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靚仔
「咳!咳咳!」
只是咳嗽了兩聲,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就讓有琴玄雅從昏睡中迅速清醒。
這是……何處?
有琴玄雅有些機警地坐了起來,烏黑的雙眸閃耀出淺紅色毫光,這陰暗的岩洞在她眼中頓時白晝一般,分毫畢現。
如她這般已經修行到了返虛境四階的煉氣士,暗中視物自不在話下,不必刻意修行什麼法術。
最先映入她眼中的,就是岩洞出口處的那塊大圓石;圓石應當就是從此地挖出去的,與岩洞的輪廓完全契合,只在周遭留下了一縷縷透光的縫隙。
外面此時應該也是夜晚,光線十分昏暗。
靈識散出,方圓幾里只有少許毒獸活動,除卻自己之外,再無任何人影。
她,得救了?
心底浮現出幾幅畫面,是自己被眾賊人圍攻,苦戰之後被擒,在對方準備蠱蟲的間隙,得了個機會,撕開了師父賜下的保命符箓,挪移千里。
這般挪移是不確定落點的,本就是十分冒險的舉動,好在她掉在了一處大雨滂沱之地,又在雨簾中,看到了那個最近剛認識的同門師兄……
『他救了我?』
看到了手邊不遠處放著的兩疊符箓,幾只瓷瓶,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
隨後,她低頭看了眼自身,那本自有些蒼白的臉蛋上突然爬滿了紅暈,輕輕咬了下粉嫩的薄唇。
可惜了,她這般美人極少出現的嬌羞神態,此時無人能欣賞。
——李長壽早已溜了不知多久。
有琴玄雅之所以突然這般羞怯,是因她渾身上下十多處被包紮好的傷口;
包紮傷口用的是度仙門弟子都能領到的『止血蘊氣帶』——這是一種被諸多湯藥浸泡過的潔淨麻布。
平心而論,這包紮的方式相當完美,『止血蘊氣帶』內側還被敷上了療傷祛毒的靈膏,此時她大部分傷勢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只是疼痛未退。
但……
肩窩和左側肋下的傷口極深,而包紮時是從她胸前路過,此時必須將自己的長裙從雙肩處褪下一些……
除此之外,還有腿部、腰身這些較為私密之處……
盡皆被、被……
有琴玄雅突然抬起右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定聲道:
「長壽師兄救了我一命,又這般耐心為我療傷,怎可心底懷疑這位師兄的品性。」
她目光很快就恢復了平日的澄澈,內視自身,氣息也已平穩,總體傷勢已近痊癒。
顯然,氣息也是被人調過的。
歪頭一看,她在自己剛才躺著的位置,發現了一張疊好的羊皮,剛剛是給她當作枕頭用的,上面沾染了少許血跡,似乎寫有字跡。
將此物拿起來一看,其上寫著一段話語,畫著一張簡單的地圖。
『同門互助不必多念,此地距亂瘴寶林有兩千里遠,下方附地圖一份,可繞路離開此地。
萬事以自身性命為重,側旁有避瘴符、隱蹤符、解毒丹、培元丹。
一言以贈師妹:
人心隔肚皮,不可輕信之。
前路凶險,望自珍重。
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靚仔,留。』
有琴玄雅眨眨眼,看著最後一豎行的字眼,有點讀不懂其中的語義。
這些字跡在迅速變淺、變淡,不過幾個呼吸間,就徹底消失不見……
還好下方地圖並未用這般特殊手法處理,其上畫著的地形和比例都算詳盡,還特意標注了有琴玄雅此時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地圖上給出的繞行路徑,與李長壽此時所走的方向——完全相反。
「這位長壽師兄……真是個細心仁善之人。」
有琴玄雅輕輕皺眉,將羊皮卷放好,面露肅容,小聲道:「大恩不言謝,若玄雅此次得活,必傾我所有,回報師兄恩德。」
言罷,她對著羊皮卷做了個道揖,而後將這張地圖收了起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肩上正貼著避瘴符和隱蹤符,此時這兩張符箓靈力還充足,倒也不必立刻更換。
收拾起一旁的丹藥和符箓,有琴玄雅坐在原地開始調勻氣息,將自身狀態恢復到最佳。
而她的大劍此刻就躺在角落中,其上的靈光也漸漸開始恢復。
漸漸的,兩道身形在她心頭浮現……
左側那人,便是自己所謂的青梅竹馬,跟自己一同拜入度仙門中,一旦自己現身便會迅速跟上來的元青。
有琴玄雅很早之前,就覺得這位總是接近自己的同鄉同門,似乎是個表裡不一之人,故一直與之保持距離。
可她沒想到,這人撕下平日裡那般偽善的面孔後,竟會是如此惡毒、如此不堪!
這幾日發生了什麼?
元青不擇手段都要將她困住,還要為她種下蠱蟲,想借此逼她就範,做他玩物,成為他日後謀亂的『名義』!
若非自己有師父贈給的寶符,她此刻定已被蠱蟲控制,怕是想求死都難!
人心隔肚皮,長壽師兄此言當真不虛。
想到這,有琴玄雅慘然一笑,頗感世間薄涼,心中失落與氣憤參半。
但心底浮現出的兩道身影中,右側這人……
這身影原本還有些虛淡,此刻卻漸漸清晰了些;但也只有一個略微扭頭時的側臉,還有自己印象較深的背影。
這次歷練大會之前,玄雅並未見過這位長壽師兄,得知他化神九階就要來北俱蘆洲尋藥,也只是心底略微驚訝了下。
而讓有琴玄雅印象深刻的,就是這位師兄患有『接觸女子就會不斷抽搐』的病症……
等等!
長壽師兄有這般病症,還強忍著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痛苦,為自己包紮了十餘處傷口?
這是何種捨己為人,這是何等仁義之人!
腦海中,有琴玄雅自行編織出了這般畫面:
陰暗狹窄的岩洞中,某位師兄渾身顫抖、呼吸混亂,手腳都有些變形,面容無比痛苦,但雙目無比堅定地,褪下了地上昏迷女子的火紅色仙裙……
啪!
有琴玄雅又抬手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師兄這般忍著劇痛救我,我方才竟還質疑師兄品性。
有琴玄雅,你何時也變成了這般小人……』
她咬著嘴唇,又對著那張羊皮地圖做了個道揖。
「若日後有機會報答長壽師兄,不可有半分吝嗇、半分猶豫。」
這擲地有聲的誓言中,有琴玄雅的目光變得越發堅決,她先收拾起了此地各類物件,又抬手握住了大劍的劍柄。
姿勢變作了半跪,染血的裙擺在身周鋪開,左手並起劍指、豎在身前,渾身氣息開始不斷震顫!
活下去。
去揭穿元青的嘴臉,去報答長壽師兄這般真正的仁善之人,去給父王去信,讓他小心提防這些忤逆惡賊!
有琴玄雅握住大劍的右手,開始閃耀出火紅色的光亮。
「九元蘊靈,千蓮固心!」
她低聲吟唱,手中大劍綻放出道道火光,其上浮現出道道清晰的紋路,劍身原本的裂痕迅速消失不見。
長髮飄舞間,有琴玄雅身周漂浮出了朵朵火蓮,映著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照亮了她那雙星辰般的眼眸。
「仙在北,人於南,凌天吞雲火,四海耀非凡!
火麟劍匣!
開!」
鏗鏘三聲,十里劍鳴!
洞口圓石炸開,一道火紅的身影迅速衝出岩洞,身周盤旋著十數把飛劍!
疾馳數十丈後,有琴玄雅隱去身周火光,迅速消失在了瘴氣瀰漫的黑林之中,朝著西南……
呃,朝著東北方向,奔馳而去!
『憑直覺判斷,這邊應該是往西南方向沒錯,只要按照長壽師兄留下的地圖繞路,自己必可躲開那些惡賊。
一定!
要活著回去!』
……
與此同時,自有琴玄雅藏身岩洞向北六百里。
李長壽爬伏在一座山崖上,仔細尋找著一處處充斥著瘴氣的岩縫。
又忙活了半日,李長壽只能搖搖頭,從此地飄然離開。
如此一來,在古籍中記載生長有仙解草的這片區域,確定是沒有收穫了……
李長壽找了個空曠之地盤腿坐下來,手中捏著一把匕首,在地上畫出了自己搜索過的所有區域,而後沉思了一陣。
向北再找兩三日吧。
費了這麼大勁找不到仙解草,心底總歸是有些不太甘心,畢竟自己為了這次『北洲探尋計劃』準備了這麼久……
「繼續努力!」
拍拍膝蓋,李長壽起身朝著北方而去,在夜色中只留下道道殘影。
許是昨日一場大雨的緣故,這片區域的瘴氣雲出現了少許縫隙,一縷月光恰逢其會,落在了李長壽的前路上。
李長壽心底也泛起了一絲絲文青病,找好位置和掩體,站在月光中眺望了幾眼月色。
啊,這月真長……
咳,這形狀真白……
嗯,這月芽又圓又大……
毒霧湧來,來之不易的月光頓時被掐斷。
「哥這是到年紀了?」
李長壽挑挑眉,搖頭輕笑了聲,身形前傾、疾馳而去,與夜色完美相融。
道侶什麼的,那可是比師妹這種生物更可怕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因果核彈……
惹不起,不敢想。
而且相比於有琴玄雅這種容貌獨一檔但身份太複雜的同代煉氣士,李長壽反倒是覺得……
酒玖師叔這種已經挺強的女仙人更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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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有毒,肯定有毒
赤陽毒龍涎的份量在不斷縮減,李長壽留下足跡的區域越發廣闊。
古籍記載之地探尋無果,亂瘴寶林周遭探尋無果。
捎帶著救下了有琴玄雅的三天後,李長壽依然沒有找到仙解草,反倒是因為越發深入北俱蘆洲,收穫了不少有用的毒草靈藥。
甚至,他還捉到了兩隻珍貴的『焚屍蟲』,可以拿回去煉製成鍛屍粉,處理屍首的手段增加到了十二種。
他心底雖略感煩悶,但始終未曾忘記自己身處北俱蘆洲這般險地,警惕之心從未落下。
按理說,仙解草雖珍貴,卻是頗為另類的毒草,很少有人需求才對;
而自己找尋的這些區域,都符合仙解草需求的生長環境,可就是一株幼苗都見不到……
也真是邪了門。
自己在修行間隙拚命擠出時間,讀了幾十年的毒經藥典難道都是假的?
『果然,還是師父他老人家氣運太差。』
李長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句,將心底的不甘驅逐,開始思索自己何時回去。
向西面再走兩百里!
若是尋不到就只能作罷,再去那個鎮子中找找有沒有仙解草售賣……雖然希望更為渺茫。
快步疾行,李長壽腳下帶出道道殘影,要完成這最後一程的求索之路。
探尋五十里,毫無收穫;
探尋百里,在附近可能生長仙解草的區域轉了一整圈,也沒仙解草的蹤跡,倒是意外收穫了幾株配置軟仙散的珍貴靈藥……
看,自己用的毒草排著隊往儲物法器裡面跑,對師父有用的毒草,連根毛都尋不到。
這大概就是人品和氣質的差距吧。
得不到仙解草,自然就無法煉製『融仙丹』,這條路便是走不通了。
還好自己此前就制定好了備用方案二和備用方案三,雖然都不如『融仙丹』更保險,但總歸能幫上師父一些。
嗡——
天地靈氣波動,有人在鬥法?
李長壽的靈識立刻朝著波動來源探查了過去,但前方瘴氣太濃、毒氣也在動盪,以至於讓他探查的有效範圍只有二十餘里。
三十里之外似乎有煉氣士在鬥法,靈識捕捉到了數道騰轉挪移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到那些『散修』活動的區域了嗎?
在北俱蘆洲邊界活躍著許多煉氣士,他們一般都會深入北俱蘆洲數千里尋找一些珍貴的奇花異果,以此易物換物,換取自己修行用的修道資源。
比如此前被反殺的『刺鳩』,已經修到了歸道境,平日裡沒有髒活的時候,也是靠這種累活賺取修行資源。
李長壽心底立刻起了退意。
停下身形,李長壽藏在一處岩石之後,細細思量。
古籍上記載的區域已經探查完了,自己要去的這個方向正有煉氣士鬥法,此時不退更在何時?
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次北俱蘆洲之行,只能以遺憾落……幕……
李長壽突然精神一震!
他擴散出去的靈識偶然捕捉到,在西北方向二十三里之外的一處懸崖頂部,有三株其貌不揚的翠綠小草在輕輕飄搖!
它們形狀恰似蘭花草,但比蘭花草要短了許多,葉片上還有一道道詭秘的紋路,每一株都包裹著一層淡淡的毫光。
仙解草!
能毒死元仙,重傷真仙元神的仙解草!
而且看其上魔紋的數量,中央那一株已經最少有三千年的年份,兩旁的伴生草年份也過了千年!
李長壽差點從石頭後面蹦出來。
但他立刻默念清心咒,讓自己迅速冷靜了下來,現在藥草還沒到手,不能樂太早。
冷靜,等藥草到手後平安走出北俱蘆洲,才能小小的慶祝……
也不對,煉製丹藥也十分麻煩,最起碼等自己回到山中,煉製成功了融仙丹,那時候再開心也不遲。
開搞!
施展土遁,李長壽在地下直奔解仙草而去,同時靈識也在大地之中蔓延開來,分析著仙解草周遭環境。
仙解草側旁有一株光禿禿的老柏樹……嗯,可以由土遁轉木遁接近仙解草。
但幾千年份的毒草,對那些毒獸來說,絕對是大補之物,不可能沒有守在一旁的傢伙。
果然,李長壽很快就發現了一條三睛碧波蛇。
這條蛇十分陰險地躲在懸崖下方,還懂如何隱藏自身氣息,三丈長的身軀融在岩石中,碧綠色細鱗散發著別樣的幽光。
如果不是李長壽一寸一寸的排查,也無法發現與環境相融的這毒物。
三睛碧波蛇的腦袋正中已經鼓起了一只肉包,看起來有點不雅,容易讓人泛起一些大膽的想法;
牠的三角形蛇頭已經開始變得狹長,身體也比普通蛇類粗厚一些。
——顯然已是在化蛟成仙的邊緣。
而那株年份最長的仙解草,應當就是牠化蛟成仙的關鍵,只是此時毒性藥力還不夠。
『不好對付。』
李長壽又注意到,懸崖下有許多白骨,其中不少都是人形的骨架……
不能硬拚,必須智取。
這種快成仙的毒物實力強橫,本就是劇毒妖獸,自己雖帶著十二樣不同效果、能威脅到普通元仙的毒藥,但在牠面前都是無用。
憑自己掌握的法術,硬拚雖然不一定輸給牠,但周遭環境太過凶惡,到處都是不穩定因素……
如何智取?
靠木遁過去,拔了草就跑?
蛇類凶獸大多都十分敏捷,這個方案明顯不行。
在大地之中迅速穿梭的李長壽,此時也陷入了思索,心底很快就給出了十多個方案。
距離夢寐以求的仙解草越來越近,李長壽的靈識也探查到了更遠處的鬥法狀況,他定睛一瞧,禁不住氣息逆湧、在土裡咳嗽了幾聲,差點直接扭頭走人。
怎麼又遇到她了……
這個有琴玄雅有毒是嗎?
乾脆改名有毒玄雅吧……
給她畫了地圖往西南走,怎麼就出現在這了?與預期的位置差了足足兩千里!
李長壽嘴角抽搐了幾下,感覺自己莫名其妙中,觸碰到了一些見識盲區……
「嗯?追殺她的人中有幾個仙人?」
李長壽心底閃過了少許靈光,靈識捕捉著那邊追逐打鬥的情形,突然有了智取仙解草的計策。
仔細想想,若非這個方向出現鬥法的波動,他也無法發現這三株仙解草;
而這個方位,按照他此前的路線規劃,大概率搜查不到。
從這個角度而言,自己這次還要多謝『有毒玄雅』。
「上次救了你,這次小小的利用你一下,咱們也算兩清了。」
李長壽嘀咕了句,在土中稍微停頓,再次施展了土遁之術;
他法力全開,又極力壓制自己的氣息波動,迅速且無聲無息的,摸到了懸崖附近……
開始觀察追殺有琴玄雅之人。
此時,有琴玄雅身周環繞著一把把燃燒著火焰的飛劍,身形懸浮在半空,也在朝著懸崖的方向挪移。
她周遭飛劍飛速旋轉,布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
但李長壽一眼就看出,有琴玄雅此時不過是外強中乾,這門御劍的法術還沒學到家,只懂固定招式,不會臨場變通,在防守時無法有效反擊……
而追殺有琴玄雅的是六名黑衣人,兩名歸道境、四名返虛境,他們出手雖用全力,但招招不去鎖定有琴玄雅的要害,顯然是想活捉。
『這幾個傢伙,恐怕還不夠這條三睛碧波蛇塞牙縫。』
還好,還有兩股氣息在空中尚未出手,而這兩股氣息,李長壽都算熟悉——
那什麼國的殿前大將宇文陵;
破天峰同門師弟,元青。
方圓三十里範圍內只發現了宇文陵一名仙人,李長壽心思頓時開始活泛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
元青這個大暖男為什麼還不下狠手?就這麼一直拖著,真當自家度仙門無強人?
度仙門雖然只算是一家中等意思的修仙門派,但好歹也是被廣泛認可的三教仙宗,俗世王權就算有幾個仙人坐鎮,也不會被度仙門看在眼中。
如果酒玖師叔和他們五個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回返山門,必然會有仙人北上找尋,元青這一夥人如此磨磨唧唧,簡直就是自己找死。
說一千道一萬,這個假暖男還不就是饞這假冰山的身子?
嘖,下賤!
此時李長壽眼中,從雲上的仙人宇文陵,到下方追殺有琴玄雅的這幾人,已被編號為工具人一二三四……
靈識鎖定在有琴玄雅身上,李長壽催動咒法,施『風語咒』,直接對有琴玄雅傳聲入耳。
「以你此時面朝為乾位,退向震位,八尺距離。」
正自御劍抵禦前方法寶轟擊的有琴玄雅,頓時精神一震。
長壽師兄!
他怎麼在此地?
心中雖疑惑,但有琴玄雅已經下意識遵循指引,踩著飛劍貼地後撤,兩道流光恰好在劍陣側旁劃過!
那是一把短刀與一把長釘,飛速襲來,卻直接落空!
「再退,離位六尺。」
李長壽的傳聲口吻略微急促了些,有琴玄雅依言再躲,又是兩道流光在另一側滑落。
隨之,李長壽的嗓音接連不斷入她耳中:
「別發愣,有餘力就反擊,注意自己表情,不要讓他們起疑。
懸崖下藏著一隻厲害毒物,引他們過來,用毒物破敵。
離位三尺,轉震位五尺。」
有琴玄雅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眸,此刻迅速重新恢復明亮;
她緊緊閉著嘴唇,心底嗯了聲算是回應。
很快,她左退右躲,漸漸從容有度,在六名追殺者、以及上空兩人眼中,有琴玄雅整個人突然變得靈動了起來。
臨陣突破?
