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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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08:05 PM

第一百零五章 熊寨強壯的秘密・真

  掌影、巨斧、粗壯的手臂……

  這?

  李長壽一直都知道,洪荒很大、奇人異士很多,自己只是個普通的人族煉氣士。

  但他著實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完全看走眼的時候!

  神像側旁,有個壯漢正張開自己的大嘴,口中噴出一股土黃色的光暈。

  這束光,凝成了那只握著大斧的巨人手臂,將李長壽拍出的掌影輕鬆劈散!

  剎那間……

  李長壽有關熊寨的認知,徹底坍塌。

  最初雖看出熊寨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但自己當時忙著穩固飛昇後的修為境界,觀察了一段時間,也就悄然離開了。

  後來,熊寨開始了他們發揚海神教的生財計劃,並將海神教發展到了如今這般規模。

  這個過程中,李長壽偶爾也會注視熊寨之人。

  但就是這些初看只是四肢發達的傢伙,李長壽一直沒能看出他們有什麼破綻,只是當他們貪點小財。

  有時候,甚至看著他們憨憨厚厚的樣子,還會覺得,有些人生就是淳樸的,是簡單且善良的……

  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他竟然被這些看起來憨憨的傢伙,蒙騙了這麼多年!

  李長壽自認,自己有時候確實是藏的深了點;

  但跟熊寨這群人相比,絕對自愧不如,瞬間甘拜下風!

  這南海海神教,乾脆改名叫【猜不透】神教算了!

  這些熊寨的男女老少,竟能合夥演一場大戲;當年那條載著自己的怪魚,說不定就是他們有意捕殺……

  這個瞬間,李長壽心底,橫豎滿滿都是兩個大字——

  算計。

  但李長壽並未慌亂,心底震撼歸震撼,卻不會影響到自己對形勢的判斷。

  李長壽控制這只紙道人立刻後退,速度飛快無比;但那條巨人手臂,劈開掌影后,又抓著大斧斬了過來。

  這畫面說不出的詭異……

  一個渾身肌肉的壯漢,張嘴吐出土黃色光芒,光芒之內凝成了一把巨斧、一條手臂,宛若活物一般,追著李長壽就砍。

  這一擊看似十分緩慢,但李長壽卻察覺到了其上微弱且玄妙的道韻。

  似慢實快、似輕實重!

  這與李長壽所知的道法、神通,完全是兩股不同的力量!

  李長壽感覺不出其內蘊含的力道,但卻不敢小看這一斧的威力。

  他在空中迅速橫挪,勉強躲過了這一板斧;

  可身後的山坡,卻無聲無息,出現了一條數百丈長的裂縫……

  仙識突然捕捉到,側旁又有光芒綻放!

  電光火石間,李長壽身形立刻沖天而起,一根箭矢在他腳下極快的擦過,其威力,絕對能將自己這具仙力護持的紙道人,一擊穿透!

  低頭便見,又有一名壯漢身上出現了異樣;

  這人倒是沒有表演大變板斧、嘴吐手臂,他本來十分粗壯的雙臂,這時變成了常人一般粗細……

  這兩條手臂上,卻流轉著宛若琉璃般的光芒。

  隨後,這人雙手憑空做『拉弓射鵰』狀,手臂上的光芒,自行凝成了長弓與箭矢。

  李長壽閃身衝向雲中,並立刻開始左右搖晃,勉強躲過了對方的又一箭……

  這一箭,射穿了上方一朵白雲,在高空炸散。

  李長壽繼續朝著空中疾飛,飛到了剛才箭矢炸開的高度,下方的威脅頓時消失不見。

  低頭看去……

  一群身穿黑衣的鐵塔漢子,在那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對著李長壽的紙道人一陣耀武揚威,口中發出『喔喔』的嗓音,似在嘲笑奚落。

  這些年發展海神教,熊寨的男男女女走南闖北,也都算是見多識廣。

  他們已不再是單純的熊寨鐵塔。

  當年的他們,看到有煉氣士會飛,就會認為這是神靈仙人,要跪拜祈福。

  如今的他們,直接把自家海神的化身打去高空不敢落下,還在下面一陣嬉笑怒罵:

  「下來啊!膽小鬼!」

  「裝神弄鬼的!

  有本事下來扳手腕,比一比臂力!」

  這時,不只是李長壽有點懵,下面那人山人海的凡人教眾,也都有些懵神……

  打扮成了黑熊精的熊寨村長,反應倒是十分迅速。

  村長眼珠一轉,立刻大喊:

  「海神顯靈!

  是海神顯靈對神使降下了神力!謝海神庇佑!

  海神之威,不可侵犯!」

  頓時,周遭教眾紛紛高聲呼喊,聲浪宛若山呼海嘯;

  這群教眾再次對著神像叩拜,不少人目光中滿是狂熱,場面十分壯觀……

  這也行?

  李長壽心底各種哭笑不得,自己用紙人化身前來,是為了告訴這些教眾,並不存在什麼海神;

  但今天,他做了周全的計劃,更是為了護持此地教眾,滅殺了兩撥來襲的大妖……

  到頭來,自己反倒被自己神教的神使,追著砍了一陣!

  這叫什麼荒唐事?

  簡直就是滑洪荒之大稽!

  大概,自己應該是史上最沒牌面的『香火神』了……

  原本李長壽只是覺得,海神教會成為自己今後的隱患,會後續惹來業障,所以要盡快解決此事。

  此時看來,自己或許,也只是被熊寨之人利用了。

  這些鐵塔的心,也是髒的很!

  高空中,李長壽目中劃過一絲狠絕,反手扣住了兩只瓷瓶……

  但他隨之就意識到,自己如果真的這麼做,只會平白無故給自己招惹業障。

  更何況,熊寨的這些傢伙,背後可能有什麼可怖的存在。

  必須先搞清楚這些傢伙的底細。

  一個小細節迅速被李長壽捕捉,剛才那個口中噴出了手臂和大斧的壯漢,此時已是精神萎靡不振地坐在了神像側旁;

  而那名剛才手臂變成常人粗細的壯漢,此時也是垂著手臂,無法抬起來……

  莫非,是血脈之力?

  人族怎麼可能有這種血脈之力?

  李長壽心底突然劃過了一道小閃電,看著下方的這群耀武揚威的鐵塔身影,想起起了幾則古籍所記載的典故。

  ……

  盤古開天地後,元神化作三清,屍身又孕育出了一個種族——

  巫。

  巫族在遠古時慢慢發育,有功德庇護,又有盤古大神殘留的少許神力,十二祖巫呼風喚雨、掌控遠古規則之力,族內大巫、戰巫層出不窮。

  龍鳳大戰之後,巫成了百族最強的一族;

  漸自滿,欺百族。

  百族不服,逐漸聯合,奉太陽星中化生而出的金烏族大能東皇太一與帝俊為首,自稱為聖族,與巫族連年征戰。

  後,聖族漸漸被稱之為妖族,東皇、帝俊自立為妖皇,在不周山之頂立妖族天庭……

  巫妖三次大戰,打空了兩族氣運,才有了人族漸漸興起。

  因人族與妖族有無法化解的滅族之恨,第三次巫妖訣戰前的漫長歲月中,巫族與人族漸漸通婚,產生了『巫人』一族。

  巫妖落幕,巫族被封鎮在北俱蘆洲,妖族退避於大洲交界,而巫人一族有人族之勢,也有半巫之能,也曾頗為勢大。

  但在上古末期人族崛起的過程中,較為凶殘的巫人部落被漸漸打壓;

  其中比較出名的,就是軒轅黃帝與蚩尤的奪運之戰。

  自那之後,巫人漸漸消失不見。

  『莫非……』

  李長壽看著下面活蹦亂跳的這些鐵塔們,心底泛起了這般狐疑。

  這真的是上古時巫人的一脈?

  因為祖居南海一隅,躲過了巫人之劫,所以留存至今?

  嘖,倒是越看越有可能……

  李長壽將手中的瓷瓶收了起來,皺眉注視著下面的情形。

  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巫妖大戰的漫長歲月中,天地間生靈一批批慘死,無數孤魂在天地間徘徊,最後漸漸消散;

  巫族祖巫,大德后土於心不忍,主動犧牲自我,身化六道輪迴盤;

  因此,今日之生靈,大都欠了大德后土一份因果,而且巫族殘部有一部分也去了地府任職。

  熊寨的這些傢伙,能施展出這種神通,說明體內巫族血脈比例絕對不低……

  李長壽念頭不斷轉動,此時卻是已經得出了對付這些熊貨的方法。

  迷藥、陣法,都可輕鬆達到效果。

  但第一套自毀神教的方案,已經沒了什麼作用。

  除非他下狠心滅掉熊寨,不然這些熊寨之熊不斷在人前顯聖,海神教還是會迅速發展壯大……

  正此時,李長壽突然又察覺到,西北方向的海面上,又有一大片黑雲壓來。

  其內有六頭大妖,滾滾妖氣遮天蔽日。

  一如既往的十分猖狂!

  顯然,有人還是不準備放過這次機會,想趁著海神教這次教眾聚會,毀掉海神教……

  李長壽也有點無奈,雖然與對方目的相同,但他又不能讓凡人教眾平白無故被害。

  有了,這個熊寨……

  李長壽控制紙道人突然朝著下方俯衝,躲開一箭,又立刻朝著西北方向飛馳。

  他暗中施展風語咒,模仿下方那個『黑熊精』村長的嗓音,在熊寨之人耳旁大吼一聲:

  「追!

  別讓他跑了!」

  霎時間,百多壯漢同時發足狂奔,速度著實不慢。

  「我咋開口說話了?」

  熊寨村長一愣,隨後連忙大喊,喊住了大半族人。

  跑最快的二十多人,已是繞過了烏壓壓的教眾,朝著西北方向發足狂奔,口中『嗷嗷』亂叫……

  他們奔跑的速度,比普通未成仙煉氣士駕雲,還要快上一絲。

  巫,善奔,為大地之主。

  李長壽暗中觀察這些【疑似巫人】,同時做好了毒殺那六隻大妖的準備。

  他倒是想看一看,熊寨這些神使,到底有多少實力,是否還能給他其他『驚嚇』。

  然而……

  李長壽的仙識,又在南邊發現了一塊烏雲,心底有些無力吐槽。

  『今天這是怎麼了?南海神教一個集會,惹來這麼多勢力反應?』

  南面的大海上,一朵黑雲迅速壓向安水城;

  這不是妖族,黑雲上站著一排排仙蛟兵,應該是南海龍宮的精兵。

  李長壽想了想,索性不多去管,繼續引著下方這二十多熊寨之人,迎擊尚且在千里之外的大妖……

  然而,這些熊寨漢子的持久力並不算強。

  他們只是追著李長壽跑了幾十里,已經開始氣喘吁吁,速度漸漸慢了下去。

  滅妖之事,還是只能李長壽自己出手。

  稍後故意放一隻大妖過來,試一試這些熊人的戰力?

  李長壽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他完全不必做這種『多此一舉』的測試……

  安水城那邊,已經要打起來了!

  那片自南海來的黑雲,已經抵達安水城上空。

  一排排仙蛟兵居高臨下,天地間透著一股肅殺氣息,下方的凡人們再次被嚇懵。

  最前面那排仙蛟兵退開,兩道身影並肩走了出來。

  李長壽仙識掃過,心神一緊,差點就從雲上栽下去!

  敖乙!

  遭了,這傢伙認識自己的神像!

  這一刻的李長壽,突然想放棄思考、隨波逐流,燃盡紙道人,再不來南海。

  莫非這裡就是他的背運地?

  然而事情的發展,在出乎李長壽預料的路上,越走越遠……

  此時全場的『主角』並不是敖乙,而是敖乙身旁,那個高高瘦瘦、有點虧虛的陌生龍子……

  敖謀掃了眼下方,沒感覺到什麼氣息波動,只察覺到三兩隻化神境的人族練氣士。

  當下,他冷哼一聲,想著在敖乙二哥面前顯擺顯擺,淡然道:

  「就你們也敢自稱南海神教?

