿上,也知道他要走了,人工作就這樣,這事兒怪不來,要真跟他在一起,這事兒還得習慣。
林陸驍扣好扣子,「有人在天橋下發現了三顆炸彈,我得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人敲門看清了再開門。」
說完,又俯身捏了捏小姑娘的臉,「也再給你三天時間,你仔細想想,確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嗯?我的姑娘,承受能力得很強。」
南初趴在床上,撐著下巴,勾著腳,「我要反悔呢?」
林陸驍直起身,扣上最後一刻扣子,瞥她一眼,那眼神頗悠遠:「這是你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小姑娘要堅定跟了他,他必然也不顧一切,好好惜命,爭取給人帶進家屬大院。
真反悔了,也就認,他這人就不適合有女朋友。
南初一樂,白白淨淨的身子啥也沒穿,在床上打了滾,裹了層床單,嬌俏地跟人笑:「快走吧,我得好好想想,要不要進你的家屬大院!」
林陸驍穿好衣服,插兜站在床邊,歪著嘴角被逗樂,揮揮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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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林陸驍趕到的時候,拆彈現場已經被拉了警戒條,路口停著幾輛消防車。
他剛跳下車,楊振剛站在線外,目光焦急望他一眼,朝他走過去,「孟處把你也叫過來了?」
林陸驍嗯了聲,拉開警戒條往裡走,「拆彈部隊到了沒?」
南初家離這兒近,從他接到電話往這兒開,只用了十分鐘不到,拆彈部隊是從邊防派過來的,這條路本就堵,還沒那麼快。楊振剛搖搖頭:「這批暴恐分子忒他媽雞賊,選了這麼一地兒,剛消防車差點兒給撂在外面開不進來。」
林陸驍四下掃一眼。
三炸彈捆綁的位置是三角立交橋橋樑底下,間隔一米,警戒線外圍了一圈人,林陸驍抬抬下顎,「這些人幹嘛?」
楊振剛順勢望過去,「看熱鬧吧。」
火不燒自己身上,看熱鬧的人永遠不會退散,甚至希望這場火越燒越大,唯恐天下不亂。
正跟警方那邊拆彈專家說話的孟國弘發現林陸驍,把他喊過去,互相介紹了對方的身份,「剛已經確定,三個都是土制炸彈。」
林陸驍小時候就愛研究這塊兒,對這個也瞭解,通俗點講,土制炸彈就是路邊炸彈,製作不那麼就精良,但威力確實大,記得在二戰時期,八路軍自製的土制炸彈能毀一輛美軍的裝甲車。
就光形態上無法確定這三枚簡易炸彈的威力,預估攻擊範圍,已經是五米之內。
「人員清理乾淨沒?」
「還在清掃,那邊還有幾輛車沒找到車主。」
林陸驍冷笑一聲,「別管車,找人,在拆彈部隊來之前,找清楚。」
這座立橋下平時睡著很多流浪漢,大多都天生殘疾,意識薄弱的人,若是沒清理乾淨,後果不堪設想。
邵一九:「這麼大動靜,按理說應該都撤了。」
「難保有些沒眼力見的。」
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邵一九沒再說話,加快了清掃速度。
兩邊的道路都已經封了,外面車進不來,時間一長,漸漸轟動起來,門外還攔了幾個電視臺記者,想要進來採訪,被孟國弘給轟出去了。
林陸驍就站在警戒線邊上,一女記者看著他剛從指揮官那邊過來,忙衝過去,套近乎:「帥哥,裡頭什麼情況?」
林陸驍瞥她一眼,用手罩了鏡頭,沒什麼耐心地說:「別拍了,往邊上去,現在沒空理你。」
說完掃一眼楊振剛,後者就把姑娘帶出去。
姑娘一瞧這麼長這麼帥一極品軟硬不吃,口氣強硬起來:「我是XX電視臺的記者!我們有權利知道真相!你們在這兒耗了這麼久,難道不採取點措施嗎?!」
林陸驍掀掀眼皮,理都懶得理。
結果就被這麼一慫恿,人群漸漸躁動起來,覺得這幫國家公務員又不幹事兒了,轟轟鳴鳴地直嚷嚷。
「都那麼久了,到底是拆不拆啊?」
「就是啊,就磨磨唧唧那麼久,我還趕著回家給兒子做飯呢!浪費時間!」
「人家也是執行公務。」
「拆彈部隊不來這幫人就不幹事兒了,枉我們平時交這麼稅。」
……
有些話飄飄落落傳進幾個警察和消防的耳朵裡,互視一眼,眼底淨是無奈。
楊振剛只歎息:「國民愚智啊!」
結果剛巧被孟國弘聽了去,回頭呵斥一眼,林陸驍笑看了楊振剛一眼,平淡地很:「你跟他們計較什麼?」
相對比,他心態倒好了很多。
這小子,不對!滿面春風。
他悄悄湊過去,「跟那姑娘好上了?」
林陸驍斜睨他一眼,哼笑:「狗鼻子啊你。」
楊振剛又是一陣惋惜,話間,拆彈部隊到了,邵一九也收了隊,過來打報告:「林隊,搜查完畢,人員已經清理乾淨!」
林陸驍被喊過去開會,一致商量決定,用排爆機器人引爆,這種土彈在轉移過程中很容易發生爆炸,顧及排爆人員的安危,只能在現場引爆。
結果就在機器人往第一個土彈靠近時。
全場寂靜,心跳如擂。
忽然——
草叢裡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預估位置,兩米不到。
這種炸彈的攻擊力,專家剛剛也下過預判,五米內擦傷,三米內輕傷,兩米內重殘,一米內致命。
哭聲劃破長空,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伴隨著,「你他媽不是說清理完了嗎?!」
邵一九也是懵的。
明明都清理乾淨了,連草堆都扒拉開看過了啊,一瞬愣神,手腳冰涼,再反應過來要衝去救人之時,身旁已經有人快速單手翻過柵欄,朝立橋下那草叢裡撲過去……
「陸驍!」
孟國弘下意識看向林陸驍,卻見人已經到了路中央。
那氣勢,那腳風。
除了他,還能是誰。
……
這廂,西顧正跟南初吐槽著關於韓北堯的那些事兒。
那天西顧臉受傷,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被韓北堯瞧了個正著,消失了半個月的某人把小姑娘拎到辦公室暴跳如雷地問她被誰欺負了,西顧客氣地說了句謝謝,轉身要走,又被人拖出去,可始終什麼也沒說,還難得軟著聲哄她,問她怎麼受傷的。
西顧一時心軟就說了南初被打的事兒。
韓北堯咽不下這口氣,叉著腰大罵:「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太不給我面子了!」
南初點著根煙,「狗?」
西顧自知說漏嘴,忙低頭,「就是個比喻,比喻。」
南初抽口煙,眯眯眼,眼底精光乍現。
「你說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喜歡的話為什麼親了我之後躲著我,不喜歡的話,我受傷他緊張什麼呢?」
小姑娘苦惱地抱著頭。
南初吐了口煙圈,直截了當地說:「他喜歡你。」
西顧不信,「可我總覺得他不夠喜歡我。」
南初笑了,紅紅的嘴唇可妖孽:「真這麼擔心就問個清楚,你就是禁不住撩,人逗你兩句,就芳心大亂,你玩不過他的。」
「我不想玩兒啊,你說要不我表白算了?」
「要聽我的想法?」
西顧重重一點頭。
南初把煙掐了,站起來,「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說吧,藏著掖著能有什麼結果,但就算結果不太美好,其中這滋味也得嘗試了才知道,什麼天長地久,我覺得還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吧,真不適合,分開也是選擇。」
「你跟那個特man的男人咋樣了?」
南初拉開櫃子,一邊挑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好著唄。下次他來,我帶你見見。」
「你們那啥了?」
南初頓了頓,點下頭。
難得看到她紅了耳朵。
能怎麼辦呢,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的樣子,想到他赤裸的身體,她都覺得面紅耳熱。
曾一度,她都在想。
世界上相愛的兩個人,是不是到了最後,都會變成對方想要的模樣,也許一開始不那麼盡善盡美。
一開始,她就覺得林陸驍皮相好,人有man,性格雖然差,但有了前兩條,第三條可以忽略不計,但現在回想,他的性格,完完全全戳中她的點,骨子裡的野性跟小壞,都無傷大雅。而更多的是,荷爾蒙爆棚的血性。
偶爾壞笑著在她耳邊說混帳話的時候,桃花眼微微上挑,連眉毛都是戲,她就瞧著,怎麼那麼招人喜歡呢不能想。