那六人的攻勢被她接連躲開大半,原本只能防守的飛劍,立刻找到了突破口開始反攻;
這一增一減,有琴玄雅的壓力驟然降低了許多,有條不紊地退往那處藏著三睛碧波蛇的懸崖。
與此同時,李長壽身形已經出現在了懸崖上方的岩層中,離著仙解草不過百多丈的距離。
那頭三睛碧波蛇似乎已經感應到了什麼,在懸崖下探頭出來,機警地觀察各處。
在仙解草前方是一片草地,那株勁挺的黑皮柏樹聳立在距離懸崖邊十六丈處,樹蔭遮在了仙解草上方。
李長壽找準這黑皮柏樹的主根,在岩層中解除土遁,硬頂周遭擠壓而來的龐大壓力,咬牙施展出了木遁之術,鑽入了柏樹主根之中,隱藏氣息、果斷上衝。
老柏樹:……
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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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活到最後才算黃雀
「坤位衝四,離位退六,那毒物已經開始游向左側。」
躲在老柏樹那溫暖舒坦的樹幹中,李長壽不斷傳聲,有琴玄雅離著這棵柏樹已不過三百丈距離。
這處懸崖是橫向凸出的結構,此刻那條三睛碧波蛇已經游出原本藏身的岩縫,在懸崖之下貼著石壁遊走,蛇頭在柏樹樹幹旁探了出來。
牠已經被有琴玄雅與六名追殺者驚動,自身卻並未被空中的宇文陵發現。
這讓李長壽可以節省大半的謀算。
李長壽一心數用,一面極力壓制自己體內的氣息運轉,一面不斷出聲指點有琴玄雅,還要時刻觀察這條魔物的動向,不能不顧『有毒』玄雅的死活……
麵還沒磨好,總不能就把驢給做成驢肉火燒。
來了。
有琴玄雅距離大柏樹僅剩百丈!
三睛碧波蛇的注意力完全被鬥法的幾人所吸引,牠貼著岩壁緩緩游動,隱隱卡住了靠近仙解草的路徑,卻並沒有遠離仙解草。
牠是個經驗老到的獵殺者,深諳伏擊之道,此時也是頗為隱忍,已經將有琴玄雅與前方追擊的幾人當成了盤中餐,小點心。
李長壽已經能想像到,這頭三丈長的毒蛇毫無徵兆地竄出時,會是何等恐怖刺激的一幕。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恐怖。
接下來……
木遁口訣流轉,李長壽在樹幹中自由上下,緩緩落去了根莖處。
李長壽的傳聲依然不停,不斷鑽入有琴玄雅耳中:
「坎位進三,震位退九。
毒物現在已經盯上了你,稍後專注聽我指引,我說起跳二字,你就全力衝向空中,千萬不要有半分猶豫。」
有琴玄雅又在心底嗯了聲,雙手劍指不斷滑動,周遭蘊著火光的飛劍來回穿梭;
御劍騰飛、長裙飄舞,她就如同火焰中起舞的仙子,無比迷人,又那般耀眼。
空中,宇文陵提著元青的肩膀,助他抵禦周遭瘴氣;
元青注視著下方的有琴玄雅,目光流露出濃濃的癡迷。
「宇文將軍!這次一定不能讓玄雅再脫身!」
「四公子放心,上次是未曾防範她有挪移寶符。」宇文陵沉聲答道,「她法力已然不多,待她退到懸崖邊緣時,末將便出手逼迫,到時少主便從旁現身,護在她身前。
若她對四公子心底只有厭惡,情蠱的效用或許會減半,需得讓她對四公子有些好感才行。」
元青面色有些難看,點頭應了聲:「宇文將軍費心了。」
宇文陵又沉聲道了句:「末將也有些疑惑,四公子您是如何做到的,六十年都未能打動六公主芳心。
今日此事若不成,或是情蠱無法發揮作用,我們必須在此地殺了六公主,還請四公子早做準備。」
元青緊緊攥了下拳,目中有些惱怒,卻並未多說什麼。
下方,有琴玄雅已經退到了懸崖附近,即將進入柏樹樹冠籠罩之地。
早已落到樹根處的李長壽,雙目中突然閃起精光,那句『起跳』通過咒法,鑽入了有琴玄雅耳中!
有琴玄雅腳下飛劍火光爆湧,曼妙的身影沖天起,讓襲來的幾道流光紛紛落空!
而追擊有琴玄雅的六人不知前方險惡,逕直衝進了柏樹樹冠覆蓋之地!
他們本就沒有停步的念頭,都是想著前衝幾步便跳起繼續追擊,殊不知,那樹冠邊緣,就是一處生死紅線!
呼——
破空聲暴起,在懸崖邊等待多時的三睛碧波蛇,毫無徵兆地竄了出來!
空中的宇文陵大喊「快退」,但此時最左側的蒙面人,已被這毒物張開的大嘴咬住!
利齒咬合,蛇首猛拽,這人瞬間被扯掉了半邊身子……
躲在老柏樹根莖中的李長壽暗自思量,自己跟這頭毒獸正面對決,還真不好贏。
剩下五人頓時要退,但這三睛碧波蛇如何會放過到嘴邊的美味?
牠蛇尾甩出道道殘影,直接將一人砸在地上,順勢封住了其餘人的退路,渾身上下的細鱗張開,噴出了一股股劇毒的濃霧,立刻將剩下幾人團團包裹。
「孽畜敢爾!」
空中傳來一聲怒吼,便見那道魁梧的身形破開雲霧,先將手中板斧拋下,身形也直接撲向了三睛碧波蛇。
頭生肉角的三睛碧波蛇立刻感受到了威脅,仰頭用蛇首撞向砸落的板斧;
牠頭頂這個形狀滿是惡趣味的肉包,卻是自身最硬之處!
鏗鏘聲炸響,巨斧被直接擋飛,三睛碧波蛇的蛇首摔打在地上,那肉包竟出現了一絲裂痕,其內流淌出了一絲絲金色的血液。
這毒物頓時大怒,蛇尾一震彈跳而起;
空中砸落的宇文陵抬手召回大斧,已是舉著斧頭迎面砸落!
樹根處,李長壽右手扣住了三張紙人,略微猶豫,又拿出了第四張;少頃,又拿出了第五張與第六張……
左手握住了自己最強的迷藥——超品軟仙散;
李長壽等待著灑出軟仙散的時機,他要等三睛碧波蛇撐不住時再出手。
——三睛碧波蛇不懼毒,這宇文陵卻不行。
同時,李長壽不忘將靈識全面張開,來回搜查方圓十里之內,看看是否有潛藏的危機。
另一邊,有琴玄雅已經按照李長壽的指引,趁勢退到了懸崖後側。
少了宇文陵護持,元青也不敢留在雲霧中,他也終於親自出手,從半空衝向有琴玄雅,手持三尺青鋒想要阻攔有琴玄雅離開。
然而,此時有琴玄雅並未想過退走,反手掌控眾飛劍,將元青瞬間壓制。
儘管元青的修為高了有琴玄雅一小階,卻只能苦苦防守……
但有琴玄雅分了大半心神,用靈識觀察著崖上的激戰。
她能感覺到,不斷對自己傳聲的李長壽就在那裡,但此刻卻完全不知李長壽具體位置,心底漸漸有些焦急。
然而,全場局勢,盡在李長壽掌控之中。
三睛碧波蛇將元仙境初期的宇文陵當作了最大的威脅,不肯退讓半步,守護在仙解草之前;
宇文陵此刻抓著巨斧不斷劈砍,將此時中蛇毒喪失了神智的三名手下護在了身後……
這般情形下,宇文陵很難留手,雙方盡皆全力拚殺。
李長壽耐心潛伏,在老樹根部靜立不動,等待著出手的時機,並做好了時刻遁走的準備。
因為這次事發倉促,是純粹應變之舉,李長壽也對自己稍微降低了些要求。
這次,九成八的把握就出手吧,總是追求十成把握也不太現實……
大戰片刻,這顆老柏樹那有些光禿的樹冠都被斬了小半,巨斧砍出的道道氣浪,山崖也多了道道溝壑,崩塌了小半。
三睛碧波蛇畢竟尚未成仙,就算是面對一個沒什麼厲害法寶的元仙境初期,也很快抵擋不住,渾身上下被砍的毒血亂流,即將被斬殺在此地。
『辛苦了,大塊頭。』
李長壽心底道了句,左手輕輕抖動了下,這瓶超品軟仙散中的無色氣息被他用法力包裹,先送到了槐樹樹幹,再快速滲出樹幹,悄然灑向了宇文陵。
很快,宇文陵的動作出現了少許遲緩,人也有些頭昏眼花。
『這蟒蛇的毒好生厲害!』
宇文陵心底暗罵,雙目瞪圓、其內滿是血絲,饒是昏昏欲睡、頭重腳輕,猶自發出一聲氣勢十足的怒吼。
他再不敢戀戰,當下爆發出了絕強的一擊,身形躍到半空,湧出仙力定住這條大蟲,巨斧徑直斬向三睛碧波蛇的脖頸!
三睛碧波蛇此時卻生了退意,返身要走,但牠有些遲疑地看了眼崖邊的三株仙解草……
也正是這一點遲疑,讓牠沒了逃命的機會。
巨斧被兩隻粗壯的大手握著,直接從牠後頸斬落,蛇首拋飛而起,毒血頓時亂濺!
宇文陵身形落下,卻是腳下不穩,踉蹌了兩步,拄著大斧才沒狼狽跌倒。
他掏出一瓶解毒丹,直接倒入口中,但動作已經越發遲緩……
『這是什麼毒?怎得如此厲害!』
「將軍……我等……」
身後傳來了虛弱的呼喊聲,宇文陵剛想轉身救援,腳下一個虛晃,幾乎直接跌到;
那些解毒丹竟毫無作用,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正此時,一旁突有破空聲響起!
一根木箭從側旁襲來,逕直刺入了宇文陵的脖頸;這魁梧漢子身體一顫,轉身怒視著柏樹樹幹的方向。
那裡,『李長壽』的身形從柏樹中緩緩擠出,扔出了換天寶傘,握住了青銅短弩,順便灑出了三張紙人。
蓬、蓬蓬!
紙人化作分身,對宇文陵襲殺而去!
『李長壽』則迂迴衝向側旁,迅速為青銅短弩更換木箭,再次扣動機括。
短弩之上寶光湧動,射出的木箭勁力非凡。
宇文陵此時中毒已深,完全無法應敵,脖頸上再次中了一箭,仙人血橫灑當場。
那三道紙人衝到宇文陵身周,立刻分三角站立,將手中瓷瓶中的青霧同時灑出。
青霧宛若活物一般將宇文陵纏繞、包裹,這壯漢渾身上下響起了『滋滋』的聲響;而他最後的力氣,用在了仰頭怒吼,吼聲中滿是痛苦……
可惜,換天寶傘已經立下了陣法,將此地情形完全隔絕,聲音無法傳出去半點。
宇文陵的仙人之軀,竟在青霧之中被迅速腐蝕,不少區域已露出白骨,身周出現了一只只透明的氣泡。
他奮力想反擊,大斧笨重又緩慢地橫掃,三紙人靈敏地向後跳開。
嗖!
第三根木箭貫入宇文陵被腐蝕的胸口,刺透宇文陵心脈!
三紙人開始齊齊掐起法訣,口中噴出三道白色焰火,將宇文陵直接吞沒!
到此時,宇文陵方才認出了李長壽,有些無力的喊出一聲:
「竟……是你……」
一名元仙,雖是剛成仙不久,卻在此刻已是大半個身子踏入了鬼門關。
然而仙人就是仙人,如何心甘這般落幕?
宇文陵在白火中突然閉上雙目,已經有點恐怖的殘軀上湧出數道仙光,在頭頂凝出了淡淡的虛影!
元神出竅!
「受死!」
宇文陵的元神低吼一聲,硬頂著軟仙散的效力,對李長壽劈出一掌!
這一掌,就如泰山壓頂,好似山洪暴湧!
李長壽立刻要閃躲,但腳踝突然被一隻手死死地握住;低頭看去,卻是一名中了蛇毒與軟仙散的蒙面人,此時突然出手。
這人此刻渾身亂顫,不知如何抗住了體內劇毒,似乎是燃燒了三魂七魄,只為了掐滅了李長壽最後的生機……
嘖,失策。
李長壽略微搖頭,頭頂的一掌已經劈落,將他上半身直接砸碎。
宇文陵的元神露出了一絲冷笑。
『此子的法術與算計雖然厲害,但終究是尚未成仙……』
咻——
咻咻咻——
柏樹下再次傳來破空聲,七根長釘極速飛來,同時打入了宇文陵元神各處!
每根長釘之上刻畫著繁複的禁制,湧動著淺白色的幽火!
宇文陵元神有些錯愕地低頭,卻發現,自己身周那三道紙人分身,一直未曾停下噴火;在他元神出竅時,身軀,已經被燒的只剩骨架……
此刻,那個燃燒了自己魂魄的蒙面人,目光呆滯地仰頭看著,看著那半張紙人在隨風飄舞,被一縷火焰引燃……
他燃盡了自己轉世的一切希望,卻只換來了半張紙人的陪葬。
柏樹下,剛出現的『李長壽』張開左手,掌心對準宇文陵的元神,五指輕輕一收,那七根煉製不易的滅魂釘被瞬間引爆!
柏樹根部,李長壽用靈識注視著那猶自燒不盡的仙人骨架,眉頭輕皺,控制著紙人伍扔出了攝魂寶珠,讓壹、貳、三紙人加大噴火的力度。
這幽冷玄火,面對仙人時傷害有點不夠用,還是要想辦法搞到門內的三昧真炎才行。
又等了一陣,那骨架轟然倒塌,化作灰燼堆在了地上,三紙人按照程序開始誦讀經文,李長壽總算動身。
揚灰這種有儀式感的步驟,還是要親手來做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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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走的很安詳
堂堂一個仙人,竟然這麼窮酸,就一把斧子、一個儲物法寶……
果然,在俗世混的煉氣士,大多都是這一行的混子……
飄揚的黑色灰燼中,李長壽將那只扳指模樣的儲物法寶與板斧一同收到了天字四號儲物袋,又收起攝魂珠,跳到了懸崖邊緣,蹲在了那三株仙解草前。
取出兩只事先準備好的玉盒,舌尖下塞了兩顆自己煉製的解毒丸,雙手包裹十八重法力,動作麻利又十分小心,將兩株年份較高的毒草連根採起,迅速放入了玉盒中封上。
採藥不絕種,福緣免損折。
總算……
李長壽露出了少許微笑。
他迅速起身,不敢在此地久留,也擔心宇文陵還有其他同夥。
先衝到了那三睛碧波蛇滾落的蛇首前,在懷中取出標注著『地二』的儲物袋,將這蛇首直接裝了,用符箓封印,收入了玄字四號儲物法器。
這東西應該能提煉出一些不錯的毒藥,可以給小師妹防身防狼,不能丟在這裡白白浪費。
周圍那滾滾蛇毒還在,那幾個蒙面人的屍首,早已被三隻『主戰』紙人燒個乾淨。
非仙人目標,幽冷玄火燒起來毫不費力;那幾人一點點殘留的灰燼,此時已經跟他們的將軍大人融合,等待著隨風而逝……
隨後,李長壽與四隻紙人一同動手,將兩瓶藥粉灑在了各處。
地面上的人血頓時被點燃,冒出一處處綠色的鬼火,讓這些血跡轉眼消失不見。
嗯,淨化洪荒環境,保護北洲生態,這是人族煉氣士不能推辭的義務!
又收了幾件儲物法器,李長壽目光掃視各處,靈識也探查著方圓十里內的各處風吹草動,雙手開始掐起法訣。
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之後,周圍幾道身影化作紙人,鑽回了李長壽的袖子中。
收傘,身形遁入岩層中,李長壽悄然離開了此地。
陣法消散後,四周毒霧瘴氣湧來,也帶來了少許微風。
柏樹下只留下了一截無頭的蛇屍、幾灘劇毒的蛇血,還有地面縱橫交錯的裂痕,即將崩塌的懸崖……
那顆換了個新髮型的老柏樹,隨風輕輕晃動著已經不多的枝丫,像是在跟藏在大地中的李長壽依依惜別。
畢竟,那是它樹生中,第一個進入了它樹幹與根莖的男人。
……
李長壽藉著土遁,在地下悄悄靠近了兩個同門師弟師妹鬥法之地。
有毒玄雅正操控飛劍對元青一陣亂打,元青已經招架無力,渾身上下多了許多傷痕,鮮血染滿了衣袍。
這個元青……
返虛境修為,怕是用丹藥堆起來的吧?
這就是同代弟子中,所謂排名第二的存在?
若當代弟子排行上的傢伙都是這種程度,那幾年後的仙門大比,自己多給靈娥準備點丹藥和自研法器,她估計能刷到百強……
李長壽偷偷摸到了兩人對戰的外圍,算準有琴玄雅的出招節奏,一隻手探出地面,對著元青用力扔出去了一只瓷瓶。
——正是剛才已經用完了的超品軟仙散瓷瓶。
微弱的破空聲從後方襲來,剛磕飛了兩把飛劍的元青對著身後隨手一劍,劍招帥氣又精準的斬在了這只瓷瓶上,將瓷瓶瞬間擊碎。
嗯?哪裡來的瓷……瓶……
元青眼皮一翻,劍都沒來得及收,身形搖搖晃晃,朝著前方即將撲倒。
正此時,前方有四把飛劍破空襲來!
而向前撲倒的元青,近乎張開雙臂,『主動』迎向了來襲的飛劍!
有琴玄雅本意並不想在此地殺了元青,哪怕元青在她眼裡再卑鄙無恥,他也是門內的弟子,需帶回山門,讓師父他們發落。
但此時,元青突然不抵抗……
有琴玄雅就如李長壽所推算的那般,對這套御劍之法其實掌握的並不純熟,此時她完全來不及收劍,這四把飛劍瞬間貫穿了元青的脖頸、額頭、胸口、腹部。
下手之精準,滅其三魂、刺其丹田,乾脆俐落,不留生機。
「這……」
有琴玄雅一愣,隨後便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嘆。
她從半空落下,跳下飛劍,快步走向了元青的屍身……
元青走的很安詳。
確實很安詳,他其實沒有感覺到任何死亡的威脅,一瞬間入夢,被刺穿身體也無法醒來,嘴角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哪怕只有一絲超品軟仙散,也絕非元青此時能承受的劑量。
而元青笑容落在有琴玄雅眼中……
「哪怕心惡如你,也會有一絲懺悔嗎?
你是不是,也被人所逼迫?」
有琴玄雅目光中流露出少許不忍,她搖搖頭,一把把飛劍迅速回轉、貼合,燃起了熊熊火焰,融成了那把大劍,自行掛在了她背後。
聽到這般自言自語聲,地下的李長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有毒師妹,不愧是有毒師妹,竟然還有自己給自己灌雞湯的超強本領!
話說,在不確定周圍環境的時候,殺了對手還不趕緊走,而是在這裡緬懷感慨……
一看就是沒有經受過生活的毒打,心太大了。
此時,有琴玄雅抬頭看了眼已經沒了動靜的懸崖處,她竟完全察覺不到那裡有活人的氣息,那頭恐怖的毒獸妖蛇也沒了動靜……
『長壽師兄也不知如何了,將元青屍身帶上,快些過去看看吧。』
當下,有琴玄雅朝著元青走了兩步,剛要用法力將元青的屍身包裹,突然眼皮一翻,身形緩緩仰倒。
哐噹一聲,大劍砸落在了地上……
幾乎同時,元青身下的土地出現了細微波痕,那些瓷器碎片悄然融入了大地中;
這波痕迅速蕩向了有琴玄雅,飄到有琴玄雅身下時,一直手探了出來,隨手抓住了有琴玄雅的長髮。
這無情鐵手用力一拽,將昏迷的有琴玄雅直接拖入了地下……
地面的波痕輕輕晃動了幾下就消失不見,恢復了原本的平整與堅固。
煉氣士渾身上下的防禦力都非凡人可比,頭皮毛囊也是如此;這般舉動雖然不雅,但十分方便、抓握牢靠,更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也不可能真的把一個返虛境修士薅成禿頭。
李長壽出手時,只是想快速把人拖走,趕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至於元青的屍首……
人又不是他殺的,也就不必非把灰揚了,收拾掉瓷瓶的碎片就足夠了;
軟仙散只是迷藥,人死過兩天就會完全消散,很難被查出痕跡。
且,稍後門內仙人尋來,如果找不到屍首痕跡反而更難解釋。
大地深處,李長壽拖著陷入沉睡的有琴玄雅,逕直遁往了東南方向,就如兩條游魚一般,迅速消失不見。
……
「啊!這破陣法簡直煩、死、人、了!」
隨著酒玖憤怒的呼喊聲,大地在她的腳丫下不斷顫動,白霧迷濛之地的毒蟲毒獸都在瑟瑟發抖、惶恐不安。
因大陣封鎖,這片大地依然堅挺,沒有在酒真仙的腳丫下分崩離析……
側旁角落中,王奇和劉雁兒正靠在一起,神情萎靡、精神不振。
被困在此地這麼久,精神狀態自然不佳,但也正是這般環境,才讓兩人的感情在短時間內迅速升溫,此時已是彼此的『雁兒師姐』與『奇奇師弟』。
順帶一提,王奇的奇,並不是奇怪的奇……
酒玖會如此暴躁,也有半數是被這兩個小道侶刺激到了……
發洩了一陣心底的狂躁,酒玖抱著胳膊,盤腿懸空坐在離地三尺處,繼續思索對策。
劉雁兒緩步走了過來,柔聲道:「酒師叔,莫要太過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師弟師妹說不定已經去鎮子等候了。」
酒玖哼了聲:「都這麼久了,說不定屍首都沒了!」
「師叔……」
劉雁兒繼續勸道,「師叔昨日不是說,算日子的話,門派中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嗎?