  來人,去把那個神像,給本殿下砸嘍!」

  「是!」

  幾名仙蛟兵將領齊齊領命,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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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把握不大李長壽

  林間,隔絕陣法下;

  橙紅色的火堆沖天而起,火焰中,那六隻大妖屍身在迅速消融;

  這些火焰躥起了十多丈高,散出一股股熱浪,噴湧出一縷縷靈氣,也照亮了……李長壽那雙有些無神的眼眸。

  他抬了抬雙手,像是在感受著這些真炎的溫度。

  心,卻是拔涼、拔涼。

  三隻紙人化作老青少三人,呈品字在火堆外側站立,口誦經文;

  誦的依然是往生咒、度人經、消災祈福咒,手中的木魚、梆子敲敲打打,鎮魂鈴鐺搖搖晃晃。

  此地是在安水城西北七百里處,一處荒谷的深處。

  他將六隻大妖攔了下來,『血戰』一場,浪費了點毒丹,將它們毒殺在此地。

  李長壽藏在安水城下的紙道人,散出仙識觀察著那邊正發生的一幕又一幕。

  熊寨之人是巫人之後,這已經讓李長壽十分頭疼;

  但這事並非不可解決。

  可龍族一行突然現身,還是一副要來幹架的模樣,尤其是還有個敖乙在此地……

  這就讓李長壽,多多少少有些,想不顧一切滅了這些因果。

  衝動是魔障,不可亂上頭。

  心底默誦《穩字經》,李長壽迅速思索對策。

  現在最棘手的問題,就是敖乙認識自己,南海海神與度仙門劣質仙苗李長壽,會被敖乙聯繫到一起。

  最簡單的辦法,其實就是全殺了,一了百了;

  但這也是最粗暴,最不穩重,因果最多的辦法,而且處理的太過粗糙。

  越是現在這種情況,越是不能著急,必須及時想出相對完善的應對之法。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李長壽的性子;

  莽中取勝那是酒仙小師叔的行徑,她也有『大既是正義』的光環庇佑;

  實力不足又故意去謀算,那就是在刀山火海上走鋼絲繩……

  李長壽一直堅持『長生穩中取,富貴穩中求』的原則,這已經形成了一則思想上的緊箍,他不想冒任何風險。

  現在的問題是,風險不是他自己去冒的;

  他就站在這裡,風險就如火圈一般,一層層往他身上套。

  李長壽其實也略微有些慶幸,還好他及時發現了這裡的問題。

  龍宮一行,應該是被海神大典吸引來的,跟李長壽來不來此地無關。

  如果李長壽不來此地,恐怕……

  自己,沒都不知道怎麼沒的!

  「之前為小師叔修理陣法時,突然心血來潮,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此時倒是對上了。」

  李長壽心底漸漸已經有了對策,心神開始三線同時操作——

  本體飛出丹房,朝著湖邊而去;

  此地的神字紙道人,繼續處理屍身;

  躲在安水城下的天字紙道人,隨時準備出手用迷藥將龍宮一行放倒。

  安水城此時尚未完全開戰,但雙方已是劍拔弩張。

  龍宮一行初登場時,那個熊寨的村長面露怯弱,卻是被龍宮一行嚇到了。

  但老村長眼見,有十多名仙蛟兵衝下來,要砸了他們海神的神像……

  對不少凡人而言,斷人財路,就如殺人父母;

  這熊寨的老村長頓時急了,一聲大喝:「把他們都給我摁住!」

  身旁二十多名族人張開大嘴,嘴裡噴出一陣土色光芒,化出胳膊、大腿、凶神頭顱,各顯神通,將那群仙蛟兵都打懵了神……

  幾隻仙蛟兵被打落在地,七八名仙蛟兵被打退了回去,各自負傷。

  一群大漢蜂擁而上,將那幾只留下來的仙蛟兵摁住,拳腳相交,頓時一陣瘋狂摩擦。

  巫有擒龍搏鳳之力,且還是天生的神通。

  此地還有十數萬凡人在,漫山遍野都是海神教教眾,見神使大發神威,一個個精神振奮。

  一時間,場面十分混亂,許多大人都將小孩子的眼睛摀住,告訴他們不要亂看……

  但好在並未出現大規模的騷亂,還沒發生踐踏事故。

  雲上的敖謀,也是被熊寨巫人的凶狠嚇退,不知不覺站到了敖乙身後……

  還好這個老村長還有些理智,又喊了聲:「莫傷他們性命!」

  這才救下了那幾名,差點被活撕了的仙蛟兵。

  林間,李長壽這邊繼續烤火、咳,繼續處理這六隻大妖的屍身。

  待經文誦的差不多,火苗也弱了下去;

  側旁有一隻紙人化作的壯漢摸出了嗩吶,昂頭吹出了一絲悲涼。

  又有一紙人化作的女子,在那誦讀詩詞,順道燒一些安慰野外孤魂的黃紙……

  看著自己精心設計過的殯葬服務,李長壽心底一陣苦笑。

  了結這點小因果,又有什麼用?

  自己現在,已經惹上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因果,若是處理不好,怕終歸免不了身死道消。

  但,他依然沒有被逼上絕路。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還留了一線生機,能讓他繼續求穩……

  而自己,現在還有穩住局勢的可能性。

  李長壽雙眼略微瞇起,抬手將面前的骨灰堆吹散,心底略微有了一絲舒適感。

  因為這絲舒適感,他的念頭也多了些。

  背負著雙手,一心多用……

  仙識注視著那邊的情形,上方仙蛟兵正要衝下來,卻被敖乙一聲「停手」喊住。

  熊寨老村長也是一聲大喊:「放他們回去!」

  一群熊寨的壯漢這才向後拋開,那幾隻被摁住一頓胖揍的仙蛟兵,鼻青臉腫地飛回雲上……

  敖乙像是發現了什麼,駕雲飛到了神像正面,仔細端詳;

  他那張清秀的面容上,很快就出現了少許震驚。

  留給李長壽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就,主動出手吧。」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目光中只留堅定,一心多用,三線齊動!

  荒谷深處的叢林,這具紙道人鑽入地下,朝安水城方向趕去。

  安水城下的紙道人,已經悄悄摸到了那尊神像下方,做好了隨時湧動仙力的準備。

  同時,度仙門小瓊峰,湖邊草屋。

  李長壽喊上了自己師妹藍靈娥,喊醒了在修行中不自覺睡了過去的師父。

  隨後,李長壽開啟草屋陣法,撩起道袍下擺,跪在了師父面前,把靈娥和齊源老道都嚇了一跳……

  「師兄你怎麼了?」

  靈娥頓時有些慌了神。

  她從未見過師兄露出如此肅穆的表情,哪怕是此前門內遭劫,師兄一直是風輕雲淡。

  齊源老道皺眉道:「長壽,有話說就是了。」

  「師父,弟子不肖。」李長壽低頭道,「今日惹下天大因果,日後或許會牽連師父與靈娥。

  若他日此事東窗事發,有高人欲要至我於死地,還請師父、還有靈娥你……

  不要管我。」

  齊源忙道:「長壽你莫要嚇為師,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師兄你怎麼了?」

  靈娥連忙向前,跪坐在了李長壽身旁,拉住了李長壽的胳膊,眼圈頓時有些泛紅,「你莫要說這種話,咱們躲去天涯海角不可嗎?」

  「這次沒地方躲。」

  李長壽搖搖頭,嘆道:「師父,師妹,時間不多,你們先答應下來吧。」

  齊源長長的一嘆,眉目中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

  這老道笑道:「弟子若惹了禍,師父如何能不管?」

  李長壽面容黯然,道:「此事若我處置不妥,或許會牽扯出大羅,或許會牽扯出大教;

  或許會牽扯出無數的因,與無數的惡果。」

  齊源又笑道:「為師區區一濁仙,怕甚?」

  「師父!」

  李長壽心底一暖,目中有光芒閃動。

  「哎,徒兒!」

  齊源抬手,輕輕拍了下李長壽的肩膀,一時間,草屋中也變得溫暖了許多。

  旁邊的靈娥卻是輕輕眨了眨眼。

  若?或許?

  靈娥小聲問:「師兄,這事……你是不是還沒做?」

  李長壽點頭道:「不錯,我正準備要做。」

  「咳,你!」

  齊源老道一口氣息逆湧,舉著拂塵就要打,「你還沒做!在這瞎喊什麼!」

  李長壽身形向後一閃,露出少許微笑。

  「穩妥起見,弟子去做此事之前,先來告訴師父和師妹你們一聲。

  稍後若是真出了事,你們不必管我,師父您直接將弟子逐出門下,與弟子了斷關係便是。

  師父,弟子就當您答應了,現在就先回去了,接下來不得分心。」

  言罷,李長壽轉身就要飛回丹房,齊源老道欲言又止,靈娥卻忙追出草屋。

  「師兄!你這次把握大不大!」

  李長壽頭也不回,卻傳聲道了句:「不大。」

  靈娥忙問:「具體是多少!」

  「大概,八成半吧。」

  李長壽緩緩一嘆,身形已是消失在了林間。

  靈娥也是皺起了秀眉,八成半的把握,確實不算大……

  「嗯?」

  靈娥輕輕眨了下眼;

  感覺自己的想法,好像哪裡出現了問題,但一時間,也找不出結症的所在。

  ……

  身形回到丹房,李長壽開啟各處迷陣、困陣、遮掩陣、示警陣,掛起了測感石。

  丹爐起一把火,放置紙人看護丹爐,心底浮現著安水城的情形。

  那邊的人、龍之戰,已是蓄勢待發;

  敖乙此刻完全認出了海神的神像,表情有些猶豫,目光又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施展煙遁,李長壽鑽入地下,走過巨石通路,推開了那扇木門,坐在了,自己地下密室書桌後的圈椅中。

  來吧;

  決一勝負!

  一瞬間,李長壽決心下定,念頭豁然通達,全心分析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情況。

  如今自己的危機在於,南海海神的身份即將暴露;

  敖乙無法直接格殺,殺了會惹來龍族瘋狂報復……

  除此之外,南海神教神使是巫人,西方教的高手已是要對付南海神教……

  李長壽面前,彷彿出現了一條條晃動的繩索,這些繩索只有一條是安全的,握住了就可向上繼續攀登長生路;

  其他繩索,用力一拽,就會拽下刀劍劇毒……

  一條條繩索搖搖晃晃,李長壽心底卻一片安寧,此時嘴角露出少許微笑。

  彷彿,他已握住了其中的一根……

  「既然此前思路都不行,那就推倒重來,換個思路。」

  李長壽心底主動感應,循著香火,很快就將一縷心神,降臨到了南海之濱的安定城外,那尊此刻正匯聚著大量香火功德的神像上。

  與此同時,安水城外;

  敖乙一直看向神像的面容,剛才就已認出是自己『長壽兄』,心底震驚之餘,泛起了許多糟亂的想法。

  長壽兄為何會成為南海海神?

  這是……人教的算計?

  可為什麼,是長壽兄這般一個,尚未成仙的弟子?

  長壽兄雖說十分優秀、溫文儒雅,但總歸……

  忽然間,敖乙又一怔。

  敖乙感覺中,這神像像是活了過來,有了一絲靈性。

  下方,那些熊寨的壯漢已是打好了商量,一個個對著雲上怒目而視,決心捍衛海神的榮譽。

  而敖謀此刻也已是起了狠心,立刻就要讓仙蛟兵殺下來,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南海神教。

  但,變故突生!

  地面傳來少許震鳴聲,那尊兩丈高的石像搖搖晃晃,而後便緩緩升空,其上仙光繚繞,神像的額頭光芒閃爍!

  神像之中,也傳出了淡淡的誦經聲……

  ——這些異象,自然是地底的紙道人在搗鬼。

  霎時間,上方的龍宮來人面面相覷;

  漫山遍野的凡人教眾齊齊叩拜,上到八十歲老嫗、下到十幾歲少女,都露出了無比激動的表情。

  而敖乙剛要開口,一縷傳聲搶先入了他耳中……

  「乙兄,你對龍族現如今的困境,瞭解多少?」

  敖乙頓時怔在了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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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忽忽悠悠龍瘸了

  長壽兄?

  敖乙立刻看向四周,卻是根本尋不到李長壽的身影。

  他瞧向面前的這尊石像,心底的震驚更甚。

  莫非,長壽兄還沒成仙,就已經開始走香火成神之路,由神像對自己傳聲?!

  但似乎是看透了敖乙的想法,李長壽的傳聲中,多了一聲輕笑……

  「乙兄,暫不必出聲,此事因果曲折,一時半會難以解釋清楚。

  我此時就在此地,神像騰空顯靈,也不過是些把戲。

  上次你我相談,我得知乙兄對龍族如今之困十分憂慮,近來也替乙兄思索了少許對策。

  若乙兄信得過我,還請讓這些南海龍宮仙蛟兵暫時退去南海,乙兄在此稍候片刻。

  待我顯靈做過此慶典,我再與乙兄相見,可否?」

  敖乙表情略微有少許變化,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他剛要御空離開,又聽李長壽傳聲道:「有件事,還請乙兄相助……」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李長壽傳聲言說兩句,敖乙很快點點頭。

  敖乙一聲輕喝,空中卻響起一聲龍吟!

  霎時間,霞光遍佈,雲霧叢生!

  敖乙現出自己的百丈長龍身,對著海神像點了點龍首,修長的身形輕輕搖晃,飛去空中,場面煞是壯觀。

  下方那群熊寨壯漢,以及此地教眾,眼都看直了……

  青龍在高空盤旋兩周,緩緩飛回眾仙蛟兵面前,化身那翩翩少年。

  「二哥!」

  敖謀挽起袖子,立刻迎了上來。

  「二哥,我已經差人回去調兵,咱們今天,就踏平這南海神教!

