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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0:40 PM

第十四章 快樂牛郎每一天

  清晨,露水凝結在了琴弓上,大提琴的琴箱上出現了一道道濕跡。

  濕度這麼大的天氣,按道理來說,應該將他們好好保養的,可槐詩如今卻沒有這個心思。

  按照慣例練完了兩個小時的琴順帶冥想完畢之後,他就坐在花園的台階上發呆。

  然後理所當然地感到屁股涼。

  「改天放個墊子在這兒算了。」

  坐不下去了之後,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繞著光禿禿的花園漫無目的的溜躂著。

  胳膊上傷口縫合的痕跡依舊隨著手臂的擺動隱隱作痛。

  再一次提醒了他昨晚的自己究竟有多危險。

  不,應該說,深切地提醒他,如今的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境地裡……如今的自己,還遠遠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雖然時常感覺如此窮苦困難的人生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但有活的誰都不會覺得死了好。

  況且,槐詩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呢。

  活著多好啊。

  他還想多賴一會兒。

  「又在花園裡發呆嗎?」

  他忽然聽見烏鴉落在籬笆上的聲音,「你就不能換個地方?」

  「我喜歡不行嗎?」

  「那你倒是努力點啊,槐詩,昇華就快完成啦。」她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抬起翅膀比劃,「就差那麼一點點。」

  對此,槐詩完全提不起精神:「昇華完成了也沒什麼卵用吧?難道能撒更多的辣椒面兒麼?

  再怎麼厲害都比不上昨晚那個吧?」

  「說了多少次,劫灰只是你靈魂屬性的副產物,一旦昇華完成,靈魂的力量才會有突破性的變化,況且,你以為昨天那隻猴子真得是靠自己的能力麼?」

  「嗯?」

  「鵺,瀛洲的物語譜系中的聖痕,屬於第三階段‧以太化的成果。」

  烏鴉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昇華才是開始呢,槐詩,潛力巨大的昇華者往往都是十一二歲時覺醒,你已經慢了一截了,不要懈怠。

  或許你希望這一次結束之後重歸寧靜,但我想你必須先明白一點——命運之書的擁有者注定會踏上這世間的巔峰之路,權勢、財富、美人屆時都會唾手可得,但唯獨不可能會擁有風平浪靜的人生。」

  槐詩沉默許久,把那本筆記那在手裡:

  「……我現在把這玩意兒丟了還來得及麼?」

  烏鴉想了想,忽然興奮:「雖然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但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呢,我很好奇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不如你試試?」

  槐詩翻了個白眼。

  「所以,沒得反抗就好好享受咯。」烏鴉同情地伸出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現在的你還擁有某種意義上算得上很平靜的生活呢。」

  是啊,忽略了窮到快倒斃要在牛郎店打工,路上遇到死屍還莫名其妙被人追殺,現在還跟一個禿頭牛郎同居,而且還要被人當做誘餌……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槐詩腦子裡忽然響起那個只見過兩次的女孩兒,好像只比自己大兩三歲的輪椅少女。

  艾晴。

  似乎在哪裡見到過,但仔細想的話,自己短暫又空蕩的前半生裡,似乎並沒有類似的記憶。

  不論怎麼樣,一個長得那麼好看又坐著輪椅的小姐姐,誰見了都不會拋在腦後吧?

  他撓了撓頭,不論怎麼思索都想不起來。

  直到門口傳來車喇叭的聲音提醒他上工,他才不情願地扛起琴箱向外蹭過去。

  半吊子牛郎槐詩,又迎來了飽受折磨的新一天……

  然後理所當然的,惹了麻煩。

  .

  .

  「來這裡上班不就是出來賣的麼?給我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在柳東黎前面,那個年紀快足夠當槐詩媽的精瘦女人怒氣沖沖地指著他身後的槐詩,猛然一杯酒潑過去:

  「香檳塔我都在你們這裡開了十幾座了,難道讓他過來陪我坐一坐喝幾杯都不行?真當自己是天仙啊?把你們經理叫出來,我他媽今天就不信了……」

  一片混亂中,槐詩在後面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被人手忙腳亂的推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柳東黎終於擺平了麻煩,找了半天之後才在會所後門找到了正在煎餅攤子前面等午飯的槐詩。

  這貨自從有了每天八百的津貼之後就膨脹了,買個煎餅還敢加兩根火腿腸,看著開心的跟什麼似的,讓原本鬱悶得不行的柳東黎忍不住嘖嘖驚奇:「上班第二天被人投訴六次,你是怎麼做到的?」

  槐詩認真地想了半天,試探性地問:「大概是我長得好看?」

  「我說槐詩啊……」柳東黎嘆息,「被人潑了一臉酒,臉上還被撓了這麼幾道子,你怎麼就跟沒事兒的人一樣的?」

  「那我能怎麼樣?」

  槐詩茫然地看著他,「回去一腳踹她屁股上,告訴她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莫欺少年窮?

  況且,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嗎?我連這事兒都生氣的話,早四五年前就氣死了。」

  「……」

  柳東黎無言以對,只能說:這個傢伙,總在奇怪的方面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長處。

  從他半刁難的帶著槐詩上班開始起,糟心的事兒不知道有多少,偏偏卻沒見過這傢伙發脾氣或者掀桌子的時候,就算被潑了酒也只是笑了笑,挪到一邊去,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雖然私底下騷話說個不停,可耐性好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樂天派樂到這個程度,讓人不知道究竟是傻缺還是什麼。

  看著他的笑呵呵等煎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柳東黎總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好像在逼良為娼,欺負老實人,良心已經大大地壞了。

  「別等了,走吧。」

  柳東黎扯著他回去換衣服:「下午不上班了,哥哥帶你去吃好的去。」

  「真的假的?你終於良心發現啦?」槐詩驚喜:「那你什時候把電費也交一下?」

  柳東黎正在上台階,腰差點閃了一下,回頭狠瞪:「你說我免費給你做保鏢就算了,為什麼電費也要我來交?」

  「是你要用熱水器的啊。」

  槐詩說,「用冷水洗一下就不行麼?」

  「喂,你有沒有良心!我昨天還為了救你受傷了啊,況且冷水洗澡很傷皮膚的好麼!」

  「……是啊,也很傷頭髮呢。」跟在後面的槐詩接了一句。

  肉眼可見的,台階上的柳東黎踉蹌了一下,險些滾下來。

  換衣服的時候,槐詩特地戴了墨鏡和巨大的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臉,看上去儼然是一個準備隨時搞事兒的不法分子。

  沒辦法,牛郎會所上班是一回事兒,真被同學看到拍了照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上次他好不容易糊弄過去,這一次可不能讓人認出來了。

  可惜……事情往往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運轉,常年點兒背的槐詩剛剛出門,就聽到背後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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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0:41 PM

第十五章 博愛公益

  「是小詩嗎?是小詩吧!」

  槐詩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站在身後的消瘦女人,臉色有些蠟黃,大夏天的還帶著一定毛絨帽子,卻看不到頭髮的痕跡。

  「……嫂子?」

  一段時間不見,槐詩都認不出來了,不太確信這是黑心中介老楊的老婆,可以說老楊家最後的良心。

  以前槐詩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黑髮及腰、面色紅潤的大美人,可如今,長髮已經在化療之中掉光了,臉色也虛弱地不像話。

  只有笑容依舊熱情又和煦。

  「哎,你楊哥說你這兩天在這兒上班,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等槐詩說話,她便走上來,一手提著菜,一手拉住槐詩:「你還沒吃呢吧?走,今天你楊哥過生日,到家裡吃飯去!」

  .

  .

  半個小時之後,隔著桌子上沸騰的火鍋,裊裊升起地煙霧裡,槐詩和老楊默默無語地對視著。

  隔了許久,老楊看了一眼廚房裡忙活的老婆,回頭才幽幽地說道:「讓你來,你就真來啦……」

  「這可不是麼?」槐詩一拍膝蓋:「你不是還說要請我吃飯麼?」

  「我跟你客套一下,你別當真啊……」

  「那你把我塞進牛郎窩裡的事兒怎麼說?」

  「這不誤會麼。」

  老楊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況且,你不是做得挺快樂的嗎?連同事都帶上門了,可見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你可夠了吧!」

  提起這事兒槐詩就氣兒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孫子為了一點中介費瞎了良心,槐詩至於像現在這麼倒霉麼?

  「要吃飯了麼?我餓了。」

  客廳角落裡的柳東黎抬頭問道,這孫子也同樣是不跟人客氣的那種,有人請客吃飯就毫不客氣地跟上來了,這會兒正蹲在魚缸前面撒老楊的飼料玩。

  老楊這死摳門的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哎,來啦來啦,讓大家久等啦,來,吃飯。」

  嫂子端著切好的菜從廚房裡出來,喊柳東黎一起來吃,還順帶給他們調好了蘸料。看著老楊不高興的樣子,還瞪了他一眼:「小詩好不容易上門一次,你甩臉色給誰看啊。哎,這位是小詩的同事吧?樣子真俊……來,吃飯吃飯。」

  被老婆瞪了一眼,老楊也沒脾氣了,蔫了吧唧地加了塊肉涮了進去,嘴裡嘀咕著槐詩這次沒給中介費什麼的。

  配著老楊的臭臉下飯,這一頓飯槐詩吃得有滋有味的,吃完飯之後老楊被打發到廚房裡洗碗,槐詩坐在客廳裡和嫂子隨意地聊著天,她的氣色已經比原本好了不少,看來老楊昧著良心去摟了那麼多錢還是有點用的。

  「活一天少一天,有一天算一天吧。」嫂子不顧槐詩的勸阻,滿不在乎地點了一根菸,「你說這病折騰我一個人就算了,還拖累老楊那麼遭罪,我心裡也過不去。」

  「怎麼說話呢?」

  老楊在廚房裡偷聽到了,探出頭來,頓時大怒:「李雪梅你幹什麼呢?大夫怎麼說的?給我把煙掐了,立刻!馬上!」

  「你說啥?」嫂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

  老楊腿軟了一下,聲音低下來:「請把煙掐了。」

  「這還差不多。」

  嫂子得意地看了槐詩一眼,把煙丟菸灰缸裡,低聲跟槐詩說:「看到了沒?以後他坑你錢你就跟我說,我收拾他。」

  「……好好好。」

  槐詩眼睛都亮了,只能說毒蛇百步之內必有解藥,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飯吃完鍋洗了,還繫著圍裙的老楊終於得償所願地把這倆上門吃白飯的傢伙給送出了門。

  一路上他沒好氣兒地瞪著沒少在自己老婆前面騷包地柳東黎,把他擠兌著打發去打車後,又回頭看向槐詩。

  眼神古怪。

  「怎麼了?」

  槐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第一反應是:這孫子惱羞成怒了要打人。

  老楊狐疑地盯了他半天,把他扯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小子沒得罪人吧?」

  「嗯?」

  槐詩才警覺,緊接著,便聽見老楊說:「昨天晚上有人在我這裡打聽你的消息,給了不少錢。」

  「你沒說吧?」槐詩緊張了起來。

  老楊翻了白眼:「廢話,我要是不說我還是人麼?」

  「那就……等等!?」槐詩抬起眼睛,「你說什麼?」

  剛把人給賣了個底兒掉的老楊嘆了口氣,抬起五個指頭:「人家給了五萬塊,買你的消息,就算我不給,你以為他從你學校打聽不到?你小子好好想想,最近究竟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

  就算早就清楚這傢伙的尿性,槐詩依舊忍不住想打人的衝動。

  緊接著,他就看到老楊一把掀開圍裙,把兩卷東西塞進了槐詩的口袋裡。

  槐詩摸了一下,愣住了。

  那是兩卷厚厚的鈔票。

  厚度起碼有兩萬多。

  「這次是哥哥不仗義,對不起你……實在是太缺錢了,你要是氣得不行,打我一頓也行。」

  他低著頭告饒:「等會拿著錢去其他地方玩幾天,先別回來,我再打聽打聽,等事情過去了給你打電話。」

  槐詩沒想到這王八蛋竟然會良心發現,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坑了這麼多次,終於見到了回頭錢,他竟然有點感動。

  雖然很想打他,可想起嫂子蒼白的臉色,他又有些無力。

  算了,難兄難弟這麼多年,他不坑自己,難道要看著自己老婆去死?

  他最後問了一句。

  「究竟是誰在打聽我?」

  「那夥人沒說,裝神弄鬼。」老楊悶頭抽著煙,冷哼了一聲:「當老子是傻的,連車牌號都不會查麼?好像是一個慈善基金什麼的,名字起得倒是唬人,好像叫……」

  他撓了半天頭,一拍後腦勺,終於想了起來。

  「——博愛公益!」

  .

  .

  兩小時後,槐詩坐在裝甲車裡,看著周圍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一臉懵逼。

  啥玩意兒啊?

  咋回事兒啊?

  這咋整啊?

  熟悉的人生三問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腦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13 PM

第十六章 環保套餐

  當柳東黎給艾晴打電話上報了博愛公益的事情之後,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就出現了。

  十分鐘之內就有一輛黑牌的轎車衝到他面前,兩個人禮貌地請他們上車,將他們帶到上次他被審問的那個奇怪機關。

  等他進門的時候,所謂的博愛公益已經被扒了個底兒掉。

  會議室裡,上一次主審槐詩的中年人面色難看,一言不發。

  只有艾晴一頁一頁翻閱著手裡還熱乎著的文件,很快,抬起眼睛:「真是不少猛料啊……一個看著就知道是用來洗錢的皮包公司,竟然有這麼多人捐款,不少都是市內有頭有臉的人物,怪不得特事處查了這麼久什麼都查不出來……這次不會走漏風聲吧?」

  中年人乾咳了一聲,乾巴巴地說道:「特事處是特實處,其他部門是其他部門。」

  「早這樣多好,何必給那群老頭兒當牛做馬?」

  艾晴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裡面牽扯到多少人?」

  「不少……」

  中年人嘆息:「根據調查,這個基金會定期邀請一些大師來跟捐款的人講一些正能量的課程,分享一下昇華心靈和養生的經驗。

  大部分內容都是不靠譜的冥想和自我催眠,裡面還混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國學……」

  「怪不得。」艾晴嗤笑,「都是老領導們喜歡的東西啊。如果這家公司真得和這一次的案子有關,恐怕不少人都要糟糕了吧?」

  「特事處是特事處——」

  中年人無奈地重申著剛剛的話,「不用試探什麼,大是大非面前,我們還是分得清楚的,請監察官放心。」

  在後面,槐詩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東黎:「嘿,監察官這麼牛逼的嗎?」

  柳東黎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說:「天文會作為聯合國下屬部門,成員遍佈世界,主要目的是遏制邊境流毒和昇華者犯罪事件……你可以理解為:只要和昇華者和邊境遺物沾邊,她都有插手的權力。等到她轉正之後,只要簽一封黑函,就能殺你一戶口本的人,你說呢?」

  「這麼厲害?」槐詩愕然:「東夏也願意麼?」

  「天文會的權力主導機構——統轄局的主要成員就是五常好麼。」柳東黎低聲說:「這叫自己管自己。」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會議桌最前面的艾晴和中年人似乎已經交換完了什麼條件,再得到艾晴不擴大打擊面的許諾之後,他的臉色明顯也好看了許多。

  桌子上,對講機裡傳來聲音:

  「行動人員已經就位。」

  中年人看了一眼艾晴:「信號接過來,行動開始。」

  牆上的巨大屏幕在瞬間亮起,依稀能夠分辨出是頭戴式攝像頭的視角,槐詩只看到一群黑壓壓的人從頭武裝到腳,手裡端著長槍短炮,得到命令之後,車門被打開了,一群人一哄而出。

  這群不知道哪裡來的反恐部隊似乎早就擬定好了進攻方案,動作沒有絲毫地遲疑,沒過兩分鐘就控制了整個停車場,一隊人衝向了監控室,一堆人封鎖了整個寫字樓的內外,落閘上鎖,拉起隔離線,就連信號和光纖都徹底切斷。

  只有通過頭盔視角的晃動,槐詩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媽耶,要這麼誇張的嗎?

  這分明是新海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幾十層以下的地面上人流如織,正是暑假結束之前最熱鬧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會想到自己頭頂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一場突襲。

  就在走廊的門外,悄無聲息地架好了破門樁。

  一聲令下之後,便是一聲巨響。

  轟鳴之中,不等室內的人反應過來,便有好幾顆震撼彈丟進進去,一陣閃光和巨響之後,持槍的軍隊魚貫而入,轉瞬間將整個博愛公益外層控制起來。

  其餘的人則向內破門而入。首先聽到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兩聲開槍的巨響,再然後就是慘叫,到最後剩下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

  很快,在攝像頭的視角裡,一個狼狽的中年人被架了出來,腿上已經中了槍,臉上全都是眼淚鼻涕,口中卻大喊著:「我要自首!我要自首!我招,我全招了!是師傅讓我幹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陣混亂之後,隊長向著鏡頭報告道:「他正在轉賬,所有流動資金全都轉到國外了,在辦公室裡找到了去法國的飛機票……」

  這是準備跑路了。

  愕然的會議室之中,中年人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倘若原本還有可能誤會的話,如今恐怕裡面真得有鬼了。

  「——給我問!」

  中年人幾乎拗斷了手裡的筆,恨聲下令:「問清楚了!」

  十分鐘之後,他手裡的筆真得被拗斷了。

  .

  .

  王海,綽號王海癩,癩痢的癩。這就是』師傅』的名字。

  對照公安系統裡的檔案,這個傢伙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就開始搞迷信斂財,從老頭兒老太太手裡騙養老金,被逮住過兩次,後來就失蹤了。而等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變成了救主天父會的王牧師,生意做大,一發不可收拾。

  而在辦公室裡抓住的則是他眾多弟子之一的涂太,專門負責門面和洗錢,將師傅騙來的錢清洗乾淨之後改頭換面變成不記名債券和保值物品。

  名校畢業的涂太本來就是衝著錢入夥的,心裡對師傅並看不上眼,暗中扣扣索索昧了不少錢。而王海對自己的弟子們也一直保留著不少秘密,信得過只有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弟子,雙方一直互相利用,有共同利益倒也相安無事,如今大難臨頭,涂太果斷地把師傅給供了出來,但凡有問無所不說,甚至主動交代了不少,包括師傅暗中一直在進行的禁藥生意,還有偶然撞破的』神蹟』。

  「神蹟?」主審者問。

  「對,神蹟。」

  涂太喝了口水,擦了擦冷汗,「王海一直藏著一個盒子,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每一次他帶人祈禱的時候,都會把那個盒子藏在布道台的下面……打開之後裡面會有很好聞的味道,聞了就感覺精神振奮,什麼難事兒都不害怕了。來我這裡上課的那些人不知道,都以為他是什麼大師,我呸,他就是一個老騙子,我懷疑他拿出來的那些禁藥和那玩意兒也有關係……」

  盒子。

  艾晴忍不住看了槐詩一眼。

  終於對上了。

  而槐詩心中也案底里鬆了口氣:幕後的人終於被抓到了,自己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自己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的人生軌道,走向陞官發財,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巔峰……

  後面的話會議室裡的人已經沒興趣再聽了,只有槐詩興致勃勃地想等後續,讓涂太詳細說一說自己師傅是怎麼給女信徒開光的……

  咿——你這孫子還裝了攝像頭?