興許,咱們馬上就能脫困了。」
「啊呀。」酒玖雙手在自己的中長髮中一陣亂撓,「那三個傢伙也不知道死沒死!
李長壽要真出事,我怎麼跟他師父交代!
那兩個寶貝仙種要是夭折了,我一百年酒錢都完蛋了!」
劉雁兒額頭掛了幾道黑線,雖然知道酒師叔有些口是心非,心底很關心他們,但總感覺,酒師叔她……
確實是更在意自己的酒錢呢……
突然間,大陣之中吹起了一陣淺淺的微風,一聲嘆息在四面八方響起。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毫無波動的蒼老嗓音:
「小玖,你可知罪。」
酒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落下一雙纖腿腳丫,小聲回了句:「師、師父?」
劉雁兒也是一驚,詫異道:「忘情上人親自來尋我們嗎?」
周遭白霧開始迅速退卻,三人的仙識、靈識總算從困陣掙脫,朝著四面八方無阻礙的延展開來……
也正此時,兩道身影從遠處飛了過來,砸在了酒玖面前。
這是兩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一身黑衣打扮,都是元仙修為,此時盡皆重傷昏迷,身上各自有一個陷下去的掌印。
王奇在旁激動地喊道:「酒師叔,就是他們兩個!就是他們襲擊了我與雁兒師姐!」
酒玖當下再無遲疑,雙腿一彎直接跪在了地上,額頭觸地,滿是黯然地言道:
「師父,
弟子被人算計,有三名年輕小輩失了聯繫。
弟子甘願領受一切責罰,但請師父速速搜尋他們三人蹤跡,看是否有人得存!」
正此時,周遭白霧已經消失,幾道身影在遠處現身。
最前方那名道人身高不過五尺,見酒玖如此認真地跪伏在那,也是不由有些尷尬,忍不住低頭咳嗽了聲,笑道:
「咱師父沒來,是我,咳,你足智多謀又英俊瀟灑的……五師兄……」
「嗯?」
有殺氣!
矮道人頓時一陣哆嗦,還要繼續挽救,遠處那身穿麻衣的小師妹已猛地跺腳,貼地飛射而來!
快若神弓射出的離弦之箭,帶起了陣陣音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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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師父們來援
捂著腫起的半邊臉,這矮道人抱怨道:
「開個玩笑緩解緩解氣氛嘛,小玖你幹嘛如此粗魯!本師兄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餵大!
咳,說正事。」
矮道人道號酒烏,酒玖幼年入門時忘情上人已經開始常年閉關,確實是酒烏將她照料養大。
他們雖關係是師兄妹,但感情卻是父女一般,平日裡也打鬧慣了。
見酒玖又要發飆,酒烏眼珠一轉,連忙轉移話題說起正事,指著身後的幾人連環發問:
「他們幾個的師父都來了,誰失蹤了?在哪失蹤的?你們被困這裡多久了?」
酒玖面色黯淡,對著後方幾人低頭做道揖,一時間,卻是不知該如何說話,低頭時輕咬著嘴唇。
劉雁兒和王奇面露喜色,從後面御空而來,連忙向前行禮,口中喊著師父、師伯、師叔。
酒烏道長身後這幾人,有破天峰姜京珊——真仙修為,有琴玄雅之師,師從度仙門當代掌門;
破天峰林戚——真仙修為,元青之師;
還有都林峰與小靈峰的兩位酒玖同輩仙人,此時他們已經找到各自愛徒,便不多敘。
酒玖的目光,落在了最後面站著的、那位頭髮花白的老道身上,小瓊峰齊源,李長壽之師。
這老道此時形容枯槁,酒玖一時間竟不敢直視於他……
她低頭嘆了口氣,心底卻是知道,李長壽這個弟子對這老道而言有多麼重要,寄托了這老道多少期待與躊躇。
酒玖低聲道:「齊源師兄,我上次見長壽時,他往北面去了。
元青與玄雅去了西北方向,隨行的有一名玄雅家的將軍,名為宇文陵。
若是所料不錯,這次是針對玄雅的一次算計。」
「唉。」齊源老道苦笑了聲,對酒玖拱拱手,又深深地躬身,言道:「生死有命,外出歷練本就如此。
各位,我尚未成仙,在北洲難有施展,還請……還請助我搜尋我那徒兒下落。
小瓊峰一脈不勝感激!」
一旁酒烏忙道: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齊源師弟你放心,我們現在就兵分兩路,我跟酒玖跟你一同向北找尋。
師妹別愣著了,打起精神!想挨罰也要等找到他們在說!
這兩名元仙是守在大陣之外的,我發現他們時,他們在不斷修補陣法,顯然是算計你們的元兇之一,咱們兩邊各自抓一個拷問,定能問出些什麼!
走,先上路!」
姜京珊與林戚連聲稱善,能看出他們都十分著急。
這矮道人酒烏袖袍一揮,遠處那兩道昏迷不醒的元仙頓時被他憑空攝了過來,隨手扔給了林戚一個。
他們並未多說什麼,此時去尋找弟子、營救弟子才是正事。
定好互相傳信的頻率與各自搜查範圍,他們幾人兵分三路——
王奇的師父帶王奇和劉雁兒去外面鎮子中打探消息;
劉雁兒的師父則與姜京珊、林戚一路,往西北方向找尋;
酒烏帶著齊源、酒玖,朝著正北方向搜尋。
風風火火、急急忙忙,這幾位來自度仙門的仙人,繼續踏上尋徒之旅。
而與此同時,某位不願暴露姓名的靚仔,正躲在北方千里之外的一處剛開闢不久的岩洞中,起一堆篝火,捧一卷書簡,靜靜地等待這些援護到來。
他非但一點也不慌,甚至還有點……小愜意。
有琴玄雅盤坐在岩洞最內側,她閉目調息,隔一段時間就睜眼看一看洞口處的身影。
每次她想找點話頭,卻總能感覺到,李長壽此時並不想與人交談。
自殺了元青後,她昏睡了三日,半日前剛睡醒,自身傷勢已經再無大礙,就是……頭皮有點疼。
「長壽師兄,我們就在此地等候嗎?」
「嗯。」李長壽隨口應道,「方圓三百里內,我已經留下了多處咱們度仙門獨有的隱秘標記,這處岩洞外也已經佈置了藏蹤匿跡的陣法,在此地暫時還算安全。
若按你所說,元青一夥還有其他同謀,咱們再往南很容易撞入他們手中。
算算時日,無論酒玖師叔脫困與否,門內前來援護咱們的仙人應該已經進入了北俱蘆洲。」
李長壽話語一頓,抬頭看了眼有琴玄雅,「若你還不放心,咱們也可以繞行三萬里左右,不過這也有被對方撞到的風險。」
「我……放心……」
有琴玄雅輕聲道了句,抬頭看了眼李長壽,兩人目光剛好有一瞬對視。
她不知怎麼,平日裡一向覺得自己光明磊落、不曾有半分愧心之事,此時卻下意識低頭錯開了視線。
心底略微有些空蕩蕩的,像是有只小小的貓爪兒在輕輕撓動;
略微的不安,些許的不定。
應該是,自己被這位師兄救了兩次的緣故吧;
有琴玄雅如此想著,自己應該想辦法報答才行,雖然此時自己依然在享受著長壽師兄的庇護……
「師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她小聲問。
李長壽隨口道:「嗯,不要輕易放出自己的靈識。」
「是。」有琴玄雅頗為嚴肅地答應了聲,心底感覺稍微有些失落。
自己,成了拖油瓶一般。
啪!
篝火發出一聲輕響,火勢小了些;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了一塊灰色的乾木,放在了火堆中,讓火勢漲了上來。
此時有琴玄雅方才發現,這火焰頗為奇特,沒有半點煙霧不說,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師兄,這火可有什麼說法?」
李長壽看了眼篝火,淡然道:
「這是一種不算珍貴的木材,取自北元寒松,生於北海之南。
這種松木不是什麼靈根,上古時也只是一種普通的松木,特性只是耐寒。
北俱蘆洲被瘴氣覆蓋後,這種松木也幾乎滅絕,但最後又重新變得繁茂了起來。
自那之後,北元寒松就有了某種神奇的效果,自身不懼瘴氣,散發出某種氣息,能讓毒蟲毒獸下意識躲避開。
這堆小小的篝火,就能讓咱們方圓三百丈之內沒有毒物。
據說,在今日巫族聚集之地經常能見到大片的北元寒松,而這種松木也不值幾塊靈石,只是很少有人會用。」
有琴玄雅聽得有些入神,那雙眸子倒映著李長壽的側臉,小聲道:「師兄當真見多識廣……」
「門內典籍中都有記載。」李長壽淡定地應了句,繼續捧卷品讀,並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意思。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心底思量著什麼。
又過了一陣……
「師兄找到自己要尋的草藥了嗎?」
「還算頗為幸運,尋到了。」李長壽笑了笑,想到此事,心情也是十分不錯。
有琴玄雅不想讓聊天就此終結,又問:「師兄似乎為了此行準備了許多。」
「啊。」李長壽隨口答道,「十五年前就在準備這次北洲之行,平日裡零零碎碎攢了許多避毒之物。」
十五年?
有琴玄雅輕輕眨眼,又問:「那……宇文陵與那幾個惡賊,他們怎麼了?」
李長壽道:「他們,跟那條即將成仙的三睛碧波蛇同歸於盡了,此事咱們也是十分走運。」
「嗯。」有琴玄雅嘆道,「這般惡賊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只是沒想到報應會來的這般快。」
李長壽順勢道:「那個,有毒、咳,有琴師妹,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師兄請講!」
有琴玄雅立刻來了精神,那雙眸子滿是亮光,灼灼地注視著李長壽,「若能報答師兄救命之恩,玄雅這條性命捨了也是無妨!」
「不用這麼嚴重。」李長壽笑道,「咱們這次外出的際遇波折離奇,回山之後師長定會詳細問詢。
我素來怕麻煩,也不想被人太過關注,更不想惹什麼風波上身,還請師妹回稟師長時,不必多提及與我相關之事。
我修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這說出去恐讓人笑話。」
「師兄……」
有琴玄雅神色一動,心底有道小閃電劃過。
施恩不望報,不惹虛俗名。
一心求仙道,謙謙君子風。
她心底百感交集,眼波流轉,卻是感慨橫生。
『長壽師兄是真的君子,這般心胸氣度,當真是我難以企及,更是那元青難以相提並論。
有琴玄雅,你平日裡身周多少虛浮驕躁之人,便覺得同輩煉氣士莫過於此,卻不知這般人物就隱在同門同代中。
若能與長壽師兄互相引為摯友,那當真才不虛自己仙門一行……』
「師兄放心。」有琴玄雅定聲道,「玄雅明白,將這些都記在心中。」
李長壽眨眨眼,這傢伙真明白了?
總覺得她還是餘毒未消呢為什麼……
罷了,自己回去後就在小瓊峰閉門不出,這件事就算起風波,應該沒幾個月就會平靜下去。
低調才能躲避因果。
後續只要不出差錯,自己此次北俱蘆洲之行就算完美落幕了。
突然間,李長壽神色一動,佈置在外的三頭重瞳蛛的蛛絲,此時突然捕捉到了一幅畫面……
幾道身影從百里之外急促飛過,最外側之人,身穿麻衣、身段窈窕。
雖然因為對方飛的太快,看不清她面容,但從麻衣短衫緊繃的程度,以及那迎風時才會出現的驚人弧線可以判斷……
酒玖!
「準備下吧,他們來了。」
李長壽笑了聲,心底一塊石頭,也總算安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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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些坑是跳不過去的
「長壽!玄雅!」
「長壽!哎呀!你怎麼跑這凶險的地方來了!」
站在岩洞前,李長壽看著從雲上衝下來的兩道身影,禁不住露出了少許微笑。
也是出乎他意料,自家師父竟然一同尋來了……
雖然看到自己的老師父神情激動,並抓出了那把熟悉的拂塵,看樣子又要對他臀部進行一頓慈祥的抽打,但李長壽心底總歸也有些暖暖的……
當著門內長輩的面,李長壽準備不閃躲,任由師父打兩下消消氣。
反正也傷不到。
酒玖與齊源老道一同從雲上跳下來,本來酒玖是想先到李長壽面前看看他少沒少零件,但又想到齊源道長也在,就徑直衝向了有琴玄雅。
看師父舉著拂塵要打,李長壽擺出苦瓜臉閉目承受,但拂塵只是輕輕摔在了他肩上,並沒有什麼力道。
就聽齊源道長罵道:
「你怎麼就跑這凶惡的北洲來了!
要不是靈娥把為師喊醒,你就是在這沒了,為師都不知去哪收拾你屍骸!」
「師父,弟子突然靜極思動,未提前稟告師父,還請師父恕罪。」
李長壽規規矩矩地低頭應答,視線餘光撇到一旁……
酒玖一把抱起了有琴玄雅,在那原地打轉,笑得像是個孩童一般;有琴玄雅臉蛋微紅,連聲喊著『師叔』,卻也沒辦法掙脫。
裙擺飄搖,青絲散落,這場【二人轉】也相當好看。
就是,兩人正面對決、互相碰撞,無論是從規模判定,還是從碰撞時透過衣衫呈現出的波動來進行評判,有琴玄雅雖然也很優秀,但明顯輸給了酒玖師叔……
客觀來說,有琴玄雅勝在身段比例完美、線條無可挑剔,比起有琴玄雅,酒師叔個頭上有點小不足,臉蛋也稍圓,兩人的風格可謂天差地別。
李長壽只是一瞥就收回了目光,老老實實聽師父在那滔滔不絕地教訓……
剛才的這種情況,純粹是前世做了許多年紳士,習慣性的,根據自己審美點評了下。
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反倒是,李長壽此時更關注那位矮道人的動作……
酒烏提著那名剛被打昏過去的老道,落在了幾人身前。
見李長壽和有琴玄雅沒事,這位矮道人不動聲色,輕輕震了下手腕,他手中提著的老道渾身抽搐了幾下,而後氣息瞬間潰散。
若李長壽沒看錯,這個老道的元神剛剛被直接震碎……
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酒烏將這元仙老道的屍身扔到了一旁的林中,含笑看著這邊師徒團聚。
這也是個狠人,殺人如捏蟲子一般。
李長壽縮在袖子中的手指掐指推算,心底泛起了一條條平日裡聽到的,有關這位矮道長的傳聞,做了個簡單的歸納:
【酒烏,酒玖師叔的五師兄,度仙門大佬忘情上人的親傳弟子,入門修行兩千餘年,修為在真仙境巔峰,半步天仙。
其性情如頑童一般,喜歡與人打趣,但實際上足智多謀,頗有城府,對門派忠心耿耿,經常外出處理各種事務,門內門外交友甚廣;
喜好釀酒、煉丹,弱點不明顯。】
李長壽很快得出結論——這種人物,自己不必刻意結交,只要做好度仙門弟子的本分就夠了。
一旁,酒玖總算鬆開了有琴玄雅,在那仰頭感慨,自己酒錢總算保住了大半。
有琴玄雅聽齊源道長正數落李長壽:
「你說說你,化神境就往這裡跑,你這不是給旁人拖後腿嗎?」
「齊源師叔!」
有琴玄雅立刻出聲,正色道,「長壽師兄他並未累誰,相反,弟子幾次都蒙師兄相助……」
「就是,弟子可沒拖後腿,也幫了不少忙。」
李長壽淡定地截住了有琴玄雅的話頭,臉上露出了少許得意的神色,笑道:「師父你還不知,弟子正是因為在此地歷練,突破到了返虛境。」
言說中,李長壽露出了氣息,返虛一階。
氣息還有那麼一丟丟的不穩,完全符合剛突破時的模樣。
有琴玄雅心底頓時有點犯懵。
師兄怎麼……
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此前的沉穩,突然換成了此時的略顯輕浮。
李長壽對她眨了下眼,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頓時想起了李長壽此前的叮囑。
她輕輕抿了下小嘴,竟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說些什麼。
「長壽你突破了?」
齊源道長頓時激動了下,仔細感受著李長壽的氣息,頓時露出了笑意,雙目都明亮了許多。
但齊源道長的笑意還沒綻放,就立刻板下臉來,訓斥道:「修了一百年才參悟了返虛境,還這般得意忘形!
你瞧瞧人玄雅!
