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顧仁棉 -【采石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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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4:21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章 凝練血脈

  啟靈丹送到了唇邊,妖主還在一邊不厭其煩地輕聲哄道:「乖孩子,來把它吃了。」

  穆長寧冷眼看著他,四肢在巨大的威壓下動彈不得,此刻的她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在妖主面前,她弱小地如同螻蟻。

  心裡突然有個瘋狂的念頭升起,然而這念頭還沒成型,就被妖主打斷了。

  他呵呵笑道:「怎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穆長寧心中一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得任人宰割,某一瞬,她是真的想過要自爆的……可這老妖怪早已洞悉了一切,又如何會讓她得逞?

  「我能知道原因嗎?」穆長寧問道。

  「你說呢?」妖主似笑非笑,「聰明的孩子知道現在該怎麼做選擇。」

  服從,乖乖吃下這啟靈丹。

  不服從,被迫吃下啟靈丹。

  不管哪樣,都是相同的結果,沒有區別。哪怕她想反抗,都沒有半絲餘地,就算望穿現身,也只是白搭。

  穆長寧順勢張開嘴含住那顆啟靈丹。

  「寧寧……」

  「啟靈丹不是毒藥,至多就是讓我吃點苦頭。」她將啟靈丹咽下,妖主這才滿意地鬆開手。

  「吃點苦頭?斷筋碎骨的苦頭嗎?」望穿錯愕道:「你可知,上古有多少妖獸,因為受不了啟靈丹洗筋伐脈的痛苦,死在了這上面?」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穆長寧閉上眼,逐漸感覺到有股熱燙的暖流流遍全身,「你不是說了嗎,啟靈丹對人的效果會弱一點。妖主要給我凝練血脈之力,總不會就這麼看著我去死,讓一切努力都白費。」

  「他留著我,還有用……」

  話音未落,全身的骨骼就開始劈裡啪啦地響了起來,「咯嘣咯嘣」一聲接著一聲,她一瞬便軟趴趴地倒在地上,不是被疼的,而是全身碎骨,根本維持不了站立的姿勢。

  血肉骨骼在一息之間全然崩壞,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穆長寧雙眼爆睜,嘴裡卻連一聲悶哼都發不出來。

  身下暈開一灘血跡,那血順著地面蜿蜒到池邊,再一點一點流到池水裡。

  那黃泉水中融浸的惡靈嗅到了鮮血的氣息,皆都一個個張牙舞爪聚集到池邊,大口大口吞噬那些血液。

  穆長寧眼前陣陣發黑,痛苦到了極致,彷彿連神魂都已出竅,這具身體都已經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妖主始終好整以暇地觀望,聞著空氣中氤氳開的血腥氣,極享受地眯起了眼。見她有些承受不住了,頓時揚手一揮,穆長寧整個身子都被扔到了池水裡。

  血黃色的黃泉水中紅豔更濃,她沉在湖底連點水花都沒濺出,惡靈們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卻在她幾寸開外微微一頓。

  妖主雙目微眯,揚手一揮,一塊小木牌從水中飛入他手裡,小木牌上刻著「平安」二字,然而中間卻裂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整塊木牌都顯得黯淡無光。

  「萬年桃木啊……」妖主淡淡一笑,桃木辟邪,萬年桃木更具靈性,無怪乎這些惡靈會怕。

  「只可惜,這上面的佛咒已經沒了。」妖主收緊手,平安符頃刻化作了齏粉,簌簌揚揚地落下。

  失去了平安符,惡靈們再無任何顧忌,一團團墨黑色的東西浮動著將她層層包裹。陰森的寒氣陣陣侵入體內,混沌陽火蠢蠢欲動,她幾乎是用著僅剩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混沌陽火不摻和進來。

  混沌陽火至陽至烈,真的放出來,這些惡靈必然知難而退,然而這種情形下,她真的不能再暴露其他的底牌了,尤其是在妖主這種活了上萬年的老妖精面前。

  惡靈逮著她寸寸撕咬,一層皮肉從身體上剝落下來,卻又在啟靈丹的作用下,又長出了新的皮膚。

  粉碎、重組,粉碎、再重組。

  極致的痛苦之後迎來新生,卻在新生的過後,又步入痛苦的輪回。最精純的部分被留下,其餘的廢料邊角則被惡靈吞去,這些惡靈,只是進一步加快了進度。

  黃泉水雖冰寒刺骨,穆長寧卻發現自己的神智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地獄九泉,本就是滋養魂魄的東西,只要神魂不死,肉身還留有一線生機,再如何折騰也就沒關係了。

  三日來,她就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這一切。

  自踏上修仙之路開始,她的一路雖說坎坷重重,但也一直順風順水地過過來了,山窮水盡之時,也總能絕處逢生,卻從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受這無妄之災,她是無比希望自己能變強,能夠從這番死局裡跳出去,可眼下,又哪裡有機會?

  別的暫且不論,光是這種折磨又何時才能到盡頭?

  熬過了啟靈丹,還有什麼在等著她?

  她甚至有一種衝動,死了吧,死了就都結束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腦中恍恍惚惚的,眼中也漸漸黯淡無光,好像有什麼陰冷的東西「刺溜」一下鑽進她因為心志渙散而鬆開的識海之門。

  「寧寧!」望穿的聲音無力又無奈,「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那語氣也不如何確定,啟靈丹的藥效究竟能撐多久,他也說不清楚,這三日來的折磨,別說穆長寧,連他這個旁觀者都快看不下去了。

  可他即便想幫也無能為力,這只能靠她自己慢慢熬過去。

  「你,你那世界不是有那什麼話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望穿絞盡腦汁想了想,道:「你才是築基,往後還有金丹元嬰化神,這世界很大的,你難道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想啊,當然想……」穆長寧喟歎。

  修仙世界的瑰麗精彩,只要經歷過,就難以忘懷,這一生的經歷,是她上輩子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像過的。

  「對啊,我的身體碎片還沒收集完全呢,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能半途而廢,你還有好多事要做,我也要去找各式各樣的花姑娘……」

  穆長寧想翻個白眼,又有點想笑,只是太疲憊了,疲憊地沒有一絲力氣去做這些事。

  望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有種預感,待我恢復到一定程度,就能撕裂時空,到時我們一起去別的界面逛逛……白靈界!白靈界怎麼樣?阿柯和甄鼎的故鄉,也很可能會是我的故鄉,你想不想去看看?」

  「……好啊。」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們心心念念夢寐以求如何進入白靈界,在望穿嘴裡說出來那麼稀鬆平常,也不知要作何感想了。

  望穿一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穆長寧想強打起精神,可是身體越來越累,精神也越來越疲憊,恍恍惚惚的似乎感覺到這間地室的門被人強行打開了,隨後她被從水裡撈了出來。

  誰會在這種時候進來?誰又能進來這裡?

  她都沒力氣去多管了,眼前一黑便陷入無邊黑暗裡。

  望穿猛然一愣,「怎麼是他?」

  妖主挑挑眉,看了眼面前那個久違的紅衣身影。

  他正半擁著穆長寧,揮手一團紫紅色火焰將她身上附著的惡靈盡數燒去,耳邊傳來厲鬼陰魂的淒慘叫聲,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看到她身上模糊的血肉一點點恢復光潔,而後再未繼續惡化,他便知曉啟靈丹的藥效已經徹底過了。

  「三天?呵,果然這啟靈丹用在人類身上的效果大打折扣,本座還記得,你當年可是撐了整整二十日……」妖主似在追憶往昔,深深喟歎道:「多少年了,你怎麼捨得回來無天殿了?」

  孟扶搖恍若未聞,手指抵住穆長寧的眉心,緩緩輸送過去一點精元。

  她全身的血脈被啟靈丹一寸一寸地提純,原先讓他好奇的卻淺薄的氣息,這時已經濃郁了許多,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氣息中蘊含著的強烈致命的吸引,喉間隱隱有些發癢難耐。

  這種久違的感覺……孟扶搖閉上眼壓制住某種衝動,摘下自己脖子上一塊碧玉,給她戴上去,而原先那股濃郁的氣息,霎時便被完完全全掩藏起來。

  妖主皺了皺眉,「你要把帝女玉給她?」

  帝女玉,那是用來掩藏氣息的東西,孟扶搖正是因為一直戴著它,才能完全掩藏住身上的妖氣,不僅望穿沒有察覺,那些化神修士也一樣沒有發現。

  孟扶搖轉頭看向他,「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妖主緩緩搖頭,「你不知道這小丫頭的來歷,她……」

  「我不需要知道。」孟扶搖打斷他的話,「如果你打著為她凝練血脈後再吃了她好滋補提升的主意,那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主僕到底有別,就算只是一絲一毫,也夠你受的了,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如果你這蠻荒妖主的位子坐膩了,有的是妖想取而代之。」

  孟扶搖將穆長寧抱起來就朝門外走,妖主猛地站起身,厲聲喝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怎麼可能,這是只有歷來妖主才知道的不傳之秘!

  孟扶搖冷冷一笑,「不多不少,就是剛好比你知道的多上那麼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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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4:26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農後裔

  在妖主沉重冷凝的目光下,孟扶搖薄唇微啟,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三皇。」

  望穿渾身一震,妖主瞪眼訝然道:「你竟真的知道……」

  孟扶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遠古三皇,伏羲造神,女媧造人,神農造獸。只是神農還未來得及為獸類開啟靈智,便莫名失蹤,再後來獸類自己找到了修煉之法,轉而化妖,可骨子裡依然擺脫不了是獸的根本。」

  「這丫頭體內隱含一絲神農血脈,本來也沒什麼,畢竟那絲血脈很是稀薄,可你非要給她凝練提純,她現在這樣,雖不及她先祖,可好歹也成了地地道道的神農後裔……」

  孟扶搖輕輕瞥他一眼,「神農既然創造獸類,自然成為它們的主人,獸類對神農有著與生俱來的敬畏,試問主僕若是顛倒,結果會當如何?」

  妖主雙目微眯,「你如何能知道這麼多?」

  連他都不太清楚的事,扶搖怎麼會瞭解的這般透徹?

  「看來你還是不大相信啊……」孟扶搖搖頭低歎:「也罷,總得讓你死心的。」

  他取了隻玉碗,指尖化刀,挑破了穆長寧的腕子,黏膩濃稠的鮮紅液體順勢流出來,直到裝了七分滿,孟扶搖指腹微微一抹給她止了血,一推一送,玉碗便到了妖主面前。

  「試試吧,如果你喝得下這碗東西,我二話不說,這丫頭留下來交由你處置。」

  妖主狐疑頓生,看了眼碗中的新鮮血液。

  妖獸以人修血肉為食,只是一碗血,在他們眼裡實在算不上什麼。

  妖主沒有猶豫地一飲而盡,甫一入口,某種異樣的感覺襲來,心臟猛地砰砰直跳,一下一下彷彿要跳出胸膛,再往後,便是錐心伐骨的疼痛,神魂震盪,冷汗直流。

  砰——

  玉碗掉落在地,應聲而碎,妖主壓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不可思議地看過去。

  孟扶搖輕哼一聲:「你只知這是三皇血脈,若用的得當,定會助你突破多年的修為桎梏,若能一舉衝破十四階,說不定還能跳脫這番地域的限制,即便跳不出去,怎麼也能跟蒼桐派那老頭子並駕齊驅……」

  他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唇邊帶著慣常的譏誚笑意,「可你要知道,有些東西,它聞著香,吃下去卻是致命的毒藥,而某些限制差異亦是與生俱來無法逆轉的,哪怕你是蠻荒妖主,等階再高,也不例外。」

  「孟扶搖!」

  妖主霎時爆起,雙目猩紅,身形驟至,朝著他就是一掌狠狠擊出,孟扶搖抬手一擋,兩掌相抵,孟扶搖的身形頃刻就被狠狠拍到石牆上。

  他吃痛悶哼一聲,卻到底還是顧及著護著懷裡的人。

  妖主收回手不屑冷哼,孟扶搖垂眸低低直笑:「你這是惱羞成怒呢,還是不甘心自己的希望落空呢?」

  「不過那也沒辦法,這都是既定的事實。」

  他抬頭抹了把唇邊血跡,一瞬不瞬盯著妖主瞧,「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失望吧?原先希望有多大,現在失望就會有多深。如果你一開始就把她吃了,也就沒這麼多麻煩了,偏偏現在,是你親手將她打造出來的。」

  「從此往後,這個孩子,你殺不得、傷不得、吃不得!」

  又是一掌狠狠拍了過去,孟扶搖這次沒有還手,妖主的掌風卻也沒落到實處,而是孟扶搖身側的石牆深深陷進去了一塊。

  失望,怎麼能不失望呢?

  三皇的血脈何其高貴何其強大,可為什麼,偏偏是神農!

  在未給這孩子服下啟靈丹凝練血脈之前,她體內的血脈之力稀薄,即便把她吃了,和吃一個普通築基修士沒什麼太大區別,可現在……更無可能了!

  孟扶搖淡淡垂眸,「果然還是捨不得吧?」

  妖主半晌未語,這才喃喃道:「扶桑可比你聽話多了。」

  「……可我畢竟不是他。」

  孟扶搖自嘲地笑了笑,「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今天我會出現在這裡,是受蘇訥言所托,這小丫頭是蘇訥言的小徒弟,也是涵熙真尊的小徒孫,胡媚不知情把人給你帶回來了,現在我賣你個面子,再把人送回去。」

  「你就不用謝我了。」

  孟扶搖揮揮手,抱起穆長寧重新帶著她走出地室,這回妖主沒再阻攔,他只是看了眼孟扶搖的身影,喃喃地道出一句話:「她走可以,獸潮不能停。」

  他們都清楚,血脈在對妖獸的壓制上,神農遠遠淩駕於他們之上,這次給她凝練血脈的結果出人意料,但這個意外,卻不可再延伸到別處,至少眼下不行。

  孟扶搖腳步微頓,回了一個字:「好。」

  他大步邁出地室,走過來時的走廊通道。老龜的龜甲上出現道道裂紋,蔫了似的匍匐在地上,白冰白雪更是跪在一邊梨花帶雨,瑟瑟發抖。

  見孟扶搖帶著穆長寧出來,白冰伏下身子,偷偷瞥了一眼,「少主……」

  孟扶搖恍若未聞,只是在無天殿中左拐右拐,朝著門口走去,一個青衣男子正候在大殿門前,「主人。」

  「走吧。」他淡淡道。

  陵水妖王微微頷首,化作原形載著孟扶搖遠離蠻荒中心,只是陵水妖王發現,他似乎能若有似無地感受到主子身上的妖氣……主子一直都用帝女玉遮掩氣息,怎麼還會氣息外漏?

  反倒是那個小丫頭,原先讓他好奇的那點微弱氣息,好像突然消失不見了……

  陵水妖王沒有將他們帶去人修的地盤,而是去了曾經穆長寧宮無憂等四人無意中到過的冰窟,冰窟中冰室繁多、層層疊疊,盤龍狀地圍著中心盤繞,而那中心,正是盛放冰棺的主室,也是「龍頭」所在。

  孟扶搖隨意找了間冰室,將她安放到石床上,冰窟中的溫度極低,足以媲美極北之地的中心,穆長寧無意識地往他懷裡縮了縮,孟扶搖渾身微僵,皺著眉又給她輸了一些精元,混沌陽火有了精元的滋養,在她體內遊走了一圈,穆長寧的表情這才鬆泛下來。

  四下再無外人,望穿從空間出來,一瞬不瞬盯著他看,孟扶搖咧嘴笑了笑,「我臉上有花啊?」

  「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些?」

  「我怎麼知道的這些?」孟扶搖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莫測起來,「這些難道不是你的記憶嗎?」他驀地一頓,恍然道:「哦,我懂了,你的記憶不完整吧?某一部分失去的記憶,到了我的腦子裡。」

  望穿沒有否認,深深看著他,「你之前說,寧寧身上有神農的血脈?那神農是……」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孟扶搖輕哼,「失憶的小矮子,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呢,你就是這麼護著她的?」

  望穿默然垂下頭,沒了爭辯的心思。

  他心裡確實已經有了答案。

  神農,就是姜石年,也是他混亂記憶裡,那個將他帶走、給他取名的男人。

  他架木植藥、遍嘗百草,百毒不侵,他起死回生、造化萬獸,是萬獸之主。

  穆長寧能是絕毒之體,只因她身上含有一絲神農血脈,她之所以能剋制妖主,是因為神農是天下萬獸的創造者!

  望穿在姜石年身邊待了數不清的年歲,對他最是熟悉,而當初穆長寧被那頭魚怪吞入腹中,大難不死,撿到了那塊五彩石,她的血液之所以能與他簽訂契約,也是因為這一絲微薄的神農血脈。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這一切的發展。

  他現在甚至有種感覺,穆長寧能簽訂他,根本不是個巧合,他似乎,本來就應該屬於她!

  看著望穿變幻莫測的神情,孟扶搖抿了抿唇沒再多說,忽然聽到穆長寧輕哼了一聲,二人同時望過去,就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寧寧,你怎麼樣了?」望穿湊到她面前揮了揮小手。

  穆長寧眨了眨眼,像是剛從一個無邊的夢境裡醒過來,那個夢境太亂了,到現在已經忘了大一半,唯剩的只有一座雄偉的宮殿,宮殿外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森林中奇花異草隨處可見,各類仙品靈植隨地生長,猶如世外桃源般美麗……

  她還在回憶那個夢境,聽到望穿的聲音,還有些茫然,「這裡是哪?」

  穆長寧慢慢爬起來,在看到一邊某個身影時倏然一窒,錯愕道:「小師叔?你,你怎麼在這!」

  孟扶搖無奈,「我要不在這,你還能從無天殿裡出來?」想著就不由翻了個白眼,「真是能惹麻煩!」

  昏迷前的記憶襲來,啟靈丹所造成的痛苦她已經不想去回憶了,迷迷糊糊間似乎是有個人進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看看孟扶搖,又看看望穿。

  孟扶搖緘默,望穿便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悉數告知,聽得穆長寧怔怔發愣,好半晌,這才指著自己道:「我是神農的後人?」

  望穿點點頭,「原先這絲血脈稀薄不明顯,經過凝練提純之後,應該是沒錯了。」

  穆長寧心中一頓,心道原來原身的身份這麼不簡單,可淩清揚偏偏死在淩家那個地方……如果她沒有穿來,那這絲血脈是不是就此湮滅於世了?

  還有,蒲宴之所以收養原主,是不是也有這重原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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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4:31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這就是命!

  再如果,如果原主沒死的話,這一切都應該是淩清揚的……

  穆長寧猛然一頓。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莫名其妙就鑽出來了,好像根本沒經過大腦的思考……

  「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沒?」孟扶搖的聲音略微有點不耐,「想什麼呢?」

  穆長寧幡然清醒,訕訕道:「你剛說什麼?」

  孟扶搖無奈,「我說,神農血脈是福也是禍,你脖子上那塊帝女玉能夠遮掩你的氣息,一般情況下就算化神修士也察覺不到,不要隨便摘下來。」

  穆長寧摩挲了一下頸間那塊美玉,有某種古樸沉韻的玄奧之感。

  「這是古寶?」她福至心靈般問道:「是不是你用來遮掩氣息的東西?」

  孟扶搖暗暗瞪她一眼,「你怎麼那麼多事?」

  他轉了身欲走,臨了還是回頭交代道:「啟靈丹到底是用在妖獸身上的,你以人身強行承受,身體看似強韌,內裡卻被敗壞了,先在這裡好好修養幾年。」

  穆長寧的神色還算平靜,她確實能夠感覺自己此刻氣短神虛渾身乏力,那啟靈丹的後遺症比她想的還要嚴重,不過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麼。

  傷可以養,病可以治,比起從妖主手裡撿回一條命來說,其他都不是事了。

  「好。」穆長寧點頭應下。

  孟扶搖繼續補充道:「外面暫時別出去了,現在獸潮鬧得沸沸揚揚,時局很亂,老妖怪雖不會再吃了你,但他會不會把你『供』起來,這我可不能保證了。真要有這麼一天,記住,我不會再去無天殿裡撈你第二次。」

  穆長寧沉默一瞬,沒被他話裡的意思嚇到,而是試探性地問道:「小師叔,您和蠻荒妖主,是什麼關係?」

  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測,能在無天殿放肆的,不是主人,也該是半個主子了,孟扶搖能把她從妖主的手裡帶出來,若不是單純地依靠武力強行為之,應該也是得到妖主的默許。

  可他既然在蠻荒有著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又為何會到中土去,還成了師祖的弟子,門派的扶搖真君?