  把他們這裡的南海海神廟,都給他砸嘍!」

  「不可。」敖乙皺了下眉頭,「此事交由我來處置,你且帶兵回海面之上,不可傷及凡人,增添業障。」

  敖謀眉頭微皺,「二哥,咱們這……」

  這傢伙湊近敖乙,低頭嘀咕:「咱們這樣,是不是太丟面兒?」

  「臉面重要,還是命重要?」

  敖乙淡然道,「人,我們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我說的這個字,並非是指生靈。」

  人,不是指的生靈?那是……

  人教?!

  敖謀面露恍然,瞪了眼那海神神像,「二哥,這是!」

  「不可多言,先去吧,此事我會處置妥當。」

  敖乙抬手拍了拍敖謀的胳膊,「稍後若有機會,我自會為你介紹一位妙人。」

  敖謀頓時心領神會,笑道:

  「懂了,二哥你在這裡忙。

  菡芷仙子那邊,我會解釋說你在此地有正事。

  稍後我也帶個妙人……不,我帶兩個!」

  言罷,敖謀擠眉弄眼,隨後哈哈大笑,大袖一揮,氣勢十足的道了句撤兵。

  眾仙蛟兵帶好傷員,這朵黑雲,也立刻朝南海飛去。

  敖乙駕雲飛往不遠處的山林,並未多在意那些凡人的叩拜和注視。

  雖然敖乙能感覺到,自己和敖謀的對話,出了一些差錯,但他此時也懶得管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敖乙對李長壽所提到的那兩句話,十分感興趣。

  【龍族現如今的困境】

  【這海神教也並非是我立起來的】

  前一句,讓敖乙完全無法離開此地,想著與李長壽請教此事,看李長壽能否多少給他一些啟發。

  後一句,讓敖乙頓時念頭亂飛……

  海神教不是長壽兄立的,還能是誰立的?

  敖乙早知,道門、西方,大教、大仙宗、各路高手,謀劃南贍部洲人族香火之事久矣。

  來的路上,敖乙也聽龜仙人說起,這南海神教僅僅幾年的功夫,就發展到了小有規模,實屬罕見……

  『這背後,莫非是有人教高手的謀劃?

  但為何又非要長壽兄出面?』

  林中,敖乙頓時陷入了思索,順便注視那邊海神顯聖的情形。

  此時敖乙並不知,他已是陷入了李長壽扔出來的『套環』。

  如果想忽悠一個人……

  說『忽悠』也不太準確,畢竟李長壽也是個正經的道門弟子,行正立端、清清白白,除了喜歡藏一點點底牌之外,本性也不是什麼大惡人。

  準確的說法應該是:

  【如果想要拐偏一個人,最先要做什麼?】

  第一步,要先讓此人對自己說的話感興趣,留住對方是萬事的開頭。

  第二步,李長壽剛才已經進行,就是給敖乙些許暗示,再給敖乙足夠的想像空間,讓敖乙自己醞釀一下思維。

  稍後,李長壽會根據敖乙的反應,選擇後續步驟……

  按李長壽所著,與《穩字經》並駕齊驅、算是靈娥師妹的教學用書之一、可稱之為『小瓊峰穩字三寶典』的《套路論》所記內容;

  接下來的第三步,可以是欲擒故縱,可以是以退為進,也可以是因勢利導……

  總之,敖乙選擇留在此地,就已經一隻腳進了泥潭。

  李長壽推算了下,自己能度過此劫的概率,又提高了兩三分!

  穩住敖乙,接下來,就是好好收拾收拾這個熊寨了。

  ……

  神像從空中散發了一陣仙光,而後緩緩落地,下方無論是熊寨的壯漢,還是那些教眾,都在不斷的叩拜。

  神像中飛出一道虛影,面容模糊,身形彷彿就是由光線凝成。

  這其實是李長壽的一張小底牌,逃跑時專用『飛羽替身法』,可在一瞬間,做出三個與自己毫無二致的假身。

  假身是由仙力凝成,可在石像中直接凝聚。

  只是沒想到,這門逃生法訣,今日被李長壽用在了此地……

  不過也沒事,李長壽有幾套完整的逃命之法;

  【遁法只是基礎,隨機應變的這些『小技巧』,其實也同等重要】

  這假身緩緩開口,聲音傳遍山野各處,十數萬凡人安靜無聲,跪伏在地上,靜靜聽講。

  「本座顯化真靈性,為爾眾人道造化。

  勤儉友善護老幼,不懼艱難得幸果。

  今日本座傳海神教教義,爾等需時刻謹記,好好做人,順應天地……」

  當下,李長壽將自己這幾天聽來的海神教教義稍作整理,用三字句簡單說了一遍,摻雜了些許自己的穩字經進去……

  藏在神像之下的紙道人誦讀經文時,另一隻紙道人已返回此處。

  李長壽暗中觀察了下熊寨之人的反應,發現絕大部分的熊寨壯漢,都是滿臉敬畏地跪在了地上;

  但老村長和幾個大神使,此刻卻是面色複雜,跪坐在那,面露茫然。

  咋,真的有海神了?

  「哼!」

  這幾人突然聽到了一聲冷哼,心底得了李長壽另一個紙道人的傳聲。

  李長壽道:

  「當年本座巡查海中時,被爾等自海底座駕之中撈起,見了本座真容。

  爾等既知本座為海神,還替本座在南海之地建廟立寺。

  怎麼,本座親來現身,爾等為何跪而不拜?」

  那老村長皺了皺眉,剛要對幾人打手勢,暫且磕頭……

  一旁的幾個大神使卻突然翻起了白眼,身形緩緩躺倒,在地上橫七豎八。

  老村長頓時一驚。

  李長壽的嗓音鑽入老村長耳中:「本座取他們魂魄幾日受罰,幾日後他們自會醒轉。

  到時你可問他們一問,是否記得什麼。」

  ——其實就是一些軟仙散,李長壽增加了些許份量。

  老村長哆嗦了幾下,喉結顫了顫,而李長壽的傳音不斷入他耳中,又如魔音一般……

  「當真以為,你們身上有幾分巫族的血脈,本座就奈何不得你們?

  只不過念在與你們祖上有舊情,對你借我名義斂財之事,一直不管不問罷了。

  你祖上是否傳下了訓誡,嚴令你們不可多外出走動,就在那個角落中苟且偷生?

  是否還傳下了訓誡,讓你們不可多娶外寨女子,女子可招婿而不可外嫁?

  是否還有對每代一寨之主的特殊訓誡,讓你們本分做人,不可惹事?

  而你,這些年,又做了什麼?」

  老村長渾身冷汗涔涔,身體顫抖的更厲害,雙目之中,瞳孔都有些發散。

  海神真的,真的……

  每一個『是否』,都彷彿如千斤重擔,壓在了這老村長背上,讓他不斷被壓低、不斷被壓低。

  那嗓音再次出現在他心底:

  「你們熊寨,可還想繼續留存?

  若不想,我將你們抹除便是,免得給你們祖上抹黑。」

  「想、想!」

  老村長連忙大喊,抬頭看了眼神像,卻剛好看到,神像上正講經的虛影;

  後者,也剛好低垂雙眼,低頭看了下來。

  這一瞬,彷彿神像活了過來,那雙目光中滿是冷意。

  老村長終歸不過是個『凡人』,這一刻心底防線徹底崩潰,他匍匐在地,不斷磕頭,涕泗橫流……

  「海神您處罰我,處罰我就好!

  是我貪財,是我貪財!

  這主意是我出的,我們寨子的人都是聽我的!」

  「既然如此,那你的魂魄,也過來幾日受罰吧。」

  李長壽又一聲冷哼,一縷迷藥鑽入了這老村長的鼻尖,這老人瞬間撲倒在地。

  剛好,剛剛講完教義的『海神』,身影在神像之上緩緩消散。

  一縷傳聲鑽入了其餘熊寨之人心底。

  「慶典繼續,維護好此地秩序,莫要有人受傷。

  大祭司貪財久矣,但所幸並未鑄成大錯。

  今日本座略施懲戒,帶他魂魄回去受罰,幾日他後便可甦醒。

  既尊本海神,你們今後也當名造化眾生、開悟愚昧之理,莫要做骯髒苟且之事,肩負起神使之責,護好各位教眾!」

  這聲音漸漸落下,連帶著神像上的光芒同時消散……

  那群熊寨壯漢渾身抖了抖,看向神像腳下歪七豎八躺著的大祭司和大神使,一時不敢上前攙扶。

  果然,村長貪財太過分了,遭海神懲處了……

  不少教眾見狀,也是紛紛歡呼,高誦海神英名。

  海神慶典繼續進行,教眾們空前激動,輪流向前為海神上香、祈福。

  李長壽掐指一算,自己的香火功德……

  在飛速猛竄。

  ……

  敖乙盤坐在林間空地上,靜靜思量著,剛聽到的海神教教義,心底對『長壽兄』又多了幾分欽佩。

  不遠處,十數萬人族繼續慶祝,敖乙注視著那裡升騰而起的功德雲霧,目光中流露著少許羨慕。

  曾幾何時,龍族也曾這般……

  「乙兄?」

  側旁傳來了人聲,敖乙連忙起身看去,卻見一中年道者漫步而來。

  這道者笑了笑,念了句上次兩人見面時曾讀過的詩詞,敖乙也看出了他身上施展著障眼法,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敖乙仔細感應,這道者還是返虛境八階的修為,身份已是確認無疑。

  ——人教度仙門弟子,李長壽。

  李長壽行禮道:「讓乙兄見笑了。」

  「長壽兄言重。」敖乙抱拳行禮,與李長壽一同漫步。

  而李長壽此時已觀察到了敖乙的反應,得出了少許結論,知曉自己接下來,該選哪一個『第三步』。

  李長壽看著敖乙,在兩人身周佈置了一層簡單的隔音結界,正色道,「乙兄覺得,這南海神教如何?」

  敖乙緩緩點頭,言道:「教義教人行善,並非單純掠奪香火之教派,意義非凡。」

  李長壽笑了笑,似乎對他的回答早有預料。

  敖乙禁不住壓低聲音,低聲問:「長壽兄,你可否透個底?

  這海神神教,到底是……」

  李長壽頓時搖頭,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地下。

  敖乙似懂非懂,恍恍惚惚,頓時明白了點什麼。

  『果然是如自己想的那般,長壽兄只是被推到台前之人,是人教高手在收集香火功德。』

  李長壽又笑了笑,嘆道:「剛才那些神使,給龍宮仙兵造成了些許損傷,我心底也著實過意不去。」

  敖乙一愣,隨之又想到了什麼。

  『不只是人教高手,背後還有巫族算計!』

  某海神:咱可什麼都沒說。

  敖乙頓時笑道:「放心,這不過是小事,我稍後叮囑他們一句便是了。」

  敖仰頭看著身旁的『李長壽』,心底一陣感慨。

  「長壽兄剛才問我,可知龍族之困,長壽兄又知道多少?」

  李長壽嘆道:

  「外無近憂,卻有古禍,醉生夢死,海眼難撐。

  乙兄,我大概知你都做了什麼,但只是靠你一人,很難扭轉這個局面。」

  李長壽話語一頓,暗中觀察著敖乙的眼神。

  剛才,他用了一系列的忽悠手法,比如【故意留白】、【有所暗指】、【任你遐想】、【步步入套】……

  但忽悠的最高境界,卻是自己不開口,而是讓對方主動提出自己想要的那個請求。

  如此,便可因果轉嫁。

  說不定最後,敖乙還會對他感激涕零,說一句『謝長壽兄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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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08:08 PM

第一百零八章 功德我拿,鍋你們背

  「謝長壽兄提點!」

  山林邊緣,頭頂犄角、少年身形的敖乙,對李長壽深深地做了一個道揖。

  他剛剛,違背了自己做龍的原則,對長壽兄提出了如此過分的請求……

  這雖是『合則兩利』之事,但確實是自己有非分之想,讓長壽兄為了難。

  長壽兄苦於人教道承太少,且追求清靜無為的名聲,南海神教之事,只能秘密進行,還要嚴守秘密。

  ——雖然長壽兄沒直接明說,但這麼明顯的事,他敖乙又不是愚笨之龍,如何猜測不到?

  如今南海海神教已經開始起勢,有巫人作為神使,有宣揚教化、意義深刻的教義,也有人教高手作為後盾!

  那充沛的香火功德,是敖乙親眼所見,絕對做不得假。

  龍族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功德!