她還是你師妹,人家現在都已經返虛四階了!」
李長壽有點無奈的訕笑著,似乎被師父訓地有些鬱悶……
實際上心底絲毫沒有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一百年突破到返虛境很不錯了,也是上等資質嘛。」酒烏在旁笑道,「齊源師弟,我家那二師兄兩百年才悟透返虛之境,而後厚積薄發,用了不過二十年就已渡劫成仙。
修行之事全在緣法上,不要這麼苛責弟子嘛。
對了玄雅,你可知元青的下落?」
有琴玄雅俏臉一沉,向後退了兩步,背著大劍單膝跪地,拱手、低頭,定聲道:
「元青已死,死於弟子之手,請師伯責罰!」
酒烏眉頭一皺,問道:「你親手殺了他?」
「是,四劍穿心,破了他元魂。」有琴玄雅低頭道,「此事是弟子一人所為,與長壽師兄無關,長壽師兄只是用地遁術帶弟子逃得了性命。
弟子願領門內一切責罰!」
酒烏皺著眉一陣沉吟。
酒玖兩步跳到李長壽身側,本想用胳膊肘撞一下李長壽,但動作又及時停住,並未觸碰到李長壽的手臂。
「哎,這是怎麼回事?」酒玖小聲問著。
李長壽搖搖頭,並未回答。
反倒是酒烏聞言看了過來,這位矮道人目光仿若兩把利箭,彷彿要將李長壽的雙眼戳破一般。
酒烏沉聲問:「長壽師侄,你不為玄雅辯解幾句嗎?」
「弟子並不知具體實情。」李長壽如此答著,目光坦然與酒烏對視。
「你倒是頗為穩重。」酒烏嘆道,「其實,來時我已搜過了剛才那元仙的魂魄,知曉了此事大概經過。
元青起歹念在先,又將俗世王權之爭帶入度仙門,這本就是不可饒恕之罪責。
但玄雅師侄,弒殺同門乃是大罪,無論哪般理由,這都是難逃的罪責……」
酒玖沒好氣地罵了句:「這破規矩改了不就行了?元青先動的手吧?玄雅是反擊的吧!」
有琴玄雅抿著嘴唇,並未多言。
李長壽見狀,在旁咳了聲,「酒烏師伯,不如我們先離開此地,與其他幾位師叔師伯匯合了,再讓有琴師妹將此事完完本本的說一遍。
有琴師妹只要據實相告,門內應當能諒解。」
後半句話其實是說給有琴玄雅聽的,此時有琴玄雅也看向了李長壽,那雙眸子中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
李長壽心底一嘆,露出了少許微笑,對她輕輕點了下頭。
就當,是給她點鼓勵吧。
酒烏道:「就依長壽師侄所言,先去找他們匯合吧。」
言罷,酒烏忍不住撓了撓頭,也在思索如何能讓有琴玄雅免受責罰;
但又想到了元青師父也在此地,也是有些犯了難。
這位矮道人做了一朵白雲,讓他們各自上來,又叮囑有琴玄雅跟在自己身後,有暫時看管之意。
李長壽跟在師父身旁,幾人一同踏上白雲,盤腿坐下;
齊源老道此時明顯換了一副精神面貌,來時如喪考妣,離開時春風得意。
他,也是一名返虛境弟子的師父了……
白雲還未升起,酒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看向了李長壽,笑道:「長壽師侄?」
「弟子在。」
酒烏若無其事地問了句:「此地那些重瞳三頭蛛的蛛絲不收起來嗎?這可是難尋的稀罕物啊。」
李長壽很自然地一笑,回道:「讓師伯掛念了,這東西佈置出去就難收回來了。
弟子在小瓊峰上養了幾窩重瞳三頭蛛,若師伯也對這些古怪的玩意感興趣,回去弟子便為師伯挪一窩送過去。」
酒烏對李長壽挑了挑眉,「那本師伯就不多推辭了,你這小傢伙很有前途嘛,以後多跟本師伯親近親近。」
「弟子領命。」李長壽溫和謙遜的笑著,並未繼續說什麼。
說多錯多,酒烏似乎看透了他一些底,但能主動索要『封口費』,也就表明酒烏並不想多管門內一名弟子的修行事。
然而,齊源道長皺眉看了眼李長壽,面色嚴肅地道了句:「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氣?
這次要不是你酒烏師伯過來救你,你現在說不定就怎麼樣了!
那什麼仙蟲有幾窩?自己留一窩,其他都給你酒烏師伯挪過去!」
「咳!」
李長壽一口丹田氣逆湧而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他努力保持微笑,咬著後槽牙道了句:「是……弟子領命……」
前方酒烏見狀一樂,坐在那哈哈大笑了兩聲,卻也沒繼續多說。
一張小圓臉從旁邊探了過來,卻是酒玖繞到了齊源老道身後,在李長壽左側探過身子,仔細盯著李長壽。
李長壽下意識地向後仰身。
果然,仰身之後,角度調整地好了很多,可以從麻衣的衣領直接瞟到……
咳,可以有效防備酒玖師叔突然惡作劇。
酒玖眨眨眼,「那個什麼蛛絲是啥東西?怎麼感覺你跟老五古古怪怪的?」
李長壽道:「一種寶材,具體弟子也解釋不清,師叔不如問問酒烏師伯。」
「哼,不說算了。」
酒玖坐正了身形,像是想起了什麼,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膝蓋,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了,齊源師兄,五師兄!
你們瞧,長壽這是什麼病症?是否是修為出了什麼差錯,落下了心魔?」
「心魔?」
齊源、酒烏、有琴玄雅同時扭頭看了過來,而酒玖已經抬手,輕輕戳了下李長壽的耳垂。
這動作行雲流水,酒玖在說話時已經起手,完全不給李長壽反應的機會。
李長壽整個人頓時被黑線吞沒,左手一顫,帶動了渾身各處肌肉開始抽搐,順便白眼翻天、口吐白沫,嘴裡發出一陣像是快窒息的響動……
我去!
這小師叔也有毒了是嗎?
不對,這朵雲就有毒!道號裡面有酒字的,就特麼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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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臭師兄
還好,自家師父沒起疑,還頗為關切的問李長壽何時有了這般病症,並握住李長壽的手腕細細查看了下。
也是多虧了齊源道長只是歸道境九階,距離成仙還有一步之遙,他在探查時,被李長壽輕鬆糊弄了過去,也算幫李長壽化解了這次『小危機』……
「六識不定,心氣渾噩。」齊源一本正經地告誡道,「長壽,回去之後你便安心閉關一段時日,不可外出走動,為師也會叮囑靈娥不讓她吵擾你。
你心境出了些問題,但好在並不嚴重,靜修一段時日便可。」
李長壽鄭重地點點頭:「是,師父。」
前方,稍有些緊張的有琴玄雅,聞言也鬆了口氣;而她這般表情細節,剛好落在了旁邊的矮道人酒烏眼中。
『有點意思。』
酒烏那濃濃的短眉向上挑了下,表情頓時頗多玩味……
聽聞齊源道長如此說,酒玖也放下心來,起身跳到有琴玄雅身旁,小聲問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瞧了眼自己儲物法器中的攝魂珠,裡面還有幾人的殘魂沒有完全化掉,能在其中找到很多記憶碎片。
於是他默默地放出一縷靈識,將攝魂珠放到了更角落的位置,用符箓封了起來。
事不關己,萬事大吉。
酒烏的實力比酒玖強了許多,但在北洲之內也不敢全速飛行;
這位矮道人頗為謹慎,趕路時不發一言,目光總是機警地掃試各處。
——這點讓李長壽頗有好感。
總算,一路平安無事離開了北俱蘆洲。
出了瘴氣覆蓋之地,酒烏帶著他們朝著南邊飛了百里,找了一處荒山,通知幾位同門前來此地會合。
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王奇的師父帶著王奇、劉雁兒最先趕來;
有琴玄雅的師父葛京珊、元青的師父林戚,以及劉雁兒之師,又過了兩個時辰才抵達此地。
葛京珊算是個『標準模板』的仙子,面容姣好、清氣環繞,束雲鬢、著仙裳,整個人仙氣十足,又未失卻人間煙火。
「小雅!」
看著自己愛徒跪坐在地上,渾身都是被包紮起的傷口、長裙滿是血污,神情憔悴的像是換了一人,葛京珊面露淒然,兩步衝到有琴玄雅面前,將她擁在懷中。
「師父……」
「師父在這,師父在這!
是師父一時糊塗,才答應了元青那賊子的央求,讓你前來此地探尋什麼厭火明心草作為歷練,都是師父的過錯!」
有琴玄雅眼圈略微有些發紅,卻輕輕吸了口氣,穩住自身心境,低聲道:「弟子無用,讓師父為弟子掛念了。」
一同趕來的林戚道長已得到元青身死的消息,他並未發怒,看著跪坐在那的有琴玄雅師徒,沉聲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分路探尋時,他們也帶走了一名與元青宇文陵同夥的元仙,此時那元仙也是被他們隨手處理了,問出了前事大概。
酒烏道:「林戚師弟稍安勿躁,讓玄雅先將事情完完本本的說一遍吧。
玄雅,你盡量說詳細些,不可有任何隱瞞!」
葛京珊忙道:「小雅你儘管說就是,萬事自有師父替你做主!」
「弟子遵命。」有琴玄雅目光看往了外圍的李長壽,剛要有些起伏的情緒,莫名就平穩了下來。
她先嘆了口氣,從他們五名弟子剛分頭行動開始緩緩講述,事無鉅細,一併告知。
從午後講到了黃昏,從黃昏又說到了漫天星辰;
『這毒姐,咋不從開天闢地開始說起?』
李長壽心底吐槽了句,悄悄去稍遠的地方打坐調息,也聽到了有琴玄雅大概的經歷……
在酒玖被困後,元青並未直接對有琴玄雅偷襲,而是先招來了一夥惡賊襲殺兩人,想搞英雄救美的名堂。
結果,有琴玄雅這個『美』比元青這個『英雄』強了不少,讓元青的處境異常尷尬;
然後元青又改了策略,讓同夥不斷對兩人施壓,營造出絕境的氛圍,而後趁勢對有琴玄雅表達心意。
然而有琴玄雅在面對絕境時,依然很乾脆地拒絕了元青『與子同穴、共赴來世』的告白……
軟招頻頻失策,元青最後惱羞成怒,撕破面皮要用情蠱控制有琴玄雅,卻被有琴玄雅找到機會用挪移寶符逃走,剛巧遇到了李長壽,被李長壽第一次救下……
傷勢恢復後,有琴玄雅想繞路回到亂瘴寶林,走了幾日,卻發現自己不小心迷路了,又倒霉被元青一夥發現蹤跡,只得大戰一場;
這次,又是李長壽及時路過。
在李長壽的指點下,有琴玄雅將那些人引到了一處厲害的毒物巢穴旁,最後讓那夥人被毒物毒死,有琴玄雅則親手殺了元青。
聽有琴玄雅講這些時,李長壽也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句:
『這個元青,機會這麼多,自己不中用啊。』
略微替宇文陵這些元青手下感到不值。
待有琴玄雅講完了此行的經歷,道道視線落在了李長壽身上。
葛京珊親自帶有琴玄雅過來,師徒二人鄭重對李長壽做道揖道謝,並說回門派之後更有重謝,李長壽則有些『拘謹』地連說不用。
怕李長壽言語出錯,齊源道長及時趕來,眉開眼笑地接下了這波感謝。
場中,唯有元青的師父林戚,此時最為尷尬。
「唉。」林戚嘆道,「是貧道收徒失了眼力,回山之後便去領罰。」
酒烏道:「那元青籌謀頗深,入門時本就心術不正,師弟你也是在上次開山大典時直接收的徒弟,這怪不到師弟身上。」
林戚神色黯然的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雖元青做了惡事,但總歸是林戚的弟子,這位道長此時也是有些心殤,眾人也各自相勸了幾句。
有關有琴玄雅殺了元青之事,雖然有琴玄雅佔了情理二字,但依然是殺了同門師兄,依然要受門規懲處。
當然,懲處的力度十分微小,只是在山中閉門思過個幾年。
酒烏也勉勵了李長壽幾句,言說回山之後門內對李長壽定有獎賞,該給李長壽的獎勵絕不會吝嗇。
他們一行並未一同回返度仙門,齊源帶著李長壽,與劉雁兒、王奇這兩對師徒一同,在後面慢慢趕路。
其他人全速趕回度仙門,受罰的受罰,請罪的請罪。
他們之所以這麼著急,全因葛京珊催促。
有琴玄雅的這位師父可不是簡單人物,她自身就是掌門弟子,在門內地位頗高,修為精湛、法寶眾多,更有一位相敬如賓的道侶,那也是一位天仙境高手。
北洲之事雖已落幕,但葛京珊如何能讓自己弟子平白受這些委屈?
啟程之前,葛京珊就直接傳信給自家道侶,讓他找幾位閒來無事的同門,待她回山之後,立刻趕往南洲,定要將那元青背後的俗世勢力連根拔起,不留後患!
回山的一路,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就是,李長壽聽到劉雁兒滿是柔情的呼喊『奇奇師弟』時,總是禁不住打冷顫……
咳,文化差異,文化差異。
……
夜間的小瓊峰安安靜靜,一朵白雲停在了半空,李長壽從上飄了下來,齊源道長則是滿面春風,踩著雲飄向了其他峰頭。
——師父剛才接到了劉雁兒師父的邀請,過去喝個小酒、聚個小餐。
穿過自己親手佈置的隔絕大陣,踩到了熟悉的草地,李長壽滿是舒服的呼了口氣。
安穩了。
「師兄!」
側旁傳來了開心的呼喊聲,李長壽扭頭看去,卻見師妹的草屋周遭有青色毫光閃爍。
那座隔絕外部探查的小陣法被從內打開了一條縫隙,聲音就是從這條縫隙中傳出來的……
又聽嘩嘩的流水聲響個不停,靈娥在那開心地一陣呼喊:「師兄你回來了!
你受傷了嗎!之前怎麼了!怎麼晚了這麼久!」
話音未落,一道曼妙的倩影從草屋中衝了出來,她渾身上下只是裹著一床薄被,窈窕身段分外迷人,長髮濕漉漉的,吹彈可破的肌膚也沾著清水。
她卻不管這些,見到李長壽之後開心地跳了起來。
她剛進木桶不久,剛剛正沐浴,此刻或許是洗澡洗到了眼睛中,那雙杏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張開手臂就撲了過來。
李長壽本能地想躲,但見到靈娥那雙滿是委屈的眸子,心底嘆了聲,站在原地負手而立,任由師妹撞到自己懷中。
「臭師兄你嚇死我了!
一直不回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
靈娥的喊聲禁不住帶上少許哭腔,又略微哽咽了起來;但她正要哭出來時,一隻大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師兄……」
靈娥仰頭看著,目中有亮光閃動,小嘴也忍不住扁了起來。
李長壽突然道:「對了,師父他……」
「啊!」
靈娥頓時反應過來,還以為師父也跟這師兄一同回來了,輕呼一聲,急忙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回了草屋中,裹著被子砸入了大木桶,躲在水中不敢冒頭。
——之前那般模樣被師兄看到自然沒事,如何能被師兄之外的男子看到!
師父也是不行的!
靈識向外探查,靈娥滿是疑惑地把腦袋鑽出了水面……
李長壽的嗓音從外飄了過來:「師父他,去其他山峰赴宴了。
我先歇息一陣,寅時再來找你問這次歷練之事。」
言罷,順手將她草屋周遭的陣法再次開啟,李長壽飄回了自己的屋舍。
木桶中,靈娥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包裹的薄被,臉蛋漸漸變得通紅。
「臭師兄……」
她鼓著嘴角嘀咕一聲,腦袋慢慢沉了下去,在水面留下了一連串的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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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助師渡劫』第一套方案
齊源喝酒喝到了半夜才回返小瓊峰。
李長壽已經七八年沒見師父如此開心,師父走路時都會哼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小調。
路過李長壽門外時,齊源喊了聲:
「長壽啊?在修行嗎?」
「回師父,弟子在歇息,今日放緩心神,準備明日再修行。」
正在草床上閉目打坐的李長壽睜眼應了句,剛要起身去開門,就聽師父笑道:
「歇息吧歇息吧,為師也要繼續閉關了。
這次你做的不錯,用遁法救下了破天峰的有琴玄雅師侄,此事當真給咱們小瓊峰增光添彩。
不過,也不可因此就沾沾自喜,萬事當以修行為主,切莫變本加厲地琢磨遁法,自身道境才是根本!」
「弟子明白。」李長壽在屋內應了句。
齊源老道撫鬚而笑,又囑咐道:「嗯,好好穩固境界。
修行不可操之過急,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才有可能度過幾大玄關。
你歇息吧,為師閉關去了。
靈娥這幾日也是為你牽腸掛肚、頗為憔悴,記得明日多安慰她幾句。」
「是。」李長壽溫聲答應了下來。
齊源笑了兩聲,哼起小調,邁步回了自己的草屋中,開啟了周遭幾道陣法。
——閉關修行還是要安靜些,隔音類陣法與警戒類陣法必不可少。
李長壽看了眼儲物法器中的那些玉盒,輕輕舒了口氣,再準備些時日,建好自己心念已久的丹房,就可開爐煉製融仙丹了。
只要煉製成功融仙丹,且說服師父渡劫時拿在身旁備用,面對天劫,師父能活下來的概率就能達到九成。
成仙天劫,對於想長生的後天生靈而言,都是無法避免的歷練與磨難。
天雷一落,生死兩判。
自古渡劫求仙之人,誰都不敢說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天劫中活下來;
而師父早年因一次受傷,道基有損,自身修為本就不太穩固,神魂之力更是比其他普通歸道九階的修士弱了一倍。
若不去想其他辦法,師父面對天劫,完全就是必死之局。
而師父,偏偏迫切的想要渡劫成仙……
齊源不只是他跟靈娥的師父,還是小瓊峰這一代的峰主,是度仙門眾峰中唯一一個沒有成仙的峰主,長老峰主議事根本不會通知到小瓊峰上。
橫向對比,晚師父入門幾年的酒玖師叔此時已經是真仙,將師父遠遠拋在了身後……
成仙前,人族煉氣士壽元無法超過三千年,這是大道定數,齊源其實最少還能活個幾百上千年。
可李長壽知道,師父並不想壓制境界,更不想等壽元不夠時再去搏一把能否成仙;
李長壽有時甚至能感覺到,師父已有了在天劫之下求死的念頭,想以必死之心去搏自己的一線生機!
這聽起來挺熱血,但師父這般想法在李長壽看來,既頑固又愚笨。
所以,才有了李長壽十五年的暗中準備……
所以,李長壽才會第一次違背自己的原則,離開山門庇護所,去了北俱蘆洲;又在發現仙解草後,稍做思量就冒險算計了三睛碧波蛇與宇文陵等人。
李長壽準備的『助師渡劫』第一套方案,核心就是用仙解草煉製成融仙丹。
師父渡劫時,只要能抗住第一道天劫,自身產生第一縷仙靈氣息,就可直接吞服融仙丹,借融仙丹假死並開啟兵解,從而躲過後續天劫。
仙人若渡劫失敗,兵解後可化作『濁仙』。
濁仙雖修為、神通遠不如正常的元仙,但壽元相同,且能繼續向上修行。
根據古籍所記載,濁仙最高只能修行到真仙境,故又被稱之為地仙道,用以跟天仙道區分。
這第一套方案中,李長壽甚至把師父的老年生活都規劃好了:
化身地仙,積累幾百年修為,去此時剛剛起步、急需人手的天庭混個閒職,當個小地方的土地公或者山神河神,只要稍微享點香火,壽元就能比普通真仙長不少;
要是師父能再幹出點成績,得了天庭給的功績,甚至還有可能跟一些天仙比命長……
順便,師父去天庭積累積累人脈,等他跟師妹準備充分了,也能去天庭混個閒職,在未來三界管理機構中混個元老的資歷,然後安心養老。
完美的規劃。
「煉製此丹倒也不算繁瑣。
若能請酒玖師叔這種真仙幫忙,多準備幾份材料,總歸是能煉製出來的。
但……」
師父這人就是典型的宗門煉氣士,死要面子活受罪,想要勸服他用這個法子活命,當真比尋找仙解草還要有難度。
不過,為人弟子就要承擔這份因果,這是躲不開的責任。
如果實在不行,也就只能連哄帶騙,給融仙丹包個糖皮,說是救命仙丹……
念及於此,李長壽也露出少許微笑。
窗外蟲鳴聲中,他開始回憶自己外出這次的經歷,檢討著自己的不足之處。
對付元仙的手段不太夠,處理起來不夠迅速;
剪紙成人還有改進之處,做出來的分身始終做不到以假亂真;
五行遁法轉換時還有些遲鈍,自己進入那顆老柏樹的根部時,在土中暴露了一些波動……
自我檢討了一陣,後面也有的是時間彌補這些不足,畢竟李長壽也沒了必須外出之事,在山中老老實實修行就好了。
關於自己的天劫……
他倒不急,自身沒有九成九的把握,絕對不會邁出這一步。
——那零點一,給天道可能會抽風。
咚!
草屋的木牆被石子砸了下,李長壽掐指推算,發現不知不覺已過了寅時。
起身,李長壽邁步出了草屋,朝著隔壁師妹的住所漫步而去。
……
師妹入門的這十年間,無論是教學、補課、人生指導,大多都是發生在寅時。
到了草屋前,李長壽輕輕敲了下門,木門自行打開了一條縫隙,他也就推門走了進去。
粉色的帷幔撲面而來,腳下的地毯也換成了粉色的品樣;
在那半透明的屏風後,熟悉的倩影面朝內斜躺在床榻上,身上的紗裙讓一些美景若隱若現。
最難得是朦朧境,撓人心神莫下流。
然而李長壽卻是看都沒看兩眼,逕直坐在了正屋主座上,淡然道:
「別裝睡了,這麼文靜的睡姿不適合睡著後的你。」
就聽屏風後傳來一聲嬌滴滴地撒嬌聲:「師兄,人家剛才學著配置軟仙散,現在人有點暈,頭有些昏,什麼都做不了,身子軟軟的提不起力氣。」
李長壽點點頭,作勢起身,「那明天再談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要!」靈娥瞬間破功,換成了略帶不滿的抱怨:「坐好!我這就出來!