  還有,這次的大獸潮,既是從蠻荒發起,那和他有什麼關係?

  她想起獸潮開始前在冰窟見到的陵水妖王。

  那個時候就該想到的,孟扶搖跟蠻荒,有著千絲萬縷解不開的聯繫。

  孟扶搖低笑一聲,「這些事,說給你聽也無妨。」

  他望向她,問道:「你覺得,我在中土,是什麼樣的身份?」

  「蒼桐派的扶搖真君,師祖的關門弟子,丹峰的一峰之主。」穆長寧老實回答。

  孟扶搖嘖嘖搖頭,「都不對。」

  穆長寧不解,他低嘲道:「我就是個質子,在中土困守近二百年的質子。」

  質子?這個答案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了。

  「兩百年前的獸潮,無天殿裡那老妖怪把我交給中土正道當質子,跟他們達成了一個約定協議。我的身份,七大宗門的高層心裡清清楚楚,蒼桐派的涵熙老頭子收我做弟子,也只是為了給我一個合理的身份掩人耳目。」

  孟扶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掌,「你以為,這次獸潮,為什麼會爆發?」

  穆長寧一怔,訥訥道:「獸潮……不是從來都兩百年爆發一次的嗎?」

  孟扶搖「嗤」地一下笑出聲來,「那你倒是說說,為何要有這兩百年一次的獸潮?」

  穆長寧無言地看著他。

  妖獸需要靠人修的血肉來提高加速修為,弱肉強食,利益至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你還是太天真。」孟扶搖輕歎一聲,道:「一年多以前天上出現的吞噬漩渦看到了沒?」

  穆長寧點頭,「它們把靈氣吸走了小半,如今修真界的靈氣濃度都已經大不如前了。」

  那樣的景象,很難看不到的,而吞噬漩渦造成的影響,所有人都能感知到。

  「事實上,修真界的靈氣濃度一直在降低。」孟扶搖似笑非笑,「天下修士那麼多,靈氣只吸不吐,又如何能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過以前的濃度降幅小,不易察覺罷了……」

  他斜睨向穆長寧,微微笑了起來,「不過呢,不易察覺也只是對於你們這種煉氣築基的小修士而言,你師父,各位元嬰真君,甚至某些金丹真人,都能發現其中的變化。」

  穆長寧心裡咯噔了一下,突然有個很可怕的想法冒出來,猶豫了一下問道:「難道,獸潮只是為了減少修士和妖獸的數量,從而減緩靈氣濃度降低的速度?」

  那他們這些人,都只是蠱蟲?

  在一個個煉蠱皿中廝殺,到最後,只能有少量的甚至是唯一的能活下來,然後再去另一個煉蠱皿裡,循環往復……

  只有強者,能夠活下來,而弱者,就只能被淘汰……

  孟扶搖打了個響指,「狼多肉少,優勝劣汰。這是大家都默認的最有效可行的方式,所以道方放任獸潮的存在,而蠻荒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配合……因為無論哪一方,都不需要只會浪費靈氣的廢物!」

  孟扶搖輕歎道:「修真界的殘酷不仁,遠不及你所見所聞,你現在看到的,才只是冰山一角。」

  穆長寧半晌未言,心裡只有一個感覺,果然,她還是太天真……

  孟扶搖只管自顧自地說:「兩百年前,無天殿裡那老妖怪把我送去正道當質子,跟七大宗門定下協議約定,在這次獸潮之中,涵熙真尊、源武真尊,不得干預,而他也保證,在下次獸潮爆發之前,不會再讓獸群侵犯中土。」

  少了兩大化神修士的從中干涉,這次獸潮,才能展開地徹徹底底、如火如荼。

  妖主準備計劃地很好,偏偏算漏了一件事。

  蒼桐派出了個蘇訥言,而太陰又來了個傅景宸。

  兩個新晉的化神修士,已經足以撐起半邊天了。

  這次獸潮持續到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顯而易見。

  孟扶搖一點都不替妖主感到惋惜,反而有點想笑。

  沒能享受到三皇血脈,反倒造出一個小麻煩,辛辛苦苦籌備獸潮,又出了這種變故……什麼叫命,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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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5:01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靈體

  穆長寧抬眸望了過去,冰室的石牆上嵌著許多熒光石,盈盈亮光在冰淩雪光的折射下明明暗暗地彙聚到一處,孟扶搖站在陰影裡,她看不清他眼中神情,只觸到他唇邊始終掛著嘲弄的笑意。

  兩百年的光陰,對孟扶搖來說或許並不算什麼。

  因為看得通透,因為心如明鏡,所以從不將什麼東西放在眼裡,也從不將萬事萬物放在心上,任世間百態如何發展,他都不會去在意,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他的日子或許只有兩種狀態,有趣,或者無聊。

  這樣的人,極少會有弱點,也註定寂寥一生。

  穆長寧默默收回目光。

  「小師叔,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那日天溪澗經過靈力炮和火龍卷的雙重襲擊,早被炸得差不多了,她被胡媚妖王帶去無天殿的事,應該極少會有人知道才是,孟扶搖也是在她被困無天殿近兩年後才來的,他是從哪得知她被困的消息?甚至她都不怎麼明白,孟扶搖為何要救她出來。

  穆長寧坐直身子盯著他看,眸子裡映著雪光,亮如寒星。

  孟扶搖淡淡別過頭,輕扯著嘴角道:「你怎麼這麼囉嗦?」

  他似有些不耐地皺皺眉:「你失蹤之後不久,你師父還有你義父一起來了北地支援獸潮,他們有找過你,後來也不知從哪得知的你在蠻荒,就托我來尋一尋。」

  「過去兩百年我雖在中土為質,老頭子和師兄對我還是不錯的,眼下只是幫個小忙,我還不至於拒絕。紅玉記得你的氣息,覓食蟻的嗅覺靈敏,我只要帶著它,不怕找不到你。」

  等到了無天殿,想知道什麼也很方便,那些妖獸就算緘口不言,他也能猜到怎麼回事。

  那個地室……他也是這麼過來的,二十天,已經足夠把人逼瘋。

  幸好他趕上了,再晚一點,老妖怪會不會死在反噬上他不清楚,但至少這小丫頭必死無疑。

  「師父和義父也來了?那義父是化神成功了?」過去十多年傅景宸一直在閉關衝擊化神,既然如今前來支援獸潮,也無非是化神成功或是失敗兩個結果。

  孟扶搖含笑點頭:「就在一年半前。」

  一年半前?

  穆長寧一愣,一年半前,正好是吞噬漩渦出現的時候……

  一通解釋過後,孟扶搖看她一眼,「還有問題?」

  穆長寧搖搖頭。

  「沒有就在這靜養,什麼時候你恢復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再出去。」

  孟扶搖轉過身,穆長寧又叫住他:「小師叔,替我向師父道聲謝,還有,我已經沒事了。」

  孟扶搖微微一頓,「以後別叫我小師叔了,兩百年協議期一到,我就不再是扶搖真君,跟蒼桐派也沒關係了。」

  「……那我叫你什麼?」

  「隨便你。」

  孟扶搖朝著一面牆壁上打了幾道指訣,那牆上光華大綻,他便直接穿過那面牆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感覺孟扶搖的腳步有些虛浮,只是還待細看,人已經不見了。

  冰室中是長久的沉默,望穿盯著她看了半晌,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臉頰,「怎麼不說話?」

  穆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無奈笑道:「我發現自己身上秘密好像越來越多了。」

  她的出身、她的身世,好像越來越離奇了,就像被一團迷霧籠罩,也不知道撥開之後會是什麼樣的。

  她的來歷,知情者大約只有蒲宴,可是蒲宴已經死了,剩下的疑問,也只能等到結丹後再去迷霧鬼林探個究竟。

  望穿聞言垂頭不語。

  他也有一堆的疑惑,穆長寧身上的血脈傳承來自神農,這點他一開始確實沒能想到,可穆長寧跟姜石年能有什麼關係,他也絞盡腦汁都想不通。

  從前一直以為穆長寧能撿到他是運氣好,如今看來,也不儘然。

  「怎麼又換你發呆了?」穆長寧捏了捏他的臉,半開玩笑道:「你說,這個神農血脈,是不是有很特別的地方,比如以後我的修煉會特別快,誰都趕不上?」

  望穿翻了個白眼,拉開她的手,揉著臉道:「神農血脈當然有特別的地方,一個就是絕毒之體,這點你早就體會到了,另外一個,就是對獸類有著絕對的壓制和主宰。換言之,這天下的妖獸、仙獸、魔獸、甚至是神獸都要奉你為主。」

  這也是妖主奈她不何的原因。

  在血脈的絕對壓制之下,他又哪裡還能將她當做食物?可偏偏還是妖主自己親手給她洗筋伐脈、凝練血脈之力的,再鬱悶再憋屈,苦水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至於修煉方面……」望穿翻了翻她的儲物袋,找出了一隻白玉圓盤,那是蒲宴最初留下的測靈盤,用以測量靈根之用。

  穆長寧將手放了上去,測靈盤如期亮起碧綠的亮光,隨後又是一道紅芒閃過,二色交融之後,純淨度條迅速被靈光整個填充滿。

  還是火木雙靈根,可靈根純淨度竟是達到了百分之百!

  百分百的純淨度,那就是天靈體了!

  天靈體的特點,在於吸收天地靈氣之後,能夠百分百轉換成自身的靈力真元,完全沒有其他方面損耗,只要是天靈體,哪怕五靈根,都可能比一般的天靈根修士修煉還要快,光是這一點,她的修行速度就能甩掉別人幾條街。

  穆長寧訝然,望穿挑眉笑道:「有三皇血脈的人資質都不會差,你原先的靈根純淨度是百分之九十五,再經過啟靈丹提純後,就變成百分百了,天靈體的修煉速度,不用我說了吧?」

  「啟靈丹還能提升靈根純淨度?」若是這樣,那它完全能夠代替玉膏的存在了。

  望穿輕歎道:「你以為啟靈丹真是那麼好受的?若是沒有黃泉水養護你的神魂,沒有惡靈助你加快皮肉剝離速度,不出半天,你就已經去見閻王了。」

  回想在池中的經歷,穆長寧暗暗深吸一口氣,這種斷筋碎骨的痛苦,明明全身痛到極致,偏偏神智清醒無比,連靈魂都在哭泣的感覺,她真是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了。

  好在現在是撐過來了……

  雖然身體從內而外地敗壞,就像一棵外強中乾、被蛀蟲蛀空了的大樹,但也並不是沒有收穫。這些毛病可以慢慢修養恢復,而她有木靈精,還有從冥澤魔君處截獲的幾樣萬年靈藥,只要在這裡靜心修養五年的時間,不怕好不了。

  何況人參果已經成熟,她現在築基八層,等養好身體之後服下,便能達到築基大圓滿。

  一顆人參果,便已經能將所有的修煉進度彌補上。

  即便沒有也沒關係,她今年四十五歲,修煉速度絕對算快的了,走得太快,偶爾能停一停靜下心沉澱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如是一想,穆長寧便安心在這裡修養。

  孟扶搖一連走出了好幾個冰室。

  他的手掌始終捂著胸口,腳步從最初的沉穩,慢慢變得淩亂拖遝,腳下驀地一個踉蹌,半跪在冰面上。

  滴答、滴答。

  水滴聲遮掩了某些痕跡,只是地面卻陡然出現點點鮮紅的痕跡。

  光可鑒人的冰面上倒映著他的影子,臉色是死人的慘白,嘴唇毫無血色,一雙深目也在黝黑和暗紅之間不斷變化。

  原先妖主那一掌又豈是好受的?不過是一直強撐著沒有表露罷了。

  不過妖主到底是手下留情了,否則,以他十三階的修為,隨意一掌就能要了他的命。

  嘴角嘲弄地勾起,冰面上的倒影突然模糊了起來,再次清晰時,那倒影便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二人有著同一張面貌,神情卻是截然相反。

  孟扶搖擦了擦嘴角低聲一笑,「你醒了。」

  孟扶桑看他一眼,「怎麼受傷了。」

  「哦,小傷而已,養養就好了。」他不在意地笑笑。

  孟扶桑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微微彎唇,揶揄笑道:「你這麼懶,懶得修煉,懶得跟人打架,有時候甚至懶得動彈,什麼事能讓你受傷?」

  孟扶搖翻個白眼,「管這麼多做什麼?」

  他乾脆席地盤膝坐下,閉目打坐,只是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扶搖,我才剛醒,你不準備跟我講講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如你所見,我們在蠻荒……」

  地下冰室很安靜,也不會有人來打擾,十分適合靜養,穆長寧在這個地下冰室過了整整五年,在各種靈藥和木靈精的滋養下,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這幾年除了修養身體,她也在一遍遍鞏固法術和劍訣,偶爾煉幾爐丹藥,或是繼續研習陣法,並不會有多無聊。

  啟靈丹將她的肉身一遍遍粉碎又重生,提純了血脈的同時,對身體強度也有小量增幅,可她畢竟不是妖獸,傷害反而更大一些。若是妖獸服下啟靈丹,不說肉身會變得金剛不壞,但至少也能是銅皮鐵骨。

  身體基本好了,她便拿了隻人參果出來。

  人參果也並不是長成娃娃狀的果子,它的形狀,嗯……有點像蘿蔔,還是長得白白胖胖的大蘿蔔。

  穆長寧「哢擦」咬了一口,總算人參果不是蘿蔔味的,入口便化作一團汁液流入腹中,隨後體內忽的湧起潮水般澎湃的靈力,穆長寧當即靜下心神引導著這些靈力流過全身經脈,最後歸於丹田,凝縮壓實。

  這樣一小口人參果,足以抵得過她平時打坐吸收靈氣近一年的效果了!

  穆長寧不做遲疑,繼續咬了一大口。

  這次的靈力更加洶湧,經脈迎接著靈力在體內歡快地流動,到了丹田之後,整個丹田都猛地顫抖了一下,便聽得「咯嘣」一聲,瞬間突破了築基九層。

  整整一個多月,穆長寧將整隻人參果全部吃下,丹田就如同被注滿水的容器,再容不下一點一滴的靈力了,而她的修為也順利到了築基大圓滿巔峰,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準備衝擊金丹。

  不過她也沒打算在這時候結丹。

  感受到體內凝實的靈力,穆長寧深吸口氣。

  人參果的特點,就在於不會造成根基不穩,就沖著這一點,已經足以讓許多築基金丹修士趨之若鶩了。

  望穿笑吟吟道:「恭喜啊,很快就能結丹了。」

  穆長寧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結丹,總得出去準備一下。」

  她想了想,把自己所有的法器法寶都拿出來整理了一遍,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需要出去後添置的。

  熾火劍她以後會用來作為劍胚煉製本命法寶,青玉尺的作用在於放毒解毒,只有特定環境下才會使用,而暴雨梨花針則更加注重出其不意。

  只是梨花針用來對付煉氣築基修士比較有用,等到了金丹期後,就已經踏入了高階修士行列,這種暗器類的法器傷不了同階修士,而對付那些築基煉氣的,也根本用不著它,用處大概就沒有築基時這麼廣泛了。

  空間畫卷卻是一樣很不錯的法寶,修為越高越是能發揮作用,最主要她的神識遠超同階修士,用起空間畫卷就更加得心應手。

  在三十年前的丹道考核賽上得來的護身軟甲,早在對抗火龍卷時就已經報廢了,但是防身類的法寶,倒是可以用冥澤魔君那裡得來的蛛絲煉製。

  還有蒲宴留下的那一架玲瓏箜篌……她看得出這箜篌的品階不低,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沒有找到合適的音攻功法,而且她在音律方面也不見得有什麼天賦。

  腦中一晃而過,她想起自己認識的人裡面倒還真有用音攻的,巧的是,溫嵐的法器,似乎也是箜篌。

  關於這一點,她笑了笑就揭過不提了,然而等到日後知道某個驚人的巧合事實之後,穆長寧也只能道一聲世事無常。

  之前在獸潮中,她發現自己在遠攻方面略有不足,熾火劍訣到了後期的劍招雖然也有遠程大範圍攻擊,但耗費靈力也十分壯觀,等到出去之後,她也得再去尋一尋這方面的法寶。

  如是梳理了一番,穆長寧也準備離開這裡。

  已經過了五年,也不知道現在獸潮結束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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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5:07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引魂玉

  這個地下冰窟極大,穆長寧所在的冰室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石壁的內裡夾著雲母石岩層,完全隔絕神識的探查,再加上這裡極冷的溫度,穆長寧基本能肯定,這裡應該是她和宮無憂四人曾經來過的那個地方。

  當時他們還在這碰上了陵水妖王,依著陵水妖王和孟扶搖的關係,而孟扶搖又將她帶來這裡,她想這個冰窟應該就是孟扶搖的地盤了。

  穆長寧對著一面牆壁打入幾道靈訣,牆面頓時靈光大盛,她跨越這面牆後,來到的又是另一個冰室。

  一個接著一個,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別人的地盤上,穆長寧到底沒有亂闖亂逛的習慣,之前五年她也不過是到過附近幾個石室看了看,發現樣貌都差不多也就回去了,只是這次既是要離開,難免走的遠了些。

  越往裡走,穆長寧越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莫名的吸引,就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她靠近。

  這種感覺在當初宮無憂用爆裂蠱炸開那個洞口的時候也曾出現過,不過是沒有現在這樣強烈罷了。

  大半日後,穆長寧停在了一面石牆前,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伸手按在了牆面上。

  那種若有似無的牽引在這裡最為強盛,應該就在這面牆背後。

  然而還沒等她打出靈訣,石牆陡然光芒大盛,穆長寧後退了兩步,從牆後走出來一個紅衣男子,眉尖微挑,淡淡看著她。

  「小……」穆長寧張了張嘴,想起孟扶搖說以後別再稱呼他小師叔,又一時頓住。

  只這頓了一瞬的功夫,她就覺得不對勁,眼前的男子唇邊帶著淡笑,眸光清和,卻不如往日裡的玩世不恭、處處透著慵懶,時時帶著嘲弄。

  「你是……孟,孟師兄?」

  同樣的外貌,氣質卻截然相反。

  這個人是孟扶桑,並不是孟扶搖。

  孟扶桑微微笑道:「穆師妹,好久不見。」

  穆長寧微怔,仔細算算,最後一次見孟扶桑還是在去太陰醉花陰的時候,再往後他便都是以孟扶搖的靈魂形式存在,確實有隔了很久了。

  「孟師兄你怎麼……他……」穆長寧猛然頓住。

  孟扶桑孟扶搖的情況有點像雙重人格,她也不清楚他們彼此是不是知道有對方的存在,這麼問大概有些貿然唐突了。

  孟扶桑了然,「你是說扶搖?」他善解人意道:「扶搖啊……嗯,他有點累了,需要暫時休息一下。」

  穆長寧默然垂眸,說不出此刻究竟是一種遺憾還是失落,孟扶搖把她從無天殿帶出來,她終究是心懷感激的,然而還沒好好道聲謝或是道個別……似乎暫時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孟扶桑打量了她一下,眸中有微光閃過,淡淡笑道:「看你氣息平穩、神韻清和,想來應該是無礙了,哦,對了,還要恭喜,看樣子,你快要結丹了。」

  穆長寧不由訝然,「你知道我受了傷?」

  難道他們兩個靈魂,一個顯露,一個潛伏,對外界的事,都是一清二楚的?