  老實交代,硬盤你放哪兒了?

  可很快,他們便收到了現場的壞消息:王海要跑路了。

  嗅覺敏銳的涂太一直都知道這一行做不長久,隨時留意著各方消息,在他發現自己師傅的賬戶出現資金變動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事情要遭。本著多一手準備的心思,他第一時間訂了去法國的機票,準備出去兩天看看風頭,卻沒想到已經晚了。

  如今王海正在新海之外的老塘鎮舉行最後一場禱告,儼然是當晚就準備跑路的架勢,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們必須盡快開始行動。

  可艾晴卻陷入了沉默。

  好像想到了什麼不論如何都難以解答的問題,她若無旁人地發著呆,不論身旁的人如何催促都沒有出聲。

  直到許久之後,她抬起了頭,長出了一口氣,神情陰沉。

  「確實這樣以來很多事情就對上了沒錯,所有的線索都沒有任何問題,但總覺得不太對……」

  她忽然扭過頭,細長的眼眸凝視著身後的少年:「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對啊,我隱瞞的可多了,什麼烏鴉啊,命運之書啊,覺醒啊……這些一說出來就要糟的事兒怎麼可能開口?

  「沒有!」

  槐詩斬釘截鐵地搖頭:「能說的我全說了!不能說的我也全說了!」

  他神情慷慨激昂好像隨時要準備犧牲一樣,可心裡虛得要命,生怕艾晴讓柳東黎再把事情問一遍。

  萬一把命運之書招出來了怎麼辦?

  這要命玩意兒聽烏鴉的口吻似乎是個不得了的東西,再沒有解除綁定之前,槐詩哪裡敢露餡?

  似乎相信了他的話,艾晴沉默地收回視線。

  「那就立刻開始行動吧。」

  她看向中年人:「不過,為了避免出現其他預料之外的情況……雖然時間緊促,我們在計畫實施之前,還是先搞清楚這個所謂的救主天父會究竟是搞什麼鬼比較好。

  畢竟,事涉邊境遺物,誰都不知道他們隱瞞了什麼,況且,不是還有昇華者隱藏在裡面麼?

  這些都是必須的情報——」

  「嗯?」中年人不解,「艾女士的意思是?」

  艾晴看了一眼身後,沒說話。

  那中年人看到了柳東黎,頓時明白了什麼,起身跟他握手,熱誠地說道:「我代表特事處,感謝柳先生的幫助和支持。」

  「啥?」

  柳東黎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感覺要糟:「我沒有,我不是,你們別亂……」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艾晴打斷了:「正好,除了柳東黎之外,還有一名和他們打過交道,且願意配合我們的民間志願者……」

  說著,艾晴看向了後面正在幸災樂禍地槐詩。

  「——有他們兩個先打入其中的話,一定不成問題。」

  槐詩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頓時跳了起來,變成了悲慘的復讀機:「我也沒有,我也不是啊!」

  「只是去偵查一圈而已,有這麼多人後備,又不一定會死。」

  「你自己都說了不一定了啊!」槐詩悲憤抗拒:「不是說好了誘餌的麼!怎麼忽然之間又潛入敵後了!」

  「甲方改需求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艾晴的手掌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大不了給你的津貼再加八百。」

  槐詩頓時怒了。

  「別說八百,就是八千……」

  話音未落,他的腰間傳來滴的一聲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槐詩愣了一下,表情頓時僵硬起來:「你以為這點錢就能讓我低頭嗎!」

  滴!

  又是一聲輕響,那個柔和的女聲再次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這可是生命危險!萬一真得死了怎麼辦!」

  槐詩瞪大眼睛:「你們連撫卹金都沒有嗎!」

  艾晴收回視線,手機一晃,最後一筆轉賬發出。

  「——支付寶到賬七百元。」

  七百?

  為什麼撫卹金才給七百!

  前面還給了一萬六呢!怎麼等人死了才給這麼點的!

  槐詩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應該悲憤還是惱怒,是不是應該讓她多給一點。

  「小老弟,七百已經不少啦。」

  旁邊的難兄難弟柳東黎湊過來,嘖嘖感嘆:「領券之後能賣個東郊火葬場的環保套餐,還送你個盒兒呢!

  記得給五星好評再送花圈,下單之前留言選款式——畢竟要住好久,挑個喜歡的。」

  十分鐘後,槐詩和柳東黎被塞進了裝甲車裡,帶著悲壯的心情踏上了去往老塘鎮的路。

  出發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

  就好像墜入冰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1 PM

第十七章 管飯!

  就在被偽裝成冷鏈運輸車的車廂裡,槐詩坐立不安地看著四周,總覺得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幾個人有點眼熟。

  到最後,終於恍然大悟,指著對面的人:「嘿,上次給我脖子上扎針的是不是你?」

  對面的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想理他,甚至懶得向他丟一條狗。

  一副押運死囚的肅冷氣息,令槐詩分外不安。

  「報告,我要上廁所……」

  對面的士兵伸手,指了指車廂角落中的一個桶。

  「我要上大號!」

  對面的士兵依舊伸手,指著那個桶沒動,大號小號都一樣。

  在搖晃地車廂裡,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努力向後仰,距離那個桶遠一些……並祈禱裡面的東西千萬別濺出來!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對啊!那群孫子見過我們的臉啊!怎麼去偵查啊?怕不是一進門就送菜上門了!」

  旁邊的柳東黎從懷裡掏出兩張面膜一樣的東西,丟了一張過來。

  「高分子塑膠面具。」

  叮!

  槐詩自己腦中配音:獲得傳說道具‧人皮面具X1

  他好奇地端詳著手裡這玩意兒,旋即好奇起來,自己被送來就算了,怎麼柳東黎也蔫兒了吧唧的過來了?

  「減刑啊。」柳東黎翹著二郎腿抽著煙:「等做完這一次,大爺我就自由了,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寂靜中,槐詩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在電影裡只要說了這種話,就會鐵定死在最後一次的任務裡吧?」

  「……」

  「你倒是爽夠了死了無所謂,可我還沒活夠啊,你說我是處男就算了,連脫貧致富都沒指望,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安心安心。」

  柳東黎拍著他的肩膀,夾著煙比劃:「任務很簡單,潛入進去,套取情報,最好能混進現場去,把那孫子當場拿下,人贓並獲。感覺出事兒發警報,一百多號猛男哥哥端著長槍短炮進來救你,你害怕個屁啊!」

  「……」槐詩環顧著周圍一圈壯漢,稍微有了一點安心感:「他們有解救人質的經驗麼?也沒帶談判專家啊?」

  「啊哈,你放心。」

  柳東黎呵呵笑了兩聲:「特事處的昇華者鎮壓部隊從不談判,都是直接連綁匪和人質一塊解決的,所以說你盒子選好了沒有?我推薦那一款有仙鶴的,看著大氣……」

  槐詩翻了個白眼。

  徹底沒指望了。

  下午四點半,車就停在了老塘鎮的一家肉店後門處,在店主的吆喝之下,偽裝成搬運工的兩人走出內層的隔間,扛著兩扇豬肉送進了店裡。

  肉是真的,店是真的,甚至這輛車也是真的,如果去查的話還能從運輸公司的網頁上找到編號。

  只不過是暫時頂替了今天預定來送貨的車而已。

  送完貨,司機藉口吃飯,把車停在了原地,在帶著槐詩和柳東黎走出一截之後,便坐在了飯店裡看起了色圖,隨意地揮手,示意遠處的兩人自由行動。

  「這咋辦啊?」

  槐詩看著周圍,一臉懵逼。只看到柳東黎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個橘子樹來。」

  說罷,就一撩頭髮,走到街上去,抓住一個老太太就聊了起來。

  不知道是牛郎才能太過突出還是親和力太過驚人,沒過一會兒,就已經老姐姐小老弟的互相叫了起來,老太太那叫一個眉開眼笑,一路帶著這個後生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只剩下槐詩在原地,黑人問號。

  人生三問充斥腦中,不知道究竟該幹啥。

  你說要我潛入,你也得告訴我究竟怎麼潛入啊,就這麼把我丟這兒了算怎麼回事兒?

  槐詩捂著臉,就聽見翅膀啪嗒的聲音,一隻烏鴉落在了牆頭。

  他還來不及驚喜,腦子裡就傳來了烏鴉的聲音:別說話,你身上有竊聽器。

  什麼鬼?

  槐詩瞪大了眼睛。

  「傻啊,小老弟,你被監控著呢。」烏鴉嘆息:「也不怪你,那個小姑娘的直覺真是敏銳的過分,說實話,你的身份也有些嫌疑,早知道就不建議你跟天文會合作了,畢竟如今我還在逃竄期間……」

  啥玩意兒?!

  槐詩瞪大了眼睛。

  「逃竄期間啊。」烏鴉困惑地看著他:「啊,我是天文會通緝中的逃犯來著,名單記得還挺靠前的,沒跟你說過嗎?」

  你說個屁哦!

  現在好了,我這個二五仔,你這個逃竄犯,還有這群搞迷信詐騙的神經病,一下都被包圓了。

  到時候我被送進監獄,你被槍斃,那群傢伙被判刑,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別著急,她這不是還不能確定麼?否則也不至於把你放出來想讓你露馬腳,聽姐姐我的,這一趟你有驚無險。」

  槐詩翻了個白眼,他已經徹底對自己身旁這群坑逼隊友不抱指望了。

  求求你們,放我單排吧。

  他嘆了口氣,不想理這只良心都黑透了的破鳥了,起身在街上溜躂了起來。觸目所及,都是平常又普通的場景。

  帶著衰敗的氣息。

  街面上都是老人,很少見年輕人走動,大概都是出門去打工了吧?

  可以理解,畢竟新海最近的經濟狀況不景氣,畢竟上一次被當成大都市也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衰敗了這麼久還存留在地圖上本來就是個奇蹟。

  有點抱負的年輕人恐怕都去燕京、金陵和羊州工作去了。據說最新上台的內閣要大力發展沿海經濟呢,不過怎麼都比不上內陸的環境好吧?

  都到了這種程度,槐詩索性將什麼潛伏任務都丟到腦後,揣著手在街上溜躂了起來。

  午後的斜陽照耀在大地之上,曬的人身上暖暖的。

  恍惚之中,槐詩彷彿看到整個小鎮宛如水中倒影一般晃動起來,無數黑影從天上浮現,可很快,古怪的幻覺便消失了,回復正常。

  只留下一身冷汗和陣陣惡寒。

  這個地方,果然有問題吧?

  .

  .

  「目標人物開始行動了。」

  伴隨著監控的報告,鎮子外的巨大卡車中,臨時的指揮中心裡,所有人都精神一震,戴上耳機看向屏幕。

  屏幕上除了連接鎮內的各處監控之外,最中間放大的畫面,是閒著沒事兒到處遛彎的槐詩。

  在漫長的沉默之中,所有人看著槐詩東走走,西逛逛,好像百無聊賴的閒漢一樣四處浪蕩。

  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在潛伏的樣子,是不是好像還撞了鬼一樣打個哆嗦。

  相比另一頭如魚得水、已經打入老年閨蜜團中的柳東黎,槐詩這裡簡直就是在划水摸魚,甚至看不到任何他有嫌疑的地方。

  就在所有人漸漸無語的時候,前方又傳來報告:「目標開始接……」

  話音未落,就戛然而止。

  畫面中,槐詩跑到小賣部裡,用自己的臥底薪酬買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還順帶奢侈了一把,買了一根五塊錢的雪糕。

  然後蹲在太陽下面的台階上,自己呲溜了起來。

  含鹽度百分之九百的鹹魚氣息撲面而來……

  這個傢伙,沒救了吧?

  艾晴萬年平靜的表情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開始發自內心地檢討:懷疑這種鹹魚有所隱瞞的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太對了?

  當年那個熱情活潑的小孩兒,怎麼幾年不見就變成了這種鬼樣子?

  只能說歲月的電鋸真是太鬼斧神工了嗎?

  看到槐詩那一副將有限的時間投入到無限的划水中去的樣子,指揮部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還有人看向艾晴,想問一下是不是催一催,可艾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算了,多他一個人不多,少他一個人不少。

  如今的工作千頭萬緒,不僅要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排查清楚老塘鎮的人際關係,還有調取過去的監控錄像尋找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深度探測器已經入場,正在緊密安裝中,沒空在鹹魚身上浪費時間。

  而就在一片忙碌之中,槐詩身上的竊聽器傳來了遠處的吆喝聲:那個後生,對,就是你,過來過來。

  畫面中,槐詩一臉懵逼地被一群推著手推車的老頭兒叫過去。

  「對,就你,這是誰家的娃?過來幫把手!」

  槐詩愣了半天,呲溜著雪糕剩下的木棍子,好像終於想起了自己臥底潛伏的工作了,百般不情願地去幫那群老頭兒推車卸貨,好容易把手推車弄進了臨界的一個院子裡,又被差使著把一堆破鑼破鼓還有戲服綵衣從車上搬下來,分門別類的放好。

  院子裡好像在搞什麼堂會,一群面色黝黑的老頭兒們坐在地上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麼,旁邊還有人圍著桌子打牌,角落裡還架起了鍋燒水,就差幾張桌子架起來擺開流水席了。

  好像有飯可以吃?

  槐詩眼睛亮了。

  原本跨出去的半隻腳又收回來了。

  潛伏是不可能潛伏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潛伏的,還不如在裡面安安心心混頓飯吃,不求多給幾塊肉,米飯管夠也行啊。

  結果槐詩左等右等等不著食堂開飯的訊號,就看到地上做一塊的那七八個老頭兒紛紛操起破鑼琵琶和嗩吶,開始吹起什麼二人轉的調子來。

  而當發現有陌生觀眾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中間的那吹嗩吶的老頭兒越發地來勁兒起來,吹了好長一串之後,得意地向槐詩晃了晃手裡的傢伙什兒,意思是看大爺牛逼嗎?快羨慕一下……

  槐詩內心毫無波動,乾巴巴地拍了拍手,甚至還有點想笑。

  要不是今天沒帶吃飯的傢伙過來,就讓你老人家見識一下什麼叫ABRSM八級演奏水平……更何況結合冥想之後,他大提琴的感染力已經強得不像話,要是努點力,你家牛都能給你拉哭了。

  沒想到那群老頭兒反而來勁了,對著槐詩吹了一段又一段,嗩吶裡的口水飛了好幾米遠,還特麼不知道用什麼黑科技連了低音炮,快把槐詩後槽牙都要震掉了。

  吹完了,還挑釁一般地向著槐詩抬抬下巴:

  「小夥子,來一段?」

  「得,今兒個給您老人家露一手。」

  槐詩撇了撇嘴,看來現實不容許自己再低調下去了。

  他隨手在那堆破樂器裡翻檢,找出一把能拉的二胡來,翹起二郎腿,也不管什麼低調潛伏了,上手就是一段賽馬加二泉映月加巴赫無伴奏大提琴加月亮之上加威風堂堂的混音串燒。

  器材限制之下,很多地方都走音走的不能看,槐詩只能學帕格尼尼那個變態,試著用一根弦拉一首曲子,卻沒想到,一手串燒拉完之後,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堆黑壓壓的人頭。

  那群打牌的、聊天的、抽菸的、拉琴的老頭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聚攏在一塊,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神情嚴肅又認真。

  完犢子了。

  槐詩心中一緊:難道自己暴露了?

  幾個老頭兒互相說著什麼,中間那個端詳著槐詩,一臉困惑:「這哪兒來的後生啊?怎麼沒見過?」

  「我……我新來的……打工的!」

  槐詩下意識地起身想要跑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別急。」

  老頭兒一把拉住槐詩的肩膀,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就好像看著被困廁所後看到有人來送紙一樣:「李老三那王八蛋竄稀了沒來,今天咱們福音班兒就差一個能拉胡的,晚上跟我們去教堂文藝匯演,一場給你四十塊,包晚飯,行不行?」

  教堂?

  文藝匯演?

  等一下,怎麼這麼快就打入內部啦?

  槐詩一臉懵逼。

  本來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想到如今自己還在監控之中,只能悲憤地咬牙點頭。

  「行!」

  他停頓了一下,提出條件:「但我得先吃!」

  感覺到忽然之間後腦勺越來越嚴重的惡寒,槐詩彷彿能夠想像到如有實質的死亡匍匐在自己後背上獰笑的場景。

  然而,這跟自己是一台冷酷無情的負能量生產機又有什麼關係呢?

  吃飽了再說上路的事兒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3 PM

第十八章 Closed—5

  一個小時後,教堂裡已經坐滿了人。

  來自各個鄉鎮上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互稱信友,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互相聊著自己在外打工的兒子女兒以及昨天買的雞蛋。

  現場還有免費的瓜子和水果分發,每個人都有三個黃蛋糕和幾瓶礦泉水。

  一片亂哄哄中,講台上面的帷幕依舊垂落著。

  而後台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之中,準備文藝匯演的福音班兒正在確定節目,而角落中少年,像是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槐詩臉色慘白,幾乎快要吐出來,一陣一陣地打著哆嗦。

  刺骨的寒冷和無形的負重不斷地施加在他的背脊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死亡重量……他不敢想像,有多可怕的死亡才能夠早就出如此沉重的預感。

  「嘔!」

  他趴在桶上,把自己剛塞進肚子裡的白面饃饃和紅燒肉全都吐了出來,眼淚和鼻涕都快吐出來了。

  他快要恨死自己這個奇怪的技能了。

  可明明自己要死了,但槐詩卻出乎預料地感覺不到害怕,只是一陣陣地犯噁心,好像吃壞了肚子一樣。

  胃脹的不行。

  他擦著眼淚,拉住彈琵琶的老頭兒,「大爺,我要是死在後台,能不能算工傷啊……」

  老頭兒十足警惕地跳了好幾步那麼遠。

  「後生你不要訛人啊,吃飯之前還好好的……大爺我可是見過世面的,要早些年,咱倆說不能能在哪個車頭附近碰面呢!你要亂來的話,信不我現在就躺地上訛你打人?」

  「就是就是!」旁邊的吹嗩吶的老頭兒附和:「我作證,看的清清楚楚,你這後生一言不合就動手……」

  槐詩快要服了。

  這他媽哪裡來的一群五毒俱全的老頭兒?碰瓷兒都這麼熟練的!