哼,今天必須解釋清楚,為何這麼晚回來!」
就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藍靈娥很快就換上了長裙從屏風後轉了出來,坐在了桌子左側,有些氣呼呼地瞪著李長壽。
李長壽無奈地一笑,道:「確實是遭遇了一些意外,破天峰元青你可知道?」
「嗯。」靈娥眨眨眼,「那天跟師兄你一起去北洲的破天峰弟子嘛,咱們這一代修為排第二,據說挺溫柔的。」
「記住,男人的溫柔永遠只是表象。
他這次搞了些事,想算計有琴玄雅,結果被有琴玄雅殺了。」
李長壽搖搖頭,整理著自己從那些殘魂記憶中看到的畫面,「他所作所為,其實是因小失大的典範,放棄自己度仙門弟子的身份,非要去顧俗世那如煙雲一般的王權。」
靈娥托著下巴、斜傾著身子靠在方桌上,小聲問:「師兄,到底怎麼回事呀。」
李長壽緩聲道:
「那個有琴玄雅是一個南洲俗世國度的六公主,這個元青是這個俗世國度中一個權貴家中的非嫡子,被稱為四公子。
元青的母親應該是這個權貴家的妾室,但她比較強勢,又是另一個權貴家的小姐,自身也有點勢力。
然後這些人就瞄準了,被送往度仙門拜師修行的六公主。
元青只要能娶到六公主,既能成這個俗世國度的駙馬爺,又能憑此在自己家族中獲得更多話語權,順便還存了謀國的可能,所以他們就用盡辦法,讓元青一同拜入了咱們度仙門。
但元青自己太不爭氣,六十年都沒能抱得美人歸,他背後的這夥人處境堪憂,終於等不及了,決定鋌而走險……」
李長壽將此前發生的事,簡單地給師妹介紹了一遍。
「結果現在,這些人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帶著兩個家族都要被牽連,估計是要被他們國主連根拔起,以平息度仙門的怒火了。」
看著靈娥面露思索的小臉,李長壽溫聲問:
「小娥,從這個故事裡,你能學到什麼?」
「嗯——」
靈娥沉吟一聲,隨後便斬釘截鐵地道了句:「女子絕對不能做妾室!不然在家裡爭權都這麼費勁!」
「咳!」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還有什麼?」
「這個元青籌謀佈局太粗糙了,而且這個俗世權貴家的支脈勢力,嚴重低估了度仙門的實力和度仙門弟子的價值。」
靈娥十分認真地分析道,「我覺得,正確的思路,應該是打壓有琴玄雅,隱忍幾千年修成天仙,出山後直接暗中去做這個俗世國度的隱藏暗王,搜刮這個國度的財力給門內上貢,提升自己在門內的地位和重要性,俗世仙門兩開花!
想靠做國主女婿上位,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這些國主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李長壽:……
「算了,這件事就當樂子聽吧。
你家也是俗世權貴,本想提醒你一下,引以為戒。」
「嘻嘻。」靈娥抿嘴笑著,「放心啦師兄,沒有你靈娥哪也不去的。」
李長壽不由搖頭輕笑,「把藥囊拿出來吧,我給你補滿,這次應該有所損耗吧。」
靈娥瞬間一臉心虛,慢慢坐直身子,併攏著一雙白嫩的纖腿,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那雙眸子輕輕轉著,假裝……
乖巧,可愛,神遊物外。
師兄給的毒粉丹藥,這次出門才、才沒有浪費多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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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被師兄安排了
這個敗家小師妹!
打那些跟凡人差不多戰鬥力的蝦妖,竟然能把自己給她準備的毒粉消耗了足足八成……
這份量,放倒俗世十萬大軍都夠了!
看著擺在面前這十三個近乎空空蕩蕩的儲物法器,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在那一陣低吟,似乎醞釀著狂風驟雨。
藍靈娥跪坐在他面前的蒲團上,眼角掛著兩滴淚痕,妄圖以楚楚可憐的姿態逃過大師兄正義的制裁。
李長壽嘴角抽搐著,拿著一只荷包問:「你是去殺東海大妖了?」
「這個,師兄說的……遇到危險就用這個嘛……
人家差點被那些蝦兵砍到,下意識就撒出去了!」
李長壽黑著臉,「我記得,這東西給你備了九罐吧?」
「好多次差點被砍到……」
藍靈娥小嘴一扁,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解釋著:「師兄你別生氣嘛,我也知道你煉製這些東西很費精力,也不是成心想浪費的。」
看著這般模樣的小師妹,李長壽也是沒辦法真發火,只是嘆道:「精力倒是小事,只是材料難尋。
咱們度仙門很少有人煉製毒丹,這些都是我用月供份額一點點換來的。」
「師兄,這個我有考慮到。」
藍靈娥眨眨眼,在纖腰外的束帶上輕輕一拍,又拿了七八個簡單的儲物法器出來。
「所以我把這次自己能得的獎勵,都換成了門內能找到的毒草毒藥!
這波絕對不虧,甚至還能賺很多唷!」
李長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注視著藍靈娥的那雙宛若寶石一般的眼眸,在她眼底看到了些許……閃躲。
這小丫頭……
「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一併說了吧,趁為兄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藍靈娥吸了口氣,突然抬起雙手,又用力俯身、低頭,額頭和掌心同時抵在了地上,長髮散落在了腦袋兩旁。
磕、頭、認、錯!
她緊緊閉著眼,一鼓作氣喊道:
「師兄!靈娥對不起你!
門內有兩個師伯對你煉製的毒粉感興趣,他們在我這拿走了幾罐最厲害的毒!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師兄你煉毒水平超高這種事,已經被我不小心給暴露了!」
屋內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藍靈娥肩頭輕輕顫著。
她倒不怕師兄打罵自己,甚至更想讓師兄打自己一頓消消氣。
她是師兄教出來的,瞭解師兄的行事原則,所以才會如此緊張,擔心師兄今後『拋棄』自己,會跟自己劃清界限。
怎麼,這麼安靜……
完了完了,師兄肯定對她徹底失望了!
藍靈娥呀藍靈娥,你一出去怎麼就忘形失色,還沒忍住故意去人前顯擺,結果被門內前輩盯上……
師兄是什麼性子,世上恐怕只有她這個師妹最明白。
一百分能藏九十分當底牌,萬事以低調為主,絕對不去沾連任何非必要的因果;
自己能得到師兄的關愛,純粹是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親師妹,有同一個師父,不然師兄絕對不會多看自己哪怕一眼!
靈娥帶著哭腔道了句:「師兄,你打我一頓也好,千萬不要以後不理我……
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去亂顯擺這些了!」
感覺一張大手從前方探了過來,藍靈娥下意識閉緊雙眼。
從入門到現在,自己難道要承受第一次皮肉之苦,被師兄毒打一頓了嗎?
被打一頓也是好事,起碼師兄能用這種方式罰自己……
那隻薅過三千青絲的大手直直地落下,並沒有用力拍打,而是拐了個彎,捏住了她耳朵,左右搖晃。
「嗯,師兄你輕點嘛……好疼……耳朵要掉了……」
「別用這種口吻,萬一讓師父聽到,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麼。」
李長壽鬆開那隻小巧的耳朵,淡然道:「起來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藍靈娥瞬間坐直身子,窈窕身段在這一伏、一起中展露無疑。
她納悶地看著眼前的大師兄,小聲問,「師兄你不藏了?要跟門派攤牌了嗎?」
「攤什麼牌?有什麼牌好攤?」
李長壽略微有些哭笑不得,「你當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
既然給你這些毒粉防身,我便已經想好了你會搞出什麼動靜,其實也是故意讓你顯露這些,這裡面也有其他幾重考慮。
回來坐吧。
在你這拿走毒粉的兩位前輩中,有沒有丹鼎峰的萬林筠前輩?
這位前輩左腿有疾,拄著一根銅皮枴杖,看起來有點冷冰冰的,但對人說話時,又總會擺出一種僵硬笑容。」
故意讓她顯露?
幾重考慮?
藍靈娥聞言一怔,「師兄你怎麼知道的?確實是有這位前輩,你不是今晚剛回來嗎?
最先要走毒粉的,就是主持歷練大會的那位葛長老,然後前天正午時,那位拄著枴杖的老伯就來了,給了我很多藥草,要走了那些……
師兄!」
藍靈娥迅速反映了過來,看著李長壽那雙深邃的眸子,咬牙道:「你算計好了的!」
「師兄妹之間說什麼算計,這是善意的保護,知道的越多越有心理負擔嘛。」
李長壽淡定地擺擺手,笑道:「我給你的那些毒粉,都是注重各類藥草的搭配與毒理,沒有什麼高難度的煉製手法,被人注意到也沒什麼。
配方就在各峰弟子都可去的道藏外殿,藥草在百凡殿都可淘換到。
如今門內,或者說五部洲修仙門派,大多都對毒之一字頗為輕視,覺得這是不光彩的手段,擅毒者經常會受到排擠與偏見。
所以,就是被人發現我會煉毒,水平不錯,那也沒什麼,非但不會引起旁人過多關注,反而會覺得我這個普通資質的弟子,路也走偏了。」
話語一頓,李長壽嘴角露出少許意味深長的微笑。
「而且,我給你的這些毒粉,其中有幾類奇毒出自於一本我在道藏閣中抄錄的毒經,那本毒經的著作者便是這位萬林筠長老。
他應該是咱們度仙門中對毒之道領悟最深的前輩了。
如果能以這次的契機,跟這位前輩結下善緣,今後或許能得到這位前輩在煉毒方面的指點。」
「師兄。」藍靈娥有些不滿地抱怨道,「你要不要連我會都算進去!
如果是這種事,直接叮囑我不就好了嗎?
連自己這麼溫柔可愛的師妹都安排,簡直……太過分了……」
李長壽瞥了她一眼,「別扯開話題,現在說的是你浪費毒丹之事。
總歸要給你些苦頭吃,讓你長長記性。
明天罰你去後山伐木開荒,不可用道術法力。」
「伐木就伐木,有什麼了不起。」藍靈娥低眉順眼應了聲,俏臉上寫滿了『從心』二字。
她又忍不住問,「咱們開荒要做什麼?」
「建個煉丹煉毒的丹房。
這次借你之手,讓門內的管理層知道我擅長煉毒,今後我就能順理成章在咱們小瓊峰鼓搗這些了,不用每次都跟躲貓貓一樣了。」
言罷,李長壽站起身來,將桌子上的那些藥囊盡數收起,伸了個懶腰,「等我中午打坐完,再去找適合建丹房的位置。」
「師兄你擺明了就是自己想偷懶,哪有讓這麼柔弱的小師妹去砍木頭的!」
藍靈娥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有些不滿的抱怨著。
「這個給你,柔弱的煉氣士。」
已經走到了門前的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什麼,隨手在袖子中拿了一只玉盒出來,拋到了師妹手中。
「禮物嗎?」
藍靈娥瞬間忘記了剛才的鬱悶,開心地抱住玉盒。
剛要打開玉盒,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將玉盒用法力托住,憑空送到了丈外,這才隔空打開。
淡淡清香撲面而來,玉盒中的一株六瓣的白色小花靜靜躺著。
藥草呀,還以為是首飾什麼的。
藍靈娥剛想吐槽,李長壽卻已經離開了房中,陣法內只留下了他略帶疲倦的嗓音:
「下次沐浴前將它放在溫水中,能幫你拓展經脈、祛毒養顏,讓皮膚更有光澤。
明天見。」
「好吧,謝謝師兄,明天見……」
呼——
藍靈娥長長地鬆了口氣,癱坐在圈椅中,隨後就是得意的一笑。
平安過關!
師兄還是很寵自己的嘛,本來還以為浪費了這麼多毒粉,最少也會被臭罵一頓,沒想到只是扭了扭耳朵。
但歷練大會這件事,自己從前到後,好像被師兄安排的妥妥當當。
這樣確實也會有一點不爽,總覺得師兄還是信不過自己……
罷了,師兄本就是這性子。
剪下來的頭髮都會用真火燒到渣都不剩,修下的指甲屑都要用毒液完全熔掉,連故意喝醉的小師妹都能用捆仙鎖綁在床上再蓋好被子……
呃,好像不小心暴露了點什麼。
靈娥俏臉一紅,去年那次,才不是故意喝醉!
……
回到自己草屋,李長壽回了自己的床邊打坐,心底規劃著關於煉丹房的佈置。
此前他煉毒都是用隨身攜帶的一口小藥鼎,早已不能滿足他的使用需求;而且為了煉製融仙丹以及更強的毒丹,也需要一口更大些、品質更好的藥鼎。
先將丹房建起來,再去百凡殿找相熟的師叔師伯問問看吧。
好的藥鼎可遇而不可求,這個只能碰運氣;
最好是能尋來一些廢舊的藥鼎,自己試著搶救一下,看能不能大力出奇蹟……
丹房之事,他其實已經考慮三四十年,但一直有些猶豫。
普通,才是最好的偽裝色。
從覆蓋著他們師徒生活起居之地的隔絕陣法,到他和小師妹草屋外的陣法,再到小瓊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其實都是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而建起丹房,自己勢必要在丹房內外做各種佈置,避免被人發現自己煉丹煉毒時的一些『小技巧』。
李長壽從最開始就明白,在自己修行剛起步時,任何刻意的偽裝,都騙不過那些高人的觀察,反而會被這些高人額外關注。
被這些高人注意到,不一定會發生什麼好事;
不被他們注意到,就不太會發生超出自己掌控的壞事。——起碼出事的概率會小很多。
「丹房不能離住處太近,免得有什麼毒氣洩漏……」
李長壽低聲呢喃了句,在懷中掏出了專門用來存放書籍玉冊的儲物法器,取出了一摞厚厚的羊皮紙。
上面畫著一份份陣法圖與建築構造圖,每一張都有很多反覆修改的痕跡,而時間最久遠的幾張羊皮,其上的畫痕已十分輕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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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真仙是不可能打工的
鏗!
鏗!
安靜的午後,度仙門那座絲滑薄潤的護山大陣籠罩之地。
在群峰中矮了一大截的小瓊峰上,迴盪著一種富有節奏感的打擊聲……
在小湖旁那三座草屋北側約十里的密林中,一顆參天大樹也在隨著這種擊打聲不斷震顫。
樹下,身著繡著蘭花芳草的練功服、頭上綁著淺紫色綢面流雲巾的少女,正不斷揮動一把大斧,動作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這少女正咬牙切齒的發出一陣親切的問候:
「不讓我用法力,腿和胳膊長出那種疙瘩肉了怎麼辦!
人家可是女煉氣士!
真是的,還說要看著人家砍樹,人呢?又跑回去打坐去了!
哼哼,臭師兄,把你齊根而斷、斬樹除根、斬根必盡、寸草不生!
給我,斷!」
卡——
這顆老樹扭扭捏捏地緩緩仰倒,驚起了林間一群群飛鳥。
突然間,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喊:
「你是……小靈娥?」
藍靈娥立生警覺,提著巨斧向前立刻起跳,落地時已轉過身來,抬頭注視著空中飄著的人影,總覺得有些眼熟。
丈長的大葫蘆,在葫蘆上盤腿坐著的女仙人,有點髒兮兮的麻衣……可惡,麻衣短衫竟然都快被撐開了……
呃,原來是酒玖師叔……
藍靈娥連忙放下大斧,向前拱手做道揖,心底回想著師兄定下的幾套問候模板,從中選了一個最應景的,柔聲道:
「弟子靈娥拜見酒師叔,弟子修為底淺,未能及時迎接,還請師叔勿怪。」
「沒事沒事,不用這麼客氣。」酒玖看著下面這禮數周全、說話好聽的靈秀小師侄,也是頗有好感。
酒玖收起大葫蘆,從空中跳了下來。
「你師兄在嗎?我有事要尋他。」
「師兄他應當是在修行。」藍靈娥低眉順眼,繼續柔聲道,「還請師叔去前面稍作等候,我去喊師父出關迎接。
寒舍總有招待不周之處,望師叔見諒。」
「哎,不用這麼麻煩,我是專程過來找你師兄的;
你師父成仙在即,讓他多閉關別去打擾了。」
酒玖擺擺手,扭頭在各處掃量著,「小靈娥,你砍木頭做什麼?」
「算是一種修行的方式,讓師叔見笑了。」
藍靈娥的回答依然滴水不漏,她心底卻泛起了少許疑惑。
這位師叔,找自己師兄做什麼?
成仙後的煉氣士壽元漫長,門內也是有許多隔代的道侶;
而眼前這位師叔,面容俏麗、曲線玲瓏,雖有些不修邊幅,但自身也是天生麗質,更加之資本雄厚……
重點是,這位酒玖師叔跟自己師兄一同外出過……
有問題。
藍靈娥頓生警覺,心底念頭輕輕一轉,就想旁敲側擊問出酒玖的來意。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的地面出現少許波痕,李長壽的身形慢慢鑽了出來,對酒玖拱手見禮……
片刻後,李長壽的草屋中,酒玖與李長壽在矮桌兩側盤腿而坐。
她是來給李長壽送這次歷練大會獎勵的,順便還帶來了姜京珊托付的謝禮,在矮桌上擺了兩件儲物法寶。
李長壽也沒客氣,直接收了下來。
看到姜師伯給的那只儲物戒指中放著的幾樣法寶、堆成小山狀的寶材和靈石,心底略感欣慰。
剛才探查小瓊峰地脈時,李長壽還在為建造各種大陣所需的寶材發愁,這份謝禮一來,倒是直接解決了大半問題。
李長壽問道:「師叔怎麼沒一起去南洲?」
「唉。」酒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雙眼逐漸失去光亮,「本來是想去跟著耍一圈,結果回山的時候被留下來問責到現在,剛從賞罰殿出來。
現在我正發愁。
幾位長老竟然罰我戒酒三年,啊,還不如把我捆在引雷柱上劈三年……」
李長壽不由莞爾,這才注意到酒玖的那只小葫蘆法寶已經不見了,應當是被門內長老收走。
恰逢靈娥端茶進屋,見這般情形,頓時抿了抿嘴。
姿勢這麼隨意,竟然跟自己師兄相處的如此融洽……
這位師叔果然有問題。
藍靈娥奉完茶,將自己的蒲團抬到了師兄身旁,而後一臉乖巧地跪坐了下來,還故意用胳膊貼緊了自家師兄。
酒玖見狀一瞪眼,「誒?長壽你的病?」
「師妹與我接觸是無礙的,大概是因我與師妹朝夕相處的緣故。」李長壽淡定地解釋了句,「與師妹之外的女子觸碰時,還是難免會出現抽搐等症狀。」
「咳!咳咳!」
藍靈娥掩口一陣咳嗽,看她那略帶痛苦的表情,絕對是忍笑太辛苦所致。
「哦,原來是這樣。」
酒玖絲毫沒起疑,趴在那幽幽地一嘆,雙眼再次失去光亮,在那一陣無力輕吟:
「三年,這三年可怎麼熬……
沒有酒怎麼閉關、怎麼修行,睡都睡不著,幹什麼都沒力氣……
這個混賬元青,好好的搞什麼事,自己搭進去就算了,害的本師叔還要受三年的罪。」
李長壽低眉思索,摸著下巴一陣沉吟;
旁邊藍靈娥看到師兄此時的這個表情,下意識朝著側旁挪了挪,端正坐姿、目不斜視,完全不敢說話。
她又偷偷看了眼李長壽眉角落下的弧度,確定了這是師兄想要坑人的前兆!