  那遙遠的遠古時代,龍鳳兩族因為打碎了洪荒,惹來無邊業障;

  鳳族直接凋零,鎮壓不死火山;

  龍族繁衍能力較強,用了無數寶物鎮壓族運,用無數族人身軀去填補當時暴動的天地九污泉,這才勉強得存……

  上古時期,龍族暗中與尚未壯大的人族結下善緣,成為了一些部族的圖騰,由此偷偷摸摸積攢了一些功德,這才讓龍族的境況緩解了許多。

  所以,功德有多重要、業障有多可怕,龍族的領悟無比深刻。

  稍前的時候,雖然很難啟齒,但敖乙還是說出了那句:

  【長壽兄,我可否來南海神教幫些忙,做個護法,也賺些功德護身?】

  實際上,敖乙是想憑自己,給龍族拉些許功德罷了。

  讓敖乙有些意外的是……

  李長壽很快答應了。

  但能看出,李長壽答應的有些勉強;

  敖乙心裡也理解,畢竟李長壽不是真正的主事者,只是被推出來的代理人;

  李長壽應當是看重兩人的交情,才會勉強答應自己,讓自己半個月後來安水城……聽信。

  剛好,自己這半個月,回東海龍宮去尋自己父王,與父王好生交流一番。

  謀事在龍,成事在天!

  敖乙現在心底充滿了幹勁,說了句感謝的話語,又對李長壽再三做道揖。

  李長壽連連回禮,又沉吟幾聲,委婉表達了自己的少許擔憂……

  很快,敖乙當面立下大道誓言,念感唸咒,發誓絕不將李長壽和南海海神教的聯繫,告訴第三靈知曉。

  如此,李長壽心底也算稍微鬆了口氣。

  而敖乙心底一陣感慨……

  這朋友,他敖乙交定了!

  ……

  目送這小龍駕雲飛速離開,李長壽輕輕搖頭。

  以後,對這個二教主好點吧。

  既然入了咱南海神教,豈能讓你只是單單做個護法?

  李長壽早已安排的差不多了,直接將敖乙立為南海神教二教主,兼護教青龍大護法!

  稍後整頓好教務,收拾好那些神使,他會在每尊自己的神像旁邊,再加一座二教主的神像,將南海神教的香火功德,直接分兩成給龍族!

  如果不是天道已經認下了他這個南海海神,除非毀教,否則無法更換教主。

  李長壽都想效仿古時人族先賢,將南海神教的教主之位,讓給自家人教的哪位高人。

  ——這些香火功德,還是不能平白便宜龍族。

  施展土遁,李長壽開始繼續忙碌了起來。

  最關鍵的一步已經邁出去了,接下來就看龍族那邊的反應。

  這次事件,算什麼?

  本是前來毀掉海神教的海神本尊,計劃被接二連三打斷,自身也因多方勢力的摻和,陷入了曝光的危機中……

  李長壽不是沒考慮過,自己南海海神的身份一旦暴露,度仙門、人教會有哪般反應,自己能否抱緊人教高手的大腿,借此抵禦西方教高手的算計。

  但他不斷推演,最後的結果,都是死路一條。

  莫說聖人之威,比如那『釘頭七箭書』,開壇做法就能將大羅金仙隔空咒死!

  關鍵時刻,李長壽直接逆轉思維,尋求絕處逢生,將本來是對自己有害的因素,轉化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主動接受南海海神,利用自己人教弟子的身份,以及對敖乙的瞭解,拉龍族下水;

  而後將龍族當作擋箭牌,承受今後西方教施加的壓力,吸引各方的注意力;

  且李長壽接下來,會整頓海神教內務,修補教義細節,完善神使管理結構,加強教內自我監察……

  同時,讓龍族成為最好的顯聖工具,也讓龍族出面護衛教眾,避免教眾之間的流血鬥爭。

  這樣就解決了自己這次南海之行的根本目的——避免招惹業障。

  他給龍族的報酬,就是敖乙拿走的兩成香火功德。

  李長壽怎麼算,都是不虧。

  龍族現在最缺的就是功德與氣運;

  李長壽料定,敖乙這次回東海龍宮後,雖會有些波折,但還是會按時回返。

  而且有很大概率,敖乙會帶來龍族高手,駐紮在南海邊緣。

  自己只需再做三件事,就可抽身而回,讓南海神教自行運轉——

  用迷藥收拾服帖熊寨的神使;

  想辦法給自己的眾多神像遮掩面容;

  限制南海海神教發展,讓他們只能沿海一定範圍內傳道,不去觸碰道門的利益。

  這算是李長壽主動謀劃的第一件大事……

  也說不上主動,實在是被這些傢伙逼到了懸崖邊上,一發狠只能冒險反擊。

  做最壞的打算,修最多的細節!

  李長壽的紙道人直接趕往熊寨,利用自己此時能通過神像唯一做到的事——托夢。

  再配合迷藥,在熊寨之中不斷顯聖,把這些八成都是近親婚配的鐵憨憨,徹底變成海神的信徒。

  巫族有高手會追究?

  又如何追究?

  海神教神使改善了這些巫人的生活,讓他們也得了好處。

  更何況,這個海神教本來就是這些這些巫人立的,李長壽本來就是『受害者』。

  半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

  李長壽在南海邊陲可勁了折騰,甚至因為紙道人仙力消耗太多,又暗中送了一批紙道人過來。

  他費盡心力,全局謀劃,力圖消滅任何疏漏。

  功夫不負有心人;

  半個月的時間,一千七百座神像,已大半已經被遮掩起了面容,新的神像會將面容故意模糊一些。

  ——神教最初時,確實需要清晰的面容,如此才定下香火功德的去向。

  但南海神教發展到此時,已是不必再顯露真容。

  敖乙也沒讓李長壽失望。

  最初敖乙是帶了三百仙蛟兵回來的,還有幾位天仙境高手。

  但李長壽暗中命熊寨神使聚集教眾,再次顯聖,宣佈敖乙為二教主、兼青龍大護法,敖乙也是有些發懵。

  事後,李長壽與敖乙言說了早已準備好的理由:

  南海偏遠,李長壽平日顧及不到,龍族可能要多費心,所以給敖乙多分些功德也是合情合理。

  敖乙也不好推辭,用傳信符再次喊人。

  龍族對此事也是有所懷疑,但他們族內高手輪流出手,推算有關南海海神教教主的跟腳,得出來的,都是……

  查無此人。

  而偏偏,敖乙立誓言說,他與南海神教教主直接交流。

  這必然是某位高人,順便坐實了南海海神教的人教『底細』……

  於是,東海龍宮派來了六名高手、一千仙蛟兵,常駐南海邊緣,南海龍宮的兵力也可隨時調派。

  因敖乙要回金鰲島修行,不能在俗世停留太久;

  敖乙得了李長壽允許,將幾位龍族高手安排為南海海神教的真龍護法,順便也能賺少量的香火功德。

  這幾個護法,平日裡會巡視各處,護衛沿海疆域的海神教教眾。

  敖乙則是幹勁十足,不斷規劃海神教接下來的傳道步驟,爭取三十年發展壯大,三百年遍佈南海邊緣!

  關於熊寨,李長壽和敖乙也詳細談過,叮囑過敖乙不必與熊寨牽扯過深。

  敖乙此時對李長壽不能說言聽計從,卻也是十分感激與信任。

  他也已經不叫『長壽兄』了,而是改口『教主哥哥』……

  無他,顯得親近!

  李長壽對此保留隨時吐槽權,並慶幸自己只是教主哥哥,而不是『御弟哥哥』。

  雖說他已能從此地脫身,但李長壽又怎麼會真的放心?

  李長壽暗中不斷折騰,三個月後,大部分紙道人耗盡仙力,被李長壽就地銷毀。

  他留了兩隻紙道人在南海邊緣,以作應變之用。

  至此,李長壽的基本設想,也算圓滿達成。

  功德他拿,鍋給龍背;

  而且還是龍族主動提出來的加入神教,欠下了他一個因果,日後也是要龍族償還的。

  ——當然,李長壽也不會做這種事,合作共贏罷了。

  南海神教也步上了正軌,教內斂財風氣被制止,熊寨神使也算有了海神的正名。

  因真龍不斷顯化,護持教眾,教眾數量每日都在迅猛激增。

  但李長壽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依然細細謀劃了幾個月,繼續推演可能出現的問題,並做好應變的準備……

  半年後。

  李長壽總算從地底密室出來,決定去告訴師父和師妹,問題已經暫時解決,不必太過提心吊膽。

  然而,他剛見到靈娥,就把靈娥嚇了一跳。

  「師兄你怎麼了!

  怎得憔悴成了這樣!」

  草屋中,靈娥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迎接,憂心忡忡地看著李長壽那有些發虛的面容。

  怎麼了?

  忙了半年的大事,推演了這麼久的天地大勢,心力憔悴罷了。

  畢竟,這些都涉及到了聖人、大羅金仙這般的存在……

  李長壽打了個哈欠,手中捏著兩隻紙人,飄到了師妹的床邊,翻身躺了下去。

  「為兄在這裡睡一陣恢復精神,勞煩師妹為我護法,稍後告訴師父一聲,就說暫時沒事了,讓他不必擔心……」

  言罷,他閉目休息,依然留了一部分心神活躍,潛意識裡也在警惕。

  靈娥輕輕眨眼,師兄他……

  主動上了自己的床榻……

  「事情解決就好啦,師兄,你躺好些。」

  靈娥輕聲道了句,慢慢走向前,抬手將師兄懸在床榻外的雙腿搬了進去。

  低頭注視著李長壽那疲倦的面容,靈娥抿了抿嘴角,眼中帶著少許憐惜……

  但,憐惜歸憐惜,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怎麼能放過!

  靈娥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計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躡手躡腳去了屏風之後,找出此前那套輕薄的紗裙換上,雪白肌膚若隱若現。

  她當然不敢對師兄直接做什麼;

  但趁師兄睡著,在他身旁躲起來,然後暗中提醒師父過來撞破這一幕……

  只要自己求師父做主,自己跟師兄的婚事,那不就成……

  這個計劃她早已想好,只是師兄一直沒露出破綻。

  今日……

  天賜良機、天作之合、天成姻緣!

  必須一鼓作氣,一舉拿……

  「小瓊峰可有尚未閉關的門人嗎?

  我是今日負責守衛山門的弟子,山門之外有人想找小瓊峰之人。」

  就聽得外傳來一聲呼喊,有道身影已經闖入了外圍隔絕大陣。

  而李長壽,此時已在床上睜開雙眼,慢慢坐了起來。

  嗤!

  屏風被一隻小拳頭錘破。

  「怎麼了?」李長壽打著哈欠問了句。

  「沒、沒什麼,打蚊子呢!」

  蚊子?

  李長壽一個激靈,再無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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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08:09 PM

第一百零九章 師兄一笑

  據巡山弟子所言,山門處有煉氣士前來探友,說是找小瓊峰之人。

  李長壽仙識掃過,方好看到山門外,有兩道身影正自駕雲離去,似乎是交託了某個東西在守門仙人處。

  根據『老的使喚小的』這一洪荒鐵律,李長壽大手一揮……讓靈娥過去了一趟。

  李長壽自己則在小瓊峰上仔細搜查,看是否有蚊蟲作亂。

  蚊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或許是因李長壽近來太過疲乏,此時又強打精神,心神又有一縷急迫……

  他在湖邊,站在一群修靈食玉蛙中,用仙識細細查看山中各處時;

  心中忽有領悟,得了識微之法。

  何為識微?

  其實這只是仙識的運用技巧,沒有什麼系統的修行之法,需要煉氣士自行領悟、摸索。

  得此神通,於千里外觀蟲蟻,於百里內破障法;

  便如此時從山門處飛來的靈娥;

  李長壽原本的仙識鎖定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她的身形、面容,得見她的表情,勉強辨識出她髮絲的飄揚幅度。

  現在不同了,仙識甚至能看清她肌膚的紋理……

  話說回來,靈娥的皮膚當真是不錯的,李長壽便是用識微之法觀察,也沒找到任何瑕疵。

  膚如凝脂,瑩瑩如玉,彈指可破。

  就這般完美的膚質……不用來挫靈草,當真可惜了。

  李長壽收回仙識,繼續搜查小瓊峰各處;有了識微的本領,探查變得迅速且方便。

  哪裡有蚊子?