  「扶搖跟我提過。」孟扶桑微微搖頭,輕聲笑道:「我們一起清醒的時候比較少,就像現在,我醒著,而他睡著了。」

  穆長寧沉默了一下,「你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只知道他們兩個一體雙魂,孟扶搖是望穿的身體碎片所化,可究竟他們是生來雙魂,抑或是後天形成,這一點便不得而知了。

  孟扶桑摸了摸下巴,「至少我記事以來,是這樣子的。」

  見穆長寧望過來,孟扶桑無奈一歎:「我幼時曾因一場變故,導致體內一魂一魄離體,陷入長眠,後來父親找到了一塊引魂玉,將之植入我的心室,引來那缺失的一魂一魄……」

  望穿恍然大悟,穆長寧目瞪口呆,這個她還真的沒有想到。

  引魂玉這種東西,她在奇石志上也曾看到過,只是草草兩句,一筆帶過。

  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引魂玉的作用,確實是用以招引遺失的魂魄,只是這個過程有一定風險,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找回缺失的魂魄,最壞的,就是魂魄沒召回,反倒引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還有便是,孟扶桑這種情況。

  那一魂一魄倒是回來了,然而還另外附帶了一個靈魂。

  偏偏這個靈魂和那一魂一魄相依相生,共同附在引魂玉內,無法單獨剝離開來。若是毀了引魂玉,孟扶搖是能離開,但屬於孟扶桑的一魂一魄,大概也就要就此從世間消亡了。

  孟扶桑手掌指著心口,道:「它就在這裡。」

  孟扶桑比她高一個頭,穆長寧的目光平視,恰恰能落在他的心口。

  那是引魂玉的所在,長在心室之中,與血肉混為了一體。

  原來是這樣啊……

  引魂玉存世極少,更有傳言說它只生於陰間。

  孟扶桑口中的父親,大概就是蠻荒妖主了。

  自己兒子的身體裡多了另一個靈魂,偏偏毀不得、殺不得、又動不得,哪怕以妖主的本領之大,也只能徒呼奈何,任由他們倆並存下去……

  「孟師兄,你為何要跟我說這麼多?」

  她原先真的只是隨口一問,涉及這麼隱私的事,孟扶桑這麼悉數告知,確實讓她有些意外了。

  「哦?不是你要問的嗎?」孟扶桑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以為你需要知道。」

  需要知道,而不是好奇想知道。

  他是清楚孟扶搖是望穿的碎片之一,也是她需要收納的任務之一,才將這些告訴她的?

  比如,孟扶搖靈魂的具體所在位置……

  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

  「別猜了,他就是想借你的手,剝離掉孟扶搖。」望穿悠悠然道:「你想想,誰能夠容忍自己的身體不單單屬於自己,還要分一半給別人?」

  穆長寧羽睫微掩,眸光晦暗不明。

  「你又知道了?」

  望穿哼哼道:「我的讀心術對孟扶搖免疫,但不代表我看不透孟扶桑。」

  「……可我又沒辦法。」她皺起眉小聲嘟囔。

  望穿突然沉默。

  他想,即便有能夠將二人神魂剝離開的方法擺在眼前,穆長寧又真的會去做?

  這個問題望穿沒有問出來,或許穆長寧也在心裡下意識地回避。

  放在以前,她的回答還能是肯定的,可現在就未必了。

  孟扶搖能去無天殿把她帶出來,甭管出於什麼原由,或是受了誰的委託,總之他就是這麼做了,而她也從來都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放著救命恩人在眼前,非但不感激,還恩將仇報將人滅殺,這事她恐怕是做不出來的。

  用她的話來講,這是原則上的問題。

  望穿幽幽一歎,談不上失望或是鬱悶。

  本來孟扶搖出現救場,也確實解了燃眉之急,穆長寧若真被那老妖怪怎麼樣,憑他也打不過……

  「你要走了嗎?」孟扶桑見她半晌未搭話,出聲問道。

  穆長寧點點頭,「正準備離開,只是,我好像還不知道怎麼出去。」

  曾經誤闖進來的那個入口早就湮沒在冰雪之下了,而在這裡面轉了這麼久,她大概知道冰窟是螺旋狀一圈一圈環繞而成的,其間有無數個冰室,而面前這堵牆後,大約就是中心位置,出入口應該是在那裡。

  不過還沒等過去,就被孟扶桑堵住了。

  孟扶桑輕笑道:「跟我來吧。」

  他朝著那面牆打進指訣,領了穆長寧走進去。

  中心主冰室的空間很大,如同一座冰雪造成的宮殿,有一半都被冰湖覆蓋住了。地面上架起了高高的臺階,臺階的盡頭是一個祭台,祭臺上放著的,是一口冰棺。

  穆長寧的目光怔怔盯著那口冰棺,原來那種若有似無的牽引又出現了。

  孟扶桑見狀道:「想去看看?」

  「……可以嗎?」

  孟扶桑輕笑,一字一頓道:「不、行。」

  她微怔,孟扶桑無奈攤了攤手掌,道:「扶搖不准任何人上去。」

  一旦他踏上這層臺階,孟扶搖的靈魂就會陷入瘋狂狀態,無論他那時的靈魂狀態有多麼疲憊,都會叫囂著醒過來,無一例外。

  久而久之,他就知道,這口冰棺,就是扶搖的逆鱗。哪怕到現在,孟扶桑也不知道冰棺中躺的是誰。

  祭台的周圍覆了一層結界,結界上更烙印了靈魂印記,一旦觸及,主人是會有所察覺的。

  曾經有一次,胡媚妖王獵奇心起,竟也被她闖到冰窟來,不知死活地上了祭台,破了祭臺上的結界,只不過微微看了眼那口冰棺,就被扶搖追殺了一路。

  胡媚那個女人從來都不嫌事大,而當時的孟扶搖不過才將將八階,竟也不輸十階末期還有紅蓮業火相輔的胡媚妖王……自那以後,胡媚看著他就繞道走。

  孟扶桑忽然有些想笑了,他的印象裡,孟扶搖真的很懶,可這人也是個瘋子,真的瘋起來比誰都可怕。

  穆長寧若是敢踏上石階,孟扶搖絕對會醒過來。

  本來扶搖的清醒時間就比他長,他不可能為了滿足穆長寧的一點好奇心,就這麼快將身體的主宰權交出去。

  「我知道了。」

  穆長寧雖然有些遺憾,但主人不同意,她也不是非看不可。

  孟扶桑領著他去冰湖,拿出一隻短哨吹了個哨音,沒過多久,厚厚的冰面被陡然衝破,陵水妖王巨大的頭顱猛地冒出來,兩隻銅鈴大的眼睛轉了轉,落在孟扶桑身上。

  「北地光明觀附近有人修陣營,你可以去那裡。」孟扶桑說道。

  「獸潮還沒有結束?」穆長寧一驚。

  若是這樣,仔細算起來,都已經近十年了!

  孟扶桑但笑不語,轉而對陵水妖王道:「帶她走吧。」

  陵水妖王頷首,伏低了身子,示意穆長寧上來。她也不再多問,腳尖輕點躍上陵水妖王的頭部,頷首道:「多謝。」

  至於孟扶搖的那一份……知道孟扶桑某些心思,她還是留著以後親自再說吧。

  陵水妖王掉頭就沉入水底,孟扶桑面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淡了下來。

  他隱隱能感覺到穆長寧的態度變化,這些年下來,似乎這小丫頭變得敏銳多了。

  不過這也沒關係,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想法。

  這身體本來就是他的,孟扶搖說白了不過是鳩占鵲巢。

  妖主也不是沒想過各種各樣的法子來驅逐這個靈魂,可連啟靈丹他都咬著牙熬過來了……那時候可沒有黃泉水這麼好的待遇,孟扶搖是真的咬著牙硬生生地挺過了啟靈丹的洗筋伐脈之苦。

  說起來,自己這身體能有如今的強度,體內血脈能有如今的純淨,甚至突破了某些禁錮,還都是多虧了孟扶搖的堅韌隱忍呢。

  孟扶桑緩緩抬手覆住了心口,喃喃念道:「扶搖,你不能怪我……」

  陵水妖王身軀龐大卻異常敏捷,他載著穆長寧在冰水中飛速穿梭,穆長寧只得抓住它一片鱗片穩住身形。

  它在水裡七拐八拐,繞了許久,以它的速度,足足過了一日才停下,緩緩浮出水面。

  這裡已經遠離了極北之地,河水也不再結冰了,穆長寧上了岸,陵水妖王浮出半個腦袋說道:「東南方三百里的城鎮,就是人修陣營。」

  「多謝。」

  陵水妖王很快沒了影,穆長寧將蒼桐派的門派服飾換上,就朝著東南方前行。

  五年過去,獸潮非但沒結束,反而似乎勢頭更猛,這短短三百里,竟也能碰上妖獸。

  築基大圓滿的力量和築基八層大相徑庭,到戰鬥時表現出來的優勢更是明顯,穆長寧很快就輕鬆解決了一隻上前尋釁的花豹,往儲物袋中一扔。

  望穿挑挑眉,心道以她現在的情況,若是把帝女玉一摘,氣息外放,別說這些妖獸不敢近身,回頭還得抱大腿叫她主人。

  不過這樣的話,恐怕更加惹眼,也不好解釋。

  一路還算順利地到了小城前,守衛瞧著她身上穿著蒼桐派的服飾,上前一步道:「道友。」

  穆長寧點點頭,大致詢問了一番眼下的現狀,便去城中掌事處報備。

  如今對抗獸潮的陣地大致分成了四個,眼下這個是北營,由傅景宸坐鎮,師父如今在中營,而最讓人驚訝的是,魔修和道修竟聯手在西營作戰,如今那裡也是最激烈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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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5:17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正牌貨和冒牌貨

  天邊有二十多道遁光在靠近,兩個守城弟子幾乎同時抬眸,其中一人驚喜道:「是傅真人回來了!」

  另一人點點頭應和:「不用說,傅真人這次定然又是大獲全勝!」

  原本已經準備進城去掌事處的穆長寧驀然停下腳步。

  傅真人?莫非是太陰傅家的人?

  旋即一想也對,北營本就是由傅景宸坐鎮的,傅家來一些修士助陣本就是稀鬆平常之事,說不定自己還認識呢!

  她將才轉身,一道身影已經飛速近到跟前,穆長寧一驚,險些條件反射地側身一躲,不過待看清那人是誰時,也就沒有其餘動作了,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

  「阿寧?」

  傅文軒的聲音還帶了點不確定。

  他來中土的時候,天溪澗已經毀了,穆長寧不見蹤影,唯有門派中的魂燈依然亮著。雖然後來師父說她安好無恙,只是受了點傷在閉關療養,可也始終杳無音信,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過了近七年了。

  當然,他想,這個女人,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死。

  傅文軒輕聲一笑,「看上去清瘦了些。」果然這幾年其實並不好過吧……「不過,還得恭喜,築基大圓滿了。」

  想必再過不久,她就該結丹了。

  穆長寧笑吟吟道:「那也要恭喜你,傅真人。」

  她是真沒想到他們口中的傅真人居然是傅文軒,多年不見,他現在也是金丹修士了。

  傅文軒得意揚眉,輕哼道:「那是,你也不想想本少是誰!」

  說到這裡驀然一頓。

  仔細想想,自己跟她初次見面的時候,她還只是個築基初期,而如今,他也不過才剛剛結丹不久,穆長寧也快要趕上了。

  算起來,她好像還沒有到五十五歲吧?

  六十歲不到的金丹修士,放哪兒都是驚才絕豔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傅文軒不清楚穆長寧曾經在混沌之地待過一段時間,那裡與修真界的時間流速有所差別,因而多算了五年的光陰,若是知道她如今的實際年齡不過才五十歲,還不知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眼下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傅文軒的那一支隊伍已經陸續回歸,他們是被分派出去剿滅妖獸的,北營附近的獸群十分活躍,像這樣的任務在管事處比比皆是,所幸傅文軒運氣與實力兼備,好幾次都大勝而歸。

  穆長寧還在那隊伍中見到了熟人,一個是溫嵐,另一個則是淩清溏。

  溫嵐如今是在築基九層巔峰,淩清溏同樣也在築基九層,看到這二人,穆長寧還是有些不由自主地頭疼,她確實不怎麼想跟她們打交道,可就算她不主動找人家,人家也會自己找上門。

  二人在見到她時都很驚訝,驚訝過後,溫嵐倒是迅速回神,而淩清溏的目光卻有些晦澀幽深。

  「穆道友,你沒事就真的太好了!」溫嵐笑盈盈地走上前來,一看她的修為,更是愕然不已:「你,你竟已經築基大圓滿了?」

  溫嵐眸光微閃,暗暗腹誹。失蹤七年,沒死在外面,竟還給她因禍得福了?

  穆長寧淡笑道:「僥倖而已。」

  「穆道友莫要謙虛,我們也不需要這麼客套。」

  穆長寧只是禮貌性地笑,卻在她下一句話後,連這絲笑都掛不住了。

  溫嵐道:「說起來,我還得要喚你一聲姐姐的。」

  穆長寧嘴角直抽,心道誰跟你姐姐妹妹的!

  可轉念一想,溫嵐為何會當眾說這種沒有根據的話?當下也只是淡淡看著她。

  溫嵐訝然道:「難道十三哥沒有跟你解釋嗎?」

  她說著就看向傅文軒。

  傅文軒臉色微沉,面上多了點不耐,穆長寧皺皺眉:「十三哥?」

  這話是問傅文軒的,他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溫嵐便笑嘻嘻道:「看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她需要知道點什麼?

  「好了,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傅文軒沉聲打斷溫嵐,對著那隊伍中的其餘修士道:「你們先去管事處。」隨後又拉上穆長寧道:「走吧,我帶你去找師父。」

  溫嵐勾了勾紅唇,優哉遊哉地跟著他們一道去了城主府,一路上,傅文軒給她傳音大致解釋了一番原因,只這寥寥幾句,已經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用溫嵐的話來講,她確實應該喚穆長寧一聲姐姐的。

  因為,她是蒲宴和傅景宸的親生女兒,傅嵐音。

  時間倒退回到七年前,那日蠻荒八大妖王齊齊出動,攻打人修構造起來的防線,一連攻開了好幾個要塞關道,這其中,只有天溪澗用上了靈力炮,雖然天溪澗得以守住,未被胡媚妖王攻陷,但因為火龍卷造成的災難也幾乎是毀滅性的。

  天溪澗發生大爆炸之後不久,蘇訥言和傅景宸也趕到了北地,蘇訥言來天溪澗找徒弟,而傅景宸找義女蹤跡的同時,也為天溪澗重新布上了大型防禦陣。

  留守在天溪澗的從陽真君和新覺真君自然要來迎接這兩位化神尊者,而溫嵐身為從陽真君的小徒,能見到傅景宸和蘇訥言不足為奇。

  只這一眼,便驚為天人。

  溫嵐的模樣,有七八分像了蒲宴。

  當年蒲宴和傅景宸的女兒五歲夭折,蒲宴帶著女兒的屍體遠走他鄉,傅景宸也遍尋不得,直到見到溫嵐,頓時便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親切熟悉之感。

  而更驚人的巧合是,她不僅和蒲宴一樣是水系天靈根,甚至連純陰之體的體質都是相同的。

  傅景宸突然產生一個驚奇的念頭。

  化神修士自有他的方法確定自己的血緣晚輩,而溫嵐經確認,也確確實實就是傅景宸和蒲宴的親骨肉。

  至於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何事,又為何死去的人能夠死而復生,沒人說得明白。

  而據溫嵐的記憶,她是在一口冰棺裡醒過來的。

  四十多年前,摩羅河的一條小支流裡,浮起了一口冰棺,順流而下,一路沖到了一座小村莊,一對老夫婦撬開了冰棺,發現裡面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竟也在棺材蓋打開之後睜開了眼睛,對著老夫婦甜甜一笑。

  這一家人家姓溫,只有老夫婦二人,他們膝下無兒無女,溫嵐的到來,就像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而溫嵐斷斷續續的記憶裡,好像總有人喚她「嵐兒」,從此往後,她的名字就叫溫嵐。

  只是溫嵐在二老身邊沒待兩年,小村中來了一群仙人,前來找尋具有靈根的孩子。溫嵐是上品水系天靈根,自然就被這些天機門的招新弟子當成寶貝似的帶去了門派,而她又無意中被從陽真君看出是個純陰之體,從陽真君直接便將她收為弟子。

  但現在,溫嵐終於得以認祖歸宗,成了化神真尊傅景宸的親生女兒傅嵐音。

  這一段離奇曲折的故事,聽得穆長寧半晌沒回過神。

  「有,有點亂,我需要緩一緩……」她揉了揉太陽穴。

  傅文軒失笑,感慨道:「確實有點亂,你的養母,我這位師母,實在有太多秘密了……」

  秘密,可不是嗎?

  蒲宴身上的秘密,多得數不清。

  穆長寧最後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蒲宴在女兒死後,將她的身體冰封在了一處秘地,而她自己則在若干年後奪舍了一個凡人,抱著領養的女兒穆長寧進了淩家的門。

  至於那個小女孩,不知出了何變故,竟然離開了那處秘地,還在死了幾十年之後,莫名其妙地復生了。

  穆長寧有種直覺,傅嵐音的復生,和蒲宴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有很大關係。

  可她又很疑惑,溫嵐實在不像是死而復生的,反倒更像是重生……

  「她的說辭,你聽聽就好了,這女人最會半真半假地糊弄人了。」傅文軒輕瞥了眼一旁的溫嵐,冷嗤一聲。

  當年從羅剎洞中走出,那點將臺上刻錄著的上古文字,傅文軒一字不落地記在腦子裡,後來他也翻閱古籍對照著翻譯了出來,很快就能發現其中的不同。

  溫嵐可是偷偷眜下了最關鍵的部分。

  傅文軒想起最初和溫嵐遇見的時候,還是在蘇訥言化神大典的那個偏殿裡,這女人自己找上門來,話裡話外都在圍繞打聽著傅景宸、也就是她親爹的消息,而後來也有好幾次,話題被她極不高明地扯到傅景宸身上。

  換言之,溫嵐其實早早地就知道自己跟傅景宸的關係了,只是苦於無緣得見,這才想通過傅文軒做一個中介人。

  當然,她也可以說那是她腦中殘留的某些回憶,這不礙事,也勉強能解釋得通,不過她解釋她的,傅文軒照樣懷疑不誤。

  穆長寧扯扯嘴角,不管人家怎麼說,血緣聯繫這一層到底造不了假,無論溫嵐的芯子是誰,總歸,她這個身體,的的確確是傅嵐音的,是蒲宴的女兒,更是傅景宸的女兒。

  穆長寧皺緊眉,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想到這裡穆長寧驀然一頓。

  盛放傅嵐音屍身的冰棺,是從摩羅河流出來的?

  摩羅河這條河流很有名,倒不是它本身孕育什麼天材地寶,而是它的流域十分寬廣,它的起源,是魔域的雪山之巔,流經中土,一直匯入到東面大海,橫跨了中土和魔域。

  最關鍵的是,它其中有一部分途經迷霧鬼林……

  有些東西,太巧合了,偏偏就不是巧合。

  城主府到了,溫嵐不等接引的修士引領,便歡快地跑進去,裡面傳來隱隱人聲,穆長寧和傅文軒對視一眼,各自來到殿中。

  傅景宸坐在主位,溫嵐站在他身側,而下首坐著的,是從陽真君,還有另一位不曾見過的元嬰真君。

  傅景宸見到來人,微微點頭。

  大約化神之後氣質有所沉斂,又大約人逢喜事精神爽,親生女兒失而復得,常伴身側,傅景宸原先滿身的陰鬱氣質大減,面上還帶了點點笑意。

  穆長寧垂首施了一禮:「拜見義父,拜見二位真君。」

  溫嵐努了努嘴,暗暗翻個白眼。

  原以為傅景宸認她做義女是看在蘇訥言的份上,卻沒想到,她竟是蒲宴的養女!

  養女養女,到底還是收養的,義女義女,也到底不是親生的,俗話說血濃於水,血緣上的聯繫,又豈是她一個不相干的人能夠比得上的?