每當師兄露出這個表情,自己和師父總有一個要被安排!
「酒師叔,不如咱們打個商量。」
「嗯?什麼商量?」酒玖有氣無力地應著。
「師叔不能沾酒這三年,若是無法修行,不如就幫弟子一同建一些陣法。」李長壽正色道,「作為回報,弟子會幫師叔您釀製三種已絕跡的美酒,三年後剛好給師叔您享用。
而且,這其中還有一種可以代替酒的飲品。」
「絕跡的美酒?代替酒的飲品?」
酒玖頓時打起了精神,立刻坐直身體,「啥東西?你莫不是想騙我給你做白工?
先說好,咱對陣法可是一竅不通。」
「師叔只要用仙力幫忙穩固陣基、壓制下靈力動盪就好。」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反問道,「師叔喜歡喝酒還是品酒?是喜歡酒的味道,還是醉酒時的那般感覺?」
「嗯……」酒玖沉吟幾聲,「都有吧。
我是三歲那年入山,剛好負責照料我的五師兄喜歡釀酒,有次我被他誤扔到酒罈中洗澡,然後就離不開這杯中之物了。
非要說起來,酒的味道很重要,那種喝到舒服時輕飄飄的微醺感也很重要。」
「師叔請看。」
李長壽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杯,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巧的玉壺,拔開壺塞,對著茶杯點出一滴淺綠色的液體。
霎時間,一抹微微的香氣四散飄逸,那杯茶水頓時化作了淺綠色。
李長壽笑道:「師叔嘗嘗看,是否有那種微醺之感。」
「哦?」酒玖輕輕眨眼,端著茶杯,試探性地在鼻子前嗅了嗅,只是聞到了淡淡的清香,隨後又低頭抿了一小口,頓時眼前一亮。
抬手,這杯茶水直接被她一飲而盡。
酒玖的那張俏臉上漸漸泛起了少許紅暈,雙眼開始變得有些迷離,咧嘴笑個不停。
「好東西……夠勁……」
哐,茶杯落在桌子上,酒玖慢慢悠悠地躺了下去,在地上緩緩的翻來覆去,又發出一陣陣嘿嘿嘿的輕笑,嘴裡不斷低喃:
「七師兄你也不害臊,天天粘著六師姐,雙修這麼多年還生不出小寶寶……」
「一個個的成雙成對,我是老九就活該單著嘛……哼,等我修到天仙了,搶幾個美男回來天天給本仙倒酒搓澡……」
「小長壽……你千萬千萬千萬不要瞧不起你師父……你師父當年可厲害了……」
漸漸的,鼾聲輕起,酒玖抱著蒲團,躺在地上徹底睡了過去。
藍靈娥好奇的問了句:「師兄,這個是什麼呀?」
「神仙醉。」李長壽傳聲回道,「這既是一種迷藥,又算是一種美酒,但自身並不帶酒氣,除了會讓人醉一場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效果,本來是被我淘汰掉的東西。
按古籍記載,在上古時,許多喜好杯中之物的仙人會去嘗試這種神仙釀,不過他們都是因為酒癮太大,直接往嘴裡灌。
它本身就是用類似釀酒的手法煉製而成,只不過,釀酒大多是用仙果仙糧,神仙醉的原料是三十二味藥草。」
藍靈娥有些擔心地問道:「這東西夠三種嗎?」
李長壽笑著點點頭,看著已經睡熟的酒玖,想著自己即將落成的丹房,傳聲回道:「莫說三種,十三種也能搞出來。
如果能有真仙相助,很多之前不能實現的想法,現在就都有戲了。
丹房落成後,安全係數會更有保障。」
「行吧。」藍靈娥鼓了鼓嘴角,看著睡熟後意外很惹人憐愛的師叔大人,總有一種小小的……危機感。
於是,兩年後。
……
哐!
李長壽草屋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身著麻衣、滿臉著急的酒玖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快!這個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不在?
啊呀,怎麼又去煉丹了!把你綁在藥爐上算了!」
酒玖跺跺腳,嘴裡低聲罵了兩句,急匆匆地轉身跳到空中,立刻就要衝向草屋後那茂密的叢林。
但她身形突然停住,歪頭盯著前面這座茂密幽深的樹林,感受著其內緩緩流動的靈氣,額頭瞬間滿是黑線。
她心底浮現出了最近這半年,自己被困在其中的十多次狼狽經歷……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前面有什麼,她也看不出此地有多達二十八處明陣、七十六處暗陣,且都是環環相扣的困陣和迷陣……
「生門在哪來著?這裡真是我幫忙佈置的?
這邊?好像不對。
還是這邊?
啊呀!陣法什麼的簡直煩死人了!
李長壽快點出來!不然我拆了你家山頭!」
林中有一股微風吹過,各處樹木輕輕搖晃,其內的靈氣流動也變得輕快了許多。
李長壽的嗓音在風中飄來:「陣法已經解了,弟子正守著丹爐,不便外出迎接。」
酒玖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十多丈,發現自己還是安全的之後,這才氣沖沖地徑直飛向了密林正中。
那裡,一座造型雅致的小樓靜靜而立,一縷縷清氣從中飄出,林間各處都是清新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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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師叔飼養員
這小樓有十丈高,分上下兩層,遠看就是個大葫蘆的造型,『總設計師』李長壽的靈感來源,應該就是酒玖的伴身法寶,誅邪如意劍。
——就是那只可大可小、能載人御空的大葫蘆。
小樓立在一處水池中,正對門前八十丈外又有一口井,池井水道互通;
若從空中俯瞰,一張百丈直徑的太極圖鑲嵌在林中,水池便是陰陽魚的形狀,小樓與水井是兩只陰陽眼。
這是一座風水陣,能起到鎮運驅邪的功效;且度仙門屬人教一脈,陰陽太極圖也是有說法在的。
落到小樓前,抬頭便可見一只木牌,寫著【小瓊峰丹房】五個大字;
仔細看,木牌下面還有兩豎行小字:【經百凡殿許可,准建煉丹小樓】。
簡單來說,這是一處有證的規範建築!
從正門進去,迎面而來便是一張木屏風,屏風後便是那座六丈高的大號丹爐。
這丹爐佔地極廣,下寬上窄,用的是大塊紫金鍛鑄而成,其上刻著祥雲百藥,自身更是擁有諸多禁制;
只是,這丹爐上半部分有大量的『補丁』,看起來稍顯寒酸了些。
這原本是一座被廢棄的丹爐,但只是丹爐上半部分炸開了,被李長壽用靈魚托關係,在百凡殿淘換了回來,又花了半年功夫不斷修補,總算能再次啟用。
丹爐有三足,雙耳,肚子圓圓滾滾,四面開了陰陽魚造型的『窗口』,下方的凝火陣、均靈陣等主要禁制都十分完整。
經過李長壽修補,這丹爐此時的威能,比原本沒破損時只差了三成。
更難得的是,把這爐子搞到手,基本沒花費什麼代價;
大塊紫金本就能鎮壓絕大部分的靈藥的藥性,這丹爐此時也算是小瓊峰上最值錢的寶物。
整個小樓,就是圍繞丹爐搭起來的;
在丹爐周遭是幾排架子,上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玉瓶、葫蘆、玉盒,裡面也放著不少這丹爐煉製出的靈丹妙藥,不過都是些常規品類。
此地被藍靈娥收拾的十分規整,這位小師妹此時也在閉關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境界。
酒玖從外面跳進來時,一身淺藍色長袍的李長壽正站在丹爐旁,掌心懸浮著十多顆淡金色的丹藥,在體會著方才煉丹的心得。
「小長壽,又煉出了什麼新丹藥?」酒玖滿是好奇地湊了上去。
「師叔你要嘗嘗?剛煉製成的清心凝神丹,改良了些許口味,藥效應該也不錯。」
李長壽隨口問著,兩粒靈丹緩緩飛到酒玖面前,被酒玖直接吞到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著,很快就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清新香氣。
「好甜。」酒玖右手一伸:「再給幾顆!」
李長壽隨手攝來一只白玉瓷瓶,將丹藥都裝了進去,將瓷瓶送到了酒玖手中。
酒玖的小手依然不縮回來,「這個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放心,忘不了師叔您的。」
李長壽輕笑了聲,老老實實上交了兩只巴掌大小的玉壺。
酒玖迫不及待地打開來聞了一口,發出一聲頗為滿足的嘆息。
「可以,長壽你煉丹的本領,跟你釀酒的本領已經完全齊頭並進。
今日需要咱幫忙做什麼嗎?
這兩個月你也不建陣法了,咱總不能一直在你這白拿白吃。」
「今日不用。」李長壽笑道,「二十日後,我想開爐煉製一種難度較高的仙丹,想請師叔前來相助。」
酒玖頗為痛快地拍拍胸口,麻衣短衫頓時一陣輕晃。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二十日後是嗎?」
「不錯,二十日後。」李長壽正色道,「這次煉製的丹藥,對弟子來說十分重要,且一旦開始著手準備,就無法停下。
若師叔您到時沒有閒暇,還請及時告知弟子一聲。
另外,不知師叔能否替弟子保密此事。」
「什麼丹藥,這麼神神秘秘的?」
「一種名為融仙的毒丹。」
酒玖也是一驚:「融仙丹?這東西不是說能毒死真仙嗎?
我好像很久之前聽五師兄說過這東西,你煉這玩意幹嘛?」
李長壽笑道:「毒其實也是藥性的一種,如菜有酸甜辣一般。
毒丹既可用來殺人,也可用來救人;
師叔放心,弟子並沒有什麼仇家,熱愛修道生活,不會去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若是融仙丹能煉製成功,弟子會以今後一年份額的佳人媚作為謝禮,且算在約定外。」
「成交!」
酒玖右手攥拳伸到李長壽面前,李長壽抬手握拳與她輕輕一碰,酒玖頓時眉開眼笑。
「二十天後我再過來哦。」
「師叔慢走。」
笑語聲中,酒玖坐在大葫蘆上衝天而起,飛到了小瓊峰空中。
她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自己剛飛出的林子起了一處處薄霧,幾乎轉眼,薄霧就將整個林子籠罩了起來,但一陣微風吹過,白霧又盡數消失不見。
方圓三十里內的密林似乎跟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酒玖知道,裡面那一重重大陣,已經開始了運轉。
「以後想捉弄老七老八他們,可以把他們忽悠來這裡嘛。」
酒玖小聲喃喃著,但隨之又想到了李長壽那張總是一本正經的臉龐,「還是要跟這傢伙打好招呼才行,不然又要在那慷慨激昂地講什麼大道理。」
搖搖頭,酒玖坐著大葫蘆破空而去,很快就回了破天峰後山,飛入了幾重重疊的大陣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那裡是忘情上人九個徒弟修行閉關之地,依山勢修建了一片連綿的閣樓建築。
雖然『酒字九仙人』只是破天峰一脈的一條『支脈』,但他們修為最低、入門最短的酒玖都是真仙境,待遇自然不是齊源師徒三人可比。
此地不僅有絕佳的聚靈大陣,還有許多雜役弟子,幾處閣樓周遭還建起了門規所禁止的防護大陣,算是十分理想的修行之所。
酒玖年紀最小,頗得師兄師姐寵愛,住所位置與酒烏相近,隱隱又在其他幾位師兄師姐住所的拱衛之中。
若酒玖閉關,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呈守關之勢。
帶著幾位雜役弟子偷偷注視的目光,酒玖自行飛回了閣樓中,將腳上踢踏的布鞋踢走,光腳跳到了那碧玉雕琢而成的床榻上,抱著兩只剛拿來的玉壺,在那一陣嘿嘿嘿的輕笑……
「這次先喝你呢,還是先喝你呢?
小壽壽真的很不錯唷,竟然能做出這種好東西。
三年這就要熬過去了,之前他埋下去的『恆河水老白乾』也快出土了,到時候一定要喝個痛快!
嘶溜,今天先寵幸一下佳人媚吧。」
「咳!咳咳!」
閣樓外,五尺高的矮道人咳嗽了一陣,正在床榻上趴著的酒玖頓時摀住了手中的兩只玉壺,機警地瞪著外面,看到來人後也稍微鬆了口氣。
「五師兄呀,你進來就好了,我又沒開陣。」
「我這不是之前剛被大師姐訓斥過,咱們熟歸熟,也要尊禮。」酒烏笑著道了句,向前走了兩步,又頓時止住腳步。
實在沒處落腳。
看著眼前亂扔的酒罈、短衫、肚兜……酒烏拍拍額頭,抱怨道:「小玖你也是千八百歲的人了,收拾屋子都不會。」
酒玖嗅了幾下,擺手道:「又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沒事啦。」
她隨手將玉壺收到了自己的儲物法寶中,在床榻上盤腿坐了起來;
酒烏在地面雜物堆中艱難開闢了一條道路,坐在了矮桌旁,沉吟了幾聲。
「最近,酒玖你去小瓊峰的次數很頻繁嘛。」酒烏笑道,「都是,去那做什麼呀?」
「玩唄,還能做什麼。」酒玖眨眨眼,「五師兄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沒什麼。」酒烏連連擺手,隨後又撓撓頭,心底想到了幾位師姐師妹交代給的任務,一時間有點說不出口。
這怎麼說?
總不能直接問自己的小師妹,是不是對小瓊峰的某人動了春心?
酒烏重振旗鼓,「咳!我記得,你剛入門那幾十年,跟小瓊峰的齊源師弟,走的挺近哈。」
「對呀。」酒玖點點頭,「當時齊源師兄照顧了我不少。」
酒烏欲言又止,「那你……是不是……」
酒玖皺眉道:「五師兄你怎麼了,今天吞吞吐吐的。」
「我、我這……唉!」
酒烏一跺腳,「那貧道我就明明白白的問了!
最近這段時間,小玖你天天往小瓊峰那邊跑?在被罰禁酒的時候,還天天這麼有精神!
你那幾個師姐就在想,是不是……嗯,是不是……」
「是什麼?」
「你!」
「我?」酒玖緊緊皺著眉,那雙眼眸中滿是疑惑不解。
酒烏一口氣提到了嗓子尖,道心一橫,化作一聲質問:
「你是不是!
快突破了什麼的……」
「哪有那麼容易突破。」酒玖翻翻白眼,「你告訴幾位師姐不用擔心,我如果遇到瓶頸會去問詢你們的,不會自己莽撞著衝關。」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修行吧。」
酒烏落荒而逃,起身快步走到了門口,又回頭問了句:「對了小玖,之前你從小瓊峰拿回來的那兩窩蜘蛛被我養死了,你問問那個長壽師侄還有沒有,我用寶物丹藥跟他交換。」
「嗯,知道了,下次過去我幫你問。」
酒烏頓時微微一笑。
嘖,自從兩年前酒玖稍帶回了一窩三頭重瞳蛛之後,他得了那能夠遠程視物的蛛絲,生活頓時多了許多樂趣。
尤其是把蛛絲佈置在自家道侶經常洗澡的水潭旁,那場面……
「嘖嘖。」酒烏低頭快步而去,一路都帶著風聲。
「五師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算了,應該是跟四師姐吵架了吧。」
酒玖搖搖頭,隨後就開啟了閣樓外的陣法,趴在床榻上拿出了兩只玉壺,繼續陷入了開心的糾結時刻。
……
小瓊峰,丹房中。
李長壽站在丹爐前,已經投放好了下一爐丹藥要用的藥材,轉身走向了左側的蒲團。
他左手握著一面玉牌,仔細感受著大陣各處的變化,再三確認沒有什麼危險後,隨手開啟了丹爐禁制,丹爐之中頓時出現了幾朵火焰。
而他也朝著丹爐左側的蒲團坐去,但在向下入座時,他身周蓬的炸出了一縷青煙,身形也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張紙人。
青煙中的紙人轉眼化作了李長壽的模樣,而這一縷青煙,迅速滲入了蒲團下方的小孔之中,消失不見。
幻形術,齊源老道的『絕活』,他這個大弟子自然早就會了。
甚至,現在能變幻的東西,比師父還多了……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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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表象》
酒玖師叔真的是……太完美了。
化作一縷青煙,在那彎彎繞繞的細小縫隙中,朝著下方迅速飄動,李長壽感受著自己路過的一處又一處陣勢,心底泛起了些微滿足感。
何來『完美』之說?
酒玖不懂陣法,修為在真仙境、距離天仙境不遠,根基扎實、仙力精純,對自身仙力的掌控力度更是出人意料的強;
最重要的,是能任由自己一個小輩如此驅使!
說驅使也有些過分,李長壽也承認,自己是有『忽悠』的成分在裡面,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也是兩廂情願的美事。
酒玖師叔這次確實幫了自己大忙。
感謝罰酒玖師叔戒酒的賞罰殿長老;
感謝在酒師叔幼年時,把酒師叔扔到酒罈中洗澡的酒烏師伯;
感謝自己在道藏外殿角落書架上找到的那幾張殘破的羊皮卷,並成功『試驗』出了包括神仙醉、軟仙散在內的『主戰』迷藥……
這縷青煙下沉了約百丈,停在了一處狹小的岩層縫隙中,李長壽恢復成了人形。
他手中摸出了那只調控陣法的玉牌,手指在上面輕輕滑動了幾下,玉牌上的圖案出現了少許變化;
與此同時,他面前的岩石宛若水面一般開始蕩漾,李長壽邁步進入其中,岩石又頓時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李長壽毫無阻礙地在這塊大石中行走了幾步,前方便出現了一扇小木門,推開之後,便進入了一處三丈見方的密室。
拿出控陣玉牌輕輕旋轉,外圍陣法起了微小的變化,這處地下密室徹底消失在了各處陣法的縫隙中。
無論是從十面八方哪個方向,哪怕是天仙有意搜尋,都無法在不破壞外面陣法的前提下,探知到這處密室的存在……
這,才是建造丹房的主要意義。
男人嘛,終歸是要有個秘密空間才行。
密室中放著兩只書架,上面堆滿了古籍孤卷;
李長壽徑直坐在了書桌後,取出了那數十張羊皮仔細看了一陣,又拿出那玉牌握在手中,而後閉上了雙眼,心底浮現出了一個複雜的立體構造。
這個立體構造,像是一座他上輩子在城市中常見的大廈,但這座『大廈』嵌在了小瓊峰山體內部。
輕輕舒了口氣。
久違了,這種讓人心安的隱密感……
「啊。」李長壽嘴角帶著少許微笑,「在這裡泡澡倒是不錯。
玩笑,片刻都不能鬆懈,繼續檢查大陣各處佈置吧。」
幸虧酒玖師叔修為高深,才能讓自己準備了幾十年的構想得以實現——
立體複合型組合大陣!
用了兩年的時間,借酒玖之手,李長壽將自己對陣法之道的設想,一步步拼了出來;
在酒玖師叔的理解中,她幫李長壽佈置了上百個中、小陣法,而這些陣法互相關聯,隱隱形成了『類天然陣勢』,將丹房附近方圓三十里內籠罩了起來。
李長壽外加酒玖的組合,相當於這般大陣是一名厲害真仙佈置而成,非天仙不可破。
還必須是對陣法之道有一定深度理解的天仙才可破解。
但,酒玖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其三、其四……
主流的陣法,都是以各類寶材、靈石、專門煉製的寶物作為陣基,陣基之間互相連通,引動天地之力運轉,就可構成不同效果的大陣。
陣法之道博大精深,李長壽也知自己掌握的陣法不多也不算太高明,更稱不起高深二字……
對自己的實力,必須時刻保持清醒的認知。
但他腦子中總會有些天馬行空的構想,且能夠通過反覆論證,將這些構想逐一實現。
大概六十七年前,李長壽修行閒暇時鑽研度仙門留存的陣法,偶然發現,洪荒主流常見陣法,陣基分佈大多都是在一個水平面上;
若陣基縱向分佈又如何?效果其實是一樣的。
以圓罩形的護山大陣為例,陣基縱向分佈,出現的半圓罩也會旋轉九十度;
自然,護山大陣大多都是引地脈之力,縱向分佈也沒辦法佈置。
但非防護類陣法,迷陣、困陣、殺陣,卻可隨意調轉方向。
在這個基礎上,如果讓陣基斜向分佈又如何?