  「好了好了,準備了啊!」另一個領班從前面走過來吆喝,指著槐詩喊:「你還能拉麼?不能拉琴我們這裡不給錢的哈!現在的年輕人,良心都壞透了。」

  「能拉能拉。」

  槐詩含淚拿起二胡:「譜子呢?在哪兒?」

  「要什麼譜子,時間不夠,咱的戲給取消了,現在給福音二人轉伴奏,跟著調子拉圖個喜慶就行了。」

  老頭兒一邊擺手一邊嘀咕著:「給四十塊真是虧了,早知道給二十了。」

  槐詩無言。

  剛跟著那群老頭兒在前台坐下,就聽到前台有人報幕:「接下來,請各位信友欣賞,由老塘鎮文藝會給大家帶來的福音秧歌!」

  台下一片熱烈的掌聲。

  只有槐詩忍不住腹誹:那個叫王海的神經病究竟搞個什麼鬼?搞個布道還跟德雲社似的,還要人暖場,臭排場怎麼這麼大怎麼不去做小鮮肉呢?

  還沒功夫繼續想,後台一排穿著喜慶花衣裳的老太太就走上台來,圍攏在一個人旁邊,亂七八糟地聊著廣場舞的姿勢和技巧。

  「姐姐們記住,到這裡的節奏不是咚恰恰,是咚恰—恰。」那領頭的人微笑著,還騷包地捋了一下頭髮,回眸一笑風情萬種,然後僵硬在原地。

  看著槐詩。

  槐詩也在看著他。

  目瞪口呆。

  ——媽的,怎麼是你!

  槐詩剛剛還想著怎麼去找這貨接頭了,沒想到這頭還沒接,由牛郎柳東黎領舞、二五仔槐詩拉琴的福音二人轉就已經開始表演了。

  喜迎曲藝兩開花。

  在兩人複雜地對視中,槐詩嘴巴無聲開闔:「老子的橘子樹呢?」

  「還沒買。」

  「吃了嗎?」

  「沒……」

  「我吃了。」

  槐詩拍了拍肚子,「白面饃饃還有紅燒肉,羨慕嗎?」

  幹!

  柳東黎忽然很想罵人,但奈何此時前台的帷幕已開,他只能強行擠出熱情洋溢地笑容,跟著老頭兒們的土味迪斯科擺動了起來。

  就在柳東黎前面,那個最早被他拉住嘮嗑的老姐姐扭著花手絹,開口唱到:「進了神的家,坐在主身旁,甜蜜滋味兒比咱親娘強,哈利路亞上天堂……」

  撲哧。

  槐詩忍不住笑出了聲。

  滴,一聲。

  他口袋裡的手機一震,一條短信發來。他忙裡偷閒,一隻手掏出手機來,屏幕上赫然是艾晴的號碼。

  還有短信的內容。

  「——撤退,立刻!【Closed—5】」

  那一瞬間,遠超往常的死亡氣息洶湧而來,幾乎將槐詩淹沒。

  .

  .

  十分鐘前,臨時指揮部中,艾晴的神情陰沉。

  「靈魂輻射記錄帶記錄完畢,正常。」

  「深度指數0.17,正常。」

  「邊境侵蝕度百分之零點零三,正常。」

  「正常。」

  「正常。」

  「正常。」

  所有觀測數據一切正常。

  可是不知為何,她的神情卻越來越難看,直到最後,透露出一絲鐵青。

  「怎麼了?」中年人問。

  「不對。」艾晴纖細的五指握緊了輪椅的扶手,眼神陰沉:「絕對有哪裡不對!」

  就在所有人的愕然中。

  她伸手,從輪椅的夾袋裡拿出了手機,直接拆開了後面的殼子,拔出了酷似電話卡的赤紅插銷。

  寂靜中,中年人目瞪口呆,下意識地起身:「你瘋了?!」

  每一個監察官的手機都是天文會提供的特殊型號,超強信號和電力姑且不用說,內部APP和數據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和關鍵的卻是手機背面那一張紅色的最高警報。

  只有一個監察官在確認一件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並會帶來B級以上的邊境危害時才有權力啟動的功能。

  姑且說是烽火也好,保命符也好,甚少有監察官會選擇動用。

  一旦動用這一功能,信號會直接連通聯合國天文會的直接權利管轄機構——統轄局的特殊情況對策室。

  誇張一點說,上達天聽也不為過。

  如果情況嚴重的話,甚至會驚動十人委員會。

  倘若艾晴是正式檢察官的話,短時間內甚至能夠動用一件A級以上的聖骸或者直接調動整個東海地區所有的昇華者人力……

  誇張到如此地步,自然是有代價的。

  如果是被人發現是玩狼來了的話,下場自不用說——但目前對於在場者最重要的是,一旦上報天文會,那麼之前為了摀蓋子而做的所有交易和保證自然全部告吹。

  在即將取得勝利之前掀桌?

  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

  果然是瘋了嗎!

  明明只不過是一件牽扯到邊境遺物的小事,何必直接上報統轄局?

  就好像兩個縣裡的領導互相別苗頭之後,直接給中央紀委打電話一樣,太過小題大做了一點吧?

  況且,根本沒有任何的證據和徵兆,也沒有什麼不對的苗頭。

  「啊,或許太小題大做了吧,不過比起預料之外的情況,我倒是情願賭一把。」

  艾晴手裡轉動著自己的手機,一旦下達決斷之後,神情就再度平靜起來,不見任何的焦躁。

  就算是被上面懷疑辦事能力也認了。

  剛剛那種強烈到讓人發瘋的不安預感好像是錯覺一樣,迅速地消失不見了,只有衣服下面漸漸乾透的冷汗才能顯示出她剛剛經過了多麼劇烈的鬥爭才做出了這個荒謬的決定。

  端詳著手機的屏幕,她嘴角浮現譏誚地冷笑。

  嘲笑自己。

  明明就差兩個月就可以轉正了,如今恐怕就難說了吧?如果被證明是小題大做的誤報,被廢除監察官的身份都還算從輕處理了。

  畢竟以特殊對策室日漸吃緊的人力而言,絕對不會容許這種揮霍天文會資源的事情發生。

  沒過了幾秒鐘,手機屏幕就亮起來了。

  不需要接通,屏幕上投影出了微弱的光,在空中交織成一個虛幻的幻影,好像接線員一樣死板打扮的西裝男人,神情既無疑惑,也無惶急,一片淡然地審視著面前的少女。

  「編號T9631,統轄局下屬東夏分部駐新海見習監察官。」

  他開口說道:「未偵測到深度警報,未偵測到邊境侵蝕痕跡,未偵測到高位聖痕活動跡象……請遞交報告和申請。」

  「遵循《十二銅表法》的條例,作為見習監察官,我申請邊境對策條例第九條的援助,以及物理封鎖亞洲東夏共和國新海市下屬老塘鎮周圍十公里區域,請即刻執行。」

  「申請確認中——」

  西裝男旁邊的的打印機迅速吐出了一長串文件,掃過一眼之後,他拿起身旁的印章蓋下了印記。

  「申請通過。」

  「衛星軌道調整開始,預計三分鐘後就位,老塘鎮封鎖執行條以下達,等待處理——邊境對策條例第九條所記錄條目載入開始。」

  宛如機械一般呆板地完成了所有的工序之後,編號0075的西裝男最後頷首:

  「一切為了世界。」

  通訊掛斷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寂靜裡,遠方傳來了宛如地動山搖的轟鳴。

  而在數萬里的天穹之上,漆黑的宇宙原暗裡,懸浮在太空軌道中的龐大衛星矩陣噴出氣體,緩慢而精準地調整著自己的角度,將下方的雲層、大地、城市以及塵埃等微不足道的一切映照其中。

  舊倫敦,格林威治天文台,深邃的地下第六層,龐大的差分機發出轟鳴,緩慢地吐出了一條打滿了空洞的錫箔帶。

  等候在旁邊的秘書小心剪下了之後,捲入了軸承,過程中以影像存留備份,最後裝入了空筒中,送入旁邊的真空郵遞管道之中。

  在真空的抽動之下,簡碼筒直入地下數千米,落在繁忙大廳地角落中。

  抽菸的人坐在椅子上聽著歌,一手開啟了圓筒,另一手利落地抖開了卷軸,腳底剁了剁地板,將菸頭丟到了一邊,走向大廳的中央。

  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大廳中此刻人來人往,可地板卻凹凸不平,甚至不少地方都蓄滿了水。

  可上空向下俯瞰的話,便能夠洞徹它的真正面目——那正是一張龐大到足以將世上一切地形都記錄其中的立體地圖。

  抽菸的人穿過了工作中的同僚們,循著代碼找到了指示的位置,從口袋裡掏出一排馬克筆,選了銀灰色的那一根。

  畫了個圈。

  「編號C987778762號封閉圈完成,歸檔。」

  於是,千萬里之外,隔著山和海的另一篇大陸之上,龍蛇起陸。

  在黃昏的日和月照耀之下,老塘鎮外的泥土宛如沸騰一般翻滾起來,在鐵石摩擦的轟鳴之中,熾熱的火光從其中湧現,將無數泥土化作了熔岩。

  可緊接著,自熔岩之中有鐵光浮現。

  增殖。

  就好像樹木在生長一樣,鋼鐵一寸寸地向上增長,順著無形筆鋒所過之處延伸,迅速冷卻的表面翻出黑鐵的光,無數如鱗片一般的鋒銳鐵片自其上綻開。

  十秒鐘,整個老塘鎮,盡數封閉在這數百米高的鐵圍之中。

  緊接著,天空的色彩自昏沉斑駁變作了漆黑。

  現境剝離,開始。

  那一瞬間,嘆息聲響起。

  有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從教堂中伸出。

  握緊了天和地。

  有劇烈的爆炸聲從遠處響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4 PM

第十九章 五分鐘和五十秒(上)

  「走?」

  槐詩愕然地看著柳東黎。

  哪怕正在表演之中,柳東黎依舊風情萬種地微笑著,向著台下的老阿姨們拋媚眼兒,就連拿個手機看短信都那麼風情萬種。

  緊接著,那一張笑容僵硬在臉上。

  在喜慶無比的土味兒秧歌中,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不顧自己的節目還在表演,掉頭拉著槐詩就走。

  剛開始是小步慢跑,到後面就是大步狂奔。

  「廢話,當然是走,不走怎麼,留著過年嗎?」

  柳東黎的臉色鐵青,嘴裡嘀嘀咕咕著那個臭女人、完全沒有良心之類的話,一路推開攔在前面的人,不顧自己在後面引發的騷動,直接到後門想要推門。

  門動了一下,又戛然而止。

  被鎖住了。

  從外面。

  「媽的,走正門……」

  柳東黎氣急敗壞地從口袋裡掏出槍,對準身後追上來的兩個人:「滾開!滾!滾!」

  砰!

  砰!

  子彈打在牆上,楔入了磚石之中,粉末飛迸。

  但明白柳東黎手裡的東西不是玩具之後,那幾個人尖叫起來,掉頭就要逃跑。

  「沒必要吧?」槐詩愕然。

  這時候,他的手機再度一震,艾晴的短信。

  ——Closed 4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柳東黎的臉色鐵青,指著手機屏幕上的字幕:「Closed ——意思就是封鎖!

  這是天文會對危險物品最常用的方式,後面的4是倒計時,還剩下四分鐘!四分鐘之後,整個地區都會被物理隔絕……到時候我們就會跟他們想要封鎖的東西關在一個籠子裡!」

  這就是艾晴留給他們最後的機會。

  計畫取消。

  沒時間讓你們撤離了。

  能跑多遠跑多遠吧……

  「這麼毒的嗎!」

  槐詩的臉都被嚇得透明了,忽然有些頭暈,眼前一陣陣發黑。他踉踉蹌蹌地跟在柳東黎的身後,又穿過長廊,又因為走得太和搬東西的雜務工撞在一塊。

  「抱歉,抱歉。」

  槐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想要幫他收拾東西,又完全沒有時間,再三告饒的轉身跟著柳東黎跑了。

  那個木訥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槐詩一眼,機械式地收拾著地上的東西。

  只是在他抬頭那一瞬間,槐詩看到……那一張平凡面孔之上,眼睛的後面,好像有一道金紅色的影子緩緩游過……

  就好像是水缸裡的……金魚?

  槐詩莫名其妙地想到。

  .

  .

  五分鐘之前。

  「後面的節目全都取消吧。」

  休息室裡,王海坐立不安地徘徊著,等待著這一次布道的開場,可是不知為何,內心之中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明明所有的退路都已經安排好了,只要干完這一票就立刻抽身離開,可他依舊心中難以掩飾的感覺到了驚慌。

  有什麼不太對……

  他下意識地啃著手指,再一次將癒合的皮肉啃食的傷痕淋漓,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立刻開始布道吧!」

  他終於難以等待下去了,猛然跺腳,抱起了桌子上的盒子,向弟子吩咐:「不要表演那些無聊的節目了,反正這一次抽的乾淨點,不需要預熱!」

  弟子慌不迭地去了之後,他努力地壓下心中的驚慌,端起了那一副早已經形成肌肉記憶的慈祥笑容。

  只是忽然之間,他感覺到了口袋中的震動。

  是手機。

  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來自未知的號碼,可是裡面的內容卻令他的臉色變成慘白。

  「涂太被捕,天文會的人來了,跑吧,王海,你還有一分鐘。」

  一瞬間,刺骨的惡寒幾乎令他尖叫出聲。

  雖然不知道那個發短信的人是誰,怎麼知道這個只有少數心腹才知道的號碼,但如今已經不是管那麼多的事情了。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走。

  必須立刻走。

  新海不能再留了!

  在令他幾乎尖叫出聲的強烈恐懼裡,他抱起盒子,從休息室裡推門而出,狂奔一樣地衝向了前面,踢開門,抓著鑰匙衝向後門的方向。

  就在拐彎的時候,他聽見了前方的聲音。

  「小老弟你怎麼要走啦?不是說的好好的嗎?」當初第一個被柳東黎搭訕的老阿姨熱情地抓著柳東黎的胳膊,挽留道:「等布道結束了,姐姐給你做疙瘩面吃。」

  「不,大姐,我有急事,真的有急事兒。」

  柳東黎努力地掙扎著,向前抬頭。

  看到了王海。

  王海也看到了他。

  就好像隔著深淵彼此凝望一樣,兩個人的神情凝固了,下一瞬間,閃現決絕和猙獰。

  緊接著,便聽見了槍聲。

  來自柳東黎身後。

  在少年手中,槍口冒著黑煙。

  是槐詩。

  那一瞬間,他劈手從柳東黎身後奪過了手槍,悍然瞄準,開槍。

  可他瞄準的不是王海,而是柳東黎身旁的……老大姐。

  「她要殺人!」

  在死亡預感所帶來的強烈刺激之中,槐詩無比確切地從這個看似和氣熱情的老阿姨身上體會到了殺氣。

  足以將自己和柳東黎碎屍萬段的殺氣。

  倉促開槍,槐詩差點沒能握住,瞄準老阿姨的身體的子彈歪到了姥姥家去了,只打中了她抓著柳東黎的手,在她手腕上鑿開一個大洞,差點連柳東黎都遭殃。

  寂靜到來。

  鮮血飛迸。

  柳東黎下意識地躲閃後撤,就看到了那一隻原本抓住自己的蒼老手掌漸漸化作鋼鐵的顏色,一根根尖銳的鐵灰色指甲指尖延伸出來。

  血肉緩緩彌合的過程之中,一顆變形的子彈被從傷口中擠壓出來。

  「被看出來啦?」

  老太太緩緩地抬頭,蒼老的面孔漸漸扭曲,眼瞳化作了似曾相識的血紅,而那一張臉卻漸漸地變作了獸類的摸樣,向著他們露出飢渴的微笑。

  「媽的,鵺!」

  柳東黎慘叫出聲。

  ——Closed 3.5

  距離老塘封閉還有三分三十秒,局勢開始滑向最糟糕的方向,不止是東夏足球隊,留給槐詩他們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大家在如此狀況下以如此突兀的情況尷尬相逢,自然不可能坐下來喝茶聊天。

  反應最快的是柳東黎。

  或者說,這個騷包貨根本打心底的二十四小時準備著隨時衝著人炫耀自己這一張所謂的盛世美顏。

  「你瞅啥!」

  一聲爆喝之後,下意識看過來的鵺僵硬在了原地,而柳東黎則一把抓起快把槐詩爪子震麻了的手槍,對準自己的老姐姐瘋狂開槍。

  剛剛你儂我儂的忘年鄉村戀愛戲碼在槍聲之中當然無蹤。

  轉眼間打空了一整個彈夾,可沒有大口徑殺傷性武器的射擊,手槍的殺傷力對於已經進入第三階段,體內器官已經開始以太化的昇華者根本寥寥無幾。

  鵺型的老女人已經閉上了眼睛。

  攻守之勢逆轉。

  而旁邊槐詩也沒有干愣著,鼓起勇氣,擼起袖子筆直地衝向了王海,猛然飛起一腳:「把盒子留下來!」

  正準備掉頭逃走的王海被他飛起一腳揣在老腰上,整個人都飛出去趴在了地上,正面摔在了地上,可偏偏盒子還緊緊地抱在懷裡沒有撒手。

  緊接著,槐詩就撲了上去,照著他的老臉就是一套軍體拳。

  因為不清楚王海是不是具有什麼奇怪的能力,他下手沒有絲毫的留手,把自己手指頭都打得生疼。

  可憐王海被上主們看重的只是自己傳教的天賦,哪怕出去行騙靠的也是自己的口舌,哪裡跟人撕扯的這麼難看過。

  他根本就是一個普通人!

  如今救主會的頭號大手老太婆鵺正在跟柳東黎糾纏,而原本重做保鏢的弟子們也不及趕到,冷不防今天就讓槐詩的軍體拳開了張。

  槐詩謔謔哈嘿打了半套軍體拳,只覺得渾身上下無比舒坦,每一個毛孔都爽得一匹,看到這老貨被自己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心中頓時放鬆了許多,旋即越發恨得牙癢癢:

  「就是你這孫子找人去弄我的是吧!我讓你滅口!我讓你犯罪!我讓你販‧毒!我讓你對不起社會!」

  「哪裡來的小雜種,給我去死!」

  王海已經完全氣炸了,手臂胡亂地揮舞著,槐詩只覺得胳膊一痛,旋即一道血印子從破碎的衣服下面綻開。

  被刀割傷了!