一想,就沉醉。
忽然有點明白那些小迷妹了。
反正她現在就是她家隊長的小迷妹。
……
林陸驍住院三天,病房裡來來去去都是人,除了自己隊裡那幫兄弟,市局幾個領導也都下來探望了兩眼。
醫院也體諒他,直接給他按到林清遠隔壁,正巧,倆父子有個照應。
眼見著老頭兒也不想看見他,林陸驍都蹲自個兒病房,可就是他那病房來探病的人多,一會兒楊指導,一會兒隊裡兄弟,一會兒大劉沈牧他們,弄得林清遠跟張秘書冷嘲熱諷:「幹了這麼些年還是個小中隊長,軍銜不見長,他這官派倒是越發大。」
這話傳到林陸驍耳朵裡,倆眼一番,擱床上躺著,寫了一牌子往門口一掛:「謝絕探視!」
這幾日好不容易清閒下去。
林清遠又說:「就這狗脾氣。」
張秘書聽不過去,幫人說了兩句:「我總算是知道陸驍這嘴硬的脾氣跟誰學的了,您呀,總看他這兒那兒不舒服的,心裡其實擔心的很吧?真要那麼擔心,您就過去看看唄,我可聽說這回傷得不清,後背開了好大一口子,剛救下來的時候,皮肉外翻,裡頭都是碎片,送進來時我可眼睜睜看他進的手術室,背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的。」
其實是輕傷。
沒那麼嚴重,後背劃了一道口子,張秘書這誇張的說辭倒是把林清遠驚了一番,「真的?」
「真的,市裡領導都誇他呢,小夥子有膽識。」
林清遠到底還是不肯服軟:「領導就喜歡他這種愣頭青!傻小子!」
這天,沈牧來看林陸驍,「那小丫頭來看過你沒?」
林陸驍吊著胳膊靠在床頭,低頭打著遊戲,見人進來,把手機往邊上一丟,在床頭上摸了根煙遞到嘴裡,「沒。」
沈牧驚訝地嘖嘖兩聲。
他偏頭點燃,長出一口氣,「不知道挺好,那丫頭膽兒小著呢,回頭再嚇著她。」
沈牧哼唧一笑,看著他,搖搖頭:「你真不一樣了。」
林陸驍不以為然,撣撣煙灰,「哪兒不一樣?」
沈牧上下觀摩一圈,「有人味了。」
林陸驍噗嗤笑出聲,「少來。」
半晌,提了提神色,又問:「讓你查那事兒查到沒?」
沈牧乾咳了聲,「查到了,不過這事兒我要告訴你,你可不能生氣。」
林陸驍切了聲,轉頭,磕著煙灰缸的邊緣,慢慢撚著,嘴上卻迫不及待道:「別廢話。」
沈牧從衣服兜裡掏出一疊照片遞給他,娓娓道來。
「這倆是外地人,倆兄弟,固定打手,也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大劉找了警方那邊也查了,是慣犯,跟前一秒搶走南初包的飛車黨是一夥的,警方那邊給的線索是流竄作案,抓他們好久了,但這倆雞賊,幹一票就逃回老家躲一陣。」
林陸驍翻著照片,那上頭的倆男人塊頭都不小,一八幾的身高,肌肉也壯實,難怪把他女人的手都掐青了,想想那小丫頭,估計當時嚇死了。
「老家在哪兒?」聲音陰沉。
沈牧:「山北那邊,是個小村,我跟大劉前陣去找過,結果村民告訴我們,就前幾天,倆人被警方帶走了。」
林陸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轉頭看他一眼。
沈牧苦笑,頗無奈:「查了所有背景,這倆人想綁架那丫頭估計也是受人指使,我本來打算讓大劉幾個過去把人帶過來,咱好好盤問盤問,這轉頭就被人抓了,線索斷了。」
「誰抓的?」
「蔣格。」
林陸驍:「他有病?」
「就許你喜歡?不許別人喜歡?人也是想給南初出氣,也算他有能耐,查到了對方的背景,直接帶著山北那邊的警察過去把人老巢給繳了,這小子其實人還行,就是缺點腦子,不知道再往後查查。」
「他那是缺腦子嗎?!他缺心眼兒吧!?」
沈牧贊同地點點頭,「從小我們就這麼喊他,確實缺心眼兒。不過你也挺缺心眼兒的,你跟那丫頭這段兒是不是沒聯繫?」
自從上次說了要給她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兩人就沒再聯繫過,這陣人都半廢了,加上之前離開時那話,也不敢跟她聯繫,就怕她亂想,回頭真嚇著了死活不肯跟他咋辦。
林陸驍半倚著床頭,叼著煙,沒作聲。
沈牧意味深長地說:「別說我沒告訴你,蔣格今晚過生日,包了場子,準備超大一party,請了圈裡不少人,準備跟那丫頭表白來著。」
老半天也沒人說話,沈牧開口:「想什麼呢你?」
林陸驍把煙從嘴邊拿下來,擰滅,忽而翻身從床上下來,扣好敞著的軍襯,裡頭還隱約可見白色的繃帶,裹著男人堅硬的胸膛,坐在床邊,套上軍靴,曲著腳踩在床邊快速綁鞋帶。
「哎哎哎——你上哪兒去?!」
他站起來,蹬了兩下腳,把地踩實了,拎了件外套,頭也不回走出去:「捉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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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事實上,林陸驍剛拉開病房門,門外站著倆人。
他愣一瞬,不情不願地說:「您怎麼來了?」
張秘書躲在身沖他打眼色,林清遠一貫的威嚴氣勢,蹙著眉頭,儼乎其然道:「出去?」
林陸驍回頭看一眼沈牧,撓撓眉角,表情尷尬,低嗯一聲。
林清遠多精明一人,瞄他一眼,背著手往裡頭走,聲音不鹹不淡:「背上的傷好了?」
「差不多了。」
他聳動聳動肩膀,示意自己好多了。
林清遠哼笑一聲,轉頭吩咐張秘書:「行,你去跟張醫生說,給他辦了出院手續。」
嘖,林陸驍手卡上腰,擰眉瞧著眼前這老頭兒,合著這半夜就是來尋自己的不痛快?
張秘書猶豫道:「人這才幾天,傷都沒結痂呢,繃帶上還結著血呢。」
林清遠:「我看他挺生龍活虎的呀,這不是還要往外趕麼?」
林陸驍明白了,老頭兒這是對他不滿呢,撇了下頭,剛要說話,被身後站起來的沈牧拉住,橫斜他一眼,意思——好好說。轉頭又沖林清遠恭敬道:「林叔,陸驍這就是在醫院待著悶了,出去溜溜彎兒,這您要不放心,我陪他出去,等會再給您送回來。」
自古孩子都是別家的瞧著順眼,這幾個孩子裡,林清遠打小就喜歡沈牧,這小子看著就比林陸驍靠譜,斯斯文文的,不像自家那小子,痞裡痞氣。
這當了兵還好些,前些年真是沒法管。
林清遠大手一揮,「走吧走吧,沈牧,你可別辜負了叔叔對你的信任,這小子忒能惹事兒。」
沈牧咧嘴一笑,「陸驍這幾年變化不少,您放寬心。」
就這麼一來一回把事情搞定了,臨出了院門兒,林陸驍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他媽怎麼就把那頑固老頭兒給說通了。
兩人走到車門,沈牧拍拍車頂,示意他,「我送你過去,你沒法開車吧?」
林陸驍一點頭,把黑色衝鋒外套套上,拉鍊扯到頂部,遮了裡頭的軍襯,又擋了半張臉,夜裡風有些冷,從領口灌進去,他縮縮脖子,鑽進副駕座,手插進衣兜裡,斜看一眼剛上車的沈牧,沒什麼情緒道:「你是我爹親兒子吧?」
沈牧一邊打開CD一邊瞥他,略覺好笑:「你丫醋勁兒還挺大。」
「屁。」林陸驍看向窗外,哼笑一聲:「反正他看別人哪兒哪兒都好,就看我不舒服。」
「你爹那是對你要求高,他要不疼你,當年能阻止你麼?憑空改了你志願?他跟你媽離婚後你看他不也沒再找麼,他那時才四十多,人要再找一個,倆人生一小孩,還有你什麼事兒?人不是沒這麼幹麼,而且當年他放棄了你弟弟的撫養權,到現在林啟還恨他呢,他現在就你這麼一兒子,能不疼你?你倆就是嘴硬,一毛病,絕對親生的。」
確實,林陸驍從小幹啥事兒都被林清遠看不起,也不會誇人,就算難得做了那麼件讓人寬心的事兒,也幾乎沒怎麼得到過父親的表揚,對於林陸驍來說,哪天要是林清遠表揚他了,那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了。
沈牧驅車上路,打著方向盤瞥他一眼,話鋒一轉:「你跟那丫頭怎麼好上的?」
林陸驍手搭在窗沿,正轉頭看著路邊的聲音,聽見這,呲笑了聲,「想聽八卦?」
沈牧道:「不能這麼說,我這是關心你,換個問法,誰主動的?」
他認真思考了下:「說不好——」
「這有啥說不好的!」
林陸驍:「因為我沒想清楚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還能啥時候!情商堪憂啊你——」
結果,林陸驍一擰眉:「我覺得我五年前可能就喜歡她了。」
不然那丫頭離開時丟了一遝鈔票的場景,現在回想他仍火冒三丈,有種被嫖了,可人家真的明明就什麼沒做。
而且,那晚,不過是不小心坐上了被子裡軟軟綿綿的小丫頭,就急切地想要找個女朋友證明自己?