  所以說,冒牌貨和正牌貨,到底還是有所區別的。

  溫嵐輕輕吸口氣,直到此刻,才覺得有種淩駕於他人之上、揚眉吐氣的感覺。

  「長寧,你回來了。」傅景宸淡笑道:「看樣子恢復地不錯。」

  「是,多謝義父關心,已經無礙了。」

  傅景宸微微點頭,看了眼她的修為,又想到她的年紀,心中還是有些驚訝。

  這些年修真界靈氣濃度大幅降低,修士修行比起從前來說更是困難了數倍,蘇訥言還要六十出頭才結丹,這丫頭得了什麼大機緣,竟這麼快到了築基大圓滿!

  「看你修為平實,氣息清和,根基倒是穩固,只是日後若要結丹,還需再準備準備。」傅景宸交代道。

  「是,義父,我並不急著結丹。」穆長寧道。

  雖然人參果不會造成根基不穩,但結丹的狀態十分重要,她要將心境調整到最佳時才會去衝擊金丹,說不準還要再壓兩年。

  停在築基大圓滿多年不能順利結丹的修士比比皆是,她當然希望一次成功,實在沒必要因急於求成而功虧一簣。

  傅景宸暗暗點頭,以她的年紀,到了這種地步還能不驕不躁,定力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給她介紹起左下首那位元嬰修士:「這位是百煉谷的正卿真君。」

  穆長寧微微一愣。正卿真君的名號她早有所聞,這位可是煉器界的宗師級人物!

  她抬眸拜見道:「晚輩見過正卿真君。」

  溫嵐一聽就皺了眉,心中突生不滿。

  穆長寧快結丹了,傅景宸這個時候給她引薦正卿真君,難道是要真君為她煉製本命法寶?

  只是一個義女,這麼上心做什麼!

  正卿真君一張黑面,滿頭白髮,聞言也只是輕輕「嗯」了聲,沒有任何表示。

  溫嵐鬆了口氣,傅景宸也只是隨意一笑。

  正卿真君脾性古怪,對不上他胃口的人,他懶得多做理會,看來長寧這丫頭並不合他的眼緣。

  想著不由看了眼身側的溫嵐。

  倒是嵐兒,能跟正卿真君所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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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5:28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五指山

  傅景宸不過隨意交代了兩句,便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剛從中營得到的消息,藍翎妖王忽然撤退,不出意外恐怕是要轉戰西營,北營也要勻一部分修士前去支援。」

  他想了想道:「文軒,你跟著正卿真君和從陽真君一起去西營。」

  傅文軒微微頷首,「是,師父。」

  傅景宸又看了眼穆長寧,「長寧,你……」

  「義父,我也去西營。」她的傷全養好了,隨時都能準備戰鬥。

  傅景宸淡笑道:「也好,你師父應該很快也會去西營。」

  藍翎妖王是十一階,相當於人修化神初期,過去幾年她一直在中營跟蘇訥言死磕,這次轉移目標,而西營卻沒有與之匹敵的化神修士,蘇訥言不過去是不行的。

  簡單佈置了一下,正卿真君和從陽真君各自前往做準備,傅景宸卻留了穆長寧下來,當然,同在場的還有溫嵐。

  溫嵐笑盈盈地看她一眼,穆長寧額角驀地一跳。

  直覺告訴她並沒好事。

  「長寧,嵐兒你早就認識,我也不跟你多做介紹了,不過另外還有一件事……」

  傅景宸微微一頓,穆長寧暗歎一聲,垂首道:「義父,傅文軒已經跟我解釋過了,恭喜義父,也恭喜溫道友。」

  她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到如今也早就平靜下來了,人家父女重逢是喜事,她道聲恭喜也是應該,只是再多的……

  想到溫嵐之前吐口一句姐姐,當真惡寒不已。

  穆長寧抬眸道:「義父,修士也不用太在意俗世中的規矩關係,我覺得,和溫道友如今這樣就很好。」

  溫嵐抿了抿唇,心中暗道一聲不識相,自己叫她一聲姐姐,難不成還委屈她了?

  不過也好,反正她自己也噁心著呢!

  「這個無所謂。」傅景宸點點頭,只當她一時還不能習慣,他也沒說非要她怎麼樣。

  傅景宸又道:「你母親以前,除了天衍之術外,還有一樣絕學,名為醉夢引。」

  醉夢引?

  這名字聽起來,似乎有些像是曲樂。

  果然傅景宸下面的話印證了她的想法:「那是一部箜篌音攻的功法。」

  穆長寧心中一動。

  她確實不知道蒲宴會什麼功法,或是有什麼絕招,但看蒲宴留下來的那一架玲瓏箜篌,其實不難理解。

  細想想,溫嵐還真是蒲宴的女兒,連法器都是一樣的箜篌,攻擊方式也是一樣的音攻。

  「你母親曾有一架玲瓏箜篌的上品法寶,我記得你似乎並不會音攻……」

  傅景宸的聲音淡淡,響在耳側,穆長寧怔了怔,隱隱察覺到了他某種意圖。

  望穿實在沒忍住罵出了聲:「靠,果然親生的和領養的就是不一樣!」

  穆長寧微微垂眸,「是,我不會音攻。」

  傅景宸的聲音更輕更淡:「你母親應該是將東西都留給你了。」

  穆長寧默然片刻。

  傅景宸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要她將玲瓏箜篌拿出來給溫嵐。

  雖然那東西對她確實沒什麼用,但這麼被人半逼迫著交出來,多少會覺得有點不舒服。

  穆長寧心中暗歎一聲,還是將玲瓏箜篌取了出來。

  古玉為柱,冰絲為弦,晶瑩剔透。奏之謔謔有聲,琴音高亢破天,能使巨石崩裂。

  這架玲瓏箜篌,從來都不是什麼凡品。

  傅景宸在見到玲瓏箜篌時,眸色微深,面上神色也恍惚了一下。他揚手微抬,穆長寧只感到手上一緊,一股力道便將玲瓏箜篌抬起,緩緩飛到了傅景宸的面前。

  他拖握著玉柱,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琴音叮咚,綿遠悠長。

  溫嵐眼神狂熱地盯著那架箜篌,這玲瓏箜篌的品質,可比她的雕花箜篌好多了,將來再將它祭煉了,攻擊威力又能強大許多!

  傅景宸閉了閉眼,看向站在殿中的穆長寧,眉眼微垂,卻站得筆直。

  傅景宸歎了聲道:「玲瓏箜篌於你而言並無用途,但總歸是你母親給你的,我也不讓你吃虧。」他取出一樣東西送到了穆長寧面前,「你使劍,看你的身體強度似乎又兼顧體修,想來應該擅長近戰,這五指山也是一樣不錯的法寶,能彌補你的不足,你拿去吧。」

  那是一座小山丘,上頭有五個隆起,形如五指合併,故名為五指山。可攻可守可防,用途確實廣泛。

  溫嵐頓時不滿,暗暗瞥了傅景宸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是暗暗咬牙將一口酸水悶氣憋回去。

  「多謝義父。」穆長寧將五指山收下,施了一禮:「義父,若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傅景宸淡淡點頭。

  等到人走沒了影,溫嵐就忍不住要發作了,拉住傅景宸的衣袖嗔道:「爹,你為什麼要將五指山給她嘛!」

  「玲瓏箜篌本就是你娘給長寧的東西,總不能向她白白討要了。」

  「可你也說了,這是娘給她的,那原本就是娘的,娘的東西,難道不是本來就留給我的嗎?再說,這玲瓏箜篌和我這般相配!」

  溫嵐越想越氣,她的本意可不是這麼一件法寶就完事了,應該把蒲宴給穆長寧留下的東西都拿過來才對嘛!哪有什麼不好教人吃虧的說法?

  只是看到傅景宸微微皺眉,她把這些話咽下去了。

  她現在是傅景宸的女兒,雖然他平日裡對自己也算百依百順,但也不會由著她胡來的,再說他們才剛剛相認沒幾年,父女感情還要慢慢培養,她更要竭力塑造一個懂事的乖女兒形象。

  傅景宸歎道:「她也是你娘的女兒。」

  說到這裡,溫嵐更憋了一肚子氣,「娘為什麼要收養她做女兒嘛!」

  「你娘做事,總有她的道理。」傅景宸摩挲了一下手裡的箜篌,遞過去道:「這個你拿去吧,玲瓏箜篌品質不俗,本也是你娘的法寶,與你娘心血相通。你身上流著你娘的血,更能將它的威力發揮到最大,未來就是用做你本命法寶也行。」

  拿到了玲瓏箜篌,溫嵐還是高興的,也懂見好就收,將東西接過便笑盈盈道:「還不夠呢,我要以玲瓏箜篌作琴胚,然後用琅環玉、寒蟾露和銀精鐵母等等,請正卿真君為我打造一把碧血瑤琴。」

  碧血瑤琴,弦絲一動必見血,飲血越多,琴身越是碧綠。

  正卿真君承諾為她打造一件法寶,以正卿真君煉器大宗師的本事,她的碧血瑤琴,必然會是品質頂尖的法寶!

  傅景宸好笑道:「難怪你能跟正卿真君投緣。」

  就這些煉器方面的點子層出不窮,怎麼不能讓那個器癡刮目相看?

  他拿了幾塊琅環玉出來,「這些你拿去吧。」

  溫嵐喜滋滋地接過:「謝謝爹。」

  穆長寧走出城主府一路望穿都在駡街,吵得她耳朵疼,到最後連「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都冒出來了,穆長寧哭笑不得:「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喂,我可是在為你鳴不平啊!」望穿哼哼道:「那個什麼勞什子義父,果然就是個便宜爹……」

  穆長寧腳步微頓,抬頭就見傅文軒等在路邊,雙手環胸背靠著牆壁,嘴唇抿成一條淡淡的直線。

  穆長寧看過來的同時他也轉了頭,走上前兩步就問:「師父讓你幹什麼了?」

  「什麼?」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那女人成天在師父面前說要準備一樣好法寶,讓師父幫著拿主意,我曾聽說師母留下來了一架箜篌……」傅文軒皺緊眉,「師父是不是讓你把東西交出來?」

  穆長寧愕然,傅文軒哼哼道:「本少是不是說對了?」

  「對對對,全中!」

  穆長寧翻個白眼,這人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隨便一點苗頭就把什麼都猜透猜準了。

  傅文軒緊緊盯著她:「那你還真給了?」

  「不然呢?」

  傅文軒當即大罵:「你他麼腦子有坑啊,便宜那個小人!」

  望穿深表同感。

  穆長寧歎了聲看過去,「你師父如果問你要,你給不給?」

  傅文軒沉默,穆長寧搖搖頭道:「義父的饋贈教導我記得,他要什麼東西我也雙手奉上,這不是為了便宜誰,只因為他開口要,所以我給了。」她聳聳肩,不在意地道:「再說,我又沒吃虧。」

  玲瓏箜篌於她確實無用,相較而言,五指山反而更適合。

  傅文軒道:「難道沒有點想法嗎,我不信你半點不悅都沒有!」

  不悅,當然有。

  自傅景宸認她做義女,在鳳凰谷相處、悉心教導的那幾年,傅景宸對她而言不僅是敬重感激的長輩,也是承載了孺慕之情的父親,方才那一瞬確實有些不舒服,或許是人之常情。

  但轉念想想,她跟溫嵐不一樣,親生和領養,畢竟親疏有別,這世上,又沒有誰有這個義務非要對她好的,她去生個哪門子的氣。

  穆長寧抬頭笑道:「所以,只是義父啊。」

  義父還是義父,她依然敬重,依然感激,但也就僅限於此了。

  傅文軒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到最後也只是笑了笑伸手去揉她的頭髮,隨後照常地被她一眼瞪過來一掌拍掉,「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你還好意思說!」傅文軒氣笑了,「你自己想想,答應我的事,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答應……他的事?

  穆長寧一臉茫然,傅文軒這回氣大了,點著她的額頭直哼哼:「我說,你的記性是真的被狗啃了吧,要不要我幫你洗洗!」

  說到後來都有點咬牙切齒,穆長寧這才想起來,他說的是去尋龍淵的事。

  「這,這不是獸潮,給耽擱了嘛!」

  穆長寧訕訕一笑,伸出了一根食指打商量道:「要不,咱再約一個十年?這次我保證不失約,爬都給你爬過來怎麼樣?」

  再過十年,獸潮該結束了,她也應該結丹了,迷霧鬼林說不定都去了一趟回來了,望穿的身體碎片興許也有著落,又收回一兩塊了……這些事做完,去尋龍淵轉轉也好,原先二人都只是築基,最多就在尋龍淵外圍,屆時他們還能闖進內圍去看看。

  傅文軒勾了勾唇,「成交!」

  這方剛說定,街道上來了兩人,穆長寧看了眼,心中暗道大概她今天出門是沒看黃曆。

  淩三和淩清溏一前一後走過來,神色莫名地看著她,傅文軒微微皺眉,穆長寧擺手道:「家務事,你回避一下吧。」

  傅文軒點點頭,「那你快點,半個時辰後出發去西營。」

  這條街上幾乎沒什麼人,穆長寧隨手布了個隔音結界,淩清溏扯了扯嘴角道:「怎麼,你這是還怕人知道嗎?」

  「究竟該怎麼稱呼你呢?長寧?還是清揚?」

  穆長寧面不改色,淩清溏見狀更是冷面如霜,「是不是很奇怪,我們是怎麼會知道的?」她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換個名字換張臉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穆長寧不置一詞。

  早在之前城門口見到淩清溏,而她又用一種晦暗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穆長寧就發現不對勁了,隨後望穿也讀出了淩清溏心中所想,再一五一十告訴了她,此刻被他們戳破,穆長寧也不驚訝。

  當年淩易平意外隕落,淩家少了頂樑柱,樹倒猢猻散,在天機門也就普普通通了,成規真人查到了跟傅景宸有些關係,這件事說給了淩玄英聽,也說給了淩三聽。

  傅景宸跟淩家井水不犯河水,唯一有點聯繫的,只有這位義女曾跟淩玄明鬧了點矛盾,而淩玄明也被毀了根基。

  一開始他們是真的沒將穆長寧跟淩清揚聯繫起來,純粹以為那就是穆長寧因為記恨耍的手段,可隨著傅景宸的認女,溫嵐的身份大白,蒲宴的名字被帶出,只要有心,再將某些事聯繫一下,其實真的會被人摸到什麼蛛絲馬跡。

  淩清溏還不算太肯定,但淩三神色複雜地看向她,眸中隱隱有一些難言的情緒。

  穆長寧淡淡瞥向二人,這次的她意外地平靜,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似乎原主殘留下來的遺志,被她控制地很好,如今已經淡得幾乎不剩了。

  「我是我,她是她,你想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穆長寧平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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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6:18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七章 福兮禍兮

  「你這是承認了?」淩清溏眯了眯眼,粉面含霜,聲音更冷:「清揚,我真沒料到,你還真是好算計。」

  當時那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淩清溏根本沒放眼裡,可如今居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

  穆長寧看她一眼,微有些好奇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如何算計了?」

  她還真想聽聽淩清溏要怎麼說。

  淩清溏下巴微揚,神色自矜而篤定:「從淩家出來,改頭換面隱姓埋名,混進蒼桐派,使了計策拜訥言真尊為師,丹師考核賽之時,故意引誘淩玄明犯錯,害他被宗門處罰,後來你又被傅六長老認作義女,便索性請他出面對付淩家……你幼年常受欺淩,而如今淩家人丁凋零,可不正好稱了你的意?」

  若不是這一番品論中的主角是她,穆長寧真想喝一聲彩。

  她難道看上去真這麼閑?

  閑得去管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甚至連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以之為目標的?

  修仙的世界很大的,眼界總也不能放得太低,把自己的世界縮小到一個小圈子裡,到底只能坐井觀天,這點她深有體會。

  穆長寧懶得解釋:「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你這是默認了。」

  她還是頭一回發現,淩清溏居然也有這麼咄咄逼人不講理的時候,可是這份氣勢淩人,又摻雜了多少私欲?

  穆長寧看了眼站在淩清溏身後的淩三。

  他始終默然垂首,對淩清溏的詰責不置一詞,既不應和,也不否認,甚至還隱隱有了退縮之意。

  穆長寧歎息一聲:「第一,你所謂的改頭換面,只是我師父的變形訣,至於他為何收我為徒,你盡可找他說理去,第二,我本來就叫穆長寧,無所謂隱姓埋名之說,至於為何,你大可以問問你的三叔,第三,淩玄明所作所為全是他自己活該,我沒興趣也懶得去做這個主導引誘,第四,傅六長老為何要對付淩家,這個你也可以回頭問清楚,或是直接去找傅六長老質問明白。」

  「最後,我對你們,沒有半點興趣。」

  她一字一頓說完,隨手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隔音結界應聲而碎。

  穆長寧搖了搖頭提步就走,淩清溏秀眉微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穆長寧回頭冷笑了一下,「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急著跑來詰問,圖的是什麼呢?」

  淩清溏身子微僵,美目微睜,回頭望向淩三。

  自從知道穆長寧就是淩清揚,她當然腦補了一齣又一齣大戲,自認把所有線索都接起來了,三叔也從沒跟她具體說過還有什麼隱情。

  一直充當背景路人的淩三終於抬了頭,啞聲道:「我想跟你談談。」

  穆長寧和淩三去了另一處,淩清溏頓了頓也想跟上,卻被斜刺裡走過來的一個人攔住了腳步。

  「五哥。」淩清溏沉了臉,「你幹什麼呢!」

  「到此為止。」

  淩玄英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剩下的與你無關,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淩清溏驀地一愣。

  她自小與淩玄英一同長大,別人雖察覺不到,她卻敏銳地感到了不同之處,當下神色莫名起來,「五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的事?」

  淩玄英未答,淩清溏微微吸口氣,「你為何從來都不說?」

  「有這個必要嗎?」淩玄英扯了扯嘴角,「她是誰,長什麼樣,是什麼身份、什麼名字,這些都不影響她本身,也並不妨礙別人和她來往……」

  淩清溏打斷道:「你又怎知她安沒安好心!」

  淩玄英看她一眼,「十一,以誠對誠,以真換真,你似乎還不懂。」他微微搖頭,低聲輕喃道:「十一,一葉障目,別讓你的自傲自持被別的東西蒙蔽了,時間一長,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淩清溏愕然張了張嘴。

  穆長寧和淩三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她照常布了個隔音結界,看向面前的淩三。

  她從沒這麼近距離單獨跟他說過什麼話。

  淩三築基中期,身量不算很高,面色頹唐,更多了幾分蒼老之態。

  「清婉七年前死在了天溪澗。」淩三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穆長寧微微一愣。

  七年前天溪澗的火龍卷出現地猝不及防,就算原先已經撤離了的修士,也可能運氣不好被火龍卷奪去性命,而淩清婉剛剛好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獸潮持續這麼多年,人修妖獸雙方死傷都已經相當可觀了,就如孟扶搖所說的優勝劣汰,獸潮就是為了修真界的可持續發展而生的,不合適的修士,只能被剔除在外,這就是修真界的法則。

  雖殘忍,但現實。

  穆長寧沉默未語,淩三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話:「曾經有個人跟我說,我命裡無子亦無女,我原先不信,但我現在不得不信了……」

  他有兩個孩子,兒子被毀根基,身子每況愈下,沒幾年就去了,女兒又死在獸潮裡,如今就真的是無子無女。

  穆長寧心思一動,「這話是我娘說的?」

  有關蒲宴的事,她大多一知半解,就好比她當年為何非要進淩家做淩三的妾室,這事她不清楚,但淩三多少能知道些。

  淩三點頭,「是你娘說的,就是你娘去世,而你又失蹤的那一天……」

  也就是她離開淩家的那一天了。

  「你在她去世後,為她風光大葬,還為她選了一處風水寶地,難不成還是怕她所說成真,所以略做補償?」穆長寧摩挲了一下手指,「哦,也未必,在那之後,你們還搭上了成規真人這艘大船,是不是她給你們指的明路?」

  淩三驀地抬頭。

  面前的少女容色清麗,唇畔含笑,氣度出眾,如何也不能跟幾十年前那個瘦瘦乾乾毫不起眼的孩子相提並論了。

  福兮,禍兮。

  福兮!禍兮!