  趁著槐詩不注意,從鞋裡拔出了匕首之後,王海抓緊了機會,捧住懷裡的盒子,猛然打開蓋子衝著槐詩一揚,頓時一陣如霧氣的粉末就從其中飛出,撲在了槐詩的臉上。

  那鬼玩意兒的效果快得不可驚人,剛剛吸入,槐詩就渾身發軟,腦子裡浮現亂七八糟的幻象,只感覺自己爽得一匹,如登雲端,旋即就知道自己著了這老東西的道了。

  「媽的,你也給我吸!」

  他一把撈住了王海的領子,手裡一抓,淬煉出一把劫灰,沒頭沒腦地塞在了王海的臉上,狠命地揉了一下。

  王海的老臉頓時漲的通紅,鼻涕和眼淚齊刷刷地留下來,鬼哭狼嚎了起來。

  槐詩趁著空閒給自己嘴裡也塞了一點,頓時心中的狂喜被被突如其來的悲傷所沖淡了,原本飄飄欲仙的膨脹意識此刻也在心靈泔水一般的可怕效果之下迅速蔫兒了下來。

  兩個人忽喜忽悲,滿臉眼淚鼻涕地狂笑著,像是精神病院內訌一樣糾纏在了一起,難解難分。

  正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可他們菜雞互啄的時間如此短暫,從開始到現在不過只有二十五秒而已。

  緊接著,昏沉的幻覺便被一聲巨響所驚醒。

  來自與他們的身後。

  短短的二十幾秒,柳東黎的臉已經被血染紅了,身上的定做西裝也徹底變成了乞丐服,胸口前面一道深邃的傷痕差點將他開膛破腹。

  手槍已經到了鵺的手中,被隨手丟到了一邊。

  這對於他而言,這簡直是地獄一般的二十五秒。

  哪怕是鵺閉著眼睛,也能夠輕鬆吊打他。

  而就在向後跌倒的瞬間,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從西裝腋下的隱藏槍袋裡,抽出了蓄謀已久的底牌,對準了半空中向自己撲來的老太婆。

  那是一支被再次截短的短管霰彈槍。

  這可是他特地為鵺準備的好東西。

  機會稍縱即逝。

  子彈只有兩發,時機只有一瞬。

  這一瞬間過後,動作靈敏到驚人的鵺就會發動技能,空中滑翔,奪過槍口的瞄準,然後直接撕掉他一隻手臂。

  可在現在,勝負已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5 PM

第二十章 五分鐘和五十秒(下)

  先是哢嚓,然後嘭!

  金屬豪雨從槍管中噴薄而出,轉瞬間將半空中的老女人擊飛了出去,砸在了牆上,一時間如同篩子一般噴出了大量的鮮血。

  可柳東黎的動作依舊不停,手中的短管霰彈槍拉動槍栓,針對昇華者特質的特殊彈頭入膛。

  再然後,緊貼上去,扣動扳機。

  轟!

  面目全非幾乎變成一團爛肉的老太婆從牆上滑了下來,四肢抽搐著,好像還想掙扎——在極近距離被霰彈槍幾乎貼臉來了兩發之後,她竟然還活著!

  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柳東黎掰開槍托,從口袋裡摸出兩顆子彈塞進去,然後對準了又是兩槍,然後再兩槍。

  直到槍管燒成了火紅。

  地上那一團爛肉終於徹底不再動彈。

  只有一張被鋼鐵撕碎的老臉依舊保持著來不及散去的猙獰和驚恐。

  柳東黎來不及喘氣,轉身向著前面纏鬥的兩個人走去,掄起發燙的槍管,對著王海的後腦勺就是一槍托。

  老東西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只留下槐詩還躺在地上喘息,眼淚鼻涕都沒擦掉。

  那一瞬間,槐詩看到,柳東黎的雙眼中,他的眼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重瞳!

  五十秒的時間。

  戰鬥結束。

  老塘封閉倒計時——2:40

  「拿著,快走,我們至少要離開教堂……」

  柳東黎從地上把自己的手槍撿起來丟給他,又塞給他一個彈夾,轉身拿起盒子,抓緊時間撤退。

  槐詩從地上爬起來,劇烈地喘息著,踉蹌跟在他身後。

  然後看到了他肋下夾著的那個盒子。

  那個盒子,那個熟悉的盒子……

  又一次見到了它。

  那是自己撿到的那個盒子沒有錯,槐詩可以斷定,而那個盒子本來應該是自己的……

  對,那應該是自己的。

  柳東黎難道覺得拿了自己的東西就這麼完事兒了麼?

  他大怒,抬起了手中的手槍,對準了柳東黎後背,扣動了扳機。

  嘭!

  槍聲散去,血色噴出。

  柳東黎的身體猛然一震,倒在了地上,僵硬地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背後的少年……那一張扭曲又呆板的面孔。

  開完槍之後,槐詩也愣住了,呆滯地低頭,看到了手中還冒著煙的槍膛。

  怎麼回事兒?

  我幹了什麼?

  我為什麼要搶那個盒子?

  以及,為什麼我在這裡?

  不是明明在進入這裡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死亡的危機麼?不是無數次都體會到了越來越濃重的死亡陰影麼?

  我為什麼要來教堂?

  我為什麼會向著老柳開槍?

  還有,我究竟在幹什麼?

  思緒在瞬間變成了一團亂麻,緊接著,他有感覺到一陣強烈無比的噁心,腸胃裡翻江倒海,猛然彎下腰,張口就吐。

  緊接著,他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吐出來了。

  落在地上的穢物裡。

  那是一條似乎還在活蹦亂跳的……金魚?

  金魚?

  又是金魚?

  剛剛那個擦肩而過的人眼睛裡好像也有金魚,而最早的時候,最早的時候……那一具屍體在臨死前,也吐出了……金魚?

  「原來是應激期麼?才六個小時不到,就出現了排異反應。」

  在他身後,有個陌生地沙啞聲音感嘆:「就連二代的金魚都能抗拒,怪不得最早三代金魚不能寄生,真倒霉啊。否則盒子早就到手了,哪裡用得著如今這麼麻煩呢?」

  隨著那一聲沙啞的嘆息,空氣緩緩地扭曲,一個消瘦的人影從空無一物的空氣中走出,露出漆黑的風衣,陰冷漠然的面孔。

  一雙血紅的手套。

  以及右手中托著的魚缸。

  小小的魚缸里正有幾條纖細的金魚苗緩緩游動著。

  「……綠日?」

  血泊中,柳東黎看到他手背上那個綠色的環形紋章,終於反應過來,努力地想要抬起槍口:「槐詩,快走……」

  紅手套低頭看了他一眼,憐憫地搖頭:「自顧不暇,何論其他?」

  死亡的寒意乍現。

  緊接著,槍聲響起,從槐詩身後。

  砰的一下,然後又砰的一下!

  一槍補給了柳東黎,一槍給了槐詩自己。

  柳東黎抽搐了一下,再無聲息。

  槐詩僵硬地低頭,看到了胸前漸漸冒出的血跡,還有一個窟窿眼,像是後背被人用大錘掄了一下。

  痛得要死。

  他跪倒在地,不爭氣地哭出了聲。

  可當他回頭看到開槍的人時,嘶啞的痛呼卻凝固在喉嚨裡。

  「……老楊?」

  那個神情空洞的佝僂男人抬頭也抬頭看著他,常年掛著一張市儈笑容的臉上似乎還殘留著微笑的痕跡。

  雙眼之後,一條金魚歡暢地游來游去。

  如同在自己的魚缸裡。

  就在槐詩愕然地注視中,他彎腰,撿起了盒子,踩著血,站在那個男人的身後。

  等候命令。

  「去把正門也鎖了,然後準備祭儀,等了這麼久,總要有所價值。」

  陌生人吩咐了一句,老楊轉身離去,甚至沒有再回頭看槐詩一眼。

  「你們是熟人嗎?」

  陌生人低頭看了一眼槐詩,戲謔地笑了笑:「他為了別人欠了很多錢,只能用自己抵債,別怪他,也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

  在恍惚和茫然裡,槐詩忽然明白了一點,雖然心中憤怒地像是要瘋掉一樣,可是卻忍不住想笑。

  嘲笑自己如網中的蟲子一樣掙扎了這麼久。

  一切早已經注定。

  從一開始。

  早在自己收到老楊的電話,樂不可支地扛著琴箱去往牛郎會所裡應聘的時候,就已經踏上了死亡的路。

  他會到達預定地點,然後在出門的時候大怒地給老楊打電話,報告自己的方位和信息,最後朝近路回家,在小巷裡遇到一具屍體,一個盒子,和一條金魚……

  那一條金魚,原本應該快樂地游在自己的腦子裡。

  自己陰差陽錯地躲過了一劫,可是卻又被幕後的手給扳回了原本的軌道上去,迎來了預定地結局。

  就好像這個人說的一樣,他的運氣似乎從來都沒有好過。

  總是莫名其妙地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後亂七八糟地生活就被弄成亂七八糟的一團,越來越窮,越來越慘,越來越喪,到現在……終於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一頭紮進了死路里。

  迎來結束。

  「你媽的,為什麼啊!」

  槐詩再忍不住劇烈痛苦,嘔出了血,眼淚鼻涕都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我他媽不過是想要好好的活著而已,想要賺點錢把日子過得好一點,找個湊合點的工作,哪怕當牛做馬也無所謂,找個喜歡的人去結婚,有一個不會嫌棄我的家……這也有錯嗎!究竟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你們他媽的就不能放過我?」

  戴紅手套的男人沉默了。

  許久,輕聲嘆息。

  「為了更好的世界,總有很多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槍,對準了少年的臉:「抱歉,你的犧牲,是為了更大的價值。」

  他扣動了扳機。

  嘭!

  子彈被彈開了。

  被一層隱約的光膜。

  紅手套愣住了。

  「絕境庇佑?」他愕然地看著此刻籠罩在少年身上的微弱光芒,「那個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保命符給了你?

  你還真是她的老相好麼?」

  這是天文會賦予每一個監事官的緊急加護,字面意義上的保命符,一旦遭遇致命的攻擊就會自行啟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保住使用者的性命,等待救援……

  在三分鐘內,除非遭遇第四階段以上的聖痕強行衝擊,否則絕難破除的壁障。

  「算了。」

  他收起了手槍,嘲弄地看了一眼槐詩的胸口,就算自己不補刀,這個傢伙也會失血致死。

  如今的時間寶貴,只差臨門一腳,他已經沒時間再浪費在他身上了。

  他轉身走向了禮堂。

  計畫變成如今的樣子,可以說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針對救主會的行動雖然是在見到那個盒子之後一時起意,但也經過了周密的謀劃。為了避免激發王海背後那群上主的警覺和偵測,他不得不從普通人入手,以自己的靈魂——嗤笑魚缸的力量操控了一場內亂,並假以老楊的手安排了完全無關的槐詩完成最後一步的轉移,卻沒有想到,槐詩竟然是隱藏的應激期預備昇華者,對於從寄生者身上衍生的三代魚苗具有抗性,導致寄生完全失敗,計畫面目全非。

  幸好,他成功地將自己隱藏在了幕後,還有天文化的巨大壓力,沒有被王海身後的那群歸淨之民嗅到什麼異常的味道——那群腦子裡只有救主的傢伙可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根本沒有任何理性可言。

  只不過,既然不能隱秘地完成計畫,就只能換個方式了。

  對於他而言,只要最後的結局不出茬子,換個過程反正也無所謂,既然引來了天文會的注意,那麼……不妨鬧的大一點!

  他一腳踢開了門,隨手兩槍,打死了一個想要撲上來的老頭兒,穿過混亂尖叫的人群,走到了宣講台上。

  前後門已經封鎖完畢。

  時間不知道還有多久,但足以完成最後的降誕了。

  只不過……

  「用轉生之釜來做毒品?那群歸淨之民就連下屬的腦子裡也被他們的神吃了麼?」

  他低頭看了一眼擺在面前的那個盒子,忍不住嗤笑。

  這種從第七深度的地獄遺蹟裡發掘出的容器型遺物,雖然本身是最好的源質容器,將狂信徒的亢奮源質轉化為物質也固然輕而易舉,但恐怕就連被賜予這個盒子的王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裡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被當做祭品的不止是那群他騙來的信徒,甚至包括他自己——只要其中的源質足夠,它就是足以令古老之靈降生現境的胚胎!

  等牧場主的使者通過它降臨之後,恐怕觸目所見的所有活物都會變成它的盤中餐。

  雖然自己要做得事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是了。

  「就當廢物利用吧。」

  他掃了一眼那些被當做源質來源不斷收割的信徒們,打開了盒子,從懷中掏出了一根試管。

  迎著教堂中昏暗的燈光,端詳著其中的血肉。

  「開始吧。」

  他輕聲呢喃:「奠定吾等大業中微不足道的一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6 PM

第二十一章 救兵

  在紅手套的手中的試管裡,好像是一截殘缺的肢體。

  就像是某種金屬一樣的皮膚,還帶著宛如水晶一般的骨頭,那正是一截手指,毫無疑問,是從某具聖骸上取下的部位,不論是作為聖痕的種子和降臨的憑依,都綽綽有餘。

  「這麼多源質,應該足夠初步發育了吧?」

  紅手套笑了笑,猛然在盒中砸碎了試管。

  轉瞬間,無數玻璃片飛迸,旋即又消散在空氣中,它們本來就不是物質。整個試管都是將萬物溶解劑凝固化之後製作成的封存器,只為了嚴密地將內外隔絕。

  而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

  那一截指骨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自由的空氣。

  轉瞬間,盒子中這些日子以來所積蓄的源質驟然見底了,被它抽取一空,而緊接著,尖叫聲從禮堂裡迸發。

  很快,尖叫聲消失了。

  化作一片寂靜。

  只有一滴滴宛如露水一般的晶瑩源質從其中浮現,宛如甘霖一般緩緩沒入了指骨之中,緊接著,瘋狂和惡意的氣息自指骨之中升騰而起。

  宛如海潮,席捲向四面八方。

  那是風暴。

  飢渴和惡念的風暴。

  狂亂地吹向遠方,貪婪地將一切籠罩,粗暴地攝取著一切心神,自行拉扯著感應所即的一切源質……範圍是,整個老塘鎮!

  正中心的吸引力,就算是昇華者也在那恐怖的風暴之中難以自持。

  紅手套後退了幾步,聽見了劈啪的聲音,那是自己頭髮碎裂的聲音。

  隱約幾縷頭髮乾枯如野草一般,被風吹折了,落在地上。

  他抬起手,摸了摸臉,摸到了皺紋的痕跡。

  就在他的眼角,好像瞬間蒼老了數十歲一樣,浮現了老人才會有的濃密皺紋和老年斑。

  緊接著,便有血肉從指骨上碎裂缺口的地方萌發,骨骼生長……轉瞬間,殘存的聖痕被喚醒了,自發地抽取著掠取來的源質,迅速朝著完整地形態發展。

  種子在生長。

  不,應該說……復原。

  首先迎來的是第一階段‧水銀,傳說中的第一金屬,以鹽、硫、汞三質所完成的源質沃土,萬物基石。

  以此為憑,殘存在聖骸之中的意念自沉寂之中甦醒,向著如今早已陌生的世界投來了漠然地一瞥。

  緊接著是第二階段‧黃金,特性發覺,屬性圓滿,源質純粹化之後,形成了宛如太陽一般的光焰。

  只不過這光焰是青色的,帶著冰冷的寒意,所過之處,一切都彷彿被風化了千百年。

  化作灰燼。

  然後是第三階段‧以太,超脫凡物之路,

  腐朽的形骸再也無法束縛那恐怖的光芒,超越常識的偉力自其中醞釀,宛如播下了神力的種子,取回了原本超然的地位,奮盡全力地掙扎,擺脫物理法則的束縛。

  就譬如龍的逆鱗,鳳凰的尾翎、美杜莎的眼瞳、天使的羽翼以及惡魔的犄角。

  再也無法以常識去束縛。

  最後是第四階段‧星銻。

  那一截指骨到現在,已經化作了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掌,宛如自虛空之中延伸而出,由能工巧匠嘔心瀝血雕成,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

  它業已徹底昇華,超脫了凡塵,再非凡人所能觸及之物!

  距離神話,只有一步之遙。

  而就在此時,遠方傳來了轟鳴,地動山搖,鐵圍自土中增長,緩緩地將老塘鎮封閉在其中。

  內外隔絕。

  手掌的生長戛然而止。

  已經在沒有更多的源質供它繼續向原本的狀態恢復了。

  彷彿感應到了禮堂之外化作漆黑的天空,虛空之中傳來一聲遺憾的嘆息。

  紅手套驟然色變,取出懷錶一樣的深度測量器,看到上面飛速飆升的數值……轉瞬間邊境度數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這里正在被天文會從現境之中剝離!

  就差一點點。

  就差幾十秒,聖骸就能恢復到第五階段‧哲人之石的地步,真正地成為世間的神蹟!甚至恢復到超越階段‧王冠,掌控神權也未嘗不可能……

  然而,第四階段和第五階段之間的深淵,此刻再難跨越。

  慢了一步!

  「這不可能……究竟是瞎碰到的,還是被察覺了?」

  紅手套陷入了愕然,陰沉地低語著,完全不能想像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還是說王海這裡還有什麼自己沒有調查清楚的秘密?

  很快,他聽見了一個飄忽的聲音。

  宛如風中所傳來的低語。

  「顧不了那麼多了,就算只有一隻手,但應該足夠。」

  說著,那一隻手向後指了指,示意他靠後一些。

  下一瞬間,它抬起兩根手指,向著禮堂之上的方向揮了揮。宛如破布被機床撕碎一樣的聲音響起。

  颶風噴薄而出。

  所過之處,一切磚石瞬間風化成塵埃,而木樑則枯朽破碎,被狂風捲著沖上了天空。

  那一隻手掌緩緩升起,在天地之間,緩緩虛握。

  只聽見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動盪的世界驟然靜止,就好像運轉的樞紐被那一隻手掌給緊握。

  現境剝離的程序,竟然戛然而止。

  好像整個空間都在這颶風之中被凝固。

  驟然之間,遠方傳來了轟鳴。

  .

  「偵測到非法越境,靈魂印記對比完成,威脅等級上調——」

  在它出現的短短瞬間,艾晴的手機上就出現的來自上空衛星的警報,甚至確定了那一隻手的由來:

  「恐怖組織』綠日』所屬異化者——『十災』第四位:風災,威脅等級A,災害警報發送完成。」

  明明剛剛對艾晴上報的行為還滿是震驚和牴觸,此時所有人卻都忍不住鬆了口氣,發自內心地想要感謝她的一意孤行。

  只有艾晴的臉色越發地難看,沉默地翻轉著手機。

  可是卻收不到槐詩他們成功撤離的短信。

  「嘖……」

  她煩躁地皺起眉頭,很快,便不再猶豫,抬頭問道:「那你們還等什麼?等他點菜麼?特事處連最終準備計畫都沒做嗎?」

  在得到了中年人和艾晴同時確認的許可之後,不到十秒鐘,遠方傳來了轟鳴。

  雷鳴巨響此起彼伏,大地震盪。

  距離封鎖圈之外三公里的位置,高聳地山坡上,煙塵不斷升騰而起,刺鼻的硝煙味隨著不斷迸發地震盪擴散開來。

  鋼鐵巨獸匍匐在大地之上,在燈光的映照裡反射出冰冷的光。

  伴隨著指揮部的命令,龐大的底座展開,彷彿楔入大地之中一樣,沉重地炮管緩緩抬起,斜斜地對準了天空。

  距離測算完畢。

  著彈點計算完成。

  下一瞬間,火光迸發!