  之前他在小瓊峰上,已經做過幾次全面滅蚊的工作,如今普通蚊子也不見半隻。

  「師兄!看我拿回來了什麼!」

  靈娥從雲上跳了下來,邀功般喊著。

  一枚玉符在靈娥的掌心緩緩旋轉,散發著些微光亮,看起來頗為普通。

  「檢查過了?」

  靈娥道:「檢查過了,就是一枚傳信玉符,沒有什麼禁制。」

  李長壽隨手接過,又檢查了幾遍。

  靈娥忙道:「師兄,這個是給師父的,我們不能隨便打開看的。」

  「給師父的?」

  「嗯,守門的仙人說,是兩個煉氣士留下了這枚玉符,說是還有要事就先行離開了。

  這兩人問清楚小瓊峰還有人在,便說這玉符是師父的故人托他們帶來,請轉交給師父……」

  「你不說這事,我還不怎麼感興趣。」李長壽挑了挑眉角,掂量著手中的玉符,似乎想看透裡面的禁制。

  他也不敢直接開啟,畢竟有許多傳信玉符製作粗糙,內容如果被看一遍,就會自動消失。

  但,這萬一是什麼陷阱,裡面藏有什麼害人的手段……

  師父好不容易修成濁仙,就算以後去天庭任職,也就勉強再混個幾萬載壽命,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靈娥小聲道:「師兄,師父在外面還有朋友嗎?」

  「據我所知,沒有。」

  李長壽道:「莫說是門外了,門內這幾個也是交情淺淺,畢竟師父此前千年,絕大多數歲月都在苦悶修行。」

  靈娥幽幽一嘆,「師父好慘一男仙。」

  李長壽沉聲道:「這傳信玉符很可能是旁人算計……

  靈娥,你可記得上次我守墓回來,你與我說的那件傳聞?」

  師兄妹對視一眼,頓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於是……

  這對師兄妹回了李長壽的草屋,開啟幾層小型陣法,湊在一起一陣鼓搗。

  片刻後。

  「哈哈哈哈!師兄我都說了!」

  靈娥歪倒在師兄床上捧腹大笑,笑的朱釵歪斜,笑的雲鬢散亂。

  可惜,小師叔不在此地,不然小師叔笑到這種程度,定會十分壯觀。

  矮桌旁,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瞪著玉符上浮現出的那封『家書』,以及那些即將消失的文字……

  還真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而且還是一位重要的人物,給師父的信,落款為【皖江雨】。

  如果李長壽沒記錯,自己少年時,師父一次醉酒後曾念過這名字許多次……

  應該是自家師伯無疑了。

  李長壽本不想看信的內容,但也只能趁著文字還未消失,將其內容記了下來。

  這傳信玉符比較『劣質』,李長壽想再用一次,卻發現其內的靈力已經消耗殆盡;

  他想了想,取出一張布帛,左手提筆,將其中的內容寫了一遍,並用仙力將墨汁烘乾,偽做了一封書信。

  那玉符也被他放在了一旁,其上還有這位『皖江雨』的少許氣息。

  「師兄,信裡面寫了什麼呀。」

  李長壽道:「寫信者告訴師父,她這些年很好,過的很不錯,當年之事她也有過錯在,做師姐的未能護住師父……云云。」

  靈娥輕輕皺眉,嘴角鼓了鼓,低聲道:「師兄,我有些不太喜歡這位師伯。」

  「嗯,一去八九百年而不回,對師父不管不問,我也不太喜歡。」

  李長壽聲音放緩,難得有了溫柔的語調,言道:

  「對人、對事,我一貫都會做最壞的打算,唯有如此才可及時應對最糟糕的情況。

  但唯有這件事,我心底希望,可以是最好的可能。」

  「師兄覺得,最好的會是哪般可能?」

  靈娥收攏裙擺,跪坐在師兄身側,那雙眸子滿是柔情,在那仔細聽著。

  「最好的可能……

  是這位師伯當初外出,為師父找尋療傷、補全道基的寶物,苦尋無果,數百年匆匆而過。

  師伯心底絕望,卻又不敢回來,怕見到的,是一個自暴自棄的師父,甚至只是一堆白骨、一處墳塋。

  所以,過了八九百年,師伯她才敢用書信問候……」

  李長壽緩聲說完,靈娥的目光已是如癡如醉。

  靈娥柔聲道:「師兄,若是哪天我也被人傷了,你會不會,也為我也去東奔西走、衣不解帶……」

  「放心。」李長壽點點頭,正色道:「只要你不是被直接打死了,我都能想辦法救活你。

  就算死了,只要不是形神俱滅,咱也能去地府投胎不是?

  再說你為何會被人打傷?穩字經沒抄夠嗎?」

  「我!」

  靈娥瞬間破功,氣的連翻白眼,直想上去咬自己師兄一口!

  但隨之,靈娥就注意到了,自己師兄雙眼略微瞇了下,嘴角也有細微弧度的上揚。

  每當師兄露出這種微妙的表情……

  靈娥頓時向後縮了縮,心底一陣緊張。

  這次又是誰,要被師兄安排上了……

  「靈娥,你不是認識幾個別峰的弟子嗎?」

  李長壽道,「將師父這件事,以及皖江雨這個名號,暗中擴散出去。

  隨你如何編排,只要讓人知道,小瓊峰皖江雨回來找小瓊峰齊源,就足夠了。」

  靈娥心思一轉,已明白師兄的打算,小聲道:「師兄,你打算……」

  「不要多言。」李長壽看了眼師妹,「此事你做這些,有點參與感就行了,後面我會安排妥當。」

  「哦。」靈娥鼓了鼓嘴角,也不敢多說話。

  她心底也已開始思索,如何散播這條消息……

  師兄要做什麼,她自然知曉;無非就是為師父了斷當年的因果,清算那段仇怨。

  將書信交給師父時,不出李長壽所料,齊源老道發現了他偷看書信之事。

  結果自然是被師父舉著拂塵,漫山遍野地追了半個時辰……

  齊源讀罷書信,長長的一嘆,並未多說什麼,也沒什麼開心的表情;

  甚至老道的身形更顯蒼老,在屋內繼續打坐閉關。

  靈娥不由擔心道:「師兄,師父怎麼,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李長壽揉搓著自己的後臀部位,嘴角一撇,忍不住對師妹傳聲,吐槽了師父兩句:

  「師父這個人,修道認死理,腦子轉彎慢。

  現在還沉浸在當年師伯離他而去、自己輸了比鬥的失落中,暫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信等半個時辰湊過去看,肯定在屋裡蹦來跳去的。」

  言罷,李長壽搖搖頭,駕雲朝著丹房而去,臨走也是一陣嘀咕。

  他提前打開傳信玉符,還不是為了師父的安危著想!

  ……

  半個時辰後……

  趴在窗邊的靈娥,突然聽到了一陣叮咣亂響的動靜;師父草屋中傳來了一陣大笑,木門被師父直接撞開。

  這老道直接跳了出來,舉著拂塵口中大喊:

  「長壽!靈娥!

  你們師伯終於主動給信兒了!」

  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又配合著喊了聲:「師父,真的嗎?」

  「哎!對對!靈娥你快來看,快來看!」

  「好的師父,弟子這就過來。」

  靈娥面帶微笑,跑過去又看了一遍,李長壽抄寫的那封書信……

  丹房中,李長壽仙識看到這一幕,也是輕輕舒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等師妹放出『皖江雨』有關的訊息,看能否找出師父的仇敵之所在。

  最好,是能刺激一下對方,引他來小瓊峰挑事……

  但李長壽此時也並未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這一件事上,自己現在每天也有兩件大事要做。

  其一,自然就是修行感悟。

  其二,就是每天花費一個時辰,通過神像感應,關心下海神教的發展……

  偶爾給神使托托夢,給拜祭自己的俗世善人賜賜福。

  既然現在主動選擇了這條路,那也就盡力做個合格『野』神,而後再慢慢找機會脫身……

  值得一提的是,龍族的幾位護法十分給力。

  這些真龍護法,前段時間,又在南海神教外圍區域發現妖氣;

  他們二話不說,不查對方根底,見面直接開懟,甚至追殺一名天仙境的善飛大妖三萬里,將對方格殺在一座俗世的大城之上。

  洪荒有龍哥,手狠話不多。

  隨後,暗中有勢力搞鬼,弄來一群大妖;

  南海之中藏著的仙蛟兵與龍族高手齊齊出戰,不過片刻將這群大妖直接擊潰……

  這一戰,通過神像全程『旁觀』的李長壽,看的十分舒坦。

  幾場衝突下來,就是龍宮對插足南贍部洲西南區域的所有勢力宣告——

  南海海神教,是他們龍族收香火之用。

  龍族底蘊深厚,如今又憋著一肚子窩囊火;哪怕西方教,對他們也略微有些忌憚,且有些事不能擺在明面上……

  故而,暗中謀劃之人,只是用一些被控制的大妖稍作試探,便不多與海神教糾纏。

  李長壽感到可惜的是,現在還不能在海神教內推廣『揚灰超度殯葬一站式服務』,不然……

  場面必然十分壯觀。

  關注海神教的同時,李長壽也暗中觀察了門內三個多月;

  門內不少人都知道了小瓊峰的八卦,但都是談論幾句就一笑置之。

  那仇敵依然不露絲毫痕跡,就跟李長壽正與空氣鬥智鬥勇。

  但沒關係,李長壽可以耐心地等……

  然而,讓李長壽有些意外的是,隔了三個月,第二封給師父的書信再次被人捎了過來。

  而這次,看完了書信後,齊源老道更為激動。

  老道把李長壽和藍靈娥喊到近前,笑的鬍子都飛到了眉邊,鄭重宣佈:

  「長壽,靈娥,為師現在要出門一趟,你們照看好小瓊峰!」

  李長壽眉頭一皺,師父這邊已經駕雲朝山門飛去。

  這麼匆忙?

  這萬一被算計了怎麼辦?

  李長壽連忙呼喊:「師父!留……」

  『留步』二字太不吉利,話到嘴邊,李長壽臨時換成了自己喊順嘴的那聲: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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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08:10 PM

第一百一十章 道友,您聽說過……

  湖邊草屋前,天藍白雲間。

  被大徒弟喊住的齊源老道剛剛落地,李長壽和藍靈娥立刻向前,攔住了師父的去路。

  這情形,頓時讓齊源老道想起了上次在丹房的遭遇;

  老道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表情凝重地看著自己這兩個親徒弟……

  「你們兩個,又想做什麼?」

  「師父,您放心,這次我跟師妹絕對不會迷暈你。」李長壽露出和善謙遜的微笑。

  藍靈娥則道:「師父,這位師伯這麼多年不給您消息,這幾個月突然來了兩次信,還約您見面,這是不是太……

  太突然了些?」

  齊源老道嘆了口氣,言道:「你們師伯當年只是氣我不行。」

  李長壽忙道:「師父,男人切不可說『不行』這兩個字。」

  齊源不明所以,一旁的靈娥瞟了眼師兄,笑的意味深長……且羞怯。

  李長壽又道:「師父,我們這位師伯也是小瓊峰一脈,她若要見您,為何不回來門內?

  師伯當年外出時並未成仙,用的理由,是去找外出遊歷的師祖。

  但近千年未還,按門規,當以叛師門論。

  師父,您如果貿然去找這位師伯,對門內又該如何交代?

  若門內長老問起,師父您如何才能答的問心無愧?」

  齊源老道頓時皺眉思索,抓著拂塵、背負雙手,在湖邊草地上來回踱步。

  一旁靈娥偷偷給李長壽豎了下大拇指,李長壽只是低眉順眼,並未多說什麼。

  李長壽也知道,自己偶爾也會有一點點,考慮事情太複雜、想太多的毛病。

  但考慮的多,總比不考慮要強;

  何況師父的這件事,確實處處透著蹊蹺。

  雖然剛說了不會迷暈師父,但若自己口頭說服不了,那弄個迷陣什麼的,也不算失言嘛。

  李長壽剛要繼續以理服師,就聽師父嘆道:

  「也是這般道理,你們師伯當年一走了之,門內已將她在弟子簿除名。」

  齊源看著李長壽,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問了句:

  「長壽,你說該如何做?」

  李長壽施展傳聲之法,言道:

  「師父不如修書一封,告訴弟子你們相約見面之地,弟子用紙人,替師父送這封信過去。

  就如,此前弟子外出採買草藥那般,師父您也見過的。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只站在自身的角度上看待此事,師父您可在信中,先勸師伯回門內認錯。

  咱們門規雖嚴,但處罰卻都不是太嚴厲,頂多就是閉門思過千年。

  師父您看,是否是這般道理?」

  齊源沉吟不語,已是有所意動;

  李長壽又對靈娥傳聲,告訴靈娥該說什麼,兩人左一句右一句,唱起了雙簧。

  不多時,齊源老道點點頭,也算被兩人說服;

  老道匆忙回了屋內,用傳信玉符寫了一封書信,又反覆修改,斟酌詞句,前後忙碌兩個時辰,才將傳信玉符鄭重地交給了李長壽。

  「你可別偷看!」

  「師父您放心。」李長壽笑道,「您寫的時候,弟子已經看完了。」

  「你!」

  「玩笑,玩笑,師父您別氣。」

  「早晚要被你們兩個氣出心魔!」

  隨後,齊源老道又說了這次相約的地點——

  南洲俗世,東海之濱,一座名為『臨東』的凡塵大城;

  約定的時間是在兩個月後,在大城的東面城頭,兩人相約夕陽後……

  李長壽叮囑師父,這段時間就在屋內修行,並加固了師父草屋外圍的陣法,隔絕外部探查。

  「師兄,你要怎麼做?」

  靈娥偷偷摸摸地湊了上來,小聲嘀咕了句,李長壽未多說什麼,只是讓她這段時間不要亂走。

  「我這兩個月也不去丹房,就在草屋中修行。」李長壽目光依然十分淡定。

  靈娥理了理髮梢,小聲問:「那,用我送紙人出山門嗎?」

  「也不用。」李長壽看了眼自家師妹,笑道,「你倒是挺熟悉流程。

  安心修行,等你渡過了成仙天劫,再遇到這種事,我自會讓你多參與一些。」

  「嗯!師兄放心,我會努力的!」

  靈娥頓時幹勁十足地答應了聲。

  等李長壽回了自己草屋中修行,她才回過神來,扶額輕吟。

  現在想被師兄做法寶用,都要仙人修為起步了……

  小師叔真的是!