  淩三閉了閉眼,「你不想知道當年的來去因果嗎?」

  穆長寧聽他緩聲道來。

  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蒲宴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女嬰到了麗陽城。

  那時候的淩家,還是麗陽城的一個小修仙家族,蒲宴在淩府前站了許久,站到門口的家丁都忍不住想趕人了,而淩三正好從府中出來。

  淩易平的幾個兒子裡,淩三最不受器重,正是在父親那裡受了一肚子氣出府的,蒲宴就抱著孩子遠遠跟著他。

  彼時的蒲宴奪舍之後只是一個凡人,而淩三那時雖未築基,好歹也是個修士,可偏偏甩不掉她,後來在一間茶樓裡,蒲宴端坐到他面前,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你想要什麼,我能幫你。」

  「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我當時只想這是哪裡來的瘋子,可她隨口說了幾句話,後來竟真的幫到了我的忙,隨後我但凡遇上麻煩或是有難題就會去找她,可後來她卻不肯再說了,反是向我提了一個條件。」

  「她要進府?」穆長寧問道。

  淩三點點頭,「她許諾並不圖謀淩家任何東西,只是借貴寶地一用,至多十年,我雖懷疑她的動機,但也看中她的能力。若是讓她以下人身份進府定然多有不便,反是讓她以妾室身份進門,還能少些麻煩,這才隨意編了個故事將她帶進來了。」

  穆長寧抽了抽嘴角。

  所以,她幼年時從別人那裡聽說的,蒲宴是個村姑,跟淩三有一段露水姻緣,而後生下了孩子,被淩三接回府裡等等,其實就是個編出來的故事。

  借貴寶地一用,至多十年?

  淩家的地盤上能有什麼值得蒲宴看重的?還有十年……十年似乎剛剛好,是蒲宴身亡,她離開淩府的時間。

  壓下心底種種疑惑,穆長寧繼續聽著淩三往下說:「但她自從進入淩府後,開頭兩年還會指點說道幾句,後來卻怎麼也不肯再開金口了,我問她為何,她卻說時間不夠了,要不是我曾發過心魔誓不將你們娘倆趕出去,我想我也容不了你們再待在府裡。」

  淩三或許不懂這句時間不夠是什麼意思,穆長寧卻隱隱能猜到一點。

  蒲宴雖然奪舍,但靈魂還是原本的那個,天衍占卜之術照常能用,只是,他們這每一卦,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代價,很可能就是詠梅真人辛辛苦苦想找尋的壽元。

  修士的壽元尚且不夠用,更何況,還只是一個凡人。

  後來的大致走向基本就能猜到了,蒲宴沒了原先的價值,淩三也不再如貴賓一般禮待她了,府裡頭都是群見風使舵的,主子的態度直接決定了下人的態度,她們的日子開始不如從前。

  但好歹下人還顧忌著有個未滿五歲的淩清揚,要知道,一個有靈根的孩子能夠決定很多事,若是淩清揚五歲時能被測出靈根,說不定這母女二人就能翻身了。

  可惜的是,淩清揚被測出的是殘廢靈根,淩易平想也沒想就給她分配到了下人之流去伺候別的少爺小姐,而淩清婉淩玄明不清楚個中原委,只知這母女二人是介入淩三和他們母親之間的絆腳石,變著法子地欺侮她們。

  她們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蒲宴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只是在等,一面等,一面倒計時。

  日子一天天枯燥地過,淩清揚死了,穆長寧穿過來了……

  淩三的聲音低沉喑啞:「那一天,你母親罕見地尋了我,說要送我最後一樣機緣,算是感謝我了了她的心願。我雖狐疑,但也去了。也是依著她說的,父親搭救了成規真人,得以攀入天機門,這真的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可是,她還贈了我一句話……」淩三微微顫抖:「她說,前時因,後時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種話聽著唬人,尤其蒲宴說過這話後的那一天,她就死了。

  淩三一開始也是膽戰心驚的,可連續十多年相安無事,他也漸漸忘了,直到……直到淩易平的猝然隕落。

  穆長寧抿了抿唇。

  以傅景宸的身份地位,他是根本不屑與淩家這種不入流的修仙小家族計較的,可他會動手對付淩家,大概是因為,蒲宴是真正意義上死在淩家的。

  這或許是某種遷怒,明知道蒲宴是懷著某種目的,和淩三是各取所需,但總是讓人忍不住去想。

  如果沒有在淩家的那幾年的磋磨,她會不會多活幾年,又會不會有什麼變數?

  命這種東西,真的是太難預料了。

  「所以,你現在把這些告訴我,又是為何?」穆長寧淡聲問道。

  淩三抖了抖唇,像是想起了什麼,面帶驚恐,連說話都結巴起來了:「傅,傅六長老……找我去問過話。」

  這是當然,傅景宸既來了中土,又怎能不去詳細一問,只這個問話的過程如何,看淩三怕成這樣,大致是能猜到一二了。

  淩三抱著頭,小聲道:「傅六長老給我餵了一粒藥,每月十五都會受錐心蝕骨之痛,且一月比一月嚴重。你……我把什麼都告訴你,你幫我討解藥好不好?」

  他眼神熱切而期盼,緊緊盯著她。

  懦弱、自私、膚淺,這是淩三最大的特點。

  穆長寧有些想笑,「你為何會覺得我會幫你取解藥?」

  他理所當然地瞪眼:「我都已經將事情全部告訴你了!你母親凡事從不虧欠於人,你如何能受我恩惠不知報?」

  蒲宴不虧欠人,是因為蒲氏一族最怕沾上因果,而如今淩三居然口口聲聲提起恩惠,就真的可笑了。

  發生這些事,淩三的態度起了最根本的決定性因素,相較而言,淩易平反倒成了炮灰,就是被這倒黴兒子給連累的。

  那顆藥丸,是傅景宸給他的懲罰。

  她和蒲宴一樣受其害,來的哪門子恩惠?

  穆長寧冷冷一笑,「是你自己上趕著來告訴我的,我可沒求你什麼。」

  見淩三瞪大眼一臉痛惡,穆長寧心裡無悲無喜,淡淡說道:「我想知道什麼,根本不需要你來特意告知,我自有我的法子。」

  那少女說完便甩袖遠去,只餘淩三像個泥塑木雕似的僵硬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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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6:26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反制

  半個時辰後,前往西營的隊伍整裝待發,臨行前,穆長寧往人群中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沒看到某個身影。

  傅文軒瞧了眼問:「你找誰呢?」

  「我記得,之前從陽真君身邊有位眼盲的金丹修士,叫蒲又麟。」

  在天溪澗一役中,她看到了蒲又麟出手,他的法寶是跟詠梅真人一樣的金珠算盤,應該就是蒲宴的族人沒錯了。

  蒲宴只說讓她將東西交給蒲氏族人,而她到目前為止遇上的,也就詠梅真人和蒲又麟二人而已,詠梅真人無跡可尋,就近的只剩蒲又麟了。

  「那位蒲又麟蒲先生?」

  傅文軒低聲說道:「獸潮期間危險重重,他眼盲不方便,被請去天機門了,如今可是天機門的座上賓。」

  這些年,天算一族的名聲漸漸起來了,族中子弟擅長占星之術者皆被稱為天算子,如今哪個大宗門,哪家修仙大家族,都為能夠請到一位天算子做客卿而引以為傲。

  天機門的這位客卿,便是蒲又麟。

  見穆長寧微怔,傅文軒笑道:「你找他幹什麼,你師父身邊也有一位天算子,資歷據說還比那位蒲先生高,何必捨近求遠?」

  「我師父身邊?」穆長寧驀地一愣,「是誰?」

  「這個我就沒見過了,只聽說似乎叫……」他想了想道:「哦,他道號是詠梅真人。」

  詠梅真人!

  師父真的找到詠梅真人了!

  穆長寧一喜,比起蒲又麟,她當然更希望是將東西交給詠梅真人的。

  她點點頭,「這樣也好。」

  飛行法寶升空,隊伍浩浩蕩蕩出發,這次去西營的隊伍裡沒有看到溫嵐和淩清溏,卻有淩玄英在。

  淩玄英看見她便走過來,傅文軒眸光微閃,心中幾條線索串起來已經隱隱猜到了個大概,笑著說了聲「你們慢聊」,便自行離開。

  淩玄英目光掃視了一番卻遲遲不曾開口。

  把什麼都說開了,便沒必要再去遮遮掩掩其他的,穆長寧笑了笑道:「五哥。」

  他一愣,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稱呼,「你……」頓了頓,又只是一笑,「清揚,你沒事就好了。」

  「為什麼你總是叫我清揚?」穆長寧一直挺好奇這個問題。

  若是現在也就罷了,淩三淩清溏他們各個都知道了她的身份,淩玄英想怎麼稱呼無所謂,可在以前,他明明瞞得好好的,也不對外顯露,卻還會傳音叫「清揚」這個名字。

  若說幼年的情誼,其實也不見得有多麼深厚,淩玄英又不像是那種泥古不化之人,那到底是在堅持什麼?

  淩玄英微愕,想了想道:「大概是我習慣了吧……」他失笑,「你若不喜歡,也可以改別的。」

  穆長寧搖搖頭,「算了,一個名字而已。」

  兩人隨便說了說這些年的經歷,如落入妖主手中還被餵啟靈丹這種事自然不會多講,她身上擁有神農血脈的事她自己還糊塗著呢,更不可能說給別人聽,只道是受了傷,又得了樣機緣,不僅養好了身體,連修為也精進了。

  淩玄英則將如今的形勢說與她聽,西營的主要陣地就在無憂城,而那裡的獸群,除了盂連森林中固有的,還有從西北部湧進來的大批妖獸,胡媚妖王、獨角妖王、赤蠍妖王共同駐守,哪怕道魔聯手也依然久攻不下。

  而如今,那位僅次於妖主的十一階妖修藍翎妖王又將目標轉到了西面,很顯然,那裡又會形成一場大暴亂。

  一路行駛到無憂城,期間遇上的妖獸都被從陽真君和正卿真君解決了,幾乎暢行無阻。

  兩位真君一下飛行法寶便去了無憂城城主府,蘇訥言早一步先到了,自是要和眾元嬰修士商量對策,而其餘人則直接去了執事殿報備領取任務。

  現在的無憂城,道修魔修混雜,這事若放在二十年前絕對讓人意想不到,可真正事態發展到如今的地步,說到底誰也不能獨善其身把自己摘出去。

  傅文軒領了個擊殺火狐的任務,穆長寧和淩玄英兩個築基大圓滿也被分在其中之列。

  火狐一族五階化形,魅惑手段層出不窮,定力差點的被勾地心神一鬆,隨後就能被妖獸尋了空子,而它們的天賦技能凝酥軟香更是讓人防不勝防。

  一行人飛出百里外,一座山坳處彌漫著淡粉色的霧氣,打鬥慘叫聲層出不窮。

  穆長寧放開神識一看,只見一群火紅的狐狸搖擺著狐尾,凝酥軟香充斥了整個山坳,一隊二十多人的修士已經倒下了大一半,狐群一擁而上啃咬他們的血肉,唯剩了幾個還在苦苦掙扎。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粉衣衣著暴露的女子,是一隻六階火狐,而後還有兩個紅衣女子,是五階妖獸,剩下的則都是低於五階的妖狐。

  「一群狐狸精……」

  傅文軒眯眼冷笑一聲,揚手道:「六階火狐交給我,阿寧,淩道友,那兩隻五階妖獸交給你們,其餘人負責援救另外幾位道友和對付妖狐,大家事先服下清心丹屏息,注意臭狐狸的伎倆!」

  「是!」

  分工明確之後,一眾人直接衝向山坳,穆長寧取出青玉尺揚手一揮,遍佈整座山坳的粉色霧氣被吸入尺中,與此同時,無數道法術靈光打向妖狐群,只聽得各種嘶叫聲,妖狐群中爆開一團團血霧。

  那三名女子同時望了過來,媚眼如絲,為首的粉衣女子勾唇笑道:「呦,來幫手了!」

  那聲音嬌軟甜膩,聽得人骨酥皮軟,傅文軒懶得跟她廢話,摺扇一開揚手一揮,驚濤駭浪從天邊傾瀉而下,兜頭朝著粉衣女子澆去。

  粉衣女子眸光微閃,手中出現一條銀鞭,蓄力一揮,那浪潮從中間破開,朝兩側分離,而這時迎面又飛來三支袖箭,帶著破空之勢呼嘯而至,粉衣女子神色一變,後仰下腰,這才堪堪避過。

  「小郎君,下手怎的這樣狠啊?」

  粉衣女子拍了拍白膩豐滿的胸脯,氣喘吁吁惹人憐,傅文軒略顯嫌惡地皺了皺眉。

  傅文軒和粉衣女子打得不可開交,穆長寧也跟那五階的紅衣女子較上了勁。

  狐族五階化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而這隻五階火狐比起一般的五階妖獸強了不少,但也比不上一般的結丹修士。

  對於女子,她們狐族的魅惑之術效果確實差了點,可紅衣女子也沒將這個築基大圓滿的女修看在眼裡,然而真正交上了手,卻發現被她逼得夠嗆。

  「臭女人!」

  紅衣女子退後兩步,看了眼自己被火灼傷的玉手,指尖那猩紅的利爪被盡根折斷,十指連心,痛徹心扉。

  紅衣女子怒火中燒,手中出現了一隻金色鈴鐺,素手輕搖,叮鈴鈴的鈴聲不斷越出。

  那鈴音有攝魂之用,讓人心神不由一蕩,穆長寧也微微晃了一下神,紅衣女子正是抓到了這絲破綻,毫不猶豫地吐出一口火焰。

  火狐一族的狐火,在獸火中名列前茅,一般修士若是沾染上,非死即傷。

  可她運氣不好,碰上的偏偏是有著混沌陽火的穆長寧。

  熾火劍身靈光一閃,穆長寧周身火刃壁大開,那團狐火還未待靠近,便已被混沌陽火同化吸收。

  紅衣女子瞳孔微縮,手中鈴鐺搖得更猛更烈。

  一開始讓她逮了空,這回又豈能再上當?

  穆長寧眸中紫意微閃,女子頓覺腦中一痛,手中一停,而那個分明還隔得很遠的女修不知怎的已經近到了跟前,一把覆著濃濃火光的靈劍捅進了她的心口。

  紅衣女子幾乎是用了剩下餘力,將手中的鈴鐺狠狠搖了一下,一聲震響過後,金鈴上裂開了一條縫隙,紅衣女子也變成了一隻火紅的小狐狸。

  穆長寧頓生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時淩玄英的軟劍纏上了另一隻五階妖狐的脖子,生生將她的頭割了下來,傅文軒也同樣收拾好了六階妖狐。

  地上滿是火狐的屍體,周圍的溫度忽然驟降,地面竟慢慢覆上了一層薄冰。

  這種情況有些熟悉,穆長寧腦中立即蹦出了兩個字。

  「冰域。」

  所有人的目光投往了一個方向,兩個一身白衣模樣嬌俏的少女走了過來,同來的還有大片雪白的妖狐。

  穆長寧挑挑眉,暗道一聲孽緣。

  這二人正是當初被困無天殿時,以照顧為名,行監管之實的白冰和白雪。

  又是一隻五階一隻六階,而很顯然的,她們的實力可比方才那三隻強多了,別的不說,就這冰域,便已經隱隱讓人有種寸步難行之感。

  火狐退場,現在來的就是白狐了?

  白冰眯了眯眼,恨恨盯向穆長寧,咬牙切齒:「臭丫頭,是你!」

  她身形速移,幾乎眨眼的功夫就衝到了穆長寧面前,十指伸展,利爪狠狠撓去,而在冰域之中,穆長寧的速度大受限制,對方又是一隻六階妖獸,她也只來得及側身一躲,白冰的爪子就撓上了肩膀,生生落下了幾道血痕。

  傅文軒和淩玄英幾乎同時動起來,白雪冷冷一笑:「在我們的冰雪之域裡,你們還想反抗?」

  話音剛落,傅文軒和淩玄英的雙腳就被凍住,二人忙用靈力化開,卻發現根本趕不上凝結的速度。

  穆長寧指尖彈出兩團火,飛向傅文軒和淩玄英,二人的雙腳這才能暫時脫困。

  白冰白雪在妖主身邊侍候,若沒有點本事,又如何能夠脫穎而出?

  她們二人的域相互疊加,完全能抵得過一隻七階妖獸的冰域。

  可在穆長寧被孟扶搖帶出無天殿後,她二人卻被妖主遷怒,分派來了應對獸潮,白冰白雪怎能不恨?

  穆長寧將混沌陽火灌注全身,受這冰域的影響還能小些,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傅文軒和淩玄英尚且不能輕鬆,而其餘修士更是艱難,那些三四階的白狐就已經讓人夠嗆,接二連三撲上去,直接咬斷了他們的脖子。

  「臭丫頭,都是你害的!」

  白冰不管不顧朝穆長寧撓去,傅文軒和淩玄英則被白雪攔住了去路,二人在冰域裡實力大減,反倒是白雪如魚得水,跟他們戰了個旗鼓相當。

  穆長寧一下一下地防守,實力差距之下難免捉襟見肘,她雙目微眯,一劍甩了出去。

  熾火劍脫手而出,在空中盤旋,劍影中心凝成一朵巨大的火蓮,火蓮花瓣四散飛旋,落在白狐群中,炸開一個又一個深坑,那冰域終於微微有了些許鬆動。

  白冰神色一凝,雙手奮力一抓,哪怕經過煉體,白冰的利爪依然深深嵌進了肉中,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而穆長寧臂上傷口處流出的血跡斑斑點點灑落,還有些許濺落到了白冰的身上,白冰竟像突然被什麼東西燙到了,那股疼痛一路印到靈魂,一路讓她心悸發抖、厲聲慘叫,連冰域都維持不下去了。

  失了白冰的加持,冰域作用大減,傅文軒與淩玄英當即把握住了機會反制。

  「姐姐?」

  白雪驚呼一聲望過去,發現自家姐姐竟然臉色慘白愣在原地。

  穆長寧一時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她如何也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提劍攻了上去,但白冰同樣迅速回神,緩和之後厲聲喝問:「你幹了什麼!」

  穆長寧漠然以對,「你不需要知道。」

  哪怕有了方才那一齣,穆長寧一時也不會是白冰的對手,然而突然飛來兩把黑色利刃,深深紮進了白冰的後心,直接穿胸而過。

  白冰悶哼一聲,臉色一白,不可思議地低下頭看了看胸口冒出的短刃尖端,穆長寧又將長劍餵進了她的身體,而傅文軒和淩玄英也同時將白雪拿下。

  失了主心骨,白狐萌生退意,可方才被冰域掌控的眾人又哪會讓它們如願,各種法術法器砸下去,很快將狐群全部殲滅。

  那利刃眼熟得很,穆長寧已經想到是誰的手筆了,而這時望穿忽然出聲提醒:「快止血。」

  穆長寧不疑有他,將傷口處理了乾淨,一抬頭就見黎梟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什麼時候身嬌肉貴地連這點小傷都受不得了?」蒼白面上的紅唇勾起譏笑不已,銀色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穆長寧默默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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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6:46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四十九章 無命

  二十年不見,現在的黎梟已是金丹後期。

  他的年齡和師兄差不多,至多便是一百一二十歲,在這個年紀步入金丹後期,即便魔修的修行速度比道修略快上一些,也已經是極難得的天才了。

  黎梟將紮進白冰體內的短刃收回,取了張方帕出來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

  他的手指纖長,指節分明,如今的膚色比之從前更加蒼白,在陽光下微微有些透明,甚至依稀可見皮下的青筋血管,整個人也消瘦了些許……總的來說,氣色不是很好。

  察覺到穆長寧的視線,黎梟望過來,目光幽沉,略帶嫌棄:「看什麼呢?」

  「沒什麼。」穆長寧搖搖頭,大概是她的錯覺吧……

  她施了半禮道:「多謝黎堂主相助。」

  黎梟輕哼一聲:「你這命可真大!」

  火龍卷都弄不死你!