  十一座等待已久的榴彈炮發出了轟鳴,將致命的鐵光投映至天穹之上,下一瞬間,足以將整個教堂焚化數十次的恐怖力量從天而降。

  那一隻同封鎖力量僵持在一處的手掌彷彿感應到了突如其來的襲擊,尾指微微抬起,向著旁邊撇出。

  颶風驟起,鐵色自其中亮起,劇烈的風聲彼此碰撞,竟然迸發出尖銳的聲響,無數火花自其中閃現。

  鐵流之風席捲,悍然擊碎了半數榴彈,緊接著,那一根小指微微一劃,鐵流之風向內坍塌,捲著剩餘的榴彈收縮為一點。

  下一瞬,熾熱的火光自天空之上爆發。

  乍現的火光,照亮了那一隻毫髮無損的手掌。

  緊接著,第二輪轟擊,從天而降!

  「——很好,繼續,保持火力壓制。」

  指揮室裡,中年人興奮起來,沒有絲毫地氣餒。

  風災之手的反擊反而證明了一點,如今的它尚沒有正面承受轟炸的能力——否則的話,大可不必在這種東西上浪費時間。

  現境作為常人的庇佑所和世界的基石,有著最嚴密的條例和規則,除非是達到了『天敵』的位階,化身為行走的人形地獄,否則絕對不可能和物理法則正面抗衡。

  只要火力足夠,在軍隊的圍攻之下,又不是沒有『被加冕者』隕落的記錄。

  「可惜,要是有導彈就好了……」

  艾晴遺憾地嘆息,聽到了那個人驚喜地呼喊:「高層的現境增援已經出發了!」

  她愣了一下,先是鬆了口氣,旋即又隱約感覺到不妙:如今東夏輪值的現境守護者,好像……不太靠譜吧?

  想到在同僚之間流傳的那些傳聞,她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

  就在十六座榴彈炮的瘋狂射擊之下,縱然是不斷地反擊,可那一隻和封鎖區力量相抗衡的手掌還是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被壓制住了。

  就連整個教堂都坍塌了一大半,可惜在觀測之中沒有看到任何生還者的痕跡。

  這是預料之中。

  那個而被譽為風災之獸的異化者最擅長地就是通過製造源質漩渦,抽取別人的源質作為燃料,如今教堂裡,不,整個老塘鎮恐怕都已經……

  就在短暫的等待時光之中,指揮部裡的氣氛也漸漸越發凝重了起來。

  明明往日通過秘境中轉,直接『空投』至現境的增援時間快一點只需要三分鐘不到,可是此刻等待的時間卻如此漫長,只有前來增援的現境守護者不斷發來短信,安撫著指揮部裡的人。

  「已經出發了!」

  「來了來了,在路上了。」

  「還有一分鐘就到!」

  每隔幾分鐘就有短信發送過來,剛開始的眾人還在抱有期望,可到後面,已經徹底得不想再說什麼。

  直到最後,炮擊陣地傳來噩耗。

  彈藥耗盡。

  「有點堵車,我馬上到!」

  隨著短息的提示聲,那一隻隱隱被燒黑的手掌猛然抬起,悍然擊潰了剝離現境的力量,緊接著,五指握緊成拳,颶風匯聚,遙遙映照在封鎖了整個老塘鎮的鐵圍之上。

  下一瞬間。

  砸!

  地動山搖。

  颶風呼嘯之中,好像有無數炮聲彼此轟鳴,從物理上封鎖了周圍的無形之牆驟然震盪了起來,鐵圍轟鳴,根基之處的大地動搖著,浮現龜裂的痕跡。

  封鎖鬆動了。

  那一隻手掌上也崩裂出了一道痕跡,可它毫不顧忌,再次抬起,砸!

  轟!

  鐵圍之上,崩裂出了一道縫隙,金屬哀鳴。

  指揮部中的眾人臉色蒼白,可增援依舊遙遙無期,只有一條輕飄飄的短信:

  「堅持住,我再拐個彎就到了!」

  轟!

  那一隻拳頭再次砸出。

  這一次,鐵圍上的裂隙再度擴散,已經露出了致命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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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7 PM

第二十二章 白帝子

  那一瞬間,狂暴的風呼嘯而過。

  那一只高懸在天空之中的手緩緩抬起,遙遙對準了遠方燈火通明的新海市,五指緩緩握緊。

  就好像抓住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奮力拉扯!

  尖銳的嘶鳴從虛空中迸發,就好像無數玻璃被劃動的聲音重疊在一處,令人發瘋的巨響擴散。

  天地晃動。

  宛如正在拔動那固定蒼穹和厚土的楔。

  就在那一瞬間,有一道白色的影子落在了新海郊區的一座路燈下面。

  「總算,趕上了啊!」

  白鴿緩緩地收起雙翼,落在那少女的纖細的手臂上。

  好像跑完了一場馬拉松一樣,她已經汗流浹背,緊身的運動T恤和夜跑褲都已經濕透了,濕噠噠地貼在了姣好的身體。

  可惜,無人有幸觀賞。

  她喘息著,看著數十公里外那一隻懸浮在空中的手掌,無奈搖頭。

  在路燈的照耀之下,她的影子卻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緩緩地抬起雙手,好像拔出了什麼看不見地武器,兩把。

  向前斬出。

  於是,寂靜到來。

  有那麼一瞬間,遠方的轟鳴、飛蟲的鳴叫、灑落的塵埃、流動的風、奔騰的河、升騰的火和堅實的大地都停滯了。

  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所凍結。

  下一瞬間,一道細微到難以分辨的痕跡自她的腳下延伸而出,向前筆直的延伸,跨越了二十三公里零四百一十一米。

  精確到了毫米之間的毀滅到來。

  乾脆利落地,那一隻手掌自正中分開,向著兩邊落出,緊接著,又『攔腰』而斷,化作了四塊。

  四塊未曾散開,又崩潰成八份。

  一、二、四、八、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二百五十六……殘酷又精密的幾何級增長一直延伸到了人類觀測的盡頭。

  到最後,破碎的源質轟然爆發。

  化作了燃盡一切的火。

  一切到此,在這甚至沒有動作可以描述的一劍前面,劃上了句號。

  結束了。

  「希望不會有太多的受害者吧。」

  她黯然地嘆息了一聲,又聽見褲兜裡電話的聲音。

  「喂?我馬上到!剛才我迷路了,真迷路了……你們的空投絕對有問題!我馬上,五分鐘,五分鐘就來……哎呀,我就在路上了……」

  鴿子和少女都消失了。

  .

  .

  「天地大力‧神通自在……」

  當風災之獸的手掌碎裂的瞬間,紅手套臉色變作了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了聲音:

  「——【白帝子】!」

  啪!

  破碎的聲音驟然從他的臉上浮現。

  碎裂的痕跡擴散,轉瞬間,好像有無數亂刀劈斬一樣,他半身都化作了血肉模糊,無形的刀劍依舊不休地撕裂著他的軀殼,直到他脖子上的吊墜發出哀鳴——那個面目空白的小人偶碎裂成了粉塵。

  空白人偶代替他,承受了白帝子那一劍的餘威的餘威。

  可哪怕洩露出的最後一絲『輻射』也令他苦不堪言。

  就連他手中的靈魂具現物—嗤笑魚缸上也浮現出一道慘烈的縫隙,裡面的兩隻魚苗有一隻已經翻了肚皮。

  另一隻也半死不活地搖晃著,眼見沒有多長時間的好活。

  「媽的,那群怪物……」

  紅手套猛然彎腰,嘔出一口鮮血,聽見遠處響起地沉重腳步聲——軍隊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狠色,從懷裡掏出了起爆器,猛然按落。

  布設在教堂四處的塑膠炸藥上亮起了最後的倒計時,這樣以來,最後的的痕跡也會在十五秒之後被徹底清除。

  失敗了也沒關係,只要那個轉生之釜還在……

  他轉身,向布道台伸手,可那一隻手掌和他的陰狠地笑容都僵硬在了一處——布道台上空空蕩蕩!

  沒了!

  轉生之釜沒了!

  那個盒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無蹤!

  他狂怒地掀開了布道台,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嘶啞地咆哮了兩聲,在逼近地腳步聲中,他發狂地將整個布道台都拆開,依舊什麼都找不到。

  當教堂殘存地大門被猛然砸開,鎮壓部隊突入的時候,只看到檯子上站著一個雙眼發紅如同瘋狗的男人。

  他啐了口吐沫,不屑地向著那群士兵們比劃了一個中指:「吃屎吧,你們這群天文會的行屍!」

  他甩出了一張撲克。

  撲克在空中驟然對折,拉扯著他的身體一起,緊接著,他隨著撲克再次對折,再對折。轉瞬間,變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被一個深邃的洞穴吸入,消失不見。

  下一瞬間,毀滅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

  .

  失血過多的感覺原來並不痛苦。

  甚至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

  只是困,渾身上下都沒有了力氣,懶洋洋地,就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一樣……想要睡覺,想要休息,想要讓這操蛋的人生結束。

  閉上眼睛,心安理得的去接受這一份漫長折磨之後迎來的飽嘗——不受打擾地漫長安眠。

  死亡要來了。

  在見識了那麼多的死,那麼多不同的死亡之後,槐詩發現,自己終於迎來屬於自己的結局。

  並不恐怖,也並不痛苦,甚至沒有什麼不捨。

  只是睏倦和迷茫。

  在恍惚之中,他感覺有人在推動自己的身體,吃力地拿著棍子頂著,向前推,一點一點的,就像是蝸牛在推動著石頭一樣。

  他被翻了個身,趴在了一張破地毯上,被人拉扯著,拖向了什麼地方。

  聞到了焚燒的味道,聽見了破碎的聲音,還有嘶啞的呻吟,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毀滅一樣。

  有水滴在槐詩的臉上。

  有血的味道。

  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自己旁邊生死不知的柳東黎,還有前面,那個扯著地毯踉蹌爬行的老男人。

  那個瘸了一條腿的人影向前奮力一撞,頂開了一扇門,回過頭。

  他的臉好像已經碎了一樣,半邊沒有任何變化,死屍一樣地慘白,另外的半邊劇烈地痙攣抽搐著,連帶著半截身體。

  好像有半個他已經死掉了一樣,還剩下半個他在奮力地掙扎,卻無藥可醫。

  看到槐詩恍惚的眼睛,他躲閃他的眼神祇是艱難地捲起了地毯,將他和柳東黎包在一起,吃力地向前滾動。

  「對不起……我必須救她……槐詩,只有我能夠救她了……對不起……」

  他嘶啞的呢喃著,像是道歉,卻不期待回應,只是自言自語:「對不起……對不起……」

  有電話的聲音響起來了,山寨機的大喇嘛在喜氣洋洋地唱著什麼情歌,喊著老公老公什麼的,可是卻沒有人接通。

  「對不起……」

  有血落在槐詩的臉上,帶著眼淚的溫度。

  他被頂著,推進了門後的黑暗裡,從長長地台階上滾下去,掉進了堆滿雜物和醃菜罐子的地窖裡。

  劇烈的翻滾和墜落之中,槐詩最後一次看到了老楊的臉。

  他依靠在門框上,看著那個少年,抽搐的嘴角扯起一個狼狽的角度,像是在笑一樣,手裡抓著依舊在震動的電話,向著他揮了揮手。

  就好像道別一樣。

  槐詩張口,想要喊住他,卻發不出聲音。

  門被關上了。

  黑暗裡,遠方傳來了爆炸的轟鳴,恐怖的焰光和高溫席捲了整個教堂,將最後殘存的一切都化作灰燼。

  槐詩閉上了眼睛。

  死亡擁抱住了他。

  .

  .

  「有人,托我,給大家……帶句話……」

  那個呆板僵硬的男人被困在椅子,不斷神經質地抽搐著,眼睛裡的金魚死氣沉沉地游動。

  「他說……他說……他說……」

  他的神情驟然癲狂起來,露出猙獰地笑容。

  「——綠日,終將映照世界。」

  嘭!

  嘭!嘭!嘭!嘭!嘭!

  在驟然響起的槍聲中,他的腦袋爆掉了,可槍聲還沒有停止,打空了一個彈夾之後,又換上了一個新的彈夾,繼續扣動扳機。

  直到椅子上的東西變成一團爛肉。

  一隻破碎的金魚從空空蕩蕩的顱骨裡跳出來,被子彈打成了一團臭醬,很快就脫水成一撮粉末。

  「抓住了麼?」

  艾晴面無表情地丟掉了手裡的槍,抬頭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再不掩飾自己的不快:「不用說了,逃掉了,對吧?我們堅持這麼長時間,趕上了洗地?」

  「他身上帶著一件能夠進行短距離遷躍的邊境遺物,我們已經封鎖了新海周圍……」

  「倖存者呢?」

  艾晴沒興趣聽他繼續說下去了。

  「……正在尋找。」

  「那就繼續找。」

  艾晴收回視線,「挖地三尺也要找,直到找到屍體為止。」

  無人反對。

  當午夜到來的時候,在挖掘中轟鳴坍塌的教堂廢墟中傳來消息:「柳東黎和槐詩找到了!」

  廢墟之外,艾晴依舊坐在輪椅上,神情平靜:「狀況呢?」

  「柳東黎還活著,重傷,至於槐詩……」

  報告的人停頓了一下,表情猶豫起來:

  「正在搶救。」

  .

  臨時的搶救室裡已經亂成了一團,艾晴靜靜地等待門外,傾聽著裡面嘈雜混亂的聲音。

  「呼吸呢?還有嗎?」

  「沒有了,脈搏也快消失了,趕快注射……」

  「不行,心跳紊亂,快要沒有了……除顫器呢?除顫器給我!」

  「一、二、三!」

  嘭!

  「一、二、三!」

  嘭!

  ……

  許久之後,裡面再也沒有了聲音,搶救的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摘下了口罩,神情遺憾:「抱歉,晚了一步……」

  艾晴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任由那些人從自己身旁走過去。

  很快,艾晴終於見到了槐詩。

  好像沉睡一樣,那個少年躺在手術台上,胸前的彈孔蒼白,甚至早已經沒有血液流出。

  空洞的眼瞳看著頭頂的無影燈。

  最後的心跳停滯。

  艾晴沉默著,垂下了眼睛,握緊扶手的手掌露出慘白的色彩,許久,她平靜地說:「那就……那就走流程吧。」

  她調轉輪椅,想要離去。

  可緊接著,輪椅的轉動戛然而止。

  她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8 PM

第二十三章 地獄

  昏沉的睡眠之中,槐詩感覺自己在墜落。

  在黑暗中,向下,向下,再向下,好像有很多人陪著他一起,有的人在驚恐地尖叫,還有的人在麻木地掙扎,但很快,他們都不見了。

  他落入了水中,好像沉進了深潭,又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地扶起來,隨波逐流地飄蕩在黑暗裡。

  他好像已經死了。

  但又好像正在死的路上。

  就快了。

  有個聲音這麼告訴他。

  但死亡彷彿是沒有盡頭的,載著他一點一點地往更黑暗的深處去。直到他被冰冷的潮水送到了泥濘的岸邊。

  有佝僂的人影從昏暗中來,低頭看著他,彎腰扯著他的腿,把他拖進了泥灘上的草屋邊上。

  敲門。

  門開了。

  屍體腐爛的味道擴散開來。

  在草屋中,只有在血跡斑斑的手術台上才著燈。滿臉皺紋的白髮老者帶著口罩,全神貫注的解刨著面前的屍體,時而抽身在旁邊的桌上的圖稿中描畫兩筆。

  在黯淡的油燈的照耀之下,四周的掛鉤上被炮製完好的標本們滴下了防腐的液體。但那些被製作成標本的人類的臉上還飽含著臨死之前的恐懼神情。

  佝僂的人影指了指槐詩,伸手向門後的老人討要著什麼。

  那個老者用渾濁的眼瞳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緩緩搖頭:「還沒死透呢,你賣了個活人給我做什麼?」

  「快了,快了……」

  佝僂的影子發出古怪地聲音,像是狗和狐狸混合在一起的叫聲:「他快了……源質還有……源質還有……」

  「只能給你一半,願意就把他留下,不願意就拖走。」老者袖手,冷然旁觀。

  那個影子好像被觸怒了,大聲地尖叫著。

  老人不為所動,漠然看著它,直到它沮喪地伸出手:「一半,一半……」

  一個古舊的銅幣丟進了它的手裡。

  「沒事兒就快滾,不要打攪我工作。」

  老者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槐詩,皺起眉拖起他一條腿,費勁的將他拖到了操作台上,順手將原本那裡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掃到一邊。

  影子離開時候關門的聲音令槐詩的眼瞳顫動了一下,他努力的想要動彈,張口囁嚅著,卻咳出一大堆血沫。

  「還沒死啊?」

  老者扒開他的眼皮,詫異的看了看他的眼白,乾枯的雙手捏著槐詩渾身的骨骼,最後滿意的點頭:

  「很標準的結構,雖然強度不足,但應該能做個暫時備用的配件……不知道趁活著的時候肢解能不能把最好的效果保持下來。」

  他嘆息著,下手卻毫無猶豫的切開了槐詩雙手和大腿的動脈。

  槐詩的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可是卻無濟於事,溫熱的血迅速的從他的身下蔓延開來,順著解刨台的凹槽流進了污濁的筒中。

  「你有話要說?」

  老者看著他顫動的眼瞳,有些無奈:「都快死了,安安靜靜的死不好麼?你這樣的人我見了不少,反正你都已經穿過邊境掉進了地獄,死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如今只不過源質沒有消散而已,還有什麼好抱怨呢?」

  他掏出一瓶藥劑,倒進槐詩咳滿血沫的口中,劇烈的辛辣和怪異的酸味刺激著槐詩的喉嚨,宛如銅汁一般的灼熱的觸感順著喉嚨留下,如烈火一般點燃了他的身體,令他能夠發出嘶啞的痛苦呻吟。

  「這是從那個狗頭人那裡買來的藥劑,作木乃伊用的,可以在人垂死之時保持器官的活性。不過活命就別想啦,只不過是把你剩餘的壽命換算成活力壓榨出來而已……這樣你能在臨死前多說幾句話,我也能工作方便點,你也配合一點怎麼樣?」