幾個大陣的陣基縱橫交錯又如何?
假若,兩座大陣一縱一橫,共用三分之一的陣基,開啟橫向大陣的時候,縱向大陣關閉;開啟縱向大陣時,橫向大陣關閉,如此就能實現『無干擾切換大陣』。
隨著李長壽不斷摸索,漸漸解決了陣法之內靈力流通問題,以及不同陣法陣基的『適用性』問題……
一直到了今日……
以橫向大陣來劃分,此地陣法分為三層,而酒玖知道的只是最上面一層,丹房周遭的陣法,也就是那一百多處困陣和迷陣。
酒玖不知的,是以深入山體百丈為一個階段,下面還有中層和下層。
而中層、下層的核心大陣陣基,也是酒玖幫忙埋下的。
但這只是眾陣基以橫向運轉時的情形;這些陣基還藏了不知多少縱向、斜向的方案,其中蘊含了不少殺陣……
李長壽此時所在的密室,就處於所有陣基的中心;只有在縱向幾座大陣啟動、橫向幾座大陣逆轉時,該密室才會出現在岩層之中。
想要抵達此處,哪怕土遁修到大成,沒有李長壽手中的玉牌、特殊的控制方法,只有將小瓊峰直接劈開這僅有的辦法。
真有被劈山的一日,估計度仙門已是到了生死時刻,而在那之前,李長壽九成九……
咳,與門派共存亡也沒什麼意義,還是留著有用之軀替師門復仇才是正道!
順帶一提,下層陣基的主要功用,其實是汲取地脈之力。
為了不過多汲取地脈、靈脈之力,進而讓其他峰的煉氣士發現,或是被門派高層注意到,李長壽主動避開了所有靈脈,直接汲取大地『渾濁』之力,而後用『返清陣』過濾靈氣。
雖然這樣會稍微折損殺陣的威力,但卻更為穩妥一些。
且,就算門內有高人注意到了自己在小瓊峰佈置的眾多陣法,只要不開啟縱向、斜向方案,就只是一些困陣迷陣,也沒有任何違反門規之處。
之前的時候,用普通作為偽裝,這屬於『被動偽裝』。
因為現在需要煉丹房煉丹,無奈之下只能被迫營業,將『主動偽裝』做到自己當前階段的極致。
今後的發展方向……
以丹房下方眾多陣基為基礎,慢慢地向外擴張,將小瓊峰打造成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仙門內部堡壘吧。
生命只有一次,洪荒如此精彩。
我輩煉氣士,當穩中求長生、問大道,領略三千世界各處芳華。
「總算。」李長壽搓了搓手,收起羊皮卷和玉牌,拿出了幾只儲物寶囊,在其中倒出了幾樣儲物法寶。
北俱蘆洲一行的意外收穫,等了兩年,總算可以進行盤點了。
「先看看宇文陵這個仙人窮成什麼樣。」
李長壽輕笑了聲,拿出兩隻紙人化作分身,讓這兩個分身捧著兩只儲物法寶,去角落中開始慢慢煉融。
半日後,守著丹爐的紙人法力即將耗盡,李長壽也收拾完了戰利品,起身離開了密室。
他手中托著一只錦盒,錦盒中放著兩隻沉睡的『甲蟲』。
若他所料不錯,這東西應該就是……
情蠱。
「好東西啊。」李長壽讚嘆一聲,「可惜暫時也沒什麼用。
留著吧。
以後要是養的仙禽靈獸沒繁殖的衝動,可以用這個東西催化一下,提升點幼崽產量,挽救點珍稀品種。」
……
到了約定幫忙煉丹的這一日。
酒玖打著哈欠,穿著不知道哪位師姐幫忙清洗乾淨的麻衣短衫,睡眼朦朧坐在大葫蘆上,朝著小瓊峰飄飄忽忽地飛了過來。
身為門內的主力真仙,背後有強大的勢力支持,她御空時也沒什麼拘束,想飛去哪就飛去哪,除了禁地也沒什麼限制。
「今天是第二十天吧?」
酒玖伴著手指數了數,一時間也有些犯迷糊;
此前因為追求刺激,嘗了一口神仙醉『原液』,結果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六天……
她在向前趕路時也沒刻意散開仙識,故也沒注意到下方山林上方飄著的一塊雲霧。
等酒玖抵達小瓊峰後,下方那雲霧中冒出了兩顆腦袋出來,左側那人正是矮道人酒烏,右側則是一位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
雖然是少女模樣,且面容姣好、曲線玲瓏,滿滿的青春活力,但實際上這二人差不多年紀,都已經兩千多歲。
少女道號酒施,乃忘情上人的四徒弟,酒烏的道侶,酒烏經常用三頭重瞳蛛蛛絲暗中觀察的那位仙子……
酒烏低聲道:「咱們這般也不太好吧,這裡畢竟是小瓊峰。」
「怕啥,不服就跟這兒的峰主打一架!」
少女沒好氣地反斥了一句,隨後便略微瞇起那雙杏眼,「剛睡醒就往這邊跑,肯定有問題。
你見過小玖什麼時候這麼勤快了?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這個齊源師弟到底是生了三頭還是長了六臂,尚未成仙竟能讓咱們小玖天天來這。」
酒烏頓時苦笑了聲,突然挑了下濃短的粗眉,「此地還有陣法?感應不到小玖的氣息了。」
「陣法怕什麼,誰還沒學過一般?」
酒施嘴角一撇,隨手抓住酒烏的衣領,二話不說,隱藏身形、氣息,化作兩團陰影朝小瓊峰的山林飛去。
「咱們兩個半步天仙,還怕了尚未成仙之人佈置的陣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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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哼,這區區小陣
「施施!
師姐!
我說夫人呀!
咱們偷溜進去實在不像話,不如直接拜訪,有事挑明了問不可嗎?」
小瓊峰山林中,兩道陰影突然停住,冒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兩人依然運轉著躲避仙識探查的術法。
酒烏攔在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道侶身前,苦口婆心地勸著:「小玖長大了,咱們不能總將她拴在身旁;
她怎麼說,也都是個九百六十二歲六個月零十五天的仙人,當真不是個孩子了!」
被自家道侶攔下的酒施略微翻了個白眼,哼道:「直接拜訪能問出什麼?
這種事,當然是要偷偷的過去才能看到實情!
你忘了小六和小七的事,咱們怎麼發現的了嗎?如果不是把他們在床榻上捉到了,肯定現在還死不承認!
快躲起來,別暴露了蹤跡!」
一跺腳,酒施纖手抓住酒烏的衣領,直接將酒烏提了起來;
兩人身形再次化作兩團陰影,消失在了林蔭處。
酒烏頓時只能一陣苦笑,饒是他自詡足智多謀,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卻也是半點招數都沒。
然而,這次他們潛行還不足百丈,不得不再次停下;
兩人的身形出現在了一處大樹的樹梢上,朝著前方仔細打量。
「這陣法佈置的挺巧妙。」酒烏稱讚道,「陣法邊界與周遭環境近乎完全相融,也只是在邊角處理的不夠細緻,暴露了一點靈力波動。」
「嗯?」
酒施歪了下頭,額前兩縷長髮紮成的小辮輕輕晃動著;
她仔細瞧了幾眼,隨後便不以為意地說道:
「區區迷蹤亂神陣,豈能奈何得了你我?
走了,入陣。
看你表情,你不情願?晚上還想不想上床睡?」
聽聞這般威脅,酒烏迅速敗下陣來,忙道:「想,想,這個是自然想的,難得施施你出關一次……
罷了!
我走前面,出了事我來擔當。」
酒烏嘆了口氣,瞬間屈服於酒施的『淫威』之下,從樹上率先跳下,背著手走在前方,有些心不在焉地掃量各處。
他現在想的倒不是能不能破陣,其實也沒把小瓊峰的陣法放在眼中,畢竟小瓊峰連個仙人也沒,佈置的陣法能有多厲害?
他現在想的是,稍後萬一真的撞破小玖跟齊源師弟……
場面肯定相當尷尬。
尤其是……
『齊源師弟八成是過不去天劫這一關的,自家小師妹難道剛尋到自身道侶,就要直接守寡?
這可如何是好?』
「走快些。」酒施在後面催促道,「這麼磨磨蹭蹭,咱們趕過去什麼都遲了!」
「莫急,這就找到陣法出口了。」
酒烏很快推算出了這處陣法的生門,帶著酒施很快就走出了第一道迷陣;
但隨之,酒烏頓住腳步,左手抬起,做了個停步的手勢。
「咦?還是連環陣?」
酒烏頓時一樂,摸著下巴讚嘆不已:「雖然前後都是較簡單的迷陣,但能套出連環陣,這佈陣之人的陣法造詣也算不錯了。」
「囉嗦!」
酒施哼了聲,兩步搶到了自己師弟身前;
仙識散出,她迅速探尋出了這處陣法的出口,酷酷地說了句:「跟上。」
酒烏無奈一笑,跟在了自家道侶兼師姐身後,心底依然在思量著等會如果真的撞破了某事,他該如何收場……
與此同時,十幾里外的丹房中。
正整理面前毒草靈藥的李長壽略微皺了下眉,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正打坐調息的酒玖,心底略微思量,並未多說什麼。
酒烏師伯身邊的,應該也是九酒仙之一吧。
剛好,這兩位可以幫他檢驗下表層迷陣的具體效果。
「酒師叔?」
「在呢,要開始了嗎?」
「還要等一陣。」李長壽笑道,「若酒師叔回破天峰後,有人問師叔這段時間一直在這裡做什麼,師叔如實相告就好。
只是,此地具體的陣法佈置以及陣法數量,最好還是替弟子保密。」
「放心!道理我都懂!」
酒玖用力拍拍胸口,那是一陣驚濤駭浪。
「本師叔可不是那種拿了好處不辦事之人,看在你剛才孝敬了那麼多佳人媚的份上,咱保證守口如瓶!」
李長壽含笑應了聲,繼續調整各類藥草的份量。
融仙丹,終於要開爐了。
不過,還是要等外面那兩位真仙離開後才行。
……
林中。
酒字輩兩位真仙入陣半個時辰後。
「你來破陣。」酒施嘀咕了句,「我主修的是煉器,陣法之道始終是比不過你跟三師兄的。」
酒烏淡定的一笑,背著手走到愛侶前面,男人氣概在他不高的身軀中噴湧而出!
「跟緊我。
此陣名為靈越六轉陣,其實也是比較基礎的迷陣,只是生門設置的比較古怪罷了,生門在上面。」
話還沒說完,酒烏已經找出了陣法出口,帶著酒施一同跳起,闖入了下一個陣法。
周遭頓時上下逆轉……
又半個時辰後。
「奇怪,我們好像又原地打了個轉。」酒烏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掐指推算,「咱們剛才經過的二十四陣互連互通,但二十四個連環小陣,又相當於湊成了一個隱藏的大陣。
靠著生門指引,將咱們直接帶回了原地。
這般佈陣之法雖然有些討巧,稱不上高明,但卻十分有趣,嗯,有趣的很。」
酒施一手扶額,抱怨道:「破解之法!這都多久了!
按照你每次的時間算,這都三四次的功夫了!」
「咳。」酒烏清了清嗓子,「也罷,貧道要認真起來了,隨我來!」
當下,他反手拉住自家道侶,快步再次邁入迷陣,兩人身形迅速消失在密林從中。
又一個時辰後……
「這沒道理,這不應該啊。」
酒烏盤坐在一處滿是落葉的空地中,雙手不斷掐算。
酒施摸著她光潔稍尖的漂亮下巴來回踱步,口中不斷念著一些陣法知道的口訣,但此刻卻已經幫不上忙。
此時的問題,已經不是如何盡快找到大陣中的酒玖;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已經……
在連環陣中迷失了方向!
哪怕直接向上飛、向下爬,都會進入另一個迷陣!
週而復始,想退都找不到出路!
酒施道:「要不,咱們直接轟開這大陣吧。」
「不可,咱是來捉人的還是來轟山的?」
酒烏苦笑道:「再說了,這要傳出去,你我夫婦被困在一個沒有仙人坐鎮的小瓊峰之地,咱們的面皮往哪擱?」
酒施抱怨道:「你不是擅長陣法嗎?」
「這些確實都是很基礎的陣法,但連環陣沒有固定的解法,只能去不斷摸索破解,或是找陣法與陣法之間的破綻。
但佈置此地陣法的這人,將破綻掩藏的當真太完美了些。」
酒烏一拍額頭,「走,我想到破陣之法了,再試試!」
於是,又一個時辰後……
噠!
離地約五尺,一只平坦的額頭,不斷碰撞著一顆大樹的樹幹。
這位矮道人眼圈向內凹陷著,那雙平日裡炯炯有神的雙眼此刻滿是灰暗,身上的褐色道袍沾了些許枯草落葉,整個人渾身上下的氣息都在亂顫。
他又用額頭撞了下樹幹,嘴裡發出兩聲『呵呵』的冷笑,喃喃道:
「假的吧。
貧道之前參悟的陣法之道都是假的吧……
原來基礎陣法才能組成最高明的迷陣和困陣,原來貧道這麼多都走錯了路……
貧道的道是不是也走錯了?無為經也是錯的吧。
呵呵……
原來貧道只是這種水準的真仙,呵呵……」
一旁的酒施滿是手足無措,不知該說點什麼,連忙向前單膝跪地,順勢摟住了自己的道侶。
「師弟你不要嚇我,我們轟開大陣就是了。」
「不要,千萬不要。
能佈置出這種大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防備這種直接轟擊,說不定會立刻變化成殺陣……
師姐?」
酒烏嘴唇一顫,抬頭看著眼前這位美麗動人的仙子,慘然一笑。
「原來我,一直配不上你啊。」
酒施連忙摟緊了酒烏,「你不要說這種話,我們對大道立過誓,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我真的,配不……」
呼——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林間突然密佈白霧,但這些白霧飛速消退;
同時,兩人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對話聲:
「酒師叔,咱們開始演練一遍吧,稍後我將這兩位藥草投入爐中,你便……」
「嗯,沒問題。」
酒烏和酒施對視一眼,後者立刻施展術法,將兩人化作兩團陰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遁去。
很快,兩人就發現,原來剛才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要找的酒玖,只有短短百丈!
躲藏在一處大樹後,這兩人悄悄地探頭,看向了煉丹房;
此時因為要開爐煉丹,丹房兩側的窗戶都是打開的,在酒烏他們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站在丹爐前商量著什麼的李長壽與酒玖。
不知不覺已是近黃昏時,一縷西斜的日光透過窗,照在了酒玖身上。
她背著雙手,左腳腳尖點地,身體略微向前傾著,仔細聆聽面前這道身形修長的人影,講述稍後煉丹的詳細步驟。
日光中,她剛剛落在肩上的髮梢映著毫光,肌膚也瑩瑩溫潤,那雙宛若星辰的眸子更是清澈透亮;
細長的脖頸、凸顯到恰到好處的鎖骨,樸素的麻衣短衫幾乎鎮壓不住的資本,因衣衫被撐起而若隱若現的細腰,短裙下那雙修長纖細的纖腿玉足……
渾身肌膚白玉無瑕,透著一股難得的靈與美。
而她身旁,那身著蔚藍色長袍,長髮簡單束起道箍的男修……
略。
酒烏面露不解地小聲嘀咕一句:「長壽師侄?這裡的陣法莫非……」
他話還沒說完,嘴就立刻被一隻纖手摀住。
「噓!」酒施在旁傳聲,「走啦,回去再說,別打擾了他們。」
酒烏頓時有些不解,「咱們這就走了?」
「不然呢?
挺俊的嘛,這小輩。
看起來也挺可靠,就是修為才返虛境……這個倒也不是問題。」
酒施微微一笑,拉著酒烏開始施展潛行的道術。
恰好,一隻嫩綠的樹葉離開了家,晃晃悠悠,落到了酒烏頭頂……
……
總算走了。
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再次開啟周遭大陣,又反覆檢查了幾遍大陣各處。
還好,沒暴露什麼。
困陣的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而困陣本身對闖陣者傳遞出去的信息,也符合李長壽的原本預期。
「開始煉丹吧。」
他如此道了句,隨後便轉身走向一旁的空地,拿出了標記著『玄十一』的寶囊,對著身前抖了抖,一堆物件落在了地上。
造型類似於宇航服的法器寶衣,能承受大部分『烈毒』腐蝕的萬毒手套,避毒的符箓,解毒的靈丹,耐腐蝕的鑷、夾,造型奇怪的容器……
「這些是什麼?」酒玖納悶地問了句。
「一些煉毒丹時必要的準備措施。」李長壽笑著道了句,「我也給師叔你準備了一份,一同穿上吧。
雖然師叔仙力渾厚,但毒這種東西無孔不入,還是小心為上。」
「行,小師侄還是挺為本師叔著想的嘛。」
酒玖眨眨眼,滿是好奇地從旁邊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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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會『老父親』
嘶,貧道這老腰啊……
果然,不用仙力加持,真仙的身板也撐不住啊,咱又不是修肉身的路子……
但用仙力的話,又少了很多樂趣,當真是兩難的選擇。
酒烏捂著腰身,在自己的住所前輕輕晃著五尺高的道軀,仙力略微運轉,已經沒了那種疲倦感。
現在已經是他和酒施從小瓊峰回來的三天後,剛剛送自家道侶回了閉關之所,這位矮道人雖然疲倦不堪,但也是神清氣爽,臉上殘留著少許滿足感。
正此時,一只大葫蘆從天而降。
酒烏頓時精神一震,立刻背起雙手,恢復成了平日裡那般一本正經的模樣,清清嗓子,朗聲道:
「小九啊,來師兄這一趟。」
「師兄?咱正要找你呢,你要的東西拿回來了……哈……」
大葫蘆上的酒玖探了個頭,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精神也是頹萎不振;
大葫蘆拐了彎,逕直落在了酒烏的閣樓前。
他們師兄妹九個除了資質出眾,在同輩中是修為拔尖的存在,除卻酒玖,各自都有發展的『副業』。
酒施擅煉器鍛寶,酒烏擅釀酒煉丹,所以酒烏的小樓底層,到處都堆著酒罈、寶材、丹爐,各處角落都擺的滿滿當當。
顯然,酒玖不喜歡收拾的習慣就是從這裡學過去的,只是又發揚光大了些。
酒玖打了個哈欠,到了這就跟到了自己屋子一般,自顧自地坐在了一處圓桌旁,將手中提著的小籠子扔給了酒烏。
「師兄你要的小蜘蛛,這次別養死了……
整天讓我跟一個晚輩要東西,你也好意思呢!」
「難得,你還沒忘這事。」酒烏打開木籠蒙著的黑布看了眼,頓時眉開眼笑。
這裡面有一對被分隔開的蜘蛛,個頭都如肉包一般,生有三頭、多目重瞳。
酒玖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師兄你要沒事我就回去了。」
「稍等,我找幾樣東西。」酒烏一路小跑,將蜘蛛掛去了陰涼處,又轉身跑去了一處書架。
酒玖滿臉生無可戀地趴在了桌子上,「師兄你要做什麼,我現在好累,想回去喝點東西睡幾天了。」
累?