  帶偏了師兄對大小的認知,也拔高了師兄對『法寶人』的需求門檻!

  心底正如此抱怨著,靈娥突然聽到空中傳來、由遠而近地呼喊聲:

  「小靈娥——」

  靈娥抬頭看去,一道黑影極快地撲來;

  她下意識扣住兩只玉瓶,但轉念就想到師兄就在身側,斷不會有外人能偷襲小瓊峰……

  電光火石間,靈娥再次抬頭看了眼;

  完全不必看清此人面容,單看一眼對方那滔天的罪惡,就知這是自己心底正抱怨的小師叔駕到!

  輕呼聲中,靈娥剛收起玉瓶,就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又被酒玖一把抱了起來,在原地轉了幾圈,兩人在草屋前一陣笑鬧。

  「師叔,你擠的我好難受……」

  「哈哈哈哈,感受師叔對你的瓷愛關懷吧!小靈娥!」

  「師叔我錯了,哈哈哈!

  別撓我癢……師叔我錯了……」

  隔壁草屋,李長壽見狀也露出少許微笑。

  但心底,也有些擔心靈娥的修行。

  天天跟酒玖這般玩鬧,修行之事不可避免要被耽誤,這點倒是必須提醒她一下了。

  不多時,挨不住小師叔進攻的靈娥,只能將禍水東引,連喊師兄救命……

  酒玖頓時眼前一亮,「誒?你師兄出關了?

  喊他過來一起鬥大神!我都半年沒見到他了!」

  李長壽無奈地搖搖頭,漫步出了草屋。

  蒲團都還沒焐熱。

  ……

  靈娥草屋很快熱鬧了起來。

  李長壽拿出兩罈美酒,靈娥拿出了此前給師叔做的點心,三人拿著李長壽做的紙牌,一陣亂殺。

  「一對真仙!」

  「哼哼!一對天仙!」

  「這局咱倆是小仙,師兄是大神!師叔你壓我幹啥!」

  「呃……一時手癢,一時手癢。」

  「我覺得你們還是認輸吧。」李長壽淡定地搖搖頭,「兩張金仙牌都在我手裡,你們還能翻身不成?」

  靈娥立刻輕哼了聲,「胡說,明明小金牌在我……糟了,上當!」

  酒玖抱著腳丫一陣大笑,差點就笑翻了過去,「就你這樣,還敢嘲諷本師叔……」

  正此時,門外一個老道晃晃悠悠地走來,正是『齊源』。

  「師父!」

  「齊源師兄!」

  三人剛要站起來,『齊源』抬手示意他們不必起身,「你們玩你們玩,長壽、靈娥,陪好酒玖師妹,為師有事要外出一趟。」

  藍靈娥頓時眨了下眼,李長壽已起身做了個道揖。

  『齊源』擺擺手,笑呵呵地駕雲而起,朝著山門方向飛去。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藍靈娥對李長壽眨了下眼,李長壽微微一笑,招呼她們兩人繼續打牌。

  酒玖頓時得意洋洋,「聽見沒有,你們師父讓你們陪好本師叔!

  快,好酒好菜伺候著,打牌的時候讓著我點!」

  師兄妹各自輕笑,繼續與酒玖玩樂。

  李長壽此時一心二用,卻也不影響他連戰連勝……

  剛才的齊源老道,自然是李長壽用紙道人假扮的,並經過了師父的同意。

  因此前連續多線操作紙道人,這時一心二用已經沒什麼負擔;

  這邊本體陪小師叔打牌說話,那邊已輕鬆混出了山門,駕雲朝著南方而去……

  片刻後,李長壽看了眼,這具師父模樣的紙道人所帶的測感石,測感石上閃爍著些許光芒。

  有一道仙識,持續探查著紙道人。

  李長壽不動聲色,繼續向南飛,這具紙道人的面容表情頓時頗為複雜;

  有感慨,有急迫,也有少許想見不敢見的怯弱,簡直比師父……更像師父……

  那道仙識一直追出了四百多里,隨後便漸漸衰弱。

  雖然不知暗中探查者是誰,但對方的修為,如果依據這般情形推斷,可能是在真仙境中期。

  倒是跟自己此前的猜測互相印證。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罷了,李長壽不會憑此做什麼判斷,得知的信息始終有些太少。

  師父的濁仙氣息,其實很難模擬,難就難在那幾分濁氣;

  李長壽也是想了個『歪主意』,拿了師父那把經常用來懲戒弟子的拂塵,收斂起了紙道人自身大半氣息,以此以假亂真。

  這拂塵,李長壽準備回來時,幫師父換一把毛更柔軟的……

  離山過千里,取道往南洲。

  飛鳥雲輕嬉,笑我多煩憂。

  這具扮成師父模樣的紙道人正自御空,李長壽的仙識在東面三百里外,發現了一朵白雲,雲上有幾道度仙門的仙人……

  卻是外出辦事回返的酒烏、酒施,以及其他兩位門內執事。

  酒烏也發現了『齊源』的身形。

  這矮道人面露擔憂之色,對一旁的酒施說了些什麼,隨後便讓三人先行回山門,自己駕雲拐了個彎,追向了此處。

  然而,酒烏並未直接向前,大大方方地跟在三百里之外,用仙識鎖定在了『齊源』身上,想看齊源要去做什麼。

  李長壽:……

  酒烏師伯莫不是,把師父當奸細了……

  自己現在扮的是師父,師父的仙識探查範圍,肯定發現不了酒烏師伯。

  李長壽稍作思索,也不去多管酒烏師伯,任由他跟著。

  一邊陪著酒玖師叔聊天玩樂,一邊控制紙道人,駕雲朝南洲慢慢飛去。

  酒烏倒是耐性十足,一直保持著三百里的距離,時不時的摸著下巴思量著什麼……

  這一跟,就是半個月……

  李長壽甚至有些懷疑,酒烏師伯會不會跟師父的仇敵有關;

  但仔細思量,酒烏師伯只是偶遇,且與師父全無交集,兩人也打過幾次照面,沒有任何異樣。

  這般走走停停,『齊源』提前一個半月,抵達了和他師姐的相約之地——位於東海之濱、南洲東北的臨東城。

  化作一常見的遊方老道,紙道人端著拂塵、皺著眉頭,從城門混入了這座大城中。

  酒烏卻是落在城外,在那一陣撓頭,顯然是對這位師弟的行蹤頗感奇怪。

  『該不會,是跟門內上次的大劫有關?

  又是長壽師侄的師父,貧道也不能不管……』

  酒烏心底剛起了這念頭,仙識就捕捉到,剛剛入城的『齊源師弟』,就被另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迎住,低聲說了句什麼。

  「有問題,果然有問題。」

  酒烏當下隱匿氣息,朝著大城暗中摸去,想要仔細調查一番。

  這位矮道人自然是誤會了。

  剛才李長壽的紙道人入城時,那名身穿道袍、修為在化神境的老道徑直迎了上來,並非是跟他接頭的,也不是言說『皖江雨』之事。

  這老道面容端正、氣息平和,湊前之後先拱手行禮,隨後就是一句:

  「道友,你聽過南海海神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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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26 P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煉氣士是不可能逛花樓的

  『道友,你傳教傳到了自家教主身上。』

  那一刻,李長壽雖然很想這麼回一句,但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尊崇道德人教。」

  言罷拱拱手,端著拂塵朝街內而去。

  那傳教之老道並未多糾纏,只是做了個道揖,說了句打擾,又回到了在街頭角落的座椅上。

  這事,李長壽自然知曉前因;

  此前敖乙通過神像,跟自己商量過,他也同意了。

  敖乙背後的東海龍宮,眼見海神教功德如此旺盛,發展勢頭迅猛,就想在南贍部洲的東海海濱也做點推廣。

  李長壽答應了此事,還是重申了老規矩,就是海神教不可離開大海邊緣。

  心底感應了一下,發現龍宮的動作當真迅速,東海這邊已經建起了一百餘座神像。

  讓李長壽稍微安心的是,此時無論是新建的神像,又或是此前的神像,自己的面容都十分模糊,只能勉強看出面部的五官輪廓,也沒了那般『神髓』。

  然而,在他神像旁邊立著的,那小了一號的青龍大護法神像,就明顯不同了。

  尤其是東海這邊,剛開始在那些村寨中立起的雙神像——

  李長壽的神像,都是用上等的石材,由東海龍宮的匠工精心雕刻而成,除卻面容之外,各處細節十分考究。

  側旁敖乙的神像,則是用上等的玉石,由上百位匠工嘔心瀝血細細打磨而成,面容清晰、五官周正,犄角的細節都是無比細膩,玉像外面還套了寶衣……

  李長壽當真是想在這事上勸他們一句:

  你們……真不怕被偷了嗎?

  不過考慮到龍族久旱逢甘霖的心情,以及洪荒龍大戶的底蘊,李長壽也就沒多嘴。

  反正自己的七成香火功德拿的安穩,敖乙的兩成功德也不會因此就增長。

  剩下的一成,是分給各位護法、神使,少許被李長壽賞賜那些行善積德的教眾。

  東海這邊一百多座,再配合上南海海濱,那……嗯?感應推算怎麼還有延遲了……

  再配合上,那三千六百九十二座已建成的神像,以及四百六十三座在建的……

  咳!

  正在草屋修行的李長壽本體,與此地這隻紙道人,差點異地同聲大罵。

  這怎麼就突然這麼多了?!

  三個半月前他查看時,也才勉強兩千之數!現在怎麼就翻倍了!

  他缺這點香火功德?

  缺,這個東西倒是不嫌多的,早一日能凝出功德金身也是好事。

  但這麼發展下去,四海龍宮頂不頂得住各方壓力?

  就這個勢頭髮展下去……

  莫不成,再過一兩萬年,海神教完成了大海包圍陸地的路線,封神大劫因此提前,道門三教的教主老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通天教主提著誅仙陣圖、元始天尊拿著盤古幡,自家人教教主老子冷冷的道一句:

  『道友,商量商量封神榜的事吧?』

  李長壽整個人頓時被陰影吞噬。

  此前剛覺得暫時解決了南海之濱的隱患,沒想到又出現了新的隱患。

  ——發展實在太快了些!

  果然,因果這個東西,牽扯上就很難斬斷。

  但李長壽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現在的海神教,算是他半主動去謀劃的香火功德;

  後續海神教的出路,李長壽在動手忽悠龍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好了。

  現在海神教只要能穩住,小龍龍們別腦門一熱,讓西海龍宮去抄西方教的後路,那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應該,不會去抄吧……

  龍族不應該這麼短視。

  海神教的出路為何?