  穆長寧眯眼笑:「那還不是拖黎堂主的福?」

  你他麼還欠我顆赤陽丹呢,別想賴帳!

  黎梟臉一黑,默默移開視線,語調陰陽怪氣的:「抬舉了,我可沒這麼大福分!」

  他重重翻了個白眼,甩袖就走,穆長寧反被他這態度弄得一頭霧水。

  不遠處,封奕還有十多個魔修靜靜候著,穆長寧抬眸便見封奕一雙眸子犀利晶亮,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身上。

  穆長寧心中咯噔一下。

  和封奕最近一次見面,是十年前與宮無憂分別之際,封奕親自來接的人,那時的她不過築基七層,而如今,她築基大圓滿。

  十年的時間到達這種地步,若無大機緣,如何也解釋不通。

  不過封奕的眼界可高著呢,若不是氣運特別出眾拔尖的,他還看不上眼,也不至於出手用上「奪情」。

  就如他分明能夠剝奪別人的修為快速晉升,可如今還是照樣在一步步地慢慢修煉……得不償失的事,封奕懶得去做。

  果然封奕只是瞥了兩眼就挪開視線,看著走過來的黎梟嘖嘖稱奇:「怎麼黎堂主如今也懂得見義勇為拔刀相助了?」

  黎梟封奕這一支魔修隊伍也是出來獵殺妖獸的,回途剛好經過這片山坳,看著這二十幾個修士被一群狐狸逼得節節敗退,封奕不動聲色,倒是黎梟率先出馬搭了把手。

  黎梟冷冷看過去,薄唇緊抿淡聲說道:「封少主,如今人修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該早些適應了。」

  封奕挑起眉「哦」了聲,尾音拖得極長,似乎帶了幾分特殊的意味,「我還以為,堂主是跟誰學的呢!」

  黎梟沉著臉拂袖而去,封奕勾了勾唇,和身後一眾魔修快步跟上。

  穆長寧現在也管不了其他,和眾人將這片山坳收拾了一番便返回無憂城。

  期間她倒是也問了問望穿白冰原先出現的異常是為何,望穿解釋道:「帝女玉隔絕了你的氣息,往日裡確實無礙,但鮮血灑落,氣息照樣會外泄,神農血脈對妖獸有絕對的壓制,你的血液濺到白冰身上,她就被剋制了。」

  這種剋制,並非是等階血統天性上的相剋,而是與生俱來刻入獸類靈魂血肉深處的本能,是主與僕的差別。

  這也是為何當初穆長寧經過提純之後的一碗血,就能讓妖主大為忌憚。

  十三階的妖主尚且如此,何況只是一隻六階白狐?

  妖主飲下她血液的時候,穆長寧還在昏迷中,說到底,這還是她頭回感受到來自神農血脈的強大作用。

  僅僅幾滴血,就有這種用途。

  回到無憂城,穆長寧便被叫去了城主府,蘇訥言比她還要早來幾天,只是這段時日一直都在忙著部署。

  見到前來帶路的人,穆長寧驚喜道:「師兄!」

  慕衍淡淡一笑,「師妹。」

  二人一路隨意敘舊了兩句,慕衍親自將她帶至了一間偏殿前,「師尊在裡面等你,我就不進去了。」

  「好。」

  偏殿中只有兩人,穆長寧敏銳地察覺到殿中佈置了精妙的陣法,大多是隔絕陣,一重嵌套著一重,環環相扣。

  還沒來得及狐疑,穆長寧一眼便看到了蘇訥言,對著他深深拜下,「師父。」

  「回來就好。」蘇訥言含笑點頭,指了指身側,「看看這是誰。」

  穆長寧眸光微轉,頓時驚喜出聲:「詠梅真人!」

  「小友還記得在下。」

  詠梅真人溫聲淺笑,依舊是記憶裡那副儒雅溫和的模樣,只是正如在三甸城時遇上的邊信所說,詠梅真人如今滿頭華髮,更顯蒼老了。

  穆長寧當即拜謝:「多謝真人當年所贈之恩。」

  「這是小友的造化。」詠梅真人輕輕一笑。

  蘇訥言搖頭歎道:「也不止是當年,你被困蠻荒,可也是詠梅真人為你卜算出的……」

  難怪!難怪孟扶搖能將目標定格到蠻荒處,還靠著紅玉找到了她的位置!

  如若不然,大概她真的已經被弄死了。

  穆長寧再次鄭重謝過,詠梅真人拈了拈鬍鬚,深深看她一眼,又偏過頭望向蘇訥言,蘇訥言頷首,招手道:「長寧,你過來。」

  穆長寧依言走過去,這才注意到桌案上擺了一隻小型的八卦算珠。

  「師父,這……」

  蘇訥言道:「讓詠梅真人為你卜一卦。」

  「我?」穆長寧指了指自己,神色莫名,「這是為何?」

  「就當是為占測你的命數。」

  命數這種東西,穆長寧其實是不怎麼信的。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東西一成不變,而一個人的命數更是如此。

  醉花陰的黑寡婦擁有命運之網,能對未來之事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還是照常被孟扶搖抹殺,蒲宴擁有神算之名,自己卻落得那般田地。

  這些,難道都能靠算出來嗎?

  穆長寧忍不住道:「我有幾個問題。」

  詠梅真人點點頭,「小友但說無妨。」

  「命數從何而來?」穆長寧問道。

  詠梅真人聽得一愣,默了默緩聲答道:「命由天定。」

  「那真人算人還是算己?」

  「都算。」詠梅真人繼續回答。

  「真人信命?」

  詠梅真人長歎一聲:「既信命,又不信命。」

  穆長寧默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我不信。」

  蘇訥言和詠梅真人同時一頓,蘇訥言既好氣又好笑,「只是讓詠梅真人測算一卦而已,又沒讓你去信。」

  穆長寧看了眼詠梅真人鬢角的白髮,搖頭輕歎:「真人何必浪費在我身上?」

  他如今的狀態,卜一卦就少一卦,何不節儉些用。

  這話另外兩人都聽得明白,詠梅真人這回是真的愕然了,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面上笑容也跟著大了幾分,「你就當全我一分好奇之心吧。」

  他這麼說,穆長寧只好點頭答應。

  她有點明白詠梅真人的意思。

  他是蒲宴的族人,也必然明白,蒲宴不可能會無故收養自己這麼一個養女,她定然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穆長寧也清楚自己身上迷霧重重。

  她雖不信命,但詠梅真人的卜算結果,興許可能會給她指出一條明路。

  依著詠梅真人所言,穆長寧滴了一滴血到卦珠的中心算珠上,那中心算珠足有鴿子蛋大小,顏色深沉如墨,隨著鮮血的墜落,竟直接滴入了算珠中,隨後算珠血光一閃,詠梅真人趕忙打入一道道的靈訣,有鮮紅色的靈光沿著卦盤的脈絡一道道往外延伸,逐漸清晰地形成一條鮮明紋路。

  三人皆都一瞬不瞬盯著卦珠看,不過其中兩人是門外漢,啥都看不懂,而真正懂行的,此刻已經面色泛白,滿頭大汗。

  血色靈光一圈圈地往外蔓延,逐漸浮現成一幅圖像,穆長寧大氣也不曾出一下,生怕打擾了人家,可就在她皺眉覺得那幅愈發清晰的圖像越來越眼熟時,詠梅真人忽的吐出了一口血,所有的動靜都停下來了。

  「真人!」蘇訥言起身,扣住了他的脈門,輸了些微靈力過去,而詠梅真人此刻卻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撥弄著算珠,嘴裡一個勁地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蘇訥言和穆長寧對視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詠梅真人撥弄算珠的手停頓下來,頹然放下。

  「真人,你這是怎麼了,長寧她……」蘇訥言出聲問道。

  詠梅真人目光複雜地望向她,搖頭長歎:「無命……竟是無命!」

  無命?

  穆長寧心中猛地一頓。

  這具身體是淩清揚的,而淩清揚也確實已經死了,所以詠梅真人測算出的結果,是無命?

  可他測算的,是她的命數,還是這副身體的命數?

  蘇訥言不解:「何為無命?」

  詠梅真人合上眼,「非現世之人,無現世之命,是為無命。」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向蘇訥言傳的音,然而有著望穿的讀心術,穆長寧也知曉地一清二楚。

  這一回,穆長寧面色大變,心跳得更快了。

  她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只是一縷異世之魂……可是她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準!

  她的秘密有很多,其中一項,便是她的來歷!

  這種事說出去,和奪舍的性質是有些類似的,不過一個是主動強行驅逐原身的靈魂,而另一個,是在原身死後,借屍還魂……

  究竟是哪一種,你有十張嘴也說不清,而奪舍一向都被視作禁術,奪舍之人,註定難容於世,遭世人謾駡唾棄,甚至有一些好管閒事的高階修士,會對奪舍者窮追猛打,替天行道!

  蘇訥言的神情相當複雜,只一瞬便平靜下來,看向穆長寧道:「你先出去吧。」

  「師父……」穆長寧欲言又止。

  蘇訥言搖搖頭,「沒關係,這只是一場測算,未必會準,你不要太放心上……你不是說了嗎?你不信命。」

  「是,我不信。」

  可是師父呢,師父你信是不信?

  「放心吧,你先出去。」

  蘇訥言的語氣不容置喙,穆長寧只好握緊拳,一步步艱難僵硬地往外走。

  如果,一開始知道是這個結果,她還會不會答應接受這場測算?

  她想,根本不用去考慮這個假設了,師父要求的事,又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她怎會不做?

  穆長寧扯著嘴角苦笑了一下。

  「真人,你這話什麼意思?非現世之人?」蘇訥言緊緊皺起眉,「難不成,長寧只是一個奪他人身舍的異世之魂?」

  詠梅真人喘息著歎氣,「似乎只有這個解釋……」

  蘇訥言臉色鐵青,咬牙道:「真人,你可知這話傳出去有什麼後果?」

  輕的,穆長寧在中土沒有立足之地,這也就罷了,她好歹還能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可若是重一些的,那些高舉凜然大義旗幟的修士,必然對她追殺到底!

  那他身為她的師父,是保還是不保!

  蘇訥言深深吸一口氣,「真人,你覺得,阿宴會平白無故收養一個無命之人?」

  蒲宴奪舍或許是逼不得已,可她明知道奪舍之害,又哪裡會去撫養一個同樣奪舍的女兒!

  詠梅真人剛剛經歷一場測算,如今面無血色,神情憔悴,「我也不知……興許這中間出了什麼意外變故,又或者……」

  詠梅真人長歎一聲,雙目抬起深深地望進蘇訥言的眼中,「至少有一點我能確定,這孩子,絕不會是天命人!」

  天命人,那是會帶領他們打開通天之門,走向白靈界的使者!

  奪舍者,註定這輩子,無法於正道登頂,又如何能夠完成這項偉大的創舉?

  他們都以為,能被蒲宴瞧上的孩子,必然有不凡之處。

  可他們都錯了!

  天降大任,天命人的星命,勢必淩駕於眾人之上,但絕對不會像穆長寧這樣,無命!

  詠梅真人哀哀歎息:「訥言真尊,看來,我們都找錯了……」

  蘇訥言面上不辨喜怒,然而垂於袖下的手卻緩緩收緊。

  半晌之後,蘇訥言這才開了口:「真人,我拜託你一件事……」

  對於一位化神真尊來講,說出這種話,已經是極為鄭重了。

  「真尊請講。」

  「長寧是無命之人的事,別再教第三個人知道了……」

  詠梅真人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這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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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6:50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五十章 攻城

  非現世之人,無現世之命……

  穆長寧念了幾遍這句話,長長歎息一聲。

  「寧寧……」望穿試探性地喚道:「你聽那算命的胡說八道什麼!」

  「詠梅真人本也沒說錯。」

  「那興許,不是那個意思呢?」望穿道:「你的來歷雖特別,和奪舍卻也沾不上大關係,若不是情況特殊,你怎麼可能到這個身體上來!」

  穆長寧微微一頓,「那你說,我為何會來到這個世界,來到這個身體裡?」

  她只記得她是死了,再睜眼,就成了淩清揚。

  「這個我也不清楚……」望穿沉默一瞬,喃喃道:「這並不是人力所能決定操控的,除非身體和靈魂完美契合,才能夠兩相吸引,把你從異世界帶來。」

  可這世上,哪個身體和靈魂不是一對一的?如孟扶搖孟扶桑那種情況,也只是因為有引魂玉在。

  這也是望穿最疑惑的地方……

  穆長寧抿唇未語,她突然很想知道,蒲宴究竟清不清楚,這身體的芯子,其實已經換人了。

  「寧寧,你很在意嗎?」望穿問道。

  穆長寧歎息一聲:「雖然確實有點苦惱,但我也不是怕別人的閒言碎語,或是畏懼被人誤會追殺,我只是在意……」

  在意蘇訥言會怎麼想。

  「他好歹是你師父。」望穿說道。

  穆長寧無奈一笑,「是啊,他一向是個開明的師長……」

  穆長寧走出城主府,一眼就看到一身青衣筆挺的慕衍逆光立在門口,而他面前站著的黎梟卻擺著一張臭臉涼涼地瞪著他,「你他娘的怎麼那麼多事!」

  黎梟翻個白眼冷哼,目光一轉看到穆長寧走過來,嘴裡又「嗤」地一聲笑,「見到那老頭子了?」

  穆長寧一愣。

  黎梟說的肯定不是蘇訥言,他再怎麼囂張也不可能會這麼稱呼一個化神尊者,更何況師父跟他也沒什麼恩怨交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詠梅真人了。

  這傢伙肯定還在記恨當初詠梅真人殺了他辛辛苦苦飼養的瘴魔,取走了瘴魔的常木之心!

  難怪原先一副誰欠了他百八十萬的樣子!

  穆長寧歎道:「若不是他,你的混沌陰火是哪裡來的?」

  那條通往混沌之地的通道,可不是誰人都能打得開的。

  蒲氏一族最怕沾上因果,詠梅真人本以為那瘴魔是野生天然形成的,再後來得知是黎梟飼養,還不是將他一道送去了混沌之地?

  以混沌陰火換取常木之心,至少黎梟不算吃虧。

  「呵!」黎梟嘴角直抽,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果然是師兄妹啊,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慕衍微抿薄唇,似乎想說點什麼,然而還未待開口,卻聽得無憂城中央的大鐘忽然震響,嗡鳴鐘聲低沉悠揚,直撞入耳中。

  慕衍和黎梟同時面色大變,穆長寧仍有些不明所以,「發生什麼事了?」

  弘方真君、新覺真君、從陽真君、正卿真君四位元嬰真君,外加魔修一方,陰鬼堂紫夜魔君、幽冥堂戴月魔君,統共六位元嬰修士齊齊奔往城主府,而後還跟著近百名金丹修士。

  「藍翎妖王帶領另外五大妖王攻城,快!快通知訥言師叔!」新覺真君厲聲大喝。

  穆長寧倏然一驚。

  六大妖王齊聚無憂城,這陣仗……竟是要跟他們魚死網破一決高低?

  蘇訥言此刻已經從城主府疾馳而出,揚手一揮喝道:「不要亂!」

  「現在,開啟護城大陣,所有人準備迎戰!」

  他說著便急衝而上,六位元嬰修士緊隨其後。臨走前蘇訥言還抽空瞥了眼站在慕衍身後的穆長寧,只那一眼的安撫包容,便讓穆長寧將高高懸著的心落回原處,立在原地失笑。

  黎梟一副看白癡的模樣看向她,「獸群來了,很高興?」

  穆長寧狠狠白他一眼,「廢話這麼多,越來越娘們了。」

  黎梟一噎,尤其在看到慕衍唇邊微微彎起的弧度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了。」慕衍揮手擋了一把,淡淡道:「做事。」他回頭叮囑:「師妹,待會兒記得別離我太遠,注意照顧好自己。」

  「好。」穆長寧點頭應是。

  黎梟咬了咬牙,卻在觸及到慕衍投過來略帶無奈的目光時,一股邪火竟奇跡般地煙消雲散。

  最近幾年他發現了一樣有趣的事,怎樣在這張淡漠臉上找到點其他生動的表情,似乎收穫越來越大了……

  護城大陣大開,城中所有修士嚴陣以待,蘇訥言並一眾元嬰修士早早地離開與那幾大妖王會戰,而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妖獸咆哮著衝過來,數量數不勝數,龐大的威壓積累,不僅築基修士胸口悶痛不已,結丹修士亦不由皺了皺眉。

  蠻荒八大妖王,統共來了六位,為首的藍翎妖王更是達到了十一階,在蠻荒實力僅次於妖主,而其餘五位妖王皆都處於十階,即便人修這邊元嬰修士的數量占了優勢,可新覺真君和戴月魔君皆都只有元嬰中期,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一身藍裙清豔高貴的女子搖著一把藍翎羽扇,她身後立著姿容各異的五位男女,其中最是嫵媚妖嬈的,自是胡媚妖王無疑。

  蘇訥言微微眯眼,六大妖王齊聚無憂城,這是他一開始沒有想到的。

  若是只有這六個也就罷了,怕就怕……那老妖怪也要橫插一腳進來!

  「訥言真尊,打了這麼多年,你我何不痛痛快快來一場?」藍翎妖王輕搖羽扇,眉目含笑,顧盼生輝。

  論資歷,藍翎妖王在十一階早已停駐近千年,而蘇訥言不過將將化神未滿三十年,二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可連續幾年打下來,哪怕藍翎妖王也不敢小瞧了他。

  無論是妖獸或是人修,骨子裡都或多或少刻著好戰的血性,好不容易棋逢對手,彼此都渴望一戰,只是原先總也沒有用盡全力。

  蘇訥言正有此意。

  兩位大能一瞬千萬里,剩餘的自當各自找上了對手。

  胡媚妖王側身一挪,直直擋到從陽真君面前,媚聲笑道:「從陽老頭兒,別走啊,你的對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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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7:02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五十一章 議和

  獸群呈現排山倒海之勢,護城大陣的中央打開了一道縫隙,有大批修士從縫隙中湧出,攔截住了過往妖獸,而待到靈力耗盡之時,又重新回到了城裡,分批輪換。

  無憂城更高的高空處,閃耀著大片靈光,透過獸群的間隙,可以依稀看到一個籠罩在血紅火光中的女子與另一個渾身金光的男子猛地碰撞到了一處,斑斑駁駁地落下如流星火雨般細碎靈光。

  兩團光影在碰撞之後便迅速分離,胡媚妖王美目微眯,素手輕抬拍了拍胸口,「從陽真君,你打得人家好疼啊!」

  口中雖是嬌嗔,手裡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便見胡媚妖王周身火光大熾,仰面張手,十指利爪根根冒出。

  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胡媚妖王的身後,緩緩凝結出了一隻火紅的九尾火狐,火狐睜開黃澄澄的雙眼,身後九條長尾兀自搖擺不已,姿態慵懶閒散,然而那滿身的戾氣威壓卻激得人不由毛骨悚然。

  從陽真君神色一凝,取出一把拂塵揚手一揮。

  拂塵上的根根銀絲飛躍而出,化作無數靈絲,企圖纏繞住那隻愈發清晰的九尾火狐,卻在靠近的那一刻,被火狐身上的熊熊烈火焚燒地一乾二淨。

  胡媚妖王咯咯直笑。

  火狐立起身,踏著優雅的步子一步步朝從陽真君走去,每一步都似踩在了人心尖上。

  從陽真君臉色鐵青,手中拂塵脫手飛出,一剎那風雲變幻,天上的雲彩紛紛聚攏到了一起,層層堆砌如寶塔。

  「金寶雲塔!」

  伴著一聲低喝,從陽真君的身上升起一圈又一圈金色光暈,那光暈圈圈套在雲塔之上,原先柔軟雪白的雲塔,竟一瞬金芒大閃,寶光四射。這光芒照射到腳下的妖獸身上,一個個皆都發出淒慘痛苦的吼叫聲。

  九尾火狐不為所動,依舊不緊不慢地朝前邁著步子。

  胡媚妖王朱唇微起,輕聲笑道:「從陽老頭兒,你以為,以你這區區金寶雲塔,還想抵住我用紅蓮業火凝出的九尾火狐嗎?」

  從陽真君咬牙抬眸,逼出幾滴精血送入金寶雲塔之中,那原先的金光更為耀眼,竟憑的凝為實質的金色雨滴,一滴滴墜落而下。

  金色雨滴所過之處,妖獸紛紛退避,哪怕那隻九尾火狐,也不由自主頓下了腳步。

  「天真!」胡媚妖王冷哼一聲,雙手結出一個特殊的手印,同樣逼出了幾滴精血,灑落到九尾火狐身上。

  一瞬間,如同烈火烹油,那火狐身上的火焰又拔高了幾許,一雙黃澄澄的眼裡露出凶光,後蹄一抬便朝著從陽真君撲去。

  「黎堂主,借奇火一用!」

  黎梟早早地接受到了從陽真君的傳音。

  天地奇火乃集世間鐘靈造化孕育而生,它的威力絕不是什麼法寶絕技能夠企及的,要想與之匹敵,唯有奇火對上奇火,才有一戰之力。

  可天地奇火又豈是那般好得的?