不正常——
太不正常!
沈牧仔細一盤算,五年前,那姑娘才十六歲啊!
「臥槽——」
想想又補了句,「你丫禽獸。」義正言辭的。
由於太驚訝,沈牧沒忍住,爆了句髒話,方向盤差點沒握住,什麼時候還興暗戀那一套了!不過,他很快調整狀態,把住方向盤,沖他一豎拇指,「厲害,下回誰說你情商低,我第一個不同意!」
「滾——」
千言萬語,化作冷淡的一個字。
……
蔣格對今晚的派對其實準備了很多,真當那穿著禮服的姑娘到了眼前,他居然莫名有些退卻。
從小到大,還沒一樣東西能讓他如此抓心撓肝的。哪次不是有求必應,又是蔣家的小公子,老爺子雖偶爾也會訓他,但也是溺愛的很,捨不得這小孫子受一點兒委屈。要是被家裡知道,上回給他綁酒店畫烏龜是南初幹的,老爺子必定能把這小丫頭的片源給封殺了,雖然一開始心裡氣啊,但後來想想,真讓老爺子知道,憑他的手段,南初肯定要吃苦頭,他捨不得。
一開始給南初找那節目,本來就是個整人節目,是台裡做點消防教育,又恰好能找些吃苦的小明星。
但後來的叢林生存遊戲真的有點危險,他又捨不得,於是給她找了賀正平的電影,讓她出演,小丫頭一穿上那身藏青色的旗袍,勾手眉眼都是柳瑩瑩的風姿,賀導在他耳邊也連連讚賞,「對了,這就是柳瑩瑩,我想像中的柳瑩瑩。」
那時,他叼著煙,看著黑幕前,那姑娘撐著一把油紙傘,半袖的開叉旗袍,露出的半截小臂跟藕斷似得白,耳邊是碎髮,低眉轉首,都是風塵女人的媚骨,可偏帶著那股子冷豔,遠看像朵豔花,近看,是小雛菊。
他給沈牧說是想睡。
那時是南初不甩他,氣不過說的。
後來見她被人打,他在車裡發瘋踹門要下車,他心裡那陣惶恐,他終於明白,他是想對她好,想捧紅她。
不想讓她再被輿論埋沒,不是沒有看過那些話,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難聽,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她不該被人這麼對待。
有人覺得他草率,這他媽才認識多久啊,就覺得一姑娘跟天仙兒似的。
蔣格也覺得自己跟被人灌了迷魂湯似的,可說不清道不明,就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他媽比不上南初,往後來,在去看別的女人,總會忍不住跟南初對比。
不如她漂亮,鼻子沒她挺,臉沒她小,皮膚沒她好,哪兒哪兒都不如。
派對來的都是一些圈內人。
其實也就是想借此告誡一下——這姑娘,我罩著。
沈光宗那邊說車已經從公司出發時,蔣格已經第二百五十八遍問助理,「我這髮型怎麼樣?還行不?衣服呢?會不會太不正式了?!」
助理面無表情,機械回答:「還行,很好,您正式的都可以求婚了。」
蔣格一打響指,「好主意。」
助理:「您別亂來。」
等車進了別墅區,沈光宗率先下車,後座裡先是伸出一雙紅色高跟鞋,纖瑩白皙的腳踝。
門打開。
一道裹著緊身小紅裙的纖瘦身影從車上下來。
南初今晚的妝容確實驚豔,但不是因為蔣格,是沈光宗說今晚會有很多製作人導演出席,她得爭點氣,給明年爭取多一點片約。
裙子是韓北堯自己旗下的意大利品牌剛出的秋款。
緊身,不低胸,前領剛好遮到乳線往上,鎖骨深陷,可以養魚。後背開了一條細茬,從脖根到腰窩的位置,露出一條凹進去的脊柱線,肌骨流暢,頂翹的臀部下是一雙筆直勻稱的長腿。
蔣格站在二樓窗臺瞧直了眼,莫名跟自己發了一通脾氣。
……
宴會廳聚滿了人,三五成群,舉杯歡慶,來的都是這個圈子有點影響的人物,多少也是給了這家老爺子的面子。
南初被沈光宗拉著敬了一圈酒回來,臉頰紅紅,用手扇著風在沙發上坐下。
屁股還沒坐熱呢。
前面冒出一道西裝筆挺的高大人影。
南初舉著杯子乍眼一瞧。
模樣冷峻,斯文內斂,帥是帥,就是沒什麼人氣兒。
再定睛一瞧,手上一串黑色佛珠,哎,有點眼熟,反倒在沈牧開口前,那手點了點,「我記得你。」
沈牧一笑,把手抄進兜裡,「小丫頭記性還不錯,我叫沈牧。」
大概是在這兒見到她家隊長的朋友,心裡莫名親切,仰著頭難得主動搭話:「好巧,喝一杯?」
沈牧彎下腰,笑著道:「外頭有個人要見你。」
小姑娘眼睛一亮。
沈牧故意道:「還喝嗎?」
南初蹭一下站起來,沖他爽朗笑笑,「下次吧!」
……
深秋的風夾雜冷意,蔣格這別墅區四面都是白楊的林蔭道,地上落著月光的餘暉,外頭除了呼呼的風聲,和枝芽晃動的窸窣聲,幾乎聽不見別的動靜。
林陸驍雙手環在胸前,倚在一輛香檳色的車門上。
黑色的衝鋒衣擋了他下半張臉,露出一雙比黑夜還深邃的眼睛,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蹬了蹬,這是他等人時的小動作。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抬頭。
姑娘已經撲進他懷裡,帶著夜的寒氣,她摟著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微微喘著氣兒:「隊長——」
算算,已經有個把星期沒見。
南初心未平,帶著慌亂,剛奔過來時,想了很多——
萬一不是他怎麼辦?
萬一沈牧耍她怎麼辦?