  很簡單,歸順天庭、歸於人教、轉去三千世界。

  只要龍族現在幫自己背穩這口鍋,那李長壽今後,也會再送他們一場機緣。

  李長壽最近,其實也想出了【緊急】脫身之法——通過本教改名,李長壽自身脫離,讓龍族立下護衛人族的宏願,入主海神教。

  這辦法的靈感,李長壽得自於『老子化胡為佛』這一今後的事件。

  但,百族競天為繁衍;

  洪荒之中,人族與龍族也是競爭關係,自己將南海神教送給龍族,就相當於變相的給人族施加了壓力。

  所以,只要南海神教一直平穩,不給他惹麻煩,李長壽能不這麼幹,絕對不幹。

  如今龍族的那份香火功德,匯聚在敖乙身上,頂天就是培養個龍族高手出來……

  唉……

  正式成為一教之主的第二百零四天……

  思考,焦慮,且穩健。

  ……

  離開山門半個多月,小瓊峰這邊,酒玖已經過來玩第二次;

  此時酒玖已喝醉了,霸佔了靈娥的床榻,繼續上演自己的酒後絕技。

  而南洲東海之濱的臨東城這邊,李長壽心神寄托在紙道人身上,在城內找了一家能住宿的『酒樓』,在此地住了下來。

  ——洪荒的南洲俗世已繁華少說數萬年,酒樓樂坊早已出現。

  且因南贍部洲太過巨大,凡人腳力有限,各地的風俗風貌也是全然不同。

  仙識小心翼翼地在城中擴散開來,李長壽很快就發現了有些鬼鬼祟祟的酒烏師伯。

  此時酒烏正全力隱藏氣息,而且隱藏的也確實不錯。

  但酒烏師伯明顯忘記了,這裡是紅塵俗世,像他這般……其實,也算是奇人異士。

  尤其酒烏師伯穿著考究的道袍,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威嚴,更是讓不少凡人忍不住圍觀,並暗中指指點點。

  還好,洪荒人族不識大官人和小娘子的典故,不然看到酒烏師伯,說不定會主動給些炊餅包子之類的慰問品。

  酒烏師伯也發現自己有些招眼;

  他學著『齊源』,隨便找了家酒樓,扔了兩塊玉石出去,要了一個套間,時刻用仙識關注著這位交集不深的師弟。

  見此狀,李長壽略作思索,嘴邊露出了一縷笑意。

  他在房中待了三日兩夜,一直到夜色再次降臨,那些擔心他會不會餓死的掌櫃、夥計,忍不住想破門而入,李長壽總算決定外出活動。

  李長壽擔心酒烏師伯擾亂自己的誘敵計劃,想主動跟酒烏聯絡,但又要佔據主動……

  於是……

  他頂著自家師父的容貌,脫下道袍,換上錦衣,著重打扮了一番。

  李長壽先在城中溜躂了半圈,趁著夜色依稀,到了城中夜間,最為繁華的一條街。

  這裡燈火通明,各處都是鶯鶯燕燕,『大爺』之聲接連不斷,有富麗堂皇的木樓,也有小院幽居之所在。

  走十步,便可聽聞樂聲交錯;

  行千丈,卻依然看不到這條街巷的盡頭。

  這種地方的繁華,也側面表明了,臨東城的凡人們衣食無憂、物產富饒,畢竟只有豐富的物質支撐,才能去追求這種……精神生活……

  李長壽偽裝成的『齊源』,此刻就進了這條街,找了家還算雅致的花樓,漫步入內,似乎熟門熟路。

  想抓酒烏師伯的把柄,自然要從酒施師伯身上下手;

  半瓶超品軟仙散,一只留影球,這事自然就搞定了……

  與此同時,暗中跟了一路的酒烏,此時得見『齊源』進了一處小花樓,眼都有些直了!

  「齊源師弟此前路上一臉急色,就是急這事?!

  這如何使得,紅塵俗世本就濁氣混雜,此地更是烏煙瘴氣,這若是與凡人中的煙花柳巷女子有了肌膚之親,他那點清氣必被污濁……

  這莫非是,修成濁仙,所以自暴自棄了?」

  酒烏躲在街角,摸著下巴一陣糾結,他是有婦之夫,自己是不能入此地的。

  但……

  酒烏仙識掃一眼,此地毫無陣法阻礙,也是各處不堪入目。

  「這般動作倒也新奇,貧道都沒……

  呸!貧道在瞎說什麼!」

  酒烏搖搖頭,當下就要扭頭離開,但心神一動,又喃喃自語:「不能看齊源師弟步入歧途,我且去嚇他一嚇,那也是好的。」

  當下,酒烏邁步向前,快步走向『齊源』剛才的場子。

  這不過數百丈的距離,對酒烏來說,當真有些尷尬……

  就聽一旁有招攬客人的姑娘道一句:

  「喲,這是誰家的俊俏小少爺,怎的穿成這樣,跟你家大人出來玩的嗎?」

  酒烏抬頭瞪了那姑娘一眼;

  後者頓時面色發白,臉上的胭脂水粉撲撲的亂掉,呼吸都有些不暢。

  「哼!」

  酒烏一掃衣袖,繼續向前,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這矮道人冷著臉,站在花樓前也不打算進去,立刻就要故意放出氣勢……

  就聽一縷傳聲入耳:

  「酒烏師兄,稍安勿躁。」

  酒烏一愣,隨後便訕笑了一聲。

  『貧道的藏身之法當真粗糙,竟被齊源師弟這般容易就發現了。』

  李長壽模仿著自己師父的嗓音,繼續對酒烏傳聲繼續入耳:

  「師兄莫要動聲色,還請師兄仔細感知西南方向,九百丈之外,那座花樓……

  那裡有幾股不同尋常的妖氣。」

  酒烏依言探查了過去,隨後便是眉角一挑。

  當下,酒烏邁步入了這座閣樓,隨手扔給此地凡人一塊劣質寶材——金餅,就遵照『齊源』所說,進了二樓一處雅間。

  剛入門,酒烏就眼珠四瞄,小心翼翼地探查各處,最後又盯著窗邊站著的『齊源』。

  當下,李長壽繼續傳聲,念了度仙門的三十六條主門規。

  酒烏這才當下少許警惕,嘆了口氣,背著手走了進來,隨手施展了一層仙力結界,低聲道:

  「師弟,你來這種地方作甚?

  跑了這麼遠,怕不是特意為了除妖吧!」

  『齊源』苦笑道:「此事還請師兄容我稍後稟告,我的確不是為了做什麼沆瀣勾當,此地雖然,也確實是剛剛發現了異常。」

  「行,按你們小瓊峰的規矩,先發個誓。」

  酒烏下巴抬了抬,李長壽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幾下,抬手立下了一道誓言,言說自己此時此刻,當真沒有算計酒烏。

  用的自然是『我齊源』的名義。

  暗中,李長壽將留影球、超品軟仙散都收了起來……

  之前想抓一下酒烏師伯的把柄,用留影球記錄一些奇妙的畫面;

  但偶然發現不遠處花樓中的妖氣,且細查之下,李長壽發現這妖氣有些不對勁。

  妖氣之下,竟有功德;

  污穢之中,藏了清氣。

  李長壽的第一反應,就是此地藏有功德靈寶。

  兩相權衡,李長壽直接用師父的名義,請酒烏一同入內商議,稍後準備再暗中給酒烏師伯一些提示。

  自己跟酒烏師伯在此地,聯手得件寶物,那也是不錯的……

  等『齊源』立下了誓言,兩人總算在窗邊入座,一同看向妖氣之所在。

  剛好,那幾股妖氣所在的花樓,正有少許鬧劇——

  幾個身形消瘦的『夥計』,將一名衣著普通的青年男人推了出來。

  緊跟著,在那花燈遍佈、燈火透亮之地,一道曼妙的身影輕搖蓮步,緩緩走出。

  此女衣著清涼、婀娜多姿,手中端著一桿碧玉細煙桿,紅唇間輕輕吐出一縷香霧,左額有一隻彩色蝴蝶狀的印記,面容也是頗為妖嬈。

  她走前兩步,站在那青年面前,緩緩開口:

  「夏公子,你知男人最悲哀的事,是什麼?

  餘生很長你很短,入了花樓無錢財。

  怎麼,想白嫖嗎?

  我這裡可不是開的善堂。」

  言罷,這女子哼了聲,端著煙桿抿了一口,目光掃過側旁幾人,似乎還有一眼,就是看向了李長壽和酒烏之所在。

  但她卻是毫無反應,似乎無視了李長壽和酒烏。

  待她轉身入了花樓之中,原本那幾個過路之人,也是忍不住跟了進去。

  雅間中,李長壽和酒烏對視一眼。

  李長壽假扮的齊源端起面前茶杯,輕輕抿了口,低聲道:「師兄,如何?」

  酒烏師伯沉吟一聲,回道:「她說的……倒也是有些道理。」

  「嗯?」

  「咳,說正事,齊源師弟,咱們聯手除了此地妖,護一地清明,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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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27 PM

第一百一十二章 論場地對揚灰手感的影響

  「齊源師弟,有個問題,恕為兄愚鈍……」

  臨東城地下百丈深處,兩道身影正縮成一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找尋著這殘酷洪荒天地間的一點點光明。

  矮道人酒烏在前開路,手中提著一把連鞘的寶劍。

  『齊源』,也就是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正跟在酒烏師伯身後,一點點靠近那個隱藏著妖氣的大花樓。

  酒烏扭頭傳聲道:「按理說,行偷襲之事,應當夜黑風高才是。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正趕在了午時,不如直接攻進去俐落。」

  「師兄此言差矣。」

  李長壽模仿著師父的嗓音,傳聲回答,「這種地方,就是午時客人稀少,這些凡人都在休息。

  昨晚咱們也見了,夜間時這裡有多熱鬧。」

  酒烏緩緩稱是,笑道:「沒想到,齊源師弟你對這裡還挺瞭解。」

  「聽長壽提起過幾次。」

  李長壽心底一嘆,為了維護自家師父的英名,也只能犧牲下自己的了。

  酒烏頓時嘖嘖輕笑,低聲道:「你這般一說,為兄倒是信的。

  就你家那大徒弟,一顆心都黑成了丹爐的爐底灰!

  鬼主意動起來,當真是元仙遭不住、真仙栽跟頭,他稍後渡過成仙天劫,估計天仙都敢算計。」

  李長壽:……

  拔劍捅你喲!

  「咳。」李長壽繼續用師父的嗓音傳音,「我聽長壽提起過,他對師兄你倒是十分敬佩。

  覺得師兄修行與門內事務兼顧,為度仙門穩定做出了極大的奉獻。」

  「唉,不提也罷,提起這個我就發愁。

  天天都是事,到處都要我去亂跑,有的地方吧,沒了我又不行……」

  眼見酒烏就要打開『吐糟之匣』,李長壽連忙傳聲打斷:

  「師兄,咱們最好還是稍後多做探查。

  待解決了這些妖物,咱們秉燭夜談就是。」

  「對,也不是聊天的時機。」酒烏訕笑了聲,繼續在前方慢慢向前。

  因為酒烏對土遁之法鑽研不深,此時也無法做到真正的無聲無息;

  在兩人各自隱蔽氣息的同時,李長壽暗中將兩人氣息再次遮掩了下……

  這般情形,讓李長壽十分懷念,跟萬林筠長老一同的行動體驗。

  悄悄地抵達了那處花樓地下,兩人開始仔細向上探查,很快就鎖定了七股妖氣的源頭。

  「竟然有兩名真仙境大妖。」酒烏暗中皺眉,「她們盤踞此地,看樣子已有些時日,為何就無人察覺?」

  李長壽答道:「這等煙花之地,尋常煉氣士應該極少來此。」

  酒烏頓時嘖嘖輕笑,傳聲道:「那齊源師弟,你此前為何來此地啊?」

  『齊源』輕輕一嘆,言道:「想找個地方喝酒解悶,最近接到了兩封書信……

  師兄,暫不提此事,咱們先除妖。」

  書信?

  酒烏頓時目露好奇之色,卻並未多問。

  然而,李長壽偷偷觀察著酒烏師伯的表情變化,知道自己已經順利的種下了一棵種子。

  稍後也可順理成章的,繼續與師伯商談此事。

  【一步套十步,伏筆藏心肚。

  ——《套路論》

  李・人教弟子、海神教教主・長壽著】

  兩人摸清楚上面妖物的底,酒烏師伯摸出一把長劍,就要悄悄出手,暴起發難,先將那兩名真仙境大妖擊殺。

  那兩名真仙境大妖之一,就是此前兩人見過的,那個風姿卓綽的此地掌櫃。

  這女妖此時正在一個小木屋中,看著兩名模樣不錯的少女,練習撫琴弄簫之技……

  「齊源師弟,你在此地為我掠陣。」

  酒烏如此道了句,顯然是不想讓齊源去鬥法。

  而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卻是連忙出手,用混濁的仙力將酒烏拉住。

  他們度仙門的門派通用『被動技能』,莫非就是【上頭】不成?

  「師兄,咱們既已經佔據暗中的優勢,為何不將這般優勢發揮到最大?