  老頭兒埋頭,切開了槐詩碎裂的右手:「記住,不要尖叫,我討厭嘈雜的聲音。」

  槐詩艱難的遏制著痛苦的聲音,渾身抽搐著,如那個老人所言,他竟然能夠在彌留之際發出微弱的聲音了。

  「……這裡,是哪兒?」

  「用你們的話來說,深度十二的地獄,我的屍體工坊,販賣一些小物件給客人的地方。等會你就會變成小物件中的一個了。」

  老人說話的時候,毫無顧忌的繼續分解著槐詩的右手,下刀的時候及其精確,從筋肉中穿透,卻又沒有傷及槐詩的骨骼。就像是單純的將果皮從果實上剝落,動作嫻熟而自然。

  「打個商量怎麼樣……」槐詩吞嚥著痛苦的味道,艱難喘息:「我其實還挺想繼續活著的,放我走吧。」

  「不行,我已經買下你的屍體了,你不死怎麼行?況且你也活不了幾分鐘了,你死到外面我還得把你重新拖回來。」

  在黯淡的燈光之下,老者的兩個眼球以各自不同的軸心扭動著,一隻黑色的看著槐詩,一隻紅色的專注的盯著下刀的地方:「你看看你的身體,源質空虛,根本就已經時日無多……雖然生命力這麼旺盛,但早已經像是灰燼一樣快要燒完了。老老實實的死掉多好?還能燃燒一下剩餘價值……」

  他的手臂已經被完整的刨開了,骨骼被老者小心翼翼的取出,泡進了旁邊的防腐液中,每取出一塊,老者還興致勃勃的在槐詩面前晃一晃。

  槐詩呆呆的看著佈滿乾涸血跡的天花板,痛苦已經被麻木替代了,他就連聲音都變得乾枯嘶啞起來:

  「我還不能死在這裡啊……」

  「為什麼不能死呢?」老者認真的說道:「每個人其實都是可以死的。」

  就像是被勾引起了聊天的性質,老者一絲不苟的切割著槐詩的左手,在血漿淋漓中喋喋不休:

  「我見過很多人,他們都覺得自己很重要,在這個世界裡扮演最特殊的角色,但他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都死了。

  他們死了後,世界繼續前進,太陽照常升起,現實沒有因為失去他們而停止停滯。所以他們錯了,他們其實和別人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指著被吊在空中等待出售的屍首,一個個的為槐詩講解:「這個人,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這個人,曾經是手刃過無數惡人的正義使者;這個人曾經是一個獨裁者的老師,獨裁者在他的教授之下從一個暴虐的人變成了一代英明領袖,這是那個他教出來的獨裁者……可他們都死了。

  既然已生,那麼死就是無可抗拒的。就算是神也一樣,一百年,兩百年,看著世界滄海桑田……當一千年的時候,就算是神也會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的。

  比起他們來,你又算什麼呢?」

  「可是我還是不想死。」

  槐詩努力的眨著眼,不讓失去控制的眼淚模糊自己的視線:「這樣吧,你別看我這麼文弱,其實我也是一條硬漢的。男兒眼淚值千金,我都哭了,你放過我好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29 PM

第二十四章 重續

  「不好。」老者嘆氣:「死都死的這麼不踏實,你很煩啊。」

  「我也不想啊,你放過我不就沒事兒了?」槐詩的呼吸渾濁起來,因為老者已經刨開了他的胸膛,將他破碎的肺葉取出來。

  「看到沒,都碎了,都碎了!」老者用手腕擦了擦汗水,將東西丟進垃圾桶裡:「肺都沒了,你這麼人怎麼就這麼煩呢。」

  「比干沒了心還能活半個小時呢,半個小時也行啊。」

  「囉嗦!」

  老者一刀切斷了糾纏在脊椎上的血管,將他的五臟六腑拉出來。槐詩從來都沒有想到被人把腸子從肚子裡拽出來的感覺是這樣的……忽略掉痛苦和恐懼以外,竟然有種涼絲絲的冰爽。

  「都給你掏空了,認命吧!」

  老頭兒將東西一股腦的全都丟進桶裡,鮮血和沒消化完的飯濺在他的身上,令他惱怒的掏出抹布擦著自己的圍裙:「你吃了什麼?這麼糊……」

  「中午有個二五仔朋友請客,吃了火鍋……」

  槐詩連喘息都已經失去了,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還能發出聲音。或許是臨死的恐懼刺激突破了他偽裝的殼,他從沒有感覺到如此孤獨和難過,他不想死,又想要找人說說話,所以喋喋不休:

  「你吃過火鍋沒?看你像是個外國人,火鍋是中國的特產啊,我跟你說,老楊人雖然又坑又麻煩,但他家的火鍋真得是一絕……」

  「……」

  老頭兒不說話了,埋頭解刨著槐詩的身體,從上到下精細的將他的骨骼從身體裡挖出來。哪怕槐詩許以重金、美女等誘惑都絲毫沒有手軟,就算是槐詩破口大罵他也毫不停止。直到最後,躺在解剖台上的只剩下一具血粼粼的骨架。

  赤裸裸來,赤裸裸去,脫掉了臭皮囊的衣服,可這個傢伙竟然還是他媽的沒有死?!而且還不知道為什麼在不停的說著垃圾話!!!

  哪怕老者憤怒的拿著鑿子鑿開了他的腦殼,掏出還冒著熱氣的組織,將它當著那一具骷髏的面丟進了垃圾桶裡,他還在不停的勸老頭兒放下屠刀……

  「都切到這種程度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趕快死掉呢?!」

  「誰他媽知道啊,你個王八蛋,神經病,老變態……」

  那一具骷髏裡發出單調的嘶啞聲音:「我說,你救救我好不好?我賣身給你,只要你不搞基,你說什麼我都干……等等,搞基也行,真的,您老動作溫柔一點我可以接受……」

  老者的白髮都氣的豎起來了,露出臉上縫合的痕跡,近乎狂暴的拍著桌子:「死是注定的!」

  「就算是注定的也不想啊……」

  槐詩猶豫了一下,試著跟他打個商量:「等我活夠了再死不行麼?」

  「……」

  老者沉默下去,抓狂的撓著自己的頭髮,發出煩躁的吼聲。就像是鬥志已經被完全擊潰了。他彎下腰,慢條斯理的收起了自己的刀子、矬子和剪子,分門別類的將它們放回工具箱裡,解開圍裙,掏出梳子,將自己一頭亂發仔細的打理好。

  「草草草草草草!!!!」

  他驟然怒吼起來,憤怒的將工具箱摔在地上,狂暴的踩啊踩踩啊踩,提起了角落裡的斧頭將角落裡的櫃子砸成粉碎,發洩著自己心中的無名怒火。

  「媽的,這什麼玩意兒!」

  他向著天花板怒吼,就像是怒視著某個東西一樣:「看到沒?他贏了!把你們的試驗品給我從這裡拿走!立刻!我再也不想見到他!」

  那一瞬,時間停止彷彿停止了,一切都凝固在了原地。

  虛無之中好像有門扉洞開,一道光芒自其中照落,垂下,如繩索一般拉扯著他緩緩升起。

  槐詩茫然地環顧著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這時候應不應該按照前輩們留下來的慣例,回頭比個中指。

  下一瞬間,他就被光芒吞沒了。

  或者說,』淹沒』,如海一樣銀灰色的光芒淹沒了他。他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向上,彷彿穿行在是深海之中,感覺到四面八方擠壓來的恐怖重量。可令他更加可怕的是,這銀色的光海中,每一滴水都是濃郁到幾乎凝結成液體的源質。

  觸目所及,近乎無窮無盡,人的視線和感知根本難以窺見它的盡頭,就好像涵蓋了整個世界一樣。

  白銀之海。

  匯聚一切人類源質,一切智慧源頭的虛無海洋,凌駕於神蹟之上的偉大存在……烏鴉曾經的形容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意識之中。

  那一瞬間,他破海而出,被拋向了空中。

  茫然地漂浮在虛無的海天之間,看著純淨到沒有任何雜質的黑暗天穹和腳下湧動著無盡流光的銀色的海洋。

  遠遠地,好像看到了兩個隱約的影子,坐在海面上。

  「話說,上次見過你的照片之後,我家的女兒就哭著鬧著跟我鬧,說自己也要一隻跟大姐姐一樣的烏鴉……我也沒辦法啊,那時候又急著走,只能隨便抓一隻鴿子給她,她又問我顏色為什麼不一樣,我只能跟她說:它本來也是黑的,只不過它媽媽生到它的時候沒墨了……哎,到現在七年不見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學習怎麼樣。」

  盤腿坐在海面上的絡腮鬍中年男人抽著煙,手裡還拿著一罐啤酒,無奈地跟身旁的』酒友』抱怨著。

  順手,把菸灰彈進了腳下奇蹟的海洋裡。

  「放心,放心,我來之前剛剛見過,出落了不少,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烏鴉的翅膀捲著菸捲和同款啤酒,還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雖然你塞給她的那隻鴿子好像帶來一點小問題就是了……啊,我家的契約者出來了。」

  絡腮鬍男人挑起眉頭看了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啊,有什麼奇特之處嗎?」

  「大提琴拉得好算不算?高考可以加分的那種。」

  「這麼厲害麼?有什麼竅門嗎?」絡腮鬍男人的眼睛亮起來。

  「哎,這個大概是天分吧?別人學不來。」

  烏鴉揮了揮翅膀,抬頭把罐子裡最後的啤酒喝完,起身道別:「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不過話說回來,作為白銀之海的守衛者,世上僅有七位的天敵,放任我這個逃犯大搖大擺地走掉,真得沒問題麼?」

  絡腮鬍中年人想了一下,愁苦地撓了撓臉,嘆息:「算了吧,還有兩天我就下班了,在這裡摸魚摸了七年,就不能讓我最後再輕鬆一會麼?」

  「那還真是謝謝啦。」

  烏鴉承情地笑了笑,展開翅膀,飛向了遠方。

  那靈動的影子映照在銀輝的海面之上,漸漸拉長了,如火焰一般地舞動著,變化,直到最後,化作一個纖細的身影。

  黑色的裙襬如水波動著,已經蔓延在了地上,不染塵埃,簡約的樣式邊緣以暗金色鏽著精巧地紋飾,如荊棘一樣順著長裙的邊緣向上延伸。

  就在槐詩呆滯地往上看去時,只看到了那一襲裙邊露出的修長小腿,白皙地晃眼。

  長裙後背部分是一片鏤空,露出光潔的後背,還有那幾乎將整個後背都覆蓋住的華麗紋路。

  無數赤紅的色彩交織著,形成了一片詭異而莊嚴的圖紋,好像在無時不刻地變化著一樣,令人看不清楚。

  很快,古怪的紋身便被披散而下的黑髮所遮蓋。

  就在槐詩目瞪口呆的時候,她抬起頭,露出了成熟而精緻的側臉。

  「走吧,我的契約者。」

  她抱著一個似曾相識地盒子,向著少年勾了勾手,得意地微笑:

  「我送你回家。」

  .

  .

  那一瞬間,新海市郊區,槐詩的臥室,驟然有恐怖的源質波動爆發而出!

  燃燒的光芒亮起。

  ——命運之書!

  就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所托起,無數書頁瘋狂地翻動著,海量地源質自其中湧現,化作燃燒的光焰。

  那是漫長時光以來,它自槐詩的身上不斷抽取而出的源質。如今在彈指間,燃燒殆盡,演變出無窮盡的幻光和變化。

  一張張書頁在火中焚燒至虛無,直到最後,只剩下了那一張寫著他名字的扉頁……

  扉頁上,那一道殘缺之月再度開始了生長。

  最後一點空缺……合上了!

  讀遍了無數的死亡之後,又湊齊了最後自身的死亡,無盡的死亡記錄化作了純粹的墨色,在月輪的虛影之中湧動,環繞著正中的圓心,化作漩渦劇烈轉動起來。

  無數的死在瘋狂地碰撞著。

  最終,打破了月的侷限,撕裂這束縛,顯露出自身的莊嚴輪廓——無數漆黑的死亡旋轉,化作龐大的漩渦,撐起了狂暴地正圓,尖銳的焰自其中突出,化作了它的冕。

  那是一道猙獰地漆黑日輪!

  滴!

  彷彿幻覺一樣,搶救室中的心跳圖譜蕩起了微弱的波瀾。

  生命重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30 PM

第二十五章 被否定的價值

  槐詩睜開眼睛,看到窗外午後的光。

  塵埃從天花板上脫離,在昏黃的光裡亂七八糟地舞動著。空氣中充斥著熟悉的霉味,聽見了隔壁的滴水聲。

  這是他的家。

  一場幻夢之後,他正躺在大廳裡的破沙發上。

  「我……還活著?我睡了多久?」

  他茫然地爬起來,摸著自己的胸口,看到傷口上好好地打著繃帶,隱隱有所陣痛,但竟然活動無礙。

  尤其他發現,命運之書竟然從實體轉換到自己的意志裡,只要心念一動就能夠自行翻動。

  很快,他聽見了身旁的聲音。

  「大概十來個小時左右吧,看來你恢復的不錯。」

  坐在窗前的少女抬起頭看著他,平靜的面容令槐詩不安起來。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對了,老柳,老柳他……」

  「柳東黎?啊,他活著,現在手術應該已經結束了,正在重症監護室裡……如果恢復好的話,大概以後還有機會能醒過來。不過這並不是你的錯,倒不如說,被綠日盯上還能活命已經是萬幸了。」

  艾晴平靜地道:「雖然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情,還讓幕後黑手逃掉了……不過對你而言,這一切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對,結束了。」艾晴頷首,「不論如何,接下來的事情已經和你無關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盯著你不放了。」

  她凝視著槐詩,鄭重地告訴他:

  「恭喜你,你可以回到原本的平靜生活中去了。」

  如果在昨天的時候,艾晴這麼告訴他的話,他一定會樂不可支,手舞足蹈,可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他卻完全開心不起來。

  甚至沒有任何愉快地反應。

  艾晴沒有再說什麼,合起了書之後準備離開,拒絕了槐詩相送之後,自己撐著枴杖起身道別。

  「怎麼了?」

  她看到槐詩恍惚的樣子,歪過頭:「還有什麼想要問的麼?如果你擔心柳東黎停在這裡的車,過兩天會有人開走的,放心,來之前會給你打電話。」

  槐詩搖頭,看著她:「我這些日子其實一直在想,究竟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你。」

  「……」

  艾晴沉默,許久,平靜地搖頭:「想不起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忘就忘了吧。」

  她走出門外,最後看了一眼槐詩,頷首道別。

  「那麼,我現在要立刻出發去金陵進行述職了,祝你今後的人生一帆風水,希望我們能夠不要再見吧。」

  她說:「永別了,槐詩。」

  門關上了。

  寂靜裡,槐詩沉默著,看著艾晴在司機的攙扶下走進車裡,車門關上了,緩緩走遠,最後消失到了路的盡頭去。

  .

  .

  整個下午,槐詩都坐在花園的台階上,那個屬於他的老地方,看著光禿禿的苗圃,發呆。

  「悵然若失,對吧?」

  烏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出來,站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腦袋:「別難過,來,抽根菸放鬆一下?

  實在不行買瓶酒喝兩口,悶頭睡一覺,什麼都完事兒了。」

  「完事兒了?」

  槐詩看著她。

  「對,完事兒了。」烏鴉輕描淡寫地問:「這不是都結束了麼,槐詩?如你所願的那樣,你已經擺脫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迎回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平靜生活。」

  槐詩沒有回答。

  結束了嗎?

  或許吧,可他預想之中的解脫並沒有到來。

  沒有如釋重負,甚至,還有一絲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憤怒……明明什麼都沒有結束才對。

  他忽然想起老楊的臉。

  最後的那一瞬間,那個王八蛋看自己的時候,竟然是笑著的,一旦要死了就好像能夠解脫了一樣。

  明明什麼都沒有能夠解脫,他只不過是賣了自己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而已,難道被他救的那個女人會開心嗎?

  他究竟在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還有如今在重症監護室裡的柳東黎。

  曾經槐詩都覺得他們是自己的朋友,可如今他們之中,有一個被自己從身後開了一槍,有一個在自己身後開了一槍。

  他失去了兩個朋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已經溜之大吉……

  「怎麼就能忽然結束呢?」

  他抬起手摀住面孔,再忍不住心中的憤怒和疲憊,「他媽的……」

  烏鴉憐憫地看著他。

  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看到槐詩如此憤怒的樣子。

  除此之外,好像不論碰到任何事情,他都只會死皮賴臉地癱在地上,任由亂糟糟的命運車輪從自己身上碾過去,如同一條老鹹魚。

  天生的好脾氣。

  他強由他強,反正我也爽。

  可是她卻總覺得,槐詩的身上欠缺了什麼,掩飾著什麼,或者……試圖隱藏著什麼。

  直到現在,她才隱約地明白,或許這一片空空蕩蕩的花園,才是他最放鬆的地方,只有在這裡,他才會坦然地面對自己。

  縱然他的心中對這裡如此地抗拒——

  「我說,槐詩。」她認真地問,「這裡對你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嗎?」

  「大概吧……」

  槐詩低頭看著台階下的那一片小小的花園,沉默了很久。

  「如果不想說的話就當我沒問吧。」烏鴉搖頭:「畢竟窺探隱私也不是什麼很有面子的事情。」

  「不,反正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我只是在想究竟怎麼跟你說。」

  槐詩揉了揉臉,沉吟許久,認真地思考著。

  他說,「在我小的時候,曾經發過一次高燒。」

  「當時我的父母很生氣,因為他們在國外玩,我沒有照顧好自己,不讓他們省心,然後給我打了錢,讓我自己去醫院。

  可我當時太困了,太難受,就沒有去,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槐詩說,「我記得當時我做過很多很奇怪的夢,夢見我好像長出翅膀在天上飛,夢見這一座老房子會說話,給我擦汗和倒水,後來我聽見翻牆的聲音,有人從後院裡翻進來,蒙著臉,手裡還抓著刀……我藏在門後面,不敢說話。

  我很害怕,如果我被那個人發現的話,我可能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

  他凝視著那一塊隆起的地面,輕聲呢喃:「所以我殺了他。」

  「……」

  烏鴉愣住了,回頭看著槐詩的臉,卻找不到任何開玩笑的痕跡,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平靜。

  「沒錯。」

  槐詩平靜地重複了一遍,「我殺了他。」

  躲在門後,用斧頭,在那個人進來的時候,對準後腦勺劈下去。

  只用了一下,那個人就倒了。

  然後再來了一下,又來了一下,直到沒有力氣為止。

  發現那個人動不了了之後,先是茫然,然後是不安和慌亂,最後所浮現的竟然是讓自己都為之恐懼的勇氣。

  就在高熱的昏沉中,他將屍體拖到了花園裡,挖開地面,悄悄地將它埋了進去,連帶著斧頭一起。

  合上了土,洗乾淨了手,回到床上。

  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反正石髓館這麼偏僻,不會有人來,反正父母這麼懶,也不會搭理花園,反正也不會有人發現,自己殺人了。

  就這樣,在恐懼中睡去,又做了很多奇怪的夢,但那些夢都不記得了,連帶著以前的一些記憶一起,醒來之後,高燒竟然不可思議地退了。

  可從那一刻開始起,槐詩的童年便結束了。

  從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仔細想來,我真是福大命大的,是吧?」

  槐詩輕聲說,「剛開始,我很害怕有人來抓我,有人發現我埋在花園裡的東西,可是到現在好像一直沒有人發現……

  如果當年沒有隱瞞的話,現在也用不著這麼累吧,不,如果當年被殺掉的話,也不會像是現在一樣,活得讓自己都看不下去。」

  「……其實你沒必要折磨自己。」

  烏鴉忍不住嘆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或許,這也不過是你高燒的時候做的噩夢之一。」

  「是啊,或許呢?」

  槐詩平靜地點頭,「我買過很多次鏟子,可又丟了很多次。

  每一次我站在這裡的時候都會猶豫,害怕這下面究竟藏著什麼東西。其實我並不害怕挖出屍體,可我害怕真相。」

  他說,「如果我把這裡挖開的話,我就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到時候,我還怎麼再去回到自己的寧靜生活裡去呢?」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輕聲笑起來:「我本來以為自己會自欺欺人地過一輩子。」

  「——如今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再畏懼什麼了。」

  說著,槐詩拿起了角落裡已經生鏽的鐵鏟,回到了花園的中央,尋找著當初的標記,站定了。

  然後,第一捧土被剷起。

  烏鴉愕然。

  然後是第二鏟,第三鏟。

  槐詩的動作飛快,哪怕繃帶下的傷口崩裂,滲出血絲,再沒有任何的遲疑。

  鑿掉礙事兒的野草,鏟掉地下的根系,挖出掩埋噩夢的土和泥。

  揮汗如雨。

  「你知道的吧?我家裡的事……」

  槐詩背對著烏鴉,跟她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其實我很清楚,從出生開始,我的父母就沒有喜歡過我,爺爺去世之後,他們就沒有再管過——他們根本不需要我。

  他們在的時候,我像是一個礙事的累贅,他們走之後,我又變成無家可歸的野狗。就這麼拆東牆補西牆,縫縫補補苟苟且且過了這麼多年。

  到現在,如果再賺不到錢的話,不止是學費,就連活都要活不下去……我自己都覺得這樣的人生沒有任何的價值可言。

  其實連我自己都經常在想,活得這麼累究竟為什麼呢?