可當真見到這熟悉的身影,那心就跟要飛出來似的,想要趕快奔到他身邊,好好抱一抱他,想要告訴他,她很想他。
最後幾步完全是拼盡了全力衝刺到他懷裡,衝力沒收住,林陸驍後背往車門上重重一抵。
他順勢把南初摟緊懷裡,仰頭倒抽一口冷氣,咬咬牙,到底是沒疼喊出來——
小姑娘收緊他的腰,悶在他懷裡,「你忙完了?拆完炸彈了?」
林陸驍低嗯一聲,抱緊她,一隻手在她後脖子上揉了揉,「穿這麼少,你不冷?」
南初又緊了緊:「本來不冷,但你這麼問,就覺得有點冷,但是我覺得,你懷裡真暖。」
後背的撕疼緩過勁兒來,林陸驍低聲笑了笑,莫名溺:「馬屁精。」
南初在他懷裡仰起頭,笑嘻嘻,又蹭了蹭:「林隊長,我想好啦!」
聽見這聲,林陸驍低頭去看她眼睛,俊臉帶著莫名的笑意,一挑眉毛:「說。」
南初說:「你先鬆開我。」
林陸驍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慢慢鬆了懷裡的小姑娘。
天空沉得像蓋了一層幕布,星點寥落。
夜靜謐,身後全是窸窸窣窣的葉子刮聲,兩人眼裡都是彼此,看不進任何。
月光懶懶地照著兩人。
林陸驍手放到一半,被南初一把拽回,她直接墊著腳,撲上去,把人衝進一把抱進懷裡。
林陸驍默然一陣,就聽人在他耳邊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聽話,讓你放開就放開,我要讓你放開,你得牢牢抱著我,像這樣,沒聽過網上說,女人讓你滾就是想讓你過來緊緊抱著她呀!我從小就有一毛病,意志不夠堅定,做一件事兒要是遇到點兒困難就很容易放棄,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在感情上會不會有這個毛病,如果我真要是犯了這毛病,你就得像今天我教你這樣,我讓你滾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能滾,真滾了咱倆就沒戲了,誰也不能保證咱倆以後還能像現在這麼相親相愛,萬一哪天我老了,醜了,你終於看不順眼我了,天天吵架的時候,我氣急了說分手的時候,你都要牢牢抱著我,然後堅決不分手!我其實很好哄的,真吵架了,說我兩句好話我就能消氣。」
這話真誠。
誰也不能保證兩人永遠人生若只如初見。
這長長一段話著實把他震了震。
林陸驍抱著她,手掌在她後腦勺,微低頭親了下髮頂,順勢往下,捧著小姑娘的腦袋,在她臉上輕輕蹭了蹭,目光在她臉上搜尋,妄圖找出一絲兒不堅定,可她眼神堅毅,就連那細細的眉峰都看上去格外堅持。
「想清楚了,決定跟我了?萬一哪天我犧牲了,能承受嗎?」他壓低聲音。
南初這話說的很平淡,彷彿真就這麼想的:「能,你死了,我就找個對我好的人嫁了,絕對不惦記著我們這點兒情誼——」
林陸驍忽然低頭去咬她的唇,狠狠啃了一番,差點兒把她的唇咬出血了才鬆開,惡劣地在她耳邊低聲道:「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南初熱烈地回吻,有些急切,手已經搭上他的皮帶,有點喘息著說:「算命的說,我只能活到七十。」
「沒關係,我分你十年,咱倆一起活到八九十,剩下一年,我給你料理後事。」
活著能相伴,死了誰也不孤單。
唇齒交纏,黑夜繾綣。
南初吻著他,給他推進車裡,再也忍不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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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丫頭火急火燎地打開車門,給他推進去。
像隻猴急的小獅子,頭髮淩亂,一隻手摁在他胸上,一隻手去關門。
狹窄的車廂裡,黑暗,就著窗外慘白的月色,虛虛地籠著倆人,林陸驍微仰著身子,雙手撐在座椅上,姑娘跪趴著,光在她背後,襯著她細白的頸子,禮服細小的肩帶滑落,堪堪吊在上臂位置。
南初盯著他,那目光深得彷彿要將他吸進去,大膽又赤裸。
林陸驍禁不住笑,捏捏她的臉,聲音低得很,「想做什麼?」
明知故問。
南初俯身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下,「你猜。」
說完也不再看他,俯低頭親他的脖子,軟軟的嘴唇貼上,冰冰涼,像Q彈的果凍。林陸驍被刺激得渾身一個激靈,喉頭一緊,彷彿堵了一口氣兒,下一秒,南初已經身手去解他的皮帶,別看她解皮帶解的那麼順手,抽出來的時候還有些生澀。
林陸驍還是剛才的半仰姿勢。
南初拉下他衝鋒衣的外套,露出裡頭軍綠色的襯衣,目光稍稍一滯,更深,兩人太久沒見,彼此都在心裡渴望對方,深深地望進對方的眼裡,封閉的車廂,靜謐無聲,時不時能聽見很輕的幾下親吻嘬聲。
襯衣扣子被她解到第二顆,林陸驍收回撐在背後的手,按住她,哭笑不得道:「別鬧。」
南初沒理他,兀自去扯他褲子:「裝什麼。」
林陸驍把她按回座椅上,後背疼的直抽,他往後坐,擰眉道:「你別鬧,乖了,往下坐坐,我喘口氣兒。」
南初執意不肯鬆開,見他一直往後躲,心下狐疑道:「你丫不是真不行吧?」
「屁!」林陸驍笑駡:「我只是不習慣在老沈的車上。」
南初橫斜他一眼,譏他:「嗯,五分鐘,你真行。」
我他媽——
林陸驍側頭看一眼,到底是自己媳婦兒,算了,不計較,日後重振雄風有得她哭的。
肩帶還掛著。
林陸驍給她撥正,上下掃一眼,有點嫌棄地說:「你就非得穿這麼少?顯擺你身材好?」
南初意興闌珊地看他一眼,「難道你指望我裹成老太婆嗎?」
林陸驍骨子裡那點兒大男子主義又出來了,「老太太怎麼了,我以前家門口那老太太人穿得也挺好的,花花綠綠的大襖子看著多喜慶。而且我看別人也沒穿你這樣兒。」
南初敏銳,提了神,眼神犀利質問:「別人是誰?」
林陸驍乾咳了聲,「名字忘了,是個歌手,徐智什麼來著。」
「徐智藝?」
「哦對。」
南初冷漠地看著他,「小姑娘挺漂亮的哦。」
林陸驍連長什麼樣兒都忘了,見小丫頭這模樣,明白些許,手在她頭上胡亂揉了一把,低笑:「想什麼呢!別胡思亂想。」
……
蔣格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南初,急得要罵娘,轉頭就看見沈牧朝他過來,他打了個招呼。
「你來了,自己找個地方坐,我有點兒急事兒。」
沈牧一手插著褲兜,一手拉住他,「先別忙活了。」
蔣格停下來,看著他:「怎麼了?我現在真挺忙的。」
「找南初?別找了。」
蔣格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一聽這話,整個人停下來,有些呆愣地看著他。
二樓。
蔣格坐在沙發上,沈牧拖了張椅子坐他對面,抱臂看著他。
蔣格心裡挫著火兒,莫名又是一陣心慌,嘴上卻強勢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二男爭一女這種戲碼瞧多了大致都是這樣。
林陸驍早也想過,要蔣格放棄沒那麼簡單,今晚也算是讓沈牧給他宣誓個主權,要真想搶,那就讓他來,能讓他碰著南初一根毛都算他輸。
聽了這話,沈牧都忍不住啐他,「你這話忒欠扁。」
可也習慣,這就是林陸驍,向來如此,絕不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自信卻不自滿。
到底是十年兄弟,沈牧替蔣格打抱不平:「人蔣格也不差,就是有時候沒點腦子,你也甭這麼損人家。」
林陸驍卻笑說:「哪兒聽出我損他了,我這是對我媳婦兒的信任。」
沈牧呸他:「臭不要臉,人答應做你媳婦兒了麼?」
「早晚得是。」
那口氣堅定的,讓人想一板磚拍過去!
沈牧連連:「屠狗!你這是屠狗!」
到了這兒,沈牧自然表達的委婉些許,到底也是跟著蔣格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蔣二少爺就跟莫名踩了個悶雷,被炸暈了,叼著煙仰在沙發上,不可置信,一遍又確認了一遍。
「南初男朋友?」
沈牧表情淡定,一點頭。
「林陸驍?」
沈牧繼續點頭。
「就你那發小?」
沈牧還是點頭。
「消防隊特勤一隊,中隊長?」
沈牧又點頭。
「等會兒——」
沈牧:「怎麼了?」
蔣格嘴邊夾著煙,往後一倒,「我理理。」
想了半天,他似乎接受事實了,從沙發上騰地彈起來,把手中的煙摁滅,跟沈牧說:「你知道前陣就你發小那消防隊拍了一節目,你知道麼?」
沈牧似乎聽林陸驍說過,「就消防教育那個?」
蔣格一點頭,「你別告訴我,他倆是因為那節目好上的?」
「這我哪兒知道。」
蔣格心裡也有個大概,多半就是因為那節目好上的,不然倆身份,一個消防,一個明星,怎麼就忽然搭上一起去了?!
此刻,他簡直把腸子都悔青了!
彷彿想到什麼,他猛一抬頭,目光寒冽地掃向一旁倆筆直站著助理,揮揮手,很平靜地說:「來,你們倆過來。」
倆助理互視一眼,難得有些抖。
人還沒走到呢,蔣格已經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垃圾桶,又狠踹了一腳茶几,砰砰砰巨響:「就你們倆出這餿主意!讓她參加這破節目!老子現在被人截了胡!你們以死謝罪吧!!!」
向來冷靜著稱的倆助理,看著面前這發狂的小少爺,心生悲憫,真的還蠻可憐的——
被人截了胡不說,還親手給人做了嫁衣,月老啊月老。
沈牧拍拍他的肩,以示慰問,丟了一句話:「格子,哥這勸你一句,你要不跟我一起信佛得了,管什麼男女之事。」
蔣格揮開,「你要遇上這麼一女的,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話來。」
沈牧下樓找吃的。
蔣格直到生日宴會結束也沒出現,一個人悶在自個兒房間裡,沒開燈,黑乎乎一片,人仰在沙發上,手撐在額頭上,連窗簾都是緊閉的。
屋子裡的音樂開得老大,振聾發聵的。
循環往復,只有一首歌,一首粵語歌,他車上也就這一張CD。
「床是我床,但你這汗,能令我這世界泛起巨浪……」
頭兩句,還聽得人面紅耳赤。
「情若太狂,叫你卻慌,然後我要背起這罪狀,連坐立亦會不安,若然讓欲念曝了光……」
聽到最後,老爺子直接拄著拐杖從隔壁房間過來,「哐哐」敲著門,「臊不臊!聽得什麼亂七八糟!」
蔣格聽得煩,扯了個抱枕把腦袋埋進去,像個鴕鳥似的。
他憤憤地想,是報應,一定是報應!