  連元嬰真君都對這東西垂涎不已,若非真有天大的機緣,一般修士從哪去得來?

  這幾年獸潮中,黎梟的表現絕對能以驚豔來形容,而他擁有一種墨黑陰寒的天地奇火也已經不是個秘密。

  混沌陰火和紅蓮業火究竟孰強孰弱,一時恐怕無法分個高低,但黎梟一個金丹後期,而胡媚妖王相當於元嬰後期修為,這一點的差距,卻是難以彌補的。

  可被逼到這個份上,從陽真君也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誰知黎梟倒是應聲過來了,可與他同來的,卻還有一個眼熟的小丫頭!

  從陽真君心中頓生不滿,都什麼時候了,還過來搗亂!

  小姑娘年紀也不小了,還這麼不懂事,黎梟堂堂五毒堂堂主,竟也這般不知分寸!

  這股鬱鬱的情緒還未蔓延,在看到二人相抵的手掌時,從陽真君猛地一窒。

  黎梟的手掌上湧起一團墨黑色的火光。

  見過黎梟戰鬥的人都清楚,那是他糅雜融合了奇火之後的內火,這本身已經見怪不怪了,而穆長寧的手掌之上,同樣湧出了一團黃色的火焰,那是修士內火的普遍色彩,無甚特別之處,然而稀奇的是,穆長寧的這團黃色火焰,竟和黎梟的黑色內火兩相交織、融合,緊緊相依、難分難棄。

  隨後,在混沌陰火的渲染之下,那黃色的火團一點點褪去了它平凡普通的色彩,變幻成一種純淨剔透的乳白。

  穆長寧的內火在經過融合幻凝晶之後,已經變成了普遍的黃色,但這也不過是一種障眼法,不會改變混沌陽火本身的特性,且至多維持三十年的光景便會失效,如今過了不過將將二十年,卻在與混沌陰火再次相會之時,顯露了真容。

  彼時的她不過剛剛邁入築基中期,到底羽翼未豐,又因為有封奕在旁虎視眈眈,那塊幻凝晶便恰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而現在的她雖不能說已經足夠強大,但結丹臨近,也並非沒有自保之力,何況這種時刻,壓根容不得她多想。

  黑白二色的混沌陰陽火交織成了一個太極盤,穆長寧的修為比不上黎梟,只這樣催動真火便已感到體內的靈力流水般傾瀉,即將告罄。

  她毫不猶豫地服下一粒血靈丹。

  在冰窟的幾年,她也煉了一些築基期的血靈丹,目前並不用太擔心靈力的問題。

  從陽真君從一開始的震驚,也慢慢平靜了下來,深深望了眼那個小丫頭。

  到了此刻,從陽真君也知曉,穆長寧定是身具天地奇火了,而且這奇火還和黎梟的相輔相成。

  縱然有些好奇驚訝她的奇火是怎麼來的,不過眼下以二對一,勝算似乎更大了些。

  胡媚妖王同樣萬分訝異。什麼時候天地奇火都成爛大街的貨色隨處可見了,還一來就來倆?

  而且這兩人中的那個小丫頭,不是從妖主手裡逃出去的那位嗎?還是她親自給妖主送過去的呢!

  胡媚妖王一直清楚,妖主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她分明察覺到妖主對這小丫頭的興趣,可他竟然就這麼放任少主將人帶走,這點胡媚妖王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在看到對方只是一個金丹後期,一個築基大圓滿時,胡媚妖王依然自信滿滿。

  就算他們的混沌陰陽火能勝在質量和數量,可能不能發揮出奇火的最大威力,主要還是看的擁有者的能力,這兩個小輩……還差得遠呢!

  胡媚妖王朝著九尾火狐打去幾道靈訣,火狐猛然尖利地啼叫一聲,露出鋒銳的尖牙,全身火影重重,疾馳而來。

  胡媚妖王想到的事,穆長寧自也考慮到了,就算加入天地奇火,再憑從陽真君的本事,也未必就真能對付得了胡媚妖王。

  她眯了眯眼,挑破指尖逼出兩滴血液,打入如今那個混沌陰陽火所構成太極盤的陰陽魚眼的位置,太極盤上的兩點鮮紅十分醒目。

  黎梟不解地望向她,沒來得及多做考慮,二人合力將那太極盤嵌在了從陽真君的金寶雲塔之上。

  也是在那一剎那,九尾火狐近到跟前,從陽真君將金寶雲塔對著九尾火狐狠狠砸下。

  雲塔的底部出現了一隻碩大的太極盤,那太極盤上籠罩著極淡的血色,九尾火狐兇狠的表情在這血色之下快速收起,目露恐慌,趴伏在地,全身劇烈地顫抖。

  胡媚妖王臉色驟然一僵,從陽真君卻是一喜,心道果真有用。

  雲塔重重砸在九尾火狐身上,九尾火狐的九條尾巴盡斷,口中發出嗚嗚痛呼哀鳴,最終化作了點點靈光消散。

  而胡媚妖王卻被這一擊重創,一口鮮血從嘴裡猛地吐出。最要命的是,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心悸震撼讓她神魂震盪,劇痛不已,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從陽真君又怎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手一招雲塔盡散,重新變回手中拂塵,直直穿向胡媚妖王的身體。

  砰——!

  胡媚妖王的身體飛出,一片白色袍角翩躚而過,接住了她的身體,手掌置於她的後心,片刻之後便收了手。

  穆長寧心中猛地一跳。

  白衣、銀髮、眸色冰藍,修為深不可測……

  現場驀地一靜,無論妖獸或是人修,皆都停了下來,一瞬不瞬地望過來。

  鏖戰正酣的蘇訥言與藍翎妖王快速奔來,藍翎妖王一見來人便施了半禮,「妖主。」

  妖主微微頷首,將已經重傷昏迷不醒的胡媚妖王交給她,眸光微轉,似笑非笑地緩緩落到遠處的穆長寧身上。

  雖然只有一瞬,穆長寧卻覺得有如芒刺在背,全身緊繃。

  「妖主。」蘇訥言微微頷首,背脊卻挺得筆直。

  最壞的結果還是來了……無天殿裡這隻老妖怪,到底還是不甘寂寞。

  「蘇訥言。」

  沙啞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念過這個名字,「怎麼,你還想擋著本座?」妖主冷冷一笑,「就憑你?」

  這不屑的語調聽來實在有些侮辱,就算妖主確實本領高強,比蘇訥言更勝一籌,可好歹蘇訥言也是化神修士,是修真界的頂尖高手之一,光是這份傲骨,就不容許有人無視。

  一眾人修紛紛怒火中燒,蘇訥言挑眉似笑非笑,「若是憑晚輩,自然是不行的。」

  「哦?再加上一個他嗎?」妖主看向了一個方向。

  遙遙天際,忽有一片碧光閃過,一身玄衣的傅景宸在幾個瞬息之間已經近到跟前,與蘇訥言並肩而立。

  妖主哈哈大笑:「兩個方才晉升化神的小輩?」

  傅景宸面色陰沉,蘇訥言勾唇冷笑:「我們兩個小輩,妖主當然看不上,那如果,再加上一個呢?」

  妖主忽然一愣。

  兩百年前,他與道方定下協議,此次獸潮期間,涵熙真尊、源武真尊不得干預,如果那倆老傢伙不來,那剩下的……

  妖主猛地回身,虛空中驀地出現一團黑霧,黑霧散盡之後,一個黑衣墨髮的俊美男子憑空出現。

  「宮主!」紫夜魔君、戴月魔君和黎梟同時一驚。

  天魔宮宮主無殤魔尊竟也來了!

  穆長寧眨了眨眼,無殤魔尊,那就是宮無憂的兄長?

  可她似乎沒在無殤魔尊身上,看到一點和宮無憂的相似之處。

  「妖主,別來無恙。」無殤魔尊微微頷首,面色森白,唇角帶笑。

  不如宮無憂的冷傲孤絕,無殤魔尊看起來倒是多了幾絲邪肆恣睢。

  妖主慢慢收起了唇邊笑意,「魔尊也想來湊個熱鬧?」

  一個蘇訥言,再加上一個傅景宸,他是無所謂的。

  這兩人不過都是化神初期,就算二人聯手,也不會是他的對手,可若再來一個宮無殤……無殤魔尊,可是化神後期!

  「妖主,這話可就不對了……」無殤魔尊微微一笑,「無憂城,這可是本尊的地盤。」

  騎到人家頭上來撒野,主人家哪有漠視不管的道理?

  其實現在人修一方攜手並進,就算今兒獸群攻城的目標不是無憂城,無殤魔尊也還是會出現。

  中土、魔域、蠻荒、大澤。

  四個人,分別代表了四塊區域,如今倒是全湊到一塊兒了!

  妖主哼哼冷笑:「你們,似乎不是來跟本座打架的。」

  無殤魔尊幽幽一歎:「妖主,這獸潮快十年了,差不多也就得了。」

  十年獸潮,大大小小無數場爭鬥,許多修士隕落,蠻荒的損失也不小。

  幾年前那吞噬漩渦捲走修真界大量的靈氣魔氣,往後修士的修行環境只會更加惡劣,他們睜隻眼閉隻眼看著獸潮繼續發展,可若是再接下去,就難免要傷及根本了。

  無殤魔尊這句話,無疑是在拋出議和的橄欖枝。

  「要談判,總得拿出點誠意。」妖主掃了那三人一眼,涼涼諷道:「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你們人修慣用的伎倆,本座早幾千年前就會了。」

  蘇訥言輕扯嘴角,傅景宸神情平靜,無殤魔尊微挑眉尖,點頭頷首,「確實應當好生相商……」

  四位大能相攜遠去,本該是一場血戰,卻這樣無疾而終,眾人都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但他們隱隱有種直覺,獸潮,大概是要結束了……

  修士修行,踩著多少白骨一步步地往上爬,但沒有人會喜歡戰爭和永無止境的殺戮,更沒有誰,願意甘心成為時代的淘汰品。

  只這一點,便足以讓人欣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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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7:10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傑作

  混沌陰陽火各自飛回二人手中,從陽真君回首望了他們一眼,目光略有些複雜。

  不過身為天機門的頂樑柱之一,從陽真君也到底沒丟了該有的風度,輕輕頷首道:「多謝。」

  穆長寧微微垂首,黎梟勾了勾唇淡淡點頭。

  胡媚妖王傷勢過重,已經變回了一隻火紅色的小狐狸陷入沉眠。

  藍翎妖王撫了撫火狐油光水滑的皮毛,沉沉瞥來一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藍翎妖王朱唇緊抿,素手輕揚,高喝一聲:「撤!」

  遮天蔽日的獸群有如潮水般褪去,陽光普照,宛若新生。

  幾位元嬰修士各自前往善後,穆長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微微舒一口氣。

  「你在緊張什麼?」

  低沉輕佻的聲音在腦中響起,穆長寧側過臉頰望過去,黎梟摸了摸下巴,傳音道:「我想,沒有你那兩滴血,從陽真君那一擊的效果恐怕沒這麼好。」

  他上上下下掃了眼,嘖嘖稱奇:「小丫頭,你身上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穆長寧面色淡淡。

  神農血脈對獸類有著絕對的壓制,她的那點小動作,或許別人不會注意,但絕對瞞不過近在眼前的黎梟。

  不過她也沒打算解釋。

  穆長寧挑眉微微一笑,「有秘密的,難道就只有我一個嗎?」

  她意味深長地揚了揚手,白嫩的掌心處,一團黑氣在漸漸變淺,直至消失。

  這隻手,方才與他緊緊相握。

  混沌陰陽火本就相依共生,混沌陰火早已與黎梟融為一體,二火在此處相融時,她能隱隱感覺到黎梟體內的某些狀況。

  那團黑氣,是毒,是黎梟自身所帶的毒,融浸在血肉之中,一點點蠶食著他的身體。

  甚至在剛剛,這毒還通過了混沌陰火傳遞到她的身上,只是她本身就是絕毒之體,這毒奈何不了她罷了。

  難怪這次見面,她覺得黎梟的氣色不是很好。就算他本身是煉毒製毒的一把好手,可怎麼也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現在還只是毒素侵入血肉,但萬一哪一天滲透骨髓了,神仙都救不了。

  黎梟面具下的臉色猛地一沉,眯起細長的眼傳音道:「小丫頭,管好你的嘴,否則,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你好像忘了,你發過心魔誓,不會加害我,也不會對我不利。」穆長寧默默提醒。

  這種威脅,也就是用來糊弄糊弄別人了,在她這裡,沒用。

  黎梟猛地一噎,面具下的臉色全黑了,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氣得嘴唇直抖。

  女人!果然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生物!

  尤其是,捏著你把柄的臭女人!

  「你就是仗著這一點,才如此有恃無恐的吧?」黎梟冷冷瞪她。

  穆長寧攤了攤手掌,「我只是覺得,你大概需要我幫你。」

  她又揚了揚手,此刻的掌心已經看不出一點痕跡。

  黎梟默了默,似乎有些意動,又頓生警惕:「你有這麼好心?」

  穆長寧想也沒想,「畢竟你要是死了,你欠我的東西就討不回來了。」

  「……」麻痹,他能容許這個臭丫頭活著,真是個奇跡!

  「我不會死。」黎梟一字一頓道:「你死了我都不會死!」

  「這樣最好。」

  最終妖主與另外三人商量出了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其餘人不得而知,總歸,在這之後,獸潮是徹底結束了。

  妖主帶著他的百萬妖獸大軍回了蠻荒,無殤魔尊也與大多數的魔修回了魔域。

  黎梟體內的那些毒都被穆長寧引到了自己身上,絕毒之體就是有這點好處,隔絕淨化一切毒素,黎梟頭疼的東西,在她這裡,根本算不得什麼事。

  「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穆長寧看著自己徹底變得烏黑如墨的手掌,狠狠抽了抽嘴角,「煉毒大師自己卻中了毒,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你就算解決不了這些毒,就不能找師兄看看嗎?他的醫術高明,說不定還能幫上你呢。」

  那些磨人的毒素被清除,黎梟長長舒一口氣。

  微微瞥了眼穆長寧的手,似乎他也有些驚訝自己身體裡居然累積了這麼多的毒素。

  讓慕衍為他解毒嗎?

  憑那個人的本事,大概立即就能看出來癥結所在了。

  黎梟翻了個白眼,「這跟你無關。」

  穆長寧懶得理他,等著手上那些黑氣變淺變淡直至消失,黎梟看向她道:「你快結丹了吧。」

  穆長寧微微一頓,「應該是吧。」

  獸潮結束,她也會跟著師父回門派,調整一下後,興許是要準備一下結丹了。

  黎梟扔了個東西過去,穆長寧伸手堪堪接住。

  那是一塊赤紅色又隱含金紋的石頭,熟讀奇石志的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

  「金紅石?」

  黎梟輕輕一哼,「算你有點見識。」

  金紅石是一種上等的煉器材料,一般是用以融合在防禦法寶之中,能讓法寶的防禦力再提升一個等階。

  她知道這是黎梟給她的酬謝,也不跟他客氣地收下來。

  「跟你打聽個事。」穆長寧頓了頓道:「是有關你們天魔宮少主的。」

  黎梟微微一愣,頓感狐疑:「你問這個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望穿關心了!

  自十年前一別之後她再沒見過宮無憂,而前不久無殤魔尊又出現,自然而然就讓人想起這個人了。

  「曾經有緣相識一場,問候一下故人的情況唄。」

  黎梟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少主十年前離開魔宮,弄得上上下下雞飛狗跳,就是遇到你了啊!」

  穆長寧並不否認,只是盯著他看,黎梟清咳一聲道:「少主常年居住雪嶺部落,我統共也沒見過她幾次,只聽說前不久她結丹了,宮主還在天魔宮大擺筵席。」

  宮無憂結丹了?

  她們分別的時候宮無憂築基八層,十年時間就到達了金丹!

  想到在冰海取紫雲珠的時候,宮無憂手裡那些食妖蟲,穆長寧又有些了然。大概,是真的被她煉成靈蠱了吧!

  「你們少主,真的是無殤魔尊的親妹妹?」穆長寧一直奇怪這個問題。

  宮無憂還很年輕,而無殤魔尊卻已經是化神後期,兩人的年齡差距,就算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而天魔宮的老宮主早不知幾千年前就隕落了,哪來的這麼小的女兒?

  黎梟抿緊薄唇,淡淡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早猜到這個結果,穆長寧也沒什麼好失望的,知道了宮無憂近況,望穿也消停了,黎梟隨後便跟隨大部隊返回魔域。

  獸潮既已平息,七大宗門以及各大修仙家族的修士各自返回,詠梅真人也來和蘇訥言告辭。

  「真人如今便要離開了?」

  詠梅真人搖頭笑道:「在下本也是為尋人而來,既然此處沒有在下所尋之人,在下自然要去往別處。」

  蘇訥言還想說幾句挽留的話,到頭來終究還是作罷。

  「那祝真人早日尋得天命人。」

  「承真尊吉言。」詠梅真人想了想,道:「在下還想見一見穆小友。」

  蘇訥言讓人去喚了穆長寧過來。

  自從那次詠梅真人算出她是無命之人之後,穆長寧再沒見過他,此刻站在他面前,更是相對無言。

  詠梅真人歎了聲,取出一樣東西來,「這個給小友。」

  那是一串菩提佛珠,白色的菩提子上有一個大點和許多小點,猶如眾星捧月,從而被稱作星月菩提。

  詠梅真人將佛珠盤到她手腕上,道:「這是先前曾經承諾給小友的,總共三十六顆,每一顆上面都有迦業寺大師的佛咒,驅邪避凶,招福納吉。」

  「真人……」穆長寧不由怔怔。

  這都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連她都忘了,詠梅真人竟還記得?

  詠梅真人溫聲笑道:「小友,命由天定,亦由自身,望小友莫負初心。」

  穆長寧深深行了一禮,「多謝真人。」

  詠梅真人含笑轉身,穆長寧出聲道:「真人請留步!」

  她將存放在儲物手鐲最深處的金絲楠木盒取出來,這是蒲宴最初交給她,讓她交給天算族人的東西。

  如今也算找到機會了。

  詠梅真人面色微變,尤其在看到盒子上某個複雜的圖騰時,連嘴唇都有些發抖,「這,這是……」

  「這是母親讓我交給你們的,如今,物歸原主。」穆長寧雙手奉上。

  「八姐……」詠梅真人喃喃自語,頓了頓鄭重接過,伸手輕撫。

  這盒子上被下了禁制,啟動打開的方法只有歷代靈使才能知曉,而這一代的靈使,是行止真君蒲宇,遠在神洲極東之地的青靈島上。

  蒲宴留下的東西,會是什麼?

  青靈島外海上颶風環繞,每隔百年颶風才會削弱一次,詠梅真人當初離開青靈島,就是趕上了這個時候。

  後來傳承玉璧出現神諭,蒲又麟等等這一批人,是族中幾位元嬰真君聯手,強行打開一條通道後送出來的,但百年之內,他們也無法故技重施了。

  他們的任務,是為尋找天命人,若是尋到了疑似天命人者,便跟在他(她)身邊,護之周全,待到海上颶風再次削弱,便將人帶去青靈島最終確認。

  而仔細算算,下次海風削弱,那該是八十年之後的事了……

  詠梅真人有種強烈的預感,這盒子中裝著的,必然會和天命人有關!