正在一處書架旁的酒烏扭過頭來,仔細看了眼酒玖,想起自己現在也無法直接看透小師妹的修為,更別說看透她的身體狀況。
但一想到此前自己所見那小丹房中的情形,酒烏心底頓時一嘆,有種老父親的悲傷。
罷了,女大不中留;
在門內道侶盛行的風氣下,自己小師妹總歸是逃不過這種風氣……
這風氣從何而來?
這就要從老一輩天仙說起了,度仙門十多位元老總共有四對恩愛白首的道侶,上行下效,當真也是沒誰了。
酒玖趴在那也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想到自己此前這幾天陪某師侄煉毒丹的經歷……
雖然很有趣,也挺新奇,而且某師侄也給了自己足夠多的好處,還分給了自己許多能毒傷真仙的毒丹;
但一直要精神緊繃不能鬆懈,對她來說,也確實頗耗心神。
自己哪裡這麼累過,酒玖幽幽地道了句:
「明明只是一個返虛境的小傢伙,卻折騰了我這麼久,好累呀。」
啪!
酒烏手中的玉牌不小心滑落在了地上,這矮道人仰頭長嘆,雙眼竟有些微濕潤。
小九真的,長大了啊……
自己這兼任半個老父親的五師兄,終於也要放她去享受美好的修道生活了。
將玉牌攝回手中,酒烏看了眼其上寫著的幾個大字:
《陣法總綱——忘情散人》
隨手又將書架角落中的兩只玉牌拿了出來,酒烏這才轉身走向了酒玖。
「小九,這幾樣東西幫我帶給長壽師侄吧。」酒烏將玉牌用仙力送到酒烏面前,溫聲說著,「這是師父所著陣法綱要,以及你三師兄和我這麼多年鑽研陣法的一點心得。」
「嗯?」酒玖接過玉牌,隨手扔到了儲物法寶中,納悶道,「師兄你怎麼突然對小壽壽這麼上心了?」
小、小壽壽……
這,這不是自己跟小施施在濃情時,才會有的稱呼嗎?
酒烏仰頭吸了口氣,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溫聲道:「上次在北洲見過之後,就覺得長壽師侄是個頗為穩重的小輩。
對了,你四師姐給你煉製了幾件新衣裳。」
酒烏拿了個寶囊出來,遞到酒玖手中。
「這裡面還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首飾什麼的。
你若是喜歡,再讓你師姐幫你煉……」
「衣裳?什麼衣裳?」
酒烏拿過寶囊隨手煉化,在其中拽出了一件輕薄的紗裙,額頭頓時掛了幾道黑線。
「師兄……我什麼時候穿過這種東西……」
「咳,莫怪師兄我多嘴,師妹你雖然天生麗質,但也是要打扮一下的。
對了,你跟長壽師侄,你們是這兩年開始……的嗎?」
「這兩年?開始的?」
酒玖掃了眼酒烏,突然皺眉撇嘴,把紗裙塞回了寶囊,哭笑不得地反問道:「你們該不會覺得,我跟小壽壽好上了?」
酒烏頓時一怔,「沒好上嗎?」
「嗤。」酒玖頓時一臉嫌棄,「你把你師妹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對師侄晚輩下手的人嗎!老牛吃嫩草這種事,我才做不出來!」
酒烏眼一瞪,「那你這兩年,沒事老是去小瓊峰幹什麼?」
「幫忙佈置陣法。」酒玖手一攤,「我被罰三年戒酒,師侄那裡有一些能代替酒的好東西。
作為回報,我就幫他佈置陣法。」
酒烏雙眼瞪圓:「小瓊峰的陣法是師妹你佈置的?」
「不錯,我親手弄的!」
酒玖得意地挑挑眉角,不過很快就如實相告,「師兄你知道我對陣法沒興趣。
是長壽他告訴我把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然後在陣法即將成型的時候,我再稍微負責鎮壓下湧動的靈氣。
不過,這段時間已經不用再佈置陣法了,我也不能白拿他東西不是,這幾天就幫他煉製了一些丹藥……
師兄?
五師兄你怎麼了?表情這麼奇怪。」
「原來如此!」
酒烏恍然大悟狀,起身來回踱步,「那連環陣原來不是還未成仙之人佈置的,怪不得都是相對簡單的迷陣和困陣!
以己之謀,借爾之手,能有這般構想,妙,妙啊!
這個李長壽,雖然資質稱不上頂尖,但入門百年修到返虛境也算中上水準,若加以培養,成仙不是問題,是個可造之材。」
旁邊,酒玖打了個哈欠,默默地起身,低頭、躬身、垂著手臂,飄向了門口。
「師兄我回去休息了,煉丹什麼的好累。」
「哎,小九,剛才我給你拿的那三面玉牌!」酒烏忙道,「還是還給我吧,這也算咱們一脈的寶物,不能隨便傳人。」
「就一點心得你小氣個什麼勁。」酒玖翻翻白眼,隨手甩了兩只瓷瓶回來,「就當我做主了,用小壽壽煉製的毒丹換你一點修行心得,這總行了吧。
這可是能放倒真仙的毒丹喲!也有咱一份努力在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得……毒丹?」
酒烏將瓷瓶接住,皺眉看了眼。
酒玖已趁著這個空擋飄出了酒烏的小樓,回了自己閣樓且開啟了外面的大陣……
酒烏啞然失笑,九師妹想送倒也無妨,畢竟李長壽也是本門弟子。
他身周包裹了數道仙力,又將瓷瓶放到了幾丈之外,隔空打開瓷瓶,朝著裡面看了眼,發現兩只瓷瓶裡各有三顆朱紅色的藥丸,散發著少許清香。
「竟然是腐骨蝕心丹與化魂奪命丸?
品質倒也不錯,雖是毒丹,卻也是真正的仙丹品階……
這也是藉著小九之手煉製出來的?這個李長壽,有點東西嘛。」
酒烏不由笑了聲,又在瓷瓶上看到了點什麼,將瓷瓶攝到近前,仔細看了眼瓶身。
卻見上面寫著兩行小字,兩只瓷瓶連起來,剛好就是上下句。
【仙路難得三分幽,不尚虛華君子定】
矮道人拿著瓷瓶一陣沉吟,很快就露出了幾分輕笑。
「這小傢伙,此前果然是發現了我跟施施,所以才故意解開大陣。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在解釋他跟小九是君子之交,讓自己這邊不用擔心吧。
不對,他竟能算到這兩只瓷瓶,終會落在我或者施施手中?
上面這種字跡小九是肯定不會注意的,注意到也不會關心,顯然是給我們看的,而且應該是不久前剛用法力融成,還殘留著一絲痕跡。
言外之意,是想讓貧道當作,未發現他種種不尋常之處?」
這矮道人將瓷瓶收起,背著手走到了圓桌旁,摸著下巴一陣沉思。
酒烏想起了在北洲發現李長壽和有琴玄雅蹤跡時,偶然在方圓百里內發現的眾多佈置……
又抬頭看了眼自己掛在陰涼處的木籠;
這種魔蛛十分難養,那邊卻能一窩又一窩的不斷繁衍……
再加上這幾日出現的連環陣與毒丹……
酒烏輕嘆了聲:「好厲害的小輩。
不顯山不漏水,甚至去北洲之前,門內都沒幾人聽過你的道號,年輕一輩排名也毫無你的蹤跡。
你不想被人關注,想躲在靜處修行,本師伯本也不願打擾你,但身兼度仙門執事一職,卻總歸是對你有些不太放心。
嘖,三分幽、君子定……人定之時,三刻相見?」
禁不住愣了下,酒烏頓時啞然失笑。
……
亥時三刻,酒烏駕著一朵白雲,飄到了小瓊峰上。
此時丹房周遭陣法已關,丹房門前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對酒烏遙遙的拱手行禮。
酒烏頓時笑瞇了眼,駕雲落下,還沒進丹房,已經嗅到了醇厚的酒香。
李長壽拱手行禮:「弟子拜見師伯。」
「好一個君子定與三分幽。」酒烏笑著搖搖頭,輕嘆道,「你就不怕貧道不來?直接讓你去賞罰堂問責?」
「這個。」李長壽保持拱手行禮的姿勢,緩聲道,「其實弟子心裡也沒底,且自北洲遇到師伯後就在擔心此事,但又知師伯德高望重,絕不會刻意為難門內小輩。
何況,弟子只是不願引人注目,對度仙門絕無二心,更知身為度仙門弟子之責,行端立正,不懼問責。
還請師伯入內歇息。
弟子知師伯乃是釀造的大家,便讓師妹做了幾份伴酒菜,斗膽邀師伯嘗一嘗弟子自釀的酒水。
師伯若有疑惑今夜儘管發問,弟子會斟酌以對、如實相告,只願能打消師伯心底疑慮,讓弟子能一如往日那般安穩修行。」
酒烏含笑點頭,背著手進了丹房之中。
在一處窗台下,皎潔月光中,一張矮桌擺滿了珍饈美味,一只夜光杯中已倒滿了佳釀。
那其實是給酒玖釀造的『恆河水老白乾』,被李長壽提前開了一小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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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助師渡劫』第二套方案
月垂西山,杯盤狼藉。
李長壽站在丹房前,注視著酒烏離開的方向,臉上漸漸褪去了笑意。
算是,暫時穩住了這位師伯吧。
從那日在北洲,酒烏給了自己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開始,李長壽就知道,這位心思縝密的矮道人,已經對他有了一些『好奇』。
再加上,自己這段時間與酒玖師叔走的很近,拜託酒玖師叔幫忙做了許多事,這必然會引起酒烏師伯更為濃厚的『興趣』。
好奇和感興趣,很容易發展為疑心,這就是一種對自己的潛在威脅。
如何消除酒烏師伯對自己的威脅?
很簡單,殺了就是了。
咳,開個玩笑。
自己跟酒烏師伯無冤無仇,且酒烏師伯本身實力強悍,更是門內素有名望的執事;
酒字九仙誰出事,都會引起門內大地震;
去暗算酒烏,純粹是嫌命長。
剩下的辦法中,最穩妥也是最靠譜的,就是邀這位師伯前來,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當著酒烏師伯的面,立下誓言,許諾自己不會做任何危害師門之事;
再順便展露一點自身藏起來修為,讓酒烏師伯覺得已經摸透了他這個小師侄的底……
如此一來,非但能讓酒烏師伯不多惦記自己,還能贏得這位門內前輩的少許好感。
這次算是主動出擊,將未來的一次危機化作些微機緣。
李長壽回想著自己與酒烏暢談的詳細情形,腦海中像是在慢放電影,一幀一幀的審查著。
兩人聊天時的話題,談話的節奏與方向,甚至細微的表情與神態變化,都是李長壽在事前反覆推演過的。
確認了一遍,應當沒有透露出額外的訊息,也不會讓師伯產生其他聯想。
『會不會因為我的哪句話,而引起其他誤會?』
李長壽還有些不放心,繼續回憶,逐字逐句的品味;
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回想著自己此前每個動作和表情,以及酒烏師伯不斷變化的眼神……
應該是沒有出差錯。
視線邊緣出現了一道淺粉色的倩影,李長壽扭頭看去,卻是靈娥踩著一朵白雲自林間上空飛過;
三千青絲隨風輕舞,淺粉羅裙映照花紅。
她挎著一只空蕩蕩的竹籃,跳到了李長壽面前,施了淡妝的臉蛋在燭火照耀下,說不出的清秀可人。
「師兄!怎麼樣了?搞定那個師伯了嗎?」
「勉強吧。」李長壽笑著回了句,「其實這只是上次去北洲留下的小小後遺症,今後只要不外出活動,也就不會引起這種前輩高人的注意了。」
藍靈娥眨眨眼,「師兄,你怎麼做到的?把你藏起來的修為露給酒烏師伯了嗎?」
李長壽瞪了眼自己師妹,有些無奈地傳聲道:
「露了一部分,不然也搞不定。
不是囑咐過你很多次了,不要把這些話明說出來!
隔牆有耳,風有仙識,這十年我教你的東西,你當真是半成都沒領悟。
說不得就有什麼順風耳,正在探聽著此地。」
「哦。」藍靈娥鼓了鼓嘴角,鬱悶地道了句:「人家又不是有心的,也是關心你嘛,我去收拾盤子了……」
她低頭走了兩步,又突然扭頭、探身,纖手搭在師兄肩上,在李長壽耳旁吹蘭吐芳,小聲問:
「師兄,你現在修為到底到哪個境界了?已經追上師父了嗎?是不是也快成仙了?」
「你猜。」
李長壽瞥了她一眼,隨後便哼著小曲,負手走向了小樓外。
藍靈娥對著李長壽做了個鬼臉,跑去收拾那邊空著的碗筷。
與此同時,回返破天峰的那朵白雲上……
「這酒勁倒是不小,不愧是恆河水老白乾,還真有點上頭。」
酒烏臉頰泛紅,醉意微醺,整個人也有些搖搖晃晃,但雙眼依然清澈。
這是用了術法,讓自己元神不會迷醉。
臨近破天峰,酒烏輕笑了聲,心底卻是一陣感慨:
這個長壽師侄,修為竟然已經是返虛五階!當代弟子中能排前幾啊!
修行百多年就能抵達這個境界,資質上上之選!
難得悟性也同樣驚人,之前試探他陣法之道,許多地方一點就通。
最難得卻是心性絕佳,與那元青之流,好比明月與淤泥一般。
酒烏俯首長嘆,低聲道:
「他雖不說,但貧道如何推測不出他隱藏修為的原因?
喝酒時,他幾次明顯的欲言又止,那隱藏起來的細微表情,其實已經透出了他心底的無奈。
長壽師侄隱藏修為,必然是不想為本來已經人丁單薄的小瓊峰引來更多風風雨雨,哪怕他自己得不到門內重點培養,也不想讓齊源師弟有任何多餘的麻煩。
好弟子啊,好弟子啊。
假若齊源師弟渡劫失敗,就去請大師兄出山,將長壽師侄與他師妹一同收到破天峰上來吧。」
連連感慨,破天峰已是近在眼前。
酒烏瞧了眼自家小師妹的閣樓,發現她已經開啟了防護陣法,應該是已經休息了。
「稍後再讓小師妹拿些典籍給長壽師侄吧。
嗯,改日貧道去找傳功長老聊聊,這般仙苗,成仙前開始修行《無為經》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小瓊峰……
齊源師弟收了個好徒弟,當真令人羨慕。」
搖頭感慨一聲,酒烏回返了自己的閣樓中,順手開啟了周遭陣法,飄去那張還殘留著淡淡餘香的床榻,打坐修行去了。
……
與酒烏夜談後又過了兩日。
李長壽總算確定,這位師伯並沒有額外做什麼事。
這讓他心中頗感欣慰,修道生活總算回歸到了此前持續了百年的平靜。
鬧出這些小風波,其實都是因為兩株小小的仙解草;
此時融仙丹已經煉製完成,風波也已經平息,無論過程還是結果,李長壽都還算滿意。
午後時分,李長壽在丹房中,將一顆融仙丹包裹了一層特製的糖皮;
至此,第一套方案需要準備的工作,已經算是大功告成。
而後李長壽看著多煉製出來的那十一顆融仙丹,將其分成三份,小心地收了起來。
這東西很少有人煉製,卻是一些無望成仙之人,躲避天劫、延續壽命的寶貝;若是有機會,自己去一些熱鬧的坊鎮將賣出幾顆,換點其他寶材之類的煉製陣基吧。
當然,也要留兩顆備用。
雖然他此時對於撐過天劫已經有八成的把握,且自己的把握會隨著積累的增加而慢慢提升;
而師妹日後衝擊仙人境,成功率也肯定在六成以上;
但……
世事難料,誰也說不準會後面發生什麼事。
自己多一顆融仙丹備用,起碼能保證,日後哪怕遇到天劫抽風也能活下來;
給師妹留一顆融仙丹備用,最少也能讓師妹複製師父的老年規劃。
他這個做徒弟、做師兄的,也只能幫他們到這種地步了。
然而,看著這顆融仙丹,李長壽又陷入了一陣思索……
萬一,他是說萬一,師父連第一道天劫都抗不過,天雷一落直接灰飛煙滅,那該如何是好?
「第一套方案雖然已經完備了,還是同步進行第二和第三套方案吧。
萬一師父突然有所頓悟,能順利度過天劫,成為正常的仙人,那卻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嘆了口氣,李長壽長身而起,將這顆用糖皮包裹的融仙丹放到了自己袖中,漫步離開了丹房。
半個時辰後。
李長壽站在自家師父閉關之地,清清嗓子,對著門口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師父!弟子想請教幾個修道疑難!
打擾師父清修,弟子深感慚愧!」
木門很快被打開,齊源老道含笑走了出來,對李長壽擺了擺手。
「走,去湖邊吧,最近這幾年,為師也是疏漏了對你的教導。」
李長壽心底略微一嘆。
師父這麼快開門,剛才明顯就沒有入定修行;
已是難以入定了嗎?看來天劫當真就在眼前不遠了。
師徒二人到了湖邊柳樹下,齊源拿出兩只蒲團,與李長壽相對而坐。
齊源溫聲道:「有什麼疑惑,儘管道來。」
隨之,齊源目光一黯,嘆道,「若為師過不了天劫這一關,今後恐怕也沒機會如此教導你了。」
「師父說哪裡的話。」李長壽笑道,「您一定能度過天劫。
師父您之前不是就常說,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怎麼去面對大道給與的磨難與歷練?」
「你這個貪生怕死的性子,反倒是說教起師父來了!」
齊源老道板起臉來訓斥一聲;
李長壽瞇眼笑著,很快就切入主題,問自己修道時遇到的疑惑。
最初三個問題,李長壽問的都相對較為普通,都是返虛境修行會遇到的疑難,齊源為他詳細解答。
而在第四個問題,李長壽就問出了一句『神歸其神,氣歸其氣,五氣復始,周天如意』該當何解。
齊源老道被問的一愣,隨後坐在湖邊靜靜思索;
李長壽卻是並未停下,又接連問了三個明顯『超綱』的問題,盡皆問的齊源老道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並非有意要師父難堪,純粹是想委婉的提醒師父,師父的修行如果遇到瓶頸,就可以從這幾個方面向前探尋。
此時,齊源老道心念自己度過天劫希望渺茫,想盡力多教導弟子,也在思索斟酌自己對著幾個問題的理解,不敢誤導弟子。
漸漸的,反倒齊源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多時,齊源老道閉目凝神;
又一陣,齊源老道身周飄起了些許花瓣,這是即將渡劫者入定修行時,經常會出現的異象。
只是齊源老道身周的花瓣顏色,十分淺淡,花瓣的輪廓也有些不全……
李長壽小心翼翼的,在師父身旁佈置了一層簡單的隔音防護結界,轉身去了自己草屋前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就是第二套方案的主要部分——盡量提升師父本身的實力,增強師父對大道的感悟和理解。
『唉,要是把自己隔三差五就來一次的頓悟,分給師父一小部分就好了。』
李長壽心底嘆了聲,開始準備這套方案的補充計劃。
而第二套方案的補充部分就厲害了……
只見李長壽拿出了標記著『玄三十二』的寶囊,在其中取出了一條條三尺長的紫色木材,與六根六尺長的七彩金屬棒,開始悶頭鼓搗。
【墜雷木】:佈置雷系陣法常用寶材,能引導雷霆之力。
【蘊雷七神鐵】:同樣為佈置雷系陣法常用寶材,能存儲、分散雷霆之力。
根據李長壽現在掌握的『知識』,天劫對修士的破壞力,大半來自於雷霆之力,小半才是大道衝擊所引起的傷害。
如果能造個『二次轉移引雷針』,在天劫劈中渡劫者的身體時,將雷霆之力從渡劫者體內引出來大半,那樣說不定可以增加渡劫成功的機率;
且理論上來說,也不會引起天劫威力的反增。
不管如何,有辦法總忒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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