往常對姑娘揮手招之,棄之如敝,年少輕狂時,也幹過不少混帳事兒,可眼下,真動心喜歡上一姑娘,卻被人半路截了胡。
加上平時活得太沒心沒肺,對女孩兒的不屑,這會兒真失戀了,也沒人相信他是難過的。
所以啊,人在得勢時千萬別太囂張。
往後日子還那麼長,保不准就在哪條陰溝裡翻船呢。
他是真的很難過——
……
車裡,南初說著說著,又撲進林陸驍懷裡親了起來。
林陸驍就靠在椅背上,任她親,時不時低頭在她耳根、脖頸、鎖骨位置啄一下,兩人就真像熱烈的小情侶,黏黏糊糊,怎麼膩歪都不夠。
南初親著親著手已經覆上去,被林陸驍一把按住。
南初俯低身,哄他:「我來,你別動」。
南初這人就有點逆反心理,越不讓弄,越要弄,還要弄的他欲罷不能,林陸驍這反常的反應讓她有點不爽,手上的力道加重,聲音冰冷且不悅道:「我幫你弄。」
林陸驍靠在座椅上,深黑的眼底,已經帶了未明的情緒,到底是沒拒絕,懶洋洋地鬆了手。
黑暗的空間裡,響起一陣拉鍊的窸窣聲。
……
南初黑黑的眼眸盯著他看,手下有了動作。
車廂安靜,只剩彼此,心跳拉緊,連月光都稍顯曖昧。
……
林陸驍渾身抽緊,銷魂之感突至,彷彿被電觸了下。
他盯著南初看,姑娘趴著,嫩白的背開著一條細茬,紅色的小禮裙襯的她皮膚更白皙,似乎會發光,映成了瓷白色,精緻而又細膩。
林陸驍順著那條茬,沿著她的脊柱線摸到腰窩位置,男人粗糲的拇指,在她韻致的背上來回輕撫,觸感是雙方的。
南初感覺到背上的輕撫,她抬眼瞧他,目光柔軟帶水光,彷彿是鼓勵,驟然緊了力道,抬頭看他一眼,眉眼都是媚。
林陸驍盯著她看,發現這姑娘很上道,也會弄,勾手抬眼,都是勾引,他閉閉眼,然而滿腦子都是那個妖媚的眼神。
他真沒見過比她更妖的女人。
忽然有點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意思——
林陸驍這人忍耐力高,極致的時候也幾乎很少出聲,結果,今晚,快感將至時,一下沒忍住,低哼了一聲。
那嗓音。
是他平日裡沒有的低沉和糜沙。
南初早就知道。
重逢那天,在醫院走廊,聽他跟夏晚說話,那冷感極致的嗓音,叫床一定很好聽。
……
事畢,等兩人收拾好。
南初拎起散落在座縫裡的衝鋒外套,乍眼一看,後背地方有塊暗紅色的東西,她以為是沾了什麼東西,伸手抹了一下,拿到眼前用手指抿了抿,聞了聞。
——是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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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那血跡鮮明,像是剛染上去,她先是四下掃了自己一圈,這才抬頭瞪向林陸驍,只見他表情尷尬地撓撓眉。
南初去掰林陸驍的胳膊,被他稍稍擋了下,企圖蒙混過關:「等會兒……」
小姑娘執意,臉上擰作一團,表情兇狠,林陸驍心下一陣,完了。
放鬆警惕的瞬間就被她一股大力掀過他後背一看,只見軍綠色的襯衫上染了一片刺眼的殷紅血跡。
忽然就明白過來剛才無論怎麼情潮湧動他也不肯脫衣服的意思。
這一下形容不出她的心情。
人好像就懵住了,呆愣愣地就盯著那塊地兒看,把林陸驍嚇壞了,撤回身,忙給人拉近懷裡抱著,小聲哄:「拆炸彈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養一陣就好了,應該是傷口裂了點,我回去重新上藥就行了,你別多想,我沒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林陸驍剛回來時,就想過。
自己這陣都沒跟她聯繫,小丫頭要生氣怎麼辦,該怎麼哄,他對哄女孩兒這事兒也沒經驗。
沈牧給了他一建議,賣可憐。
看見背上那傷估摸什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雖覺不屑,想想能讓小姑娘心疼心疼他倒也好。
這傷對他來說真還行。
大抵是小姑娘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見了血就把人給嚇懵了,那眼睛裡都是心疼,瞧地他莫名舒心。
有人疼的感覺還真挺好。
從小到大倒也沒什麼人疼過他,男孩子有點兒小磕小碰都挺正常。
小姑娘的一個表情倒是把他取悅了,心下只想把她疼進骨子裡,隨後緊了緊抱著她的手,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揉揉肩,「這點小事兒就把你給嚇傻了,你這可不行,得有點軍嫂的氣概。」
南初眼睛瞪圓了要去掐他,被他躲過,反手擰了過來,握在手上把玩,細細嫩嫩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拿捏著。
耳邊還給她灌輸軍嫂的作風。
「孟處,記得麼?他早年上前線的時候才叫一個危險,器材哪有我們現在安全係數高,有時候條件惡劣點,徒手都得進去救人,他也那麼多年過來,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別怪他脾氣那麼擰,真有時候是環境磨練人,他們那年代的人跟咱真不一樣,吃過的苦比咱吃過的鹽還多,他這人就這樣,看不進任何東西,眼裡揉不得沙子,他要不喜歡你,正常,他誰都不喜歡,除了他老婆,連他親兒子都能說斷就斷,真的這點兒算啥?」
「他老婆是軍人?」
南初窩在他懷裡,真就被他帶了進去。
林陸驍還是剛才的姿勢,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捏著她的手把玩,漫不經心地說:「不是,孟阿姨是醫生,三院的主治大夫,就上次你見過的,給林啟上過藥。」
南初想起在門診裡見過的那一面,挺端莊典雅的一阿姨,也挺熱心,難以想像跟孟國弘相處的樣子,在她以為孟國弘的夫人應該是個英姿颯爽的女軍人。
「人就是那樣兒,有次孟處被人從火場抬出來,黑乎乎的,渾身都是火灰,跟個煤礦裡撈出來一樣,糊的臉都看不清,我跟林啟還有他兒子仨就蹲手術室門口哭,孟阿姨一過來就給了我們仨一人一大耳刮子,吼一句,哭個屁,奔喪呢。」
「……」
「主要是送進去那模樣實在磕磣,我跟林啟琢磨那人燒焦了也就那模樣,真以為孟叔挺不過去了,期間醫生還下過一次病危,我們都直接站不住腳兒了,眼淚嘩嘩淌,然後孟阿姨把我們帶回家,自己收拾了東西去醫院陪著,單位領導來慰問,給人鞠個躬一句辛苦了體面的很,淡定得不像話。胡同裡有些人吧,總愛西家長東家短,嘴碎不行,說的都是些不好聽的話,說她年紀輕輕就守寡,人也沒往心裡去,見了面笑一下也不再搭理你,結果,孟處半個月就醒了,恢復很快,有生之年,孟阿姨就哭過那一次,說總覺得孟處不會丟下她。你看,這是中國軍人的意志,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同作為軍嫂,你跟孟阿姨多學學。」
話題頗沉重。
未來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是未知的,而說完這話的林陸驍,忽然陷入一陣沉默,有些事兒,或許真該考慮。
想法不是一時的。
剛才南初俯低身,幫他解決的時候,其實他從沒想過,要她做這些,總覺得這對小姑娘來說不合適,說他思想頑固、守舊都好,他其實捨不得她為了取悅他做這些。
想到這兒,他微低頭。
姑娘窩在他懷裡,軟軟的,白白的,每個關節都很細緻,沒有多餘的、不該有的贅肉,身體線條恰到好處,手感倍兒好,林陸驍低頭,眷戀地在她額上親了下,順著她的臉頰,一點點親下去,就連鼻尖下巴都沒放過。
這吻虔誠,不帶任何情欲,是憐惜。
最後落在她的唇上,深入的時候他在想——這丫頭是吃什麼長大的,為什麼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這麼軟。
夜晚,總是裹著神秘的武裝,格外突顯男人的血性,和女人的驕矜。
林陸驍這男人的血性不是說說而已,他骨子裡散發的味道確實眾人不及。
不知過了幾分鐘。
他鬆開她,低頭望著她被親腫的唇,惡劣地笑出聲,捏捏她的臉,得逞:「小丫頭嘴唇挺性感呀。」
德行。
南初在他胸肌上狠掐了一把,肌肉硬實,她手都擰痛了,林陸驍眉頭也沒皺下,還帶著笑。
大概被刺激到,南初鬆了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作為女演員的男朋友,你也需要鍛煉啊。」