  反正總是這麼慘,不管怎麼掙扎都沒什麼用,有時候還要被人嘲笑和看不起。偶爾放棄一下不會更輕鬆麼?

  可就算是再怎麼喪,再怎麼苦,我覺得自己也能撐下去。哪怕偶爾要出賣尊嚴也沒關係,我不會生氣。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還在繼續往前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哪怕這變化總是微不足道。

  有像老楊那樣的人願意專門介紹工作給我,偶爾找藉口多給我一些錢,還有老柳願意請我吃飯,給我在會所裡惹出來的麻煩收拾收尾,就算背後被我開一槍,危險的時候也想著讓我逃走……

  這不正說明我的人生是有所價值的麼?」

  槐詩輕聲問,可是卻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語,汗水從他臉上滴下來,落進已經被刨開的土坑裡。

  「可現在——」

  他垂下眼睛,鐵鎬再次抬起,鏟下,奮盡全力。

  如同要劈碎記憶中那一張猙獰的面孔。

  「我的價值,被否定了!」

  崩!

  鐵鍬好像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崩出了巨大的裂口,可是坑裡卻什麼都看不見,沒有屍體,也沒有骸骨,什麼都沒有。

  只有夕陽散亂的輝光隱約映照出一個殘忍的輪廓。

  就像是斧子一樣。

  槐詩彎下腰,伸手,握緊它的柄。

  他說:

  「——我要殺了他。」

  在夕陽之下,烏鴉錯愕地看著槐詩手中的輪廓——純粹以源質所鑄造的無形之鐵,燃燒的憤怒和冰冷的殺意混合在一處,映照出了殘忍的光。

  那是七年以來沉睡於此的殺意和死亡被賦予了實質,以噩夢和恐懼所締造而成的鋼鐵武裝。

  就好像握緊了火種一樣,在那一瞬間,槐詩的右手被那無形的力量點燃,升騰起白色的火焰。

  自沉寂中顯露真正地摸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嗎……」

  她輕聲呢喃著,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此刻發生在槐詩身上的是什麼。

  突破了靈和物質的壁障,實現了鐵與源質之間的轉化……

  在七年之後,槐詩終於跨過了漫長的應激期,在源質的燃燒之中,本性昇華,迎來了屬於自己的靈魂。

  那是白銀之海在最後所賦予的,獨一無二的靈魂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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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31 PM

第二十六章 圖書館

  即將入夜的時候。

  石髓館,大廳,已經被收拾乾淨,只留下一張椅子擺在正中間。

  在黯淡的燈光裡,槐詩手裡還抓了一根蠟燭,總覺得自己好像在搞什麼邪教的樣子。

  「這麼做真得沒問題嗎?」

  「大概沒有吧?」

  烏鴉對此淡定地聳聳肩,「我知道你想要通過命運之書中對老楊的記錄尋找線索,但我需要先提醒你一下,雖然想法不錯,但通過常規讀取,不一定找到什麼有用的記錄——畢竟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明顯是他的老婆。當然,如果你想吃點狗糧的話就當我沒說……」

  槐詩嘆息,「有話直說,你能少賣點官司麼?」

  「我這不是怕你沒有心理準備麼?」烏鴉吹了聲口哨,「想要找到有用的東西,你必須用點……不太那麼保險的方法,你懂吧?」

  「鋌而走險,是吧?」槐詩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好:「。」

  「那一大堆原理我就不多說了,你知道通靈吧?」

  「廢話,難道你要讓老楊上身麼?」

  「類似。」

  烏鴉十分擬人化的聳起了』肩』,「簡單來說,你可以理解為——命運之書本身是某個重要物品的操作器,而你一直以來所閱讀的只不過是目錄而已。

  就好像你有了電腦,準備搞點網路犯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用老楊的記錄作為賬號密碼,悄悄地翻牆對一個危險的違禁服務器進行訪問,然後尋找老楊自己的瀏覽記錄……這中間除了網監會查網之外,還有被木馬和病毒植入的危險,你懂吧?」

  「會死麼?」

  「不太可能,畢竟老楊本身只是個普通人,死了之後的記錄也只是一堆放著不管會自然覆蓋的舊檔案而已。」

  烏鴉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糟糕,也就是生不如死吧?」

  「哦,那不就是我平常的日子麼?」

  槐詩淡定地接受,甚至還有時間用自己開玩笑,「咱利索點,抓緊時間,搞快些。」

  「你有這樣的覺悟真是太讓我放心了,把命運之書拿出來。」

  烏鴉撇了他一眼,驟然化為一捧青煙,煙霧消散,顯露出事象分支的羽毛筆摸樣。隨著槐詩手掌展開,如今已經源質化和他融為一體的命運之書浮現在手中。

  封面展開,在她的操作之下,無數槐詩歷年的記錄隱去,緊接著,竟然浮現出了一張手繪的老式電腦上網登陸界面。

  「幸好我還在老塘鎮截留了不少源質,否則你連撥號費都付不起呢。」

  足足有數十人份的源質自筆尖流出,化作墨色,在她的勾畫之下,撥號的進度條緩慢地增長開來。

  「記住,進去之後只能在外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要深入到裡側,不准亂來,不准亂看,不准亂摸……反正除了你要做的事情之外什麼都不要做,蠟燭端在手裡,一旦火光滅了,立刻回來,明白了麼?」

  烏鴉最後叮囑了一遍。

  就在槐詩點頭的瞬間,只覺得眼前一黑,書頁上的筆墨驟然扭曲化作漩渦,將他拉入了其中。

  彷彿墜落了千萬年,又好像只是經過了一秒鐘。

  槐詩在這過程中好像經歷了很多事情,可是當他在黑暗中站穩的時候,又迅速忘記了。

  「別左顧右盼了——那些記憶是我幫你消除的,不想做噩夢的話就不要再想了,時間只有三分鐘,小老弟,搞快點!。」

  烏鴉的催促聲讓他從恍惚中醒來。

  他手中的蠟燭正在飛速燃燒,照亮了周圍的場景。

  好像是一個破舊的圖書館一樣,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塵埃和霉味,死寂裡,槐詩站在無數書架之間,不安地環顧著四周。

  好像連死亡都會消融的寂靜黑暗裡,只有他一個人。

  倘若不是手中的燭光之外,他就要瘋掉了。

  遠方傳來了一聲慘叫嘶鳴,緊接著,是一聲巨響,轟鳴聲裡,無數塵埃從房樑上速速落下。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槐詩很想挑起窗簾去看看,可當他透過破碎的窗簾孔洞,看到窗外那一只死死盯著他的慘白眼瞳時,就很明智地打消了這個想法。

  「還有兩分四十秒!你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烏鴉怒斥:「姐姐幫你望風也很危險的好麼!你以為剛剛是什麼聲音,你差點就被掠食者發現了!速度快點!」

  槐詩不敢再磨蹭,低頭看向手中的蠟燭,融入老楊的破碎記錄之後,蠟燭的光芒指向了黑暗的最深處,指引著他前進。

  黑暗中好像還存在著其他的什麼東西,不斷傳來瑣碎的聲音,可在黯淡光芒之中卻什麼都看不到。

  只有水滴的聲音和細碎的摩擦聲。

  好像再等待著什麼。

  槐詩加快了速度,古舊地板被踩踏的尖銳聲音不斷響起,傳進黑暗的深處去了,許久之後,他才聽見了烏鴉的聲音:

  「就是這個書架,第三排,左數第二本!快點快點!還有一分鐘!」

  順著她的指示,槐詩從書架那些千篇一律的書脊中找到了她所說的那一本。

  這裡所有的書好像都沒有任何區別,就連書脊和封面上都沒有任何標誌,就好像是被隨意丟在這裡一樣,無人問津。

  只不過,在槐詩打開的瞬間,他驟然一陣惡寒,死亡預感再次浮現——有什麼東西盯上他了!

  在一聲非人的淒厲尖叫中,地板、書架乃至天花板都震顫起來,一絲一縷的漆黑從其中延伸出來,像是漆黑的流水一樣,向著四周延伸,觸摸尋找著獵物的蹤跡。

  憑著燭光,他勉強分辨出它的摸樣,卻不敢置信:那全都是頭髮,一根一根匯聚在一起,好像蛇一樣痙攣抽搐的頭髮!乾枯冰冷的頭髮貪婪地摸索著周圍的一切,黑暗裡傳來掙扎和嘶鳴的聲音,緊接著是令人不安的咀嚼聲。

  嘎嘣,嘎嘣,嘎嘣。

  槐詩吞了口吐沫,小心挪動了一下位置,漆黑的頭髮像是蛇一樣從他腳邊竄過去了,流進了黑暗的深處。

  「你是來看動物世界的嗎!別管那被地獄同化的圖書管理員了,蠟燭熄滅之前,她找不到你!」

  槐詩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你現在問這個是不是晚了點?」烏鴉無奈:「你還有五十秒。」

  槐詩不敢再拖延時間,翻開了封面,藉著書的燈光,他看到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可那字跡彷彿並不需要閱讀,被目光注視的瞬間,就好像活了一樣,順著視線鑽入了他的意識,化作無數浮光掠影。

  第一眼,槐詩就看到老楊這孫子蹲在馬桶上給自己鼓勁兒。

  「我的眼睛……」

  槐詩下意識地憋氣,趕快把這一段翻過。

  所有的記錄好像都是零零碎碎的,不成體系,他只能胡亂向下翻,甚至很少有大塊的,都是一些瑣碎小事,甚至還有小學三年級得了小紅花時跟美術老師表白。

  「老楊你還挺早熟啊……」

  槐詩感嘆了一聲,看到還剩下一小半截的蠟燭,趕快翻過了這一段,繼續往下找。

  很快,他就在病房裡看到了臉色蒼白的嫂子,還有坐在床邊精神抖擻的老楊。

  「老婆你別擔心,我有錢啦!等月底的時候,咱就轉去省院,專家我都找好了。」他輕輕地蓋住了那一隻略顯蒼白的手掌:「過兩年你身體好了,就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女兒也行,我都喜歡……」

  看著她的笑容,老楊自己也笑了起來。

  就好像得到了救贖了一樣。

  槐詩黯然地翻過了一頁,

  可往下看的話,記憶就出現了斷片,一連串破碎的意向之中,滿是痛苦、恐懼和不安,到最後,出現了一個人影。

  笑容譏誚,頭髮枯黃,還有那一雙槐詩永遠不會忘的紅手套。

  「那就,這麼說定了。」

  隨著五指展開,覆蓋了老楊的面孔。

  冰冷的感覺灌入了腦髓。

  後面便是連續的噩夢和恍惚,越來越多的斷片出來了,就好像喝醉了一樣,維持著日常生活,可更多的時候漸漸地變成行屍走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槐詩你行不行啊,還有二十秒!」烏鴉催促。

  「快了,就快了!」

  槐詩看著快燒到底的蠟燭,瘋狂往下翻,碎片碎片,碎片,去醫院送飯,去銀行轉賬,打電話催尾款,然後,收到電話……

  「立花集團的歡迎晚會缺個大提琴手,是吧?包在我身上……槐詩那小子你不是見過的嗎?本事沒問題吧?誒,對,就這麼說定了。」

  掛了電話之後,老楊得意地翹起了二郎腿,掛掉電話,抽出本子把簡要記好,給槐詩發短信:「那小子知道了非要高興地跳了起來。」

  只是,在寫地址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一下。

  發出的地址和剛剛記下的截然不同。

  然後,撥通了一個未知號碼,呆板報告:「運輸員4號就位。」

  「很好,到我這裡來。」

  電話裡傳來了沙啞地笑聲。

  老楊起身,拿起了鑰匙。

  那一瞬間,一陣風吹來,蠟燭的光顫抖了一下

  殘光明滅。

  一縷黑色的頭髮悄然纏繞在了槐詩的腳踝上,帶來冰冷的觸感,像是被冰塊凍結了一樣……一絲一縷地向上摸索……

  轉瞬間,槐詩的半身麻木了。

  「媽的,白銀之海的波瀾怎麼會傳遞到這邊來……槐詩,回來,立刻!」烏鴉憤怒地聲音傳來:「你被纏上了!」

  「快了,很快!我已經快找到了……」

  槐詩顧不上回應她,加速向後撥動書頁,可那無數頭髮延伸地越發迅速,躲避著蠟燭的光,在槐詩的背後生長,擴散,糾纏在他的四肢上,越來越緊。

  而老楊在開車,順著大道向東,濱海大道左拐……槐詩再次加快速度,聽見了遠方的海潮聲。

  黑色的頭髮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收緊了,他喘不過氣來。

  蠟燭顫抖著,最後的一線光芒即將熄滅。

  老楊已經停車,走出了地下停車場,以緩慢的讓槐詩發瘋的動作向前走,左拐,向上,爬樓梯。

  槐詩感覺到了頸椎地哀鳴,頭髮在向上,順著他的臉,快要鑽進眼睛和口鼻中去了。

  死亡的預感如墜入冰海中一樣。

  自內而外地漸漸冰涼。

  那一瞬間,他看到老楊推開了一扇門。

  門後的黑暗中,展露出那一張熟悉的面孔。

  就在那一瞬間,蠟燭熄滅了。

  黑暗如泉湧,將他吞沒。

  在最後的瞬間,無形的力量拉扯著他,向上,驟然破開了漆黑的霧,宛如倒著坐過山車一樣,風馳電掣地向上,可緊接著,有一縷黑色的頭髮飄起,像是繩子一樣捲住了他的腳腕,將他向下扯。

  「滾開!」

  槐詩用盡最後的力量,無形地斧子斬落,將漆黑的頭髮斬斷。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只聽見黑暗裡傳來憤怒地尖叫聲。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客廳裡,彎下腰,瘋狂地嘔吐出胃裡最後一點食物,聽見烏鴉的怒斥。

  「你他媽瘋了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你就被那裡同化了!永遠留在深度27的地獄裡跟那群鬼東西作伴!」

  她怒視著槐詩,「你已經被那個東西記住了!在你突破五階,成為被加冕者之前,絕對別想再進那裡了!」

  「我找到了……」

  槐詩竭力地喘息,狼狽地口水和眼淚都流了出來,可是眼睛卻亮的嚇人,就像是地獄高速上的遠光燈。

  「我找到他了……」

  他嘶啞地呢喃:「我找到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32 PM

第二十七章 我的車你都想跳?

  等槐詩從暈厥裡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話說,昨晚的事情上東亞版的新聞頭條了啊。」

  烏鴉手裡扒拉著手機屏幕,嘖嘖感嘆:「畢竟是緊急動員,就連白帝子都出動了,肯定瞞不過那群屬蒼蠅的。」

  「明日新聞?」

  槐詩努力地伸過頭來瞅一眼,看到那個APP頓時愕然,「這不是那個除了真話什麼都不說的破報紙麼?」

  這破報紙三天兩頭爆料的都是不靠譜的各種奇怪新聞還有見鬼的養生小百科,能活到現在還真是見了鬼了。

  「emmm,只要你掏錢,他們偶爾還是會說真話的……吧?」

  烏鴉感嘆,「畢竟是整個邊境最大、最貴、最黑的情報商和中介集團吶,現境的產業只要能做運輸渠道就夠了,不過,有關昇華者的新聞他們基本還是比較靠譜的。」

  烏鴉把手機遞過去給他看:「現在幕後元兇的身份都被扒出來了,三階昇華者,原本是羅馬侍衛官,離奇失蹤幾年,再一次出現在巴格達的時候,已經是著名恐怖組織綠日的成員了。加入綠日之後,按照規定,消除了自己本名,只剩下了一個代號——紅手套,只能說真是太形象了啊。」

  「還有正面照?」

  槐詩湊上去,端詳著那一張照片上的面孔,眯起眼睛:「長得還算是挺親切。」

  「嗯,是啊,據說這些年為了綠日在現境奔走,暗中串聯了不少勢力啊。」

  「靈魂能力為嗤笑魚缸,你已經見過了,應該深有體會。將自己的源質分裂成金魚,植入別人的體內,暗中下達指令。

  在金魚完全孵化之前隱蔽性極強,但只能下達一些暗示,孵化之後就能徹底將寄宿者變成自己的應聲蟲。

  金魚的數目只有七條,損失了的話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進行彌補。

  而身上植入的聖痕,是已經進入了第三階段的墓碑學派分支‧塔克辛,傳說中的活死人,生命力相當頑強,只要腦子還在就沒有生命危險的說法,特點是能夠消融自身的存在感,達到隱身的效果。

  一旦發動聖痕,哪怕在鬧市中也無人能注意……這技能挺適合某個綠色論壇呢。

  缺陷是隱身效果是來自於對人的主觀意識進行扭曲,因此對攝像機、照片和倒影不起作用。」

  「竟然被打探的這麼詳細麼?」

  槐詩愕然。

  「對啊,否則怎麼賣錢呢?」烏鴉嘆息:「以我目前手頭的資金,只能買到這種大眾版啦。幸好這哥們比較活躍,否則就要多掏好幾……」

  「等等——」

  槐詩反應過來:「你哪兒來的錢?」

  烏鴉神秘地笑了。

  槐詩趕忙翻出自己的手機,看到一連串扣款通知,頓時睚眥欲裂:自己這段時間出生入死做牛郎賺來的兩萬多……全都沒了!