  他的預感一向很準,八姐是歷來最優秀的靈使,她的測算從沒出過錯!

  可他不是靈使,這個盒子他打不開,如若強行打開,只會讓盒子連帶盒中的東西一起毀滅……

  詠梅真人無奈歎息,將那盒子收下,深深看向穆長寧。

  「多謝小友。」

  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蒲宴為何要在最後的歲月裡,陪著這個孩子。還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分明……分明只是一個無命之人啊!

  詠梅真人帶著滿腹的疑惑告辭,蘇訥言望了眼身側的小徒弟,「長寧。」

  「師父……」

  蘇訥言歎了聲:「我不會問你具體如何,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當然,你若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

  穆長寧點點頭。

  蘇訥言問道:「你來自異世?」

  她身子微僵,垂首緊咬下唇,半晌才啞聲說道:「是。」

  若是以前的她,這種事,只會爛在肚子裡。但師父既然給予她足夠的信任,她也願意坦誠。

  蘇訥言又問道:「你來到這裡,是個意外?」

  「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到此地。

  「你……」蘇訥言微微一頓,還是換了個問法:「你驅逐了她的靈魂?」

  「沒有!」穆長寧抬眸堅定道:「我並沒有驅逐她,我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蘇訥言面上不辨喜怒,穆長寧又垂下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忽然聽得頭頂一聲輕笑,她微微抬頭,蘇訥言沒骨頭似的倚在一邊,好笑道:「還愣著幹嘛,還不收拾收拾趕緊回去?」

  穆長寧愣愣地問:「回去……幹嘛啊?」

  「你還想在外面結丹啊!」蘇訥言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你在門派結丹,出了點什麼問題,為師還能給你看著,你在外面還能有這待遇,別異想天開了!」

  穆長寧半晌沒答話,蘇訥言又抬了手,她訥訥問道:「師父信我?」

  「我要不信,我就不會問。」又是一個爆栗砸了下來,「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著呢,人家不知道,那是他們沒見識。」他摸了摸下巴道:「你以為誰都跟你師父我似的博聞廣識啊?」

  穆長寧揉著腦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師父最厲害了。」

  「知道就好。」蘇訥言勾唇笑了笑,「姓傅的那老東西也要回太陰了,你好歹叫他一聲義父,去道個別吧。」

  他歎了聲:「人有偏頗,你別怪他。」

  穆長寧沉默下來,果然師父什麼都知道……

  她點點頭,「我知道。」

  等穆長寧去無憂城門口時,卻看到傅景宸眼角一塊可疑的青紫。

  要知道,傅景宸可是化神修士了,還有誰能輕易傷得了他?

  傅景宸抿了抿唇,溫嵐瞪她一眼,傅文軒則使勁憋著笑給她傳音:「打人不打臉,我總算是知道,你那破習慣是從哪來的了?」

  當初他可是直接被這女人揍成了熊貓眼。

  穆長寧一愣,試探問道:「這是我師父揍的?」

  傅文軒挑眉,「沒辦法,誰讓徒弟受委屈了呢!」

  穆長寧驀地一頓,心底暖意融融的同時也覺得好笑。

  不用說,師父讓她特意過來辭別,肯定是要她過來看看他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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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7:43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只是小說的世界

  從陽真君和正卿真君同樣來了城門口,傅景宸看了眼身側的溫嵐,淡聲道:「從陽,我要帶嵐兒回一趟太陰,恐怕要過幾年才會回中土了。」

  從陽真君失笑道:「真尊是嵐兒的父親,你們父女失散多年,如今嵐兒能認祖歸宗是好事,既然去了大澤,也不用著急回來,在外面多磨礪磨礪也是好事,指不定過幾年也是個金丹修士了。」

  溫嵐抿唇甜甜地笑,「多謝師父。」

  從陽真君點點頭,溫嵐又看向正卿真君俏皮道:「真君原先承諾給我煉製本命法寶,可不能不作數了!」

  「你又有什麼好點子了?」正卿真君頗感興趣,這小丫頭雖然不會煉器,但一些煉器點子倒是不錯,十分有用。

  溫嵐吃吃地笑,「這個先保密,等以後再告訴您!」

  正卿真君無奈搖頭,傅景宸和從陽真君也紛紛失笑,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調皮討喜的孩子。

  溫嵐眼波微轉,瞥了眼站在傅文軒身側的穆長寧,拉著正卿真君的衣袖嬌聲道:「真君,穆道友也是快結丹了,您不如也幫她煉製本命法寶吧。」

  穆長寧一愣,不明白她為何要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

  傅文軒卻是秒懂,當下翻了個白眼。

  正卿真君微微瞥過去,淡著面容輕哼:「本君的時間寶貴得很,不是誰都有這個資格讓本君煉法寶的。」

  溫嵐「哦」了聲,「那可真是遺憾……」

  穆長寧眼角直跳,總算有點回過味了。

  溫嵐這算是……炫耀嗎?

  「踩著別人捧高自己,她也就這點能耐了!」傅文軒抽了抽嘴角冷笑,「一個本命法寶,當有多寶貝似的,嘚瑟個什麼勁,本少一塊紫金玉髓就砸得你媽都不認識!」

  穆長寧無奈看他一眼,「恭喜你。」

  傅文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嗯,我覺得你以後得慢慢習慣起來……」她斜睨過去,意味深長地笑,「是不是,十三哥?」

  「靠!」傅文軒渾身一抖,咬牙道:「本少回去就出門歷練,誰他麼都不要攔著我!」

  他碰了碰穆長寧的胳膊,「還有你,答應我的事,這次可不許再忘了!不然……哼哼!」

  穆長寧覺得他有些色厲內荏,好奇問道:「不然怎樣?」

  傅文軒一怔,「不然……」

  不然能怎樣?

  「反正,你記著就行了。」他扶了扶額,「等你結丹的時候,你的結丹大典我就不來了,咱倆這麼熟,禮物我也不送了……」

  「……」真他麼摳。

  傅文軒一扇子敲在她頭頂,「本少連紫金玉髓都給你了,還不夠啊?」

  「是是是,多謝傅十三少。」

  傅文軒這才滿意。

  傅景宸隨意交代兩句便與兩位真君話別,又對穆長寧擺了擺手道:「你回去吧。」

  「是,義父保重。」穆長寧施了一禮,比之以往更加鄭重。

  傅景宸不由微愣,隱隱感覺到穆長寧態度上的某些變化。

  眼角那塊青紫還在隱隱作痛。

  蘇訥言那一拳頭打過來的時候猝不及防,也用上了七八分力,本來憑他的本事,這傷根本留不下來,可蘇訥言用了點小手段,往後他大概十天半個月都得頂著這一塊東西了。

  過分嗎?

  傅景宸倒不覺得,他們都是護短的人,只不過各自的短處不同罷了。

  「嵐兒、文軒,走了。」

  傅文軒瀟灑地揮了揮手中摺扇,溫嵐盈盈笑道:「穆道友,後會有期。」

  穆長寧並未答話,溫嵐也不甚在意地轉了身跟上傅景宸。

  「嵐兒。」過了半晌,傅景宸才微微看她一眼,傳音歎道:「你似乎總是在針對長寧?」

  溫嵐驀地一窒,「爹,我哪有?」

  沒有嗎?

  傅景宸有些無奈。

  溫嵐什麼品性他或許還沒完全摸清楚,但某些事他也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的。

  「嵐兒,那日為何會讓爹來無憂城?」

  這個問題傅景宸至今仍想不通。

  那日妖主現身無憂城,若只有蘇訥言一個人,肯定是應付不過來的,傅景宸也沒未卜先知到這個地步,但就是溫嵐,對他說讓他去無憂城看看。

  事實證明,這次確實來對了。無殤魔尊的出現使得局面反轉,而他們四方各自簽訂下的協議,也基本能讓彼此都滿意,那個時候,缺了任何一環都不行。

  溫嵐渾身一僵,「因為,因為……」她頓了頓,咬牙道:「因為,我能預知!」

  「預知?」

  溫嵐使勁點頭,「自我從冰棺裡醒來起,就多了這項能力,我能夠預知未來的事,屢試不爽。」

  傅景宸眸光複雜,「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她半真半假地道:「興許因為我是娘的女兒吧,娘的本領那麼大,我也不會差啊!」

  傅景宸緊緊皺眉,「那你,有沒有哪裡不適?」

  蒲宴的本領是用什麼為代價的他很清楚,如果溫嵐也是如此,他倒寧願她什麼本事都沒有!

  溫嵐搖搖頭,「沒事的!一切都好好的,真的!」

  傅景宸默然,「這種事,以後不要隨便與人說。」

  溫嵐抬眸點頭:「我只和爹爹說,從沒告訴過其他人。」

  傅景宸淡淡一笑,又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

  溫嵐暗暗鬆了口氣,心道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感受到頭頂那隻溫暖的大手,溫嵐微微彎起唇。

  書中說的果然不錯,傅景宸就是個女兒控!

  溫嵐本來就是個高中生,在緊張複習準備高考的時候忙裡偷閒看了本小說,女主的名字和她一樣,都叫溫嵐,是個氣運出眾又堅韌不拔的姑娘,關鍵這姑娘背景還相當地牛逼。

  師父是元後修士,親爹是化神修士,親娘是天算靈使,女主可謂一路披荊斬棘走向人生巔峰。

  她熬著夜看到淩晨兩三點,夾了張書簽準備第二天繼續,可等她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穿越到了小說的世界中,變成書中的女主溫嵐了。

  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早已如魚得水。

  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對未來一切的預知,能站在上帝的視角縱觀全域,這就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只可惜,這本書她才只看了一半,後面的情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傅景宸說她針對穆長寧……確實是有吧。身為女主,溫嵐敏銳地感覺到,這個書中從沒提到過的角色,氣運似乎相當的出色,甚至還有淩駕於她的勢頭。

  女主的地位怎麼能由其他人來撼動呢?

  雖然有些軌跡脫離了,但大體的走向還是不變的。

  她會被天算一族認定為天命人,八十年之後前往青靈島,經過蒲氏一族的確認之後,又是一路凱歌,她也將帶領整個修真界奔向白靈界!

  她早早地在腦中勾畫了藍圖,想必也定是如此沒錯的。

  別的暫且不論,便是此次去太陰,她又要有許多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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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12-4 08:08 PM

第五卷 封魔地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斷續丹

  傅景宸離開後沒多久,從陽真君也準備帶著天機門一眾弟子返回門派,臨行前穆長寧特意去找了淩玄英,遞過去一隻白玉淨瓶。

  「這是什麼?」淩玄英好奇問道。

  「五哥現在是築基大圓滿,想來這次回門派是要準備結丹了吧。」穆長寧笑盈盈道:「這是楊枝甘露,對你應該有用。」

  淩玄英倏然一震,「楊枝甘露!」

  自從到達築基大圓滿,淩玄英也在或多或少地為結丹做起了準備,到如今其實都已經差不多了,就等回到天機門後,讓師父再為他尋一尋天仙玉露,好在結丹之時保持一絲靈台清明,提高成功的幾率。

  這楊枝甘露,和天仙玉露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效果比起天仙玉露還要好上許多。畢竟天仙玉露乃人為煉製,而楊枝甘露卻是自然形成,哪怕在拍賣會上也未必能看得到……

  淩玄英神色怔怔,「你……你把這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穆長寧也是築基大圓滿,有楊枝甘露輔助,結丹率還能再提升幾分。

  穆長寧聞言好笑道:「五哥儘管放心,楊枝甘露我自然還有。」

  當年在醉花陰秘境裡挖了兩顆靈泉眼,又折了一段萬年楊柳枝種在空間,如今的空間中早就培育出了一片淨池和一棵巨大的萬年楊柳,且每日都能收穫一瓶楊枝甘露,這東西她都能當水喝提升五感六識了,送一瓶出去實在算不上什麼,何況淩玄英也確實需要這個。

  她又找了找翻出一顆銀灰色的香球,當初她也曾將這個給過淩玄英,可這麼多年過去,那裡面的香料應該早就揮發沒了,這是她重新做的,用已經長成萬年份的娥女香和金邊赤屏花提出的香料,清神靜氣的效果自然沒得話說。

  這些外物,只是能夠提升一些結丹成功的幾率,到時的心魔考驗,看的還是個人如何應對。

  淩玄英一一接過,含笑遞了一隻玉盒過去:「禮尚往來。」

  穆長寧打開看了眼,盒子裡裝的是一些金光燦燦的細碎砂礫,「這是……昆侖砂?」

  「沒錯。」

  淩玄英道:「我經常自行煉製陣柱陣盤,身上也常備著一些煉器材料,你既快結丹,往後定要煉製本命法寶,在煉製的時候再加一些昆侖砂也能提升某些屬性……」

  說到這裡不由頓了頓,淩玄英蹙眉歎道:「不過要將昆侖砂與其他材料完美融合卻是有些困難的,若非煉器大師,恐怕極容易出錯。」

  這個穆長寧倒不怎麼擔心,反正她有紫金玉髓這個極品融合劑在,還有什麼材料融合不了?

  「多謝五哥。」

  淩玄英又問起她有關煉製什麼本命法寶,他本身也略通煉器,還提了一些這方面的建議,譬如如何發揮材料最大的作用,又如何煉製出最適合的東西。

  不遠處的從陽真君往這個方向瞥了一眼,轉而又看向成規真人,問道:「玄英如今幾歲了?」

  成規真人一怔,面上露出幾絲滿意,「這孩子今年六十一歲。」

  「六十一歲……」從陽真君眼中精光一閃,「那個丫頭,只怕比玄英還要小上幾歲吧?」

  成規真人微愣,點點頭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今年似乎只有五十五歲。」

  五十五歲!

  五十五歲的築基大圓滿巔峰?

  這回連從陽真君都不免震驚了。

  不到百歲的金丹修士,怎麼都算是天才般的人物,就算在一個大型宗門裡,這樣的修士也屈指可數。

  中土最年輕的金丹修士是蒼桐派慕衍創下的記錄,當時的他六十一歲結丹,比他師尊蘇訥言還要早了兩年,這已經足以轟動了,然而現在又多出了個穆長寧,竟比起她的師兄師父還要了得!

  更何況,這小丫頭還身具天地奇火……

  自從那次吞噬漩渦現世,修真界的修煉環境急速惡化,再往後,要想達到前人的高度只會越來越難,而修士結丹越早,往後修煉也會越順,潛力更是無窮。

  這小丫頭究竟是得了怎樣的奇遇,難不成氣運還都被她一人吸去了!

  從陽真君微微抿唇,「本君記得,玄英和那丫頭淵源頗深。」

  「是啊,他們兩個也算是兄妹吧。」成規真人幾不可察地輕歎,這事他也是前不久才知曉的。

  玄英這孩子,瞞得可真緊!

  「兄妹?」從陽真君冷笑:「他們兩個算哪門子兄妹!」

  成規真人一愣,默了默搖頭失笑道:「至少玄英是這麼認為的……」

  和淩玄英細談了一番,穆長寧自覺收穫不小,與之告別之後,也隨著蘇訥言一道回了蒼桐派。

  十年獸潮,她也已有十多年未曾回來了。經過這次獸潮的大洗禮,一些小型的修仙家族直接被滅,就連七大宗門也損失慘重。遠的不說,便是如今一眼看過去,便能明顯發現門派中築基弟子的數量少了許多。

  回途之時與陶遠陶恒他們會合,聊了些近幾年來的種種。

  陶遠也是築基大圓滿了,陶恒的修為同樣精進了一大步,穆長寧各自給了他們一份楊枝甘露和香球。

  許玄度在獸潮之中缺了一臂,他本是執劍之人,卻少了最重要的一條右臂,但總算禍福相依,斷臂之痛後得以頓悟,於去歲在門中結了丹,道號輕度,如今的他正在苦練左手劍。

  穆長寧記得石年丹書上有斷續丹的完整丹方,那本身是七品丹,只是太冷門了,材料也湊不齊,穆長寧從沒煉製過,這次回門派倒是可以去湊一湊藥材。

  慕菲菲方青城裴少元他們幾個並無大礙,韓楷季敏也有驚無險,只是何久,在三年前便隕落在了無憂城。

  穆長寧忽然有些感慨,依稀還記得初來乍到之時,去到丹峰的執事堂考核甄別草藥,那個熱心愛笑的少年捧著本藥典給她,勸她多看幾遍再來。

  往事猶在,故人已去。

  穆長寧輕輕歎息一聲。

  回到蒼桐派,一眾弟子紛紛拜倒,微抬的眼中閃爍著微光。

  獸潮結束,這些回來的或是沒回來的修士們,無論等階高低,都是英雄!

  蘇訥言微微點頭,交代他們各自回去,自己則先去了擎山拜見涵熙真尊。

  慕衍正欲回小寒峰,穆長寧忙快步跟上他,「師兄!」

  「怎麼了?」慕衍停住腳步。

  她猶豫了一下道:「我聽說,許師兄……他缺了一臂?」

  慕衍微微一頓,點頭道:「是,許師弟在與赤蠍一族作戰時,被一隻六階赤蠍的蠍尾所蟄,毒素蔓延,清心丹也一時壓不住,便及時斷臂了。」

  壯士斷腕,哪怕缺了一條胳膊,也總比丟了一條命好,關鍵時刻,必須要有這樣的膽魄與決斷。

  「那許師兄的手臂……」

  慕衍道:「我曾有緣得到一張斷續丹的殘方,這兩年也在研究續寫,若是得以成功,許師弟的那條右臂就能重新長出來。」

  穆長寧眼前一亮,原來師兄也知道斷續丹!

  那這就好辦多了!

  穆長寧取出一枚玉簡遞過去,慕衍神識微微掃過之後忽的面露驚色,「師妹,這……」

  「也算是我曾經得來的機緣,只是斷續丹的藥材難以拼湊,一時無法煉製。」

  斷續丹是七品丹,到了這個層次的丹藥,藥材數量都已經達到了上百種,對年份要求也有了一定的限制,想要湊齊並不容易。

  就如這斷續丹中有一味魚骨膠,便要用神洲海中一種名為獨角鯨的鯨魚骨煉製出來,一時半會兒可不知去哪兒找。

  「我的那份殘方中的一些藥材已經搜集地差不多了,魚骨膠我這有,其他的東西,去回春堂找找看並不難。」慕衍收緊手,淡笑道:「師妹,我代替許師弟多謝你了。」

  穆長寧搖頭失笑,「我的劍術全靠許師兄提點操練,如今能幫上忙也只是舉手之勞,師兄不必言重。」

  慕衍想了想,取了兩隻玉瓶遞過去,「這裡面的是結金丹和無垢丹,你若要結丹,這兩樣東西必不可少,雖你自己也是丹師,必不會缺少這些,只如此也不用另作準備了。」

  「好,多謝師兄。」穆長寧笑著接過。

  聽風谷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除了十年來沒有打理的草木更加繁盛外,基本沒有多大變化,就連竹林石桌上的杯盞都還是原來的那一套。

  她走到藥田中,拿了把小鋤頭開始除草,沒有使用任何靈力法術,純粹是在做著體力勞動。

  一茬又一茬的雜草被割下來,煩亂的心緒也被一點點整理清除乾淨,直到蘇訥言的傳訊符飛來,讓她去一趟安臨峰。

  蘇訥言微微打量了一番,光陰如梭,當初在點蒼城坊市裡見到的小女孩如今也長大了。

  褪去一開始的稚嫩青澀,如今的她成長得很好,比他想的還要好。

  「長寧,你過來。」

  穆長寧走近到他跟前,微微笑道:「師父。」

  蘇訥言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股細微的靈力緩慢遊走過全身。

  「為師本還想讓你再將修為壓實幾年,現在看來卻是沒必要了。」

  蘇訥言閉眼後緩緩睜開,輕聲笑道:「長寧,你可知,結丹要經歷幾道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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