林陸驍側頭瞥她一眼,就聽人說:「整天吃飛醋我也很難做啊。」
說完還歎息一聲。
林陸驍聽樂了,桃花眼一勾,反身把南初壓在座椅上,低頭又去咬她的唇。
他身上味道很清冽,聞起來舒服,淡淡的。
南初後來給他送過幾瓶香水,跟他身上味道差不多,誰知道他真不用,好好收在櫃子裡,說,大男人糊什麼香水。
南初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愛他這勁兒麼。
唇齒間的糾纏徹底攪亂了南初的意識,她低低嗯嗯得哼唧著,聽的林陸驍渾身一緊,加重了唇齒間的力道,用力吮著她,舌尖相抵,輾轉低吟,他親到耳根,咬住,低笑:「誰吃飛醋誰孫子!」
南初淡回:「好,誰吃飛醋誰孫子。」
……
沈牧過來的時候,南初正在車裡頭補妝,林陸驍靠著車門抽煙。
兩人打了照面,沈牧眼神往裡頭一指,曖昧深長。
林陸驍叼著煙,哼笑一聲,沒作聲。
沈牧靠近,拎了拎他挺括的軍襯,指著上頭兩個紅紅的口紅印:「好歹弄弄乾淨?你這麼回去,老爺子以為我帶你鬼混去了。」
林陸驍低頭掃一眼,掠一眼,拿手拍了拍,繼續抽煙:「裡面還沒結束?」
「差不多了。」
說完,略歎息一聲,「小夥子傷心吶——」
話音剛落,南初推開車門下來,「誰傷心了?」
林陸驍瞥她一眼,冷淡道:「不關你事。」
「……」
南初啪一下甩上車門,「稀罕!」
說完,也沒給林陸驍說話的機會,轉身就甩著小手包走了。
沈牧瞧楞了,插著兜站在原地,看她離去的方向,下論斷:「小丫頭性格還挺辣的。」
林陸驍望著她做作的背影笑了會,才道:「嬌起來要命。」
身材嬌,聲音媚,銷魂緊致確實能折騰死人。
沈牧看他一眼,呵呵笑:「你丫談起戀愛來整個就一屠宰場啊屠宰場!」
……
沈牧把林陸驍送回醫院。
林陸驍下車,裹緊了黑色衝鋒衣往裡頭衝,林清遠那邊關了燈,想必是睡了,他慢下腳步,手插進兜裡,慢慢悠悠往自己病房走。
結果就看見自己病房門口站著一個影子,不仔細看真沒發現,他手握上門把才看到邊上站著一人兒,定睛一瞧,是許蘊。
許蘊是來看林清遠的,「順道」來看看林陸驍,她心裡是這麼覺得的,結果林清遠說他出去遛彎兒了。
她還想著,遛彎兒一會兒總能回來了,於是陪著林清遠說了一會兒話「順便」等等林陸驍。
一等就是三小時。
這層樓上來的人少,走廊燈不亮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在這兒活活坐了三小時。
「你怎麼來了?」
林陸驍聲音倒平淡,開了門,走進去。
許蘊一身便服,她長得不難看,很英氣,但偏偏不是男人喜歡的那一型。
「聽說你因工負傷,來看看你唄。」她口氣故作輕鬆。
林陸驍打開燈,往床上一坐,口氣疏淡:「謝你了。」
許蘊拉了張凳子坐他對面,無視他的冷淡:「可以啊,你小子,市領導都關注的很,把你們特勤一隊給評了個先進,錦旗剛做好,隔幾天就差人給你們送過去了,你這傷的還真是時候。」
他雙手環在胸前,仍舊沒什麼表情:「受之有愧,這年也沒給祖國做什麼貢獻。」
許蘊:「你要說沒做什麼貢獻,那我們就更不敢說了,哪回搶險抗災不都是你們衝在前頭,值得的,別謙虛了。」
林陸驍極淡地扯了下嘴角,沒再作聲。
許蘊低低頭,猶豫道:「我……」
話間,林陸驍坐在床沿上抱臂看著她,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掏出來掃一眼,打斷她:「我接個電話。」
雖說南初這小丫頭膩歪的時候膩歪的很,偶爾性格也辣得很,但不黏人,特別獨立,大概也是工作忙的緣故,很少主動給他電話。
「嗯?」
林陸驍走到病房的陽臺,倚著欄杆,接了電話。
「你重新上藥了沒?」
小姑娘聲音很淡,帶著倦意。
林陸驍:「還沒,護士都睡了。」
「睡屁!護士哪有睡覺的!醫院沒有人輪值嗎?」
林陸驍低低笑:「我晚點兒就去,剛到門口呢。」
「你快去!」
「嗯,你早點睡吧,我掛了。」
病房裡,許蘊坐在椅子上,盯著陽臺上他莫名柔和的側臉,輪廓俊逸。
前陣高中同學聚會,去了不少人,林陸驍那時剛被炸傷,剛入院,大劉幫他帶了話,人沒現身。
他沒去,許蘊也興致寥寥,喝不到幾杯就站起來要走,結果被幾個同學按下聊起了以前念書時候的事兒,人有時候在極度空虛的情況下,一句話就能被扯進那點兒破碎的回憶裡。
大概也是林陸驍這人高中時就存在感太高,就連往後的同學聚會他人沒出現,大家觥籌幾杯後,話題還是圍繞在他身上。
他的好,他的壞,他的調皮搗蛋和偶爾的和善,都牢牢刻畫在她腦子裡。
整個高中,他無意展露的鋒芒,在許蘊看來,都是她一個人的珍藏,如今,被人拿出來說道,原來,其實那會兒,大家都裝著不在乎彼此的身份成績,可私底下都記得牢牢的。
她也知道,林陸驍是真的不在意,就在她偶爾有嘗試會提起以前高中的誰誰誰,現在在哪哪哪工作時,他都一臉茫然,在腦海中匹配了好久也沒找到相似的面孔對應,甚至很多他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三三倆倆,話語細碎。
許蘊無意間聽見有人說,「聽說他現在在消防隊,快三十了吧,也就個消防隊長。」
是她以前那個下課都只會做題的同桌,三十了,禿頂博士,聽說現在在中科院做研發,身份地位確實不同往日,也是個勵志神話,用他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一切,也改變了命運,可說出口的話就不怎麼讓人動聽了。
同學維持兩派意見。
——當兵好呀,有血性,以後要找個當兵的。
——沒出息才當兵呢,會讀書的為什麼要當兵。
禿頂同桌話語刻薄,「當兵的不就這樣麼,除了體能好點兒有什麼用?工資福利待遇都不好,要是家裡沒點兒實力,他在北潯能自己買房?要當個特種兵,死了還能追個烈士,消防?什麼玩意兒?」
別說許蘊,大劉都氣個半死,差點兒擼袖子當場跟那禿頂幹起來,被沈牧拉開。
這事兒大劉當晚就上醫院跟林陸驍吐槽了,「就那張明建,什麼瘠薄玩意兒,進個中科院他媽就以為自己上天了,你是沒見兒那囂張氣焰,要不是老沈拉著我,我當場就掄圓了胳膊跟他幹上了,不教訓教訓他這丫的真把自己當盤蒜呢!三十不到呢,那禿頂兒禿的地中海都他媽自愧不如!」
結果,林陸驍茫然地從遊戲裡抬頭:「誰是張明建?」
那表情無辜的,弄得大劉哭笑不得,「就那張題王啊,上課下課都在做題,咱踢球他做題,咱畫格子玩兒五子棋他做題,咱看NBA,他做題,就連咱上個廁所這他媽還在做題,回回考試都第一那個,有一回沒考第一吧,就趴位置上跟個娘們兒似的就趴位置上哭了一下午那個。」
「那誰考第一了?」林陸驍低頭繼續遊戲。
大劉:「你啊!不是有一回踢球你摔了腿,林叔氣得把你鎖家裡一學期,就那學期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老實實躲家裡待著,把人考超了,不是你真不記得?」
「你要不說我真忘了。」林陸驍倒沒所謂,他從來都這樣兒,吊兒郎當地也沒個正行,考試也都是,不考出前三,林清遠都不會找他麻煩。
「人把你當做頭號敵人,你這兒居然連誰都不記得,可憐了張題王,他一生的宿敵,壓根兒沒把他往心裡放。」
他就這性子。
許蘊偏偏就覺得這性子吊人。
他也有嚴肅的時候,真急起來脾氣也是臭的。
無論跟誰,她都忍不住會跟林陸驍做對比,比他痞的沒他帥,是真痞,跟低頭流氓似的,比他帥的沒他血性。
許蘊今天來,是想告訴他。
上次是衝動,希望他不要介意,咱倆還跟以前一樣當朋友。
可看他在陽臺上那模樣,她又突然後悔來這裡。
……
臨掛電話前,南初停了下,喊住林陸驍:「哎——」
「什麼?」
「護士姐姐漂亮麼?」
林陸驍算是明白了,閒適地往欄杆上一靠,懶洋洋地拖長音:「漂亮啊——」
南初在那頭不知罵了句什麼,林陸驍笑得更歡暢。
等他掛了手機回到病房時,椅子上空空如也,許蘊已經離開了。
林陸驍把手機塞回褲兜裡,又在床上坐了會兒,其實高中的好些同學他真記不住了,就大劉上回說那個禿頂博士,他完全沒影響,每回考完試他連排名都不看的。記得許蘊也是因為大劉,大劉跟那姑娘熟,還經常帶著一起玩兒,他們踢球的時候,許蘊也會跟著踢,這姑娘骨子裡也有股拼勁兒,跟男孩兒似的,一幫子開開玩笑都也沒把她當女孩兒。
可忘了,人到底也是女孩兒。
沒南初以前吧,大劉跟沈牧怎麼開玩笑都行,他也沒不至於這麼小氣性。
但有了南初,有些事兒就得顧忌她的感受,不能因為他的失誤,讓人受委屈。
就這麼想著。
兜裡的手機拼命震起來,那震動頻率似乎進了一個電話,難不成小丫頭又想他了?