  而且花唄還倒扣了三千多!

  「你這坑貨!就不能買個便宜點的麼!」

  「便宜沒好貨啊。」烏鴉反問,「況且你既然要去送死,錢留下來也沒什麼用了,對吧?」

  「誰說我要去送死了!」

  槐詩瞪大眼睛,拿起手機:「我不會叫人嗎?」

  烏鴉愣住了。

  看著槐詩的眼神充滿了錯愕,震驚……和你他媽在開玩笑的質疑。

  「你倆鐘頭之前不是喊著要殺了他嗎!」

  烏鴉瞪大了眼睛:「況且,一遇到事兒就叫人的破習慣你究竟是跟誰學的,你好歹是命運之書的被記錄者,你有沒有一點身為主角的意識啊?

  槐詩怒了,拿起她的手機指著屏幕上的消息:「他都三轉了,我一個零級萌新跟大佬插旗是去送菜嗎?就算是主角,也沒這麼頭鐵的吧!」

  「他都殘廢了,朋友,你連個補刀都不會嗎?遇事不決先莽一波啊,越級殺怪經驗雙倍的誒!」

  烏鴉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而且,你打算叫誰啊?柳東黎還特麼躺在重症監護室裡呢!」

  「呃,艾晴?」

  「人家走之前都說啦,立馬要去金陵了,現在恐怕都在飛機上了,等她回來什麼都涼了!

  「特事處?」

  「你有人家的聯繫方式麼?」

  「那……」

  槐詩猶豫了一下,「110行不行?」

  烏鴉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無奈嘆息:「……你打算跟他們講啥?發在起點上都會被人覺得文青的現代奇幻故事嗎?

  況且,就算找到了特事處,你怎麼跟他們解釋你知道這一切的?怕不是綠日的臥底哦!信不信等你把我的事兒交代清楚之後,立馬給你一張監獄的VIP會員卡?」

  「臥槽,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槐詩憤然一拍桌子,然後突然洩了氣:「那要不……就算了?」

  「也行啊。」

  烏鴉撇了他一眼:「從此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紅手套哥哥逍遙法外,然後繼續瞎逼亂搞。而你通過努力和金手指踏上了人生巔峰……你要能接受的話,我也無所謂。」

  槐詩蔫兒了。

  烏鴉搖頭,抬起翅膀,拍了拍槐詩的肩膀:「年輕人,姐姐難道還會害你嗎?」

  「會啊!」

  槐詩瞪著她:「你都快從頭害到尾了好嘛!」

  「咳咳,通緝犯的事兒咱姑且先不論……」

  她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語重心長地說道:「況且你想想,這是復仇誒,神聖的復仇!經典的劇目!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戲碼!一輩子能有這麼一次,你還不滿足的嗎?

  作為命運之書的主人,你既然已經成為了昇華者,那就不能再用那些軟弱的教條束縛自己。

  在統轄局的十人委員會頒布十二銅表法之前,適用於昇華者之間的法律只有一條,那就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她凝視著自己的契約者,猩紅的眼瞳中滿是肅冷,再無任何調侃和嬉笑的語氣,好像宣告真理:

  「倘若在這個過程中,我真得有什麼能教你的話,那麼這就是第一課——這個世界對於軟弱者沒有溫情和體恤,也不會給怯懦者逃避的餘地。

  就像是你所遭遇的一切那樣——如果你不掌控命運,那麼命運就會掌控你!」

  「……」

  槐詩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烏鴉,就好像第一次見到她一樣。看到他錯愕的樣子,烏鴉頓時得意了起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好像又一次認識了姐姐我啊?這麼有逼格的話我昨晚想了足足一宿呢!趕快說點好聽的話來誇一誇!」

  「……」

  槐詩心中難得升起的一絲憧憬立馬消散一空,發自內心地懷疑:這大姐說的這麼牛逼,怕不是個嘴強王者,專門忽悠自己這種菜雞。

  雖然……說得似乎有些道理。

  他想了很久,認真地打量著面前的烏鴉,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emmmm……話說你難道有什麼隱藏的戰鬥力嗎?關鍵的時候難道會變身?我們人鳥合體,你變成盔甲,我變成聖鬥士……」

  烏鴉翻了個白眼,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智障一樣:「放過姐姐我吧,我現在只是一隻鳥而已。」

  「那你說那麼多幹嘛?」槐詩瞪眼,「難道要我單槍匹馬去靠著斧子把那個傢伙砍死?」

  「放心,沒有槍,沒有炮……」

  烏鴉看向窗外的庭院裡,那一輛停在院子裡的車:「你還可以蹭友軍的嘛。」

  看到柳東黎的車。

  槐詩的眼神也亮了起來:「對啊,老柳的好東西多啊!」

  很快,他就拖著鐵鎬出門,繞著柳東黎留在自己家的車走了幾圈之後,找準後車窗玻璃的位置,掄起鐵鎬比劃了一下。

  「老柳,我這就去給你報仇,所以……這種小事兒你就別計較了。」

  嘭!

  那一輛明顯價格不菲的騷紅色跑車陡然一震。車窗被乾脆利落地砸開了,驚起一陣警報聲。

  等槐詩從玻璃後面撈出了一個印著天文會地球標誌的鐵箱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啊哈,果然在這裡!」

  這兩天他看得明明白白,柳東黎那牛郎的長槍短炮都是從這裡面掏出來的,希望他還能自己的難兄難弟留點希望的火種。

  而打開盒子之後,果然沒有失望。

  裡面除了已經被拿走的一把短管霰彈槍和兩把手槍之外,還剩下一把軍刀,一件黑色的防彈馬甲,以及一把似乎牛逼哄哄的手槍……

  型號不知道,產地不清楚,總之看上去很牛逼就是了。

  隨手將那一把馬特巴自動左輪手槍塞進後腰裡,又撈了一把子彈揣褲兜裡,槐詩感覺自己的底氣陡然硬了許多。

  「我有一個問題…」

  在他身後,烏鴉無奈地嘆息著,晃了晃手裡的東西,「他的車鑰匙就在桌子上,你為什麼要砸窗呢?」

  「……忘了。」

  槐詩尷尬地接過了鑰匙,發現自己好像連叫出租車的錢都省了,省了好,省了好,否則自己恐怕連車都叫不起了。

  等到他鑽進車裡之後,落在他的肩膀上的烏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對了,你會開車麼?」

  「嗯,手機上開過企鵝飛車算不算?我段位還挺高的來著。」

  槐詩想了一下反問,然後一把撈住想要下車的烏鴉,用安全帶把她捆在副駕駛上:「跑什麼跑?我的車你都想跳?不是你慫恿我去報仇的嗎!坐穩了,咱出發!」

  「別啊!我還沒做好死在你復仇之路上的準備呢!」

  烏鴉也慌了,奮力掙扎:「槐詩,我暈車啊,真的,我借你錢,麻煩你叫個車好不好?你叫個豪華型加長林肯也有逼格啊!不行你還是叫人吧!我有特事處的聯繫電話……」

  「哪裡有那羅馬時間等人了?」

  槐詩最後看了她一眼,匆匆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如何開車之後,把鑰匙塞進鎖孔裡,猛然扭轉,點燃了發動機。

  「時間緊迫,走了!」

  轟!

  宛如瘋狗脫籠而出,汽車引擎和烏鴉同時發出一聲被蹂躪的尖叫,騷紅色跑車已經擦著半扇鐵門衝出了石髓館,橫衝直撞地踏上了坎坷的不歸之路。

  月光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了,沉悶的雷聲從深處響起。

  遠方有風吹來。

  要下雨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9-9-10 11:34 PM

第二十八章 嘲諷開怪

  吊在鐵牆上的燈泡煥發出黯淡的光,照亮了桌子上的沸騰的坩堝和那些凌亂的金屬碎塊。

  除了門外的雷聲和落地的暴雨之外,封閉空間中,只有宛如風箱一樣渾濁呼吸。

  紅手套赤裸著上身,咬牙給自己血肉模糊的半身換繃帶,摘下黏連在血肉上的紗布時,便有猩紅的血從撕裂的痂後面滲出來。

  就好像被塞進去無數刀片一樣,那些細碎的切口如同一張張粉紅色的小嘴一般張開著,吐出了猩紅的唾液。

  「FUXK!那個東夏的怪物初中生……」

  紅手套低聲咒罵著,拿起噴罐,對著傷口按動,一陣綠色的噴霧落在他的身上,好像硫酸落在鹼性液體裡一樣,泛起了嗤嗤的聲響。

  在壓抑的痛苦咆哮裡,那些淡綠的氣霧像是活了一樣,一絲一縷地鑽進了他的傷口中,緊接著,整個半身都蠕動了起來,好像蛇的巢穴一樣。

  他癱軟在了地上,痛苦地痙攣起來,再忍不住痛苦的嘶吼。

  有什麼東西以他的軀殼為戰場廝殺著,很快,淤血和內臟的碎塊從傷口中流了出來,帶著深沉的綠,還有一縷一縷灰燼一樣的墨色。

  那是勉強從肺腑中擠出的長庚之毒……

  若是其他的人的話,恐怕此刻早已經死了吧?如果不是自己的聖痕‧塔克辛能夠將自己的軀殼暫時殭屍化,恐怕也受不了這種以毒攻毒的攻伐。

  短短的幾秒鐘,他已經汗流浹背,汗水混合著已經腐壞的血液從傷口中流出來。

  就好像是盜墓者從棺材裡拖出來的活屍一樣。

  但不論如何,他還活著。

  甚至這一次險死還生的經歷,讓他對自己進階夜魘、踏入第四階段都多了不少把握。

  當鬧鐘響起的時候,他終於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拿起了鉗子,把沸騰坩堝中的銀色液體倒入了鐵杯中。

  嗤嗤作響。

  那哪裡是什麼可口的飲品,分明是一灘沸騰的金屬溶液!

  哪怕如今半殭屍化,紅手套端起杯子之後都猶豫了好長時間,無奈這種臨時調配成的銀血藥劑只有在液態的時候才有效果。

  他下定決心,一飲而盡。

  一陣劇烈的焦熱痛楚中,他幾乎懷疑自己的食道和口腔都被燒成了碳,但這是必要的代價。

  這種對於常人而言是致命之物的液體,實際上是一種沒有品階的微型聖痕——以液態金屬為容器所承載的短暫奇蹟,能夠短時間內修補受創的聖痕和軀殼,就像是萬能膠水一樣。

  在常溫下讓它保持液態的技術是各個煉金工坊的機密,絕不可能洩露,如今他倉促之間只能調配這種後患嚴重的版本來救急。

  很快,他血肉模糊的半身竟然彌合了起來,在傷口中透出了一絲絲鐵光。凝固的鐵像是和血肉融為一體,將瀕臨破碎的軀殼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而這劇烈的痛楚也消耗掉了他殘存的精力,令他的神態越發昏沉,幾乎暈厥。

  他顫抖的手掌從口袋裡摸索出了一個包,拆開了包裝,掏出了裡面的熏香,以自己的源質之火點燃。

  一縷縷煙霧鑽入了他的鼻孔。

  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虧空的精力在熏香的刺激之下緩緩回復了一點,但卻不足正常狀態的十分之一。

  網遊裡那種紅瓶藍瓶的便利造物畢竟不現實,就算有也造價高昂到一支能賣出數百萬元,畢竟是關鍵時候救命的道具。

  而金屬修補肉體,熏香維持靈魂,這才是每一個邊境昇華者的日常。

  直到現在,他終於抽出了手,把震動許久的手機拿到耳邊,接通。

  「是我,我還在新海。」

  「狀況如何?」電話裡的人問。

  「受了點傷,現在還在失血,幸好有你給的黑桃4,否則就真被抓了。」

  他一隻手艱難地喘上了外套:「現在的新海已經全都被天文會的引線插滿了,備用的安全屋也已經被發現了……放心,我午夜就走,自己準備的退路,不會留下痕跡。」

  「萬事小心,不要再留在現境了,盡快回來。」

  電話裡的人最後叮囑了一句:「雖然新海的楔子沒有拔除,但不妨礙大局——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很快我們就能夠打通魔都的通路……如果情況危機的話,自行決斷吧,優先保存自身。」

  紅手套漠然地掛斷了電話,開始將沒法帶走的東西全部銷毀,很快,便收拾完畢。

  時間是11點15分。

  是時候離開這一座活屍們的城市了……

  嘭!

  驟然之間,遠處傳來了碰撞的轟鳴。

  紅手套一愣,看向了角落中的監視屏幕。

  ——有人來了。

  他展開手掌,喚出魚缸,低頭像水中窺去。

  就在門外,有一輛赤紅的跑車一頭撞進了堆積如山的集裝箱中,冒出了黑色的煙。

  車禍了?

  .

  .

  .

  「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濃煙裡,槐詩狼狽地車裡爬出來,感覺頭暈目眩,冷冰冰地暴雨灑下來,將他激醒。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看到碼頭區堆積如山的一層層集裝箱,還有遠方在陰沉天穹之下森冷如鐵的海面。

  「我們到了?」

  「嗯,到了。」

  險死還生的烏鴉從車裡飛出來,環顧著四周:「你難道就不會找個停車場嗎?就算我說要莽,你也沒必要頭鐵到直接開著車橫衝直撞闖進來吧?」

  「你忘記你自己造的孽了嘛!「槐詩瞪了他一眼,「就算停了車,我也沒錢付車費的好嗎!」

  「那你不會把車丟下,讓柳東黎出院之後自己付啊!」

  槐詩愣了一下,發現論沒良心程度,還是這只破鳥更勝一籌——在心黑的程度上,我槐詩願尊你為最強。

  他頂著大雨,看著四周左右,分辨著地形,發現完全一頭霧水,不論什麼地方都好像一樣,都是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堆積成的十字岔路。

  根本分不清究竟自己在哪裡。

  更不要說將藏在這裡面的紅手套找出來了。

  說好了出門打怪。

  地方到了。

  怪吶?

  烏鴉沉吟片刻,提了個餿主意:「不如你試著喊兩聲?」

  槐詩愣了一下,旋即贊同地點頭,抬起雙手撮成喇叭放在嘴邊,大喊道:「喂?在嗎?有人嗎?老鄉開門,送溫暖啦……紅手套老哥你在哪個旮旯兒藏著啊?」

  無人回應。

  黑暗中,紅手套冷漠地看著水面的倒影,面無表情。

  「什麼東西?來搞笑的嗎?」

  瞬間,魚缸中的水微微波瀾了起來。

  那個遙遠的視角環顧著四周,在確定沒有什麼人埋伏之後,好像放下瞭望遠鏡,然後又端起了什麼。

  於是鏡像裡浮現了一個工整而細緻的十字標……

  在緩慢地游移之中,對準了槐詩的兜帽。

  在高懸在空中的塔吊頂端,那個蓋著防塵布匍匐在吊臂之上的人影緩緩起身,任由暴雨沖刷著自己發白的皮膚,呆滯的雙目之中毫無神采,只有一條金魚緩緩地游動著。

  沉重的狙擊槍在他的手中被平端起來。

  遏制呼吸。

  在痛苦地窒息之中,幽深地槍膛自那一雙平舉的雙手中向前指出,漆黑的槍神倒影著天空中無盡的暴雨。

  那一瞬間,隔著數百米的驟雨疾風,瞄準鏡已經鎖定了雨水中那個毫無防備的模糊身影。

  拇指微微收縮。

  而就在那一瞬間,瞄準鏡中的景色驟然一邊,一隻碩大無朋的猩紅眼瞳從其中浮現。好像隔著魚缸的倒影,直勾勾地凝視著紅手套的臉。

  瞬間的衝擊令紅手套的手抖了一下,險些將魚缸打翻。

  什麼鬼!

  「幹啥呢啊,小老弟。」

  那一隻落在槍身上,正賊頭賊腦往狙擊鏡裡瞄的烏鴉竟然開口說話了:「下雨的時候站這麼高,是不是不太合適哇?」

  「喏……」

  說著,她抬起爪子,將抓著的東西放進呆滯的傀儡手裡。

  「給你個好東西。」

  傀儡在紅手套的控制下,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然後看到自己手中握著的一根細長的……鐵絲?

  那一瞬間,好像有隱約的湛藍光芒從鐵絲上亮起。

  下一秒,在轟鳴的雷鳴裡,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嘭!

  「What the fuxk!」

  紅手套如遭雷殛一樣,踉蹌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摀住了額頭,感覺到分裂出的源質被雷霆化作焦爛的痛楚。

  而更令他不安得是,那一隻詭異的烏鴉,不由得令人聯想起如今那個東夏赫赫聲名的受加冕者白帝子,那個總是帶著一隻鴿子到處跑的少女……

  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慄:稷下的那群瘋子,究竟製造出了多少個同一批次的怪物?

  倘若如此的話,再迴避和隱藏已經沒有意義。

  只有殊死一搏才有一線生機。

  他的神情陰沉起來,用力握緊了拳頭,聽到遠方傳來鋼鐵破碎的尖銳聲音之後,緩緩推門而出,走出藏身的集裝箱。

  迎著暴雨,就在一層層堆積鋼鐵之間的十字路口前,令少年四處呼喊的聲音戛然而止。

  「竟然真出來了?」

  槐詩也驚奇了起來,就好像喊沒有人會救你的時候真的跳出個沒有人一樣。

  「竟然只有你一個?」

  紅手套歪頭看著四周,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神情越發冰冷:「東夏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啊,不是,你可能誤會了。」

  槐詩尷尬地擺手,無奈感慨:「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我好像也應該自我介紹一下,不過我不太喜歡那種客套,所以,如果實在想給我找個稱呼的話,你可以稱呼我為……」

  說著,他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孔,還有蓋在臉上的粉紅色面具:

  「——淮海路小佩奇。」

  「……」

  紅手套愣住了。

  什麼鬼玩意兒?

  Are you kidding me?

  什麼淮什麼海什麼路什麼小什麼佩奇?

  可以理解,不論是什麼人在看到那張面具的時候,都難免會產生錯愕吧?

  而就在他愣住的瞬間,為這一刻準備許久的槐詩從後腰裡拔出了柳東黎的槍,乾脆利索地對準了他的臉,扣動扳機。

  ——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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