結果,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一串兒的彩信照片,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他樂著點開看,一溜兒的美女出浴圖,素顏,就裹了件浴袍,能想像,裡頭肯定啥也沒穿。
「整天往我手機發黃色小廣告,差點兒給你舉報嘍。」
那邊很快又發來幾張,其中有張是背影,罩著件透明浴袍,能清晰地看見青色的蕾絲胸罩是和小內褲,她很瘦,背上都是骨頭,骨肉勻稱,肌理流暢,脊柱線深凹,腰窩明顯,臀部頂翹,一雙勻稱筆直的長腿,身材誘人。
林陸驍哼唧一聲,回:「家裡有人?」
那邊回:「嗯,一個小姑娘。」
「最好是女的。」
南初沒理,給他回:「看清楚了,漂亮的人長這樣。」
嘖嘖,多麼耿耿於懷。
林陸驍一副管事兒大爺的口氣:「照片藏好了,別哪天手機掉了,滿大街都是你這些照片,那就有意思了。」
「烏鴉嘴。」
「睡了。」
「嗯。」
……
林陸驍出院不久,就回隊裡報到,孟國弘那邊讓人送來一消息,讓他準備準備,這個月底就是調遣的第二輪面試。
通知一下來,楊振剛就提前給他恭喜了,「進了大隊可收收你這性子。」
林陸驍不以為然,走到辦公室門口,邵一九筆直站著,低著頭,也不敢看他。
楊振剛說:「小邵這段兒也自責呢。」
林陸驍瞥他一眼,喊他進去,吩咐楊振剛把門帶上,後者看了眼邵一九,到底是出去了。
林陸驍脫帽子,捋了一把頭髮,放在桌上。
邵一九這段時間被領導約談了幾百次,但都沒有這一次緊張,攥緊了衣角。
林陸驍瞥了眼他手的位置,「行了,你回去吧,我沒話要說。」
邵一九一聽就愣了。
林陸驍這是放棄他了?以前做錯事兒了,隊長哪次不是罵得他狗血噴頭,這次居然這麼平和。
林陸驍笑了下,「不走?等著挨駡?」
邵一九難過道:「你要是不罵我幾句我還挺不習慣的。」
林陸驍揮揮手:「你要嫌罵的少,等過陣,我剛出院,沒那閑力氣。」
「……您傷還沒好吶?」
「廢話,你開個背試試?」
晚上大劉約了林陸驍在雅居吃飯,算是給他接風洗塵。
雅居環境幽雅,中式裝修,大廳中央擺著一檀香,煙霧繚繞的,特別寧人。
剛停下車,結果就在門口撞見了跟劇組吃飯的南初。
小丫頭手腳特不乾淨,一群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趁亂在他掌心了撓了下。
結果被林陸驍一把反握住。
偷雞不成蝕把米,眼看大部隊離去。
身旁的男人還沒鬆手,南初急了,「大家等我呢——」
林陸驍一挑眉,眼底都是壞,神色卻壓著疏淡,就跟故意似的拉著她不鬆手。
結果忽然,身後就有人清脆地喊了一句,「林陸驍。」
兩人回頭。
是許蘊。
林陸驍清楚地聽見南初離開時在他耳邊丟下的一句: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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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你完了。
林陸驍都坐進包廂了,還叼著煙靠在椅子上琢磨南初離開時的表情,被大劉猛懟了下後腦勺才回過神來,「發什麼呆呢?這咱高中同學,許蘊妹子還記得不?」
許蘊正含笑,目光溫柔地望著他。
林陸驍只覺頭疼,撇開頭,給自己拎了瓶酒,倒滿,悶聲灌了兩口。
他的不耐如此明顯,倒是一點兒也沒顧忌她的面子。
想到這兒,許蘊臉色漸白,唇角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尷尬地給自己到了杯酒:「大劉,我忘跟你說了,我倆現在一單位,前不久還在單位裡見過呢。」
包廂安靜,就聽見斟酒的聲音。
許蘊給自己倒完,又起身給林陸驍斟,斟完後,放下酒瓶,臉上重新掛起笑,去敬他:「來,我敬你一杯。」
舉完杯子倒也沒管他,自己一咕嚕就灌下去。
剛在門口,她如果沒瞎,林陸驍拽著那小丫頭的手,如果她沒瞎,小丫頭還推了推他。
許蘊從高中就喜歡他,她是外縣特招進來,班裡的紈絝子弟喜歡開女孩兒玩笑,她不屑,也不跟他們玩兒,林陸驍跟那幫紈絝子弟很好,不,他跟男生都很好,所以她自動把他跟他們歸回一類,一面佯裝討厭他,一面私底下聽班裡女生討論他時,又忍不住悄悄湊耳朵過去。
她知道他的征程和夢想是軍人。
她知道他愛槍坦克飛機。
她也知道他愛踢足球。
甚至,連課間他坐在椅子上,跟周邊的男生討論題目時的表情,她都清晰記得。他提筆,紙上一勾畫,對方恍然大悟,捧著他的演算紙就鑽研去了。
一直她都覺得這樣的男人,是不可攀的,愛上一個人,是不可想像的。
她一直以為,他跟一般人不同。
可到頭來,他的擇偶,也不外乎,身材、相貌。
南初身材相貌的優勢明顯,她還沒自不量力到要去跟她競爭。
可要她放棄,難免酸澀,就算當不成情侶,她也不願意失去這樣一個朋友。
所以今晚她托大劉攢了這局。
大劉捅捅一旁平靜地看著許蘊灌下兩杯酒的林陸驍,「喝呀,愣著幹啥呢!」
林陸驍沒理他,終於開口,進包廂的第一句話,「許——」
被許蘊給截了。
許蘊揮揮手,「林陸驍!」
完了,喝上頭了。
大劉覺著這氣氛咋瞧咋曖昧,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瞧瞧這位又瞧瞧那位。
看看許蘊好像倆人有點兒什麼,再看看林陸驍,可人坦誠得很,一點事兒都沒有,大劉暗地裡琢磨,該不是倆人這陣好過,這小子又把人給甩了吧?
許蘊酒量不好,一杯下去臉跟眼眶都開始發紅。
「你聽我說。」
許蘊說這話時看了眼大劉,聲音都有些晃,大劉覺著後面兒這話可能自己得回避一下了,麻溜兒站起來,推開凳子道:「我去放個水,你們聊。」
許蘊停下來,等著他離開。
大劉順捎還貼心地替他們關上門。
包廂就剩倆人。
林陸驍耐心快用完了,擰擰眉,去摸桌上的煙盒,拈了支煙夾在手裡,想說出去抽支煙。
許蘊跟看穿似的,「就在這兒抽吧,我有話跟你說。」
他也不在意,靠在椅子上,把煙點了。
其實許蘊很討厭煙味,高中時候就討厭男生抽煙,有時候放學會在路口看見兩三個男生堆在一起分著煙抽,她厭惡地皺皺眉,但很奇怪,她居然一點兒都不反感他,而他身上也沒有那些男生亂七八糟的味道。
「我以前覺得你特男人,跟班裡那些毛頭小子不一樣,別人問你問題,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大方一句不知道,從不會跟我同桌似的,不懂裝懂被人拆穿還生氣罵人,後來上了大學,也交過幾個男朋友,性格上都跟你有點兒像,但是呢,總能讓我發現這樣那樣的缺點,我知道你也有缺點,比如愛抽煙,偶爾也會爆兩句髒話——我不反感,可我反感他們,想想也是因為不夠喜歡吧,這次再碰見,我總覺得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讓我把以前高中那些想說的、又不敢說的,全都告訴你,於是,我鼓起勇氣說了。」
結果其實她也能預想,可真當被拒時,說不難過是假的。
絮絮叨叨說完這些,她其實就想說一句,「以前是我犯渾,不該想些有的沒的,咱倆還當朋友吧。」
而對面的男人,始終拈著根煙,不置一詞。
許蘊眼淚都快憋出來了,驕傲跟自尊都背棄了,可始終得不到他一眼。
大劉放完水,吹著噓噓從廁所出來,一眼就瞧見吸煙區立著個背影。
纖瘦,腿長,他忍不住多看一眼,再一打眼,眼熟。
那姑娘就轉過來,沖他甜甜的笑:「大劉哥。」
大劉哦了老半天,「你是上次在陸驍家那妹子——」
「這麼巧。」南初說,笑得眉眼彎彎。
大劉打小就喜歡跟美女說話,走過來,搭著欄杆跟她瞎熱乎,「好久沒見你了啊。」
「你怎麼在這兒?」
「一高中同學跟陸驍吃飯,陸驍也在樓下,要不要去坐坐?」
南初笑了下,「不了,高中同學我又不認識。」
「也是一女的。」
大劉說完就後悔,這小丫頭跟陸驍的關係還雲裡霧裡的,樓下包廂裡還坐著一個雲裡霧裡的,這莽莽撞撞下去確實不太合適,他情商不夠應付啊,要是老沈在就好了,還能幫他出出主意。
說完尷尬笑笑,忍不住問:「妹子,哥問你一句,你跟我們家陸驍什麼關係?」
南初大方笑笑:「你看像啥?」
大劉撓撓後腦勺,「我哪兒知道,瞅啥像啥,上回在他家我感覺你們倆像情侶,細看又不像,畢竟陸驍那性子,能有女人出現在他家沙發上絕對是奇跡。」
南初淡淡一笑,反問:「樓下那姑娘跟林隊長什麼關係呀?」
大劉有點兒喝多,嘴快,不過腦,把高中那點兒小關係都一骨碌兒跟他倒騰出來,倆人愛拌嘴,大多許蘊挑事兒,林陸驍不接招,大劉說嗨了,嘴上一點兒沒把門,把高中那點破事兒全給他抖落了。
「高中那會兒就是個招蜂引蝶的主兒。」
「是嗎?看不出來,挺沉默一人兒。」
大劉嘿了聲,「那是你沒見過他渾的時候,仗著自己成績好,相貌好,也就騙騙那些小姑娘。」
正巧給上來抓人的林陸驍聽了個正著,大步過去提著大劉的衣領子把人從欄杆上扯下來,「你跟我媳婦兒瞎掰扯什麼呢?」
what——
大劉沒站穩,臉上一大寫的懵逼,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
「還真是!?」
林陸驍在他腿肚上踢了腳。
大劉識趣跑走,一邊跑一邊給沈牧打電話,興奮難掩,口氣簡直比發現新大陸還稀奇,「臥槽,驍爺真有女朋友了啊?!」
結果電話那頭的沈牧冷靜無比,「哦。」
大劉:「驍爺女朋友啊!就上次那妹子,身材爆好、腿超級無敵長的那個!」
沈牧歪著脖子夾著手機坐在電腦前,「嗯,是個模特,叫南初。」
大劉:「她媽是影后那個?」
「對。」
「我草你奶奶個天靈蓋哦,這事兒就我不知道?!」
「他倆還沒公開,等著吧,陸驍這頓沒得跑——」
……
大劉走了,林陸驍撓撓眉,看她一眼,「你跟誰吃飯呢?」
南初盯他看:「組裡。」
林陸驍被她瞧著發毛,「大劉都跟你說什麼了?」
南初眼尖地說:「你虛什麼?」
「我虛?」林陸驍笑著往別處瞥了眼,手抄在兜裡,忽而俯低身,在她耳邊低聲:「晚上跟我回家?誰虛誰孫子!」
南初並不理他,指尖抵著他的胸膛,往後一推,「我晚上還約了人。」
林陸驍吃癟,低頭瞧著她,禁欲這模樣擺給誰看的——
南初伸手在他臉上毫無欲望摸了下,「等我這片子拍完了,我有半個月假,到時候去找你啊。」說完,就走了。
林陸驍手還抄在兜裡,望著她的背影,咬咬牙,腮邊鼓肌一跳一跳。
大劉在樓下等,許蘊已經提前走了,林陸驍下去的時候,開車來接的沈牧都到了。
走到門口,倆人在車裡給他熱烈鼓掌。
「恭喜啊,今年光棍節終於不用一個人過了。」大劉嘻嘻笑著。
結果林陸驍打開車門進去,臉色並不太好。
沉默,尷尬。
沈牧咳了聲,就著後視鏡,問了句:「點兒還早,去喝一杯?」
大劉興奮起來,「走,我知道新開一地兒。」
林陸驍沒什麼興致,腦子裡還在琢磨那丫頭的事兒,冷淡道:「不去。」
大劉大手一揮,拍沈牧的腿:「別管他,開,我知道地址,給他一起載過去,不喝就讓他擱車上待著。」
……
吃飯時,南初接到一個電話。
是蔣格的。
是最近一直都沒出現也沒煩她的蔣格,蔣格打電話時口氣也很不耐煩,最近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南初聽清了那邊的意思,大概是讓她過去趕緊領人,南初說了句謝謝,清冷的掛了電話。
過了幾分鐘,那邊發來一個定位。
南初照著微信上的定位找過去,穿過熙熙攘攘的大廳,重鼓點音樂敲在她耳後,聽得她一陣耳仁疼。
推開包廂門,一陣煙味撲面而來,下意識皺皺眉,她走進去,沙發上倒著一個人,頭髮淩亂,襯衫開了三顆,袖子被挽起肘部,少年細白的胳膊青紫遍佈。
南初想起林陸驍。
他的手臂,是怎樣的——
乾淨、硬實、充滿力量。
南初過去把人拉起來,猛拍了幾下,把人拍醒:「林啟!」
林啟一震,處於極致狀態,意識渙散,人昏沉,迷迷糊糊看見南初,往沙發背上一靠,用手抓了抓頭髮,「你怎麼來了?」
「蔣格給我打的電話。」
林啟抓著頭髮回憶蔣格這個名字,反應慢,好半晌,才長長地哦了聲,「那個華僑!你怎麼又跟他搭上了?」
南初平靜地看著他:「東西呢?」
林啟指指廁所,「沖了。」
「你抽了?」
林啟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痛苦至極,把頭埋進膝蓋間:「我最近點兒背!能怎麼辦?你知道我被取消了多少場音樂會麼?」
結果,話音剛落。
包廂門被人推開,烏央央進來一幫身穿制服的人。
是警察。
……
大劉幾人剛進酒吧就恰巧遇上警察臨檢,服務員讓他們等下把身份證出來,結果大劉一瞄眼就敲到帶頭臨檢裡頭一發小的影子,「陸驍,那不是大華!」
三人順勢瞧過去,可不正是。
一身制服,威風凜凜,哪還有當年那個被他們欺負哇哇大哭小子的樣子,其實一幫孩子關係都挺好,就偶爾有時候鬧鬧脾氣,大了那些事兒也都成了玩笑。
大劉一揮手,「華哥。」
那警察回頭,方臉,臉皮倒白嫩,一瞧見熟人,想笑,又忍了忍,「哥執行公務呢。你們仨,身份證拿出來。」
三人悻悻去掏。
大華瞧一眼,指著林陸驍那張,「嘖,初中照的吧,還不去換?老黃瓜刷綠漆裝嫩呢?」
林陸驍收好,平淡笑了下,開玩笑道:「顏值巔峰,懶得換了。」
大華瞥他一眼,「德行,還是這麼臭不要臉。」
看完又指大劉,「你少吃點,這框都快裝不下你的臉了。」
大劉掄圓了胳膊要揍他。
大華:「襲警啊你!」
大劉訕訕,這時,忽然有人從樓上下來,衝過來,喘著氣兒:「華隊,樓上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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