  我這裡有長壽孝敬、防身用的幾樣毒丹,師兄不如在此地暗中催發,將此地妖物悄然滅殺,而後取寶走人……」

  言說中,李長壽拿出了兩瓶萬林筠長老所贈迷藥、毒丹,還特意解釋了這丹藥如何用。

  在地下黑暗狹窄的岩層中,酒烏此刻看『齊源』的目光,略微有一丟丟的懷疑。

  酒烏笑道:「果然是這般……」

  李長壽暗自皺眉,還以為酒烏師伯看出了自己什麼破綻。

  怎料酒烏嘿嘿一笑,卻道了句:「我還道長壽師侄那麼機靈是天生如此,沒想到竟是被師弟調教的。

  真人不露相嘛,齊源師弟。」

  「唉。」『齊源』嘆了口氣,「世道艱難,法力微淺,不得不小心些。」

  「善。」

  當下,酒烏暗自動手,小心控制迷藥的劑量,一縷縷放出去,很快就將這座大花樓前院、後院,總共兩三百道身影齊齊放倒。

  雖然大部分人本來就在熟睡。

  李長壽還在一旁叮囑,這般迷藥,凡人沾染太多,也會非死即傷。

  「此地的女子也都算是苦命人,師兄出手,迷掉這些在此地吸食凡人精氣的妖物就算了。」

  「看不出,齊源師弟還是如此憐香惜玉。」

  「忌憚業障罷了。」

  「師弟放心。」酒烏笑了笑,繼續催發藥性。

  那名拿著煙桿的花樓掌櫃,此時也是禁不住抬手扶了下額頭,向後退了兩步,緩緩靠在圈椅中;

  玉質的煙桿落在地上,她徹底迷醉了過去,睡態也是有些撓人心神。

  當下,不用李長壽提醒,酒烏開始細細搜查……

  總體來說,酒烏比萬林筠長老,還是要謹慎一些。

  不仔細搜查還不要緊,這一仔細搜查,兩人也都是齊齊開了眼界。

  昨夜燈火闌珊處,得見玉人多倩影。

  而今白日褪妝色,卻多滄桑歲月容。

  這些凡人女子倒也算好的,也就是少了胭脂水粉、朦朧燭光,面容看起來稍微有些變化。

  那五個此地的『花魁』,五隻修為在元仙境上下的妖族,此刻被迷昏顯露出原形,卻是三隻蛤蟆精、兩隻白狐精……

  真・幻影坦克・洪荒定製版。

  酒烏搖頭一嘆:「那些凡人,如何下的去口?」

  「被表象迷惑了雙眼罷了。」李長壽如此道了句,卻在監察附近數百里的風吹草動。

  酒烏果斷出手,用天仙毒,悄然將這五名『小妖仙』滅殺。

  她們在此地,憑花樓遮掩,平日裡依靠吸納凡人男子陽氣修行,渾身妖力斑駁不純;

  此刻完全無法抵禦毒丹毒性,瞬息魂飛魄散。

  她們靠著花樓修行的辦法,其實頗為高明。

  她們接客眾多,平日裡也不是緊找一個凡人,不會取凡人性命;

  就如昨日被趕出去的那個『夏公子』,陽氣和家財差不多一起沒了,小命卻是沒丟,只是壽元無多。

  「殺了幾隻小妖,竟然還有功德。」

  酒烏輕聲嘀咕了句,隨之繼續出手。

  這次,他要對付的就是那兩頭真仙妖物了。

  其中一條蜈蚣精當場蹬腿。

  但那名一直沒能現出本體的花樓掌櫃,身周出現了一團淡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凝成了一隻雪白狐狸的模樣,背後生有六尾,抵抗著周圍那一縷縷無形無色的毒素。

  酒烏眉頭一皺,就要繼續加大用毒,李長壽突然道了句:

  「師兄,收回毒。

  這妖物不能這麼簡單就解決!」

  「哦?」

  酒烏雖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及時收手。

  他也察覺到了,那團淡金色的光芒並不簡單,其上散發著少許功德之力。

  兩人此前察覺的功德、清氣,似乎並非是什麼寶物,而是這個花樓掌櫃本身的功德。

  又或者,那寶物就在這個花樓掌櫃身上……

  這矮道人也是十分小心,先將那周遭毒素收回,用仙力困縛,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中的瓷瓶中,再將瓷瓶放入一只廢棄的儲物法器中,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酒烏皺眉道:「齊源師弟,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這妖族莫非又開花樓,又做善事?

  竟然積累了這麼多功德!」

  李長壽問:「師兄你可有收束活人的法寶?」

  「這個,倒是沒備著……」

  「無妨,我帶著了。」

  「你帶著……嗯?」

  酒烏看著『齊源』,苦笑道,「師弟你到底是出來作甚的?又是收人的法寶,又是毒丹迷藥……」

  李長壽嘆道:「無奈只是濁仙,正面鬥法自然是不指望了。」

  「理解,理解。」

  酒烏面露慚色,卻是自覺不該說這些,戳到了齊源師弟的痛處。

  李長壽拿出了那只,收過師父的靈獸獸皮袋,叮囑道:

  「給這頭妖物多下點迷藥,我們稍後想辦法處置掉。

  師兄你先帶著妖物暫時離開此地,就去東海邊緣,我且在這裡佈置一番,免得被人識破。」

  「善。」

  酒烏很快就鑽出地面,逕直用靈獸袋,將那個風情萬種的老闆娘裝好;

  隨後便沖天而起,朝著東海迅速飛去。

  酒烏剛走,這座花樓就被一座隔絕陣法籠罩,地面又鑽出了幾道身形。

  ——自然都是原版紙道人所化。

  李長壽故意支開酒烏,就是為了不暴露這些。

  又在此地細緻地搜查了幾遍,將幾頭妖物的屍身,迅速運到了一處偏僻後院。

  幾隻紙道人行動迅速且高效。

  誦經唸咒、敲梆搖鈴,攝魂珠起、殘魂收束;

  而後,嗩吶一響、妖生白養,哭喪聲起、黃紙孤魂……

  不多時,此地只剩少許灰燼。

  此前揚灰,大多都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在這風景雅致、人文氣息濃郁的花樓,也是頭一遭。

  李長壽頂著自家師父的容貌,振了振衣袖,面前這堆灰燼頓時四處飛散,化作了此地花泥。

  手感,是挺不一樣。

  「既然來人族之地為惡,有這一遭劫難,也是你們命有所得。」

  言罷,李長壽收起紙人與此地陣法,在空氣中留下了少許醒酒的丹粉,將此地凡人的昏睡化作淺睡。

  仙識捕捉到,酒烏師伯此時已經帶著那妖族美嬌娘,到了數百里外;

  為了酒字九仙的和諧,李長壽緊跟著追了上去……

  小瓊峰,草廬處。

  李長壽本體聽到了草屋外傳來的響動,睜眼看去,卻見師叔和師妹在湖上泛舟玩耍。

  此前,他倒是沒覺得太明顯,剛在俗世花樓中逛了這麼兩遭,此時再看……

  師叔不只是胸襟過人,身段上等,蜂腰細足,容貌甚美;

  自家師妹更是靈秀逼人、花容月貌、身段窈窕、玲瓏有致,面容美而不俗……

  一時間,李長壽也是感慨橫生。

  修行與否,影響當真太大了。

  心神迅速大半回到紙道人處,看了眼那攝魂珠,正施展土遁的他眉頭一皺。

  剛才殺的那個真仙境的蜈蚣精,竟然跟他來臨東城有關!

  這次,歪打正著了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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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28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專克一切魅惑神通!

  這……怎麼整?

  趕去跟酒烏師伯匯合的路上,李長壽讓這具紙道人,保持著師父此時能達到的土遁速度,略微有些糾結。

  他用紙道人替師父過來此地,本就是想捉住對方的『狐狸尾巴』。

  結果現在,『狐狸尾巴』被他一把三昧真炎,燒的只剩下了些許殘渣,剛才還給直接揚了……

  攝魂珠的殘魂雖還有些,但很快也會徹底消散……

  李長壽分析過這種可能——那兩封書信有可能是騙局,師父僅有的那個仇敵,想將師父誆騙至此,暗中做掉。

  但李長壽也沒想到的是,師父的仇敵,竟偷偷雇了一名妖族真仙境,要行雇兇殺人之事。

  蜈蚣精的殘魂中可以看到,出現在蜈蚣精面前的,是個身著法寶斗篷的蒙面男人……

  考慮到對方做這種事,必會用障眼法,僅有的這點信息沒什麼意義。

  這蜈蚣精也算倒霉;

  他從北俱蘆洲千里迢迢來到了此地,投奔到了此地相熟的妖族『家』中,這個臨東城,就是蜈蚣精選的。

  蜈蚣精本以為,這是一筆輕鬆穩賺的買賣,暗中潛伏已有數月,就等著與目標人物『深夜相會』,亂腿踹死這個濁仙……

  可不曾想,離著約定日子還有一個多月,這蜈蚣精自己先沒了。

  李長壽收起攝魂珠,心底輕輕一嘆,也並未過多糾結此事。

  大概,這就是命數吧。

  李長壽故意流露出一縷氣息,酒烏很快就捕捉到了在地下趕來的齊源。

  這位矮道人咳了聲,背著雙手,表示自己剛才並沒有什麼逾矩的舉動;

  那個姿態婀娜的老闆娘,此時卻他用仙繩捆了,扔在了樹下。

  「師兄,還未盤問嗎?」

  『齊源』緩緩鑽出草地,一旁的酒烏皺眉搖頭。

  酒烏道:「師弟,方才為兄推算了一陣,只是推算之法不精,只能查出,這妖物身上的功德來頭不小。」

  李長壽故意嘆了聲,道:「這次本以為有什麼功德寶物……」

  「師弟不可如此想。」酒烏正色道,「你我都是人族煉氣士,入人教修行,護衛人族本就是分內之事。

  若是放任這群妖物在那花樓為禍,不知有多少凡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有多少凡人男子被她們吸走陽氣,折損壽元。」

  李長壽在旁笑著搖頭,師伯的覺悟倒是相當不錯。

  「這妖也是為惡。」酒烏道,「雖有功德護體,但咱們也不能不管。

  且等她醒了,咱們盤問少許,便動手……」

  酒烏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一旁『齊源』豎了個大拇指,含笑稱善。

  【善】這個字,其實就是『好』、『可以』這種表達肯定的用語,多為老輩煉氣士所用。

  試想,一位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老神仙駕雲而來,對自家弟子說了兩句話,就點頭微微笑,說一句:

  「好!」「行!」「中!」「就這麼整!」

  未免太失風範。

  若這老神仙甩一甩拂塵,淡定地說一個『善』字,讓人捉摸不透之餘,自身氣質也更為玄妙。

  李長壽卻不太喜歡說這個『善』字,待他摘得長生道果,度過悠悠歲月,心態老了後,與後輩交談時,八成會說一句:

  「穩。」

  且說正事。

  酒烏和李長壽假扮的齊源,帶著這本體可能為六尾狐狸、一直醒不過來的花樓掌櫃,在東海邊緣潛形匿跡。

  他們也擔心有妖族高手前來搜尋報復,故不斷更換藏身之地。

  殺有功德在身的生靈,自然是要招來業障;

  但這妖女又在俗世為惡,不殺,又有失他們度仙門的原則。

  酒烏和『齊源』也在商量,若是不行,就將這個女狐妖帶回度仙門中關押,待她功德之力消散,再行誅除。

  在此之前,卻是要拷問清楚,這妖什麼跟腳、又做過什麼善事……

  半個月後……

  「酒烏師兄,您給她下了多少迷藥?」

  「不多,一整顆萬長老賞賜的迷丹……」

  李長壽:……

  這個花樓掌櫃,修為不過堪堪真仙境中期,自然扛不住這般藥力。

  臨東城之事已經提前了斷,李長壽也不想在此地多等,於是偷偷用了少許『解藥』。

  又三日後,這嫵媚的女妖,總算醒了過來。

  她醒時剛好在黃昏時刻,被仙繩綁在一座無人海島的沙灘邊緣,渾身妖力無法運轉……

  李長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女妖甦醒,想提醒酒烏,此刻卻又頂著師父的身份,又不好開口。

  這女掌櫃的也不簡單,醒來後未有任何異動,閉著眼在那假寐,暗中用仙識觀察這兩個道人。

  半個時辰後,女掌櫃額頭那彩蝶的印記輕輕閃光,一縷暗香在她身軀上悄然擴散;

  她很快就在那『嚶』了一聲,長長的睫毛顫著,睜開眼來……

  正面對大海打坐的酒烏和『齊源』,也是齊齊睜眼。

  「哼,總算醒了!」

  酒烏立刻站起身來,一掃衣袖,提著連鞘的仙品寶劍,轉身就要上去逼問此妖跟腳。

  但……

  酒烏剛轉身,眼中就見那樹下彷彿有朦朧光亮,那個被仙繩困住的女妖,竟是如此……

  婀娜多姿、嬌媚動人;

  那張面容彷彿與自己心愛的師姐有幾分相似,那身段竟是這般迷人……

  酒烏提著的劍,放了下來,腳步也停了,目不轉睛地向前看著,呼吸也開始有些急促。

  一旁的『齊源』也是這般模樣,而且呼吸喘息的頻率,卻是更勝酒烏一籌。

  然而,紙道人的這般模樣,自是李長壽故意做出來的。

  好厲害的魅惑神通!

  假扮師父的,本來就是一隻紙道人,有部分元神之力;

  這女妖暗中施展神通之後,李長壽也感覺到,自己心境有少許變化……

  他暗念清心咒,心底頓時一片空明。

  李長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神通,也在借紙道人仔細觀察。

  這類神通稱之為魅術,上古妖族昌隆時,一些妖族都會專修此法,用以套牢妖族高手,為自己找一個靠山。

  此時這女妖並不只是簡單的施展魅術,自身也在展露女子的魅力,姿勢、神態、眼神、目光,甚至唇間開合的幅度,顯然都在配合魅術。

  很快,李長壽發現,酒烏師伯已經有些頂不住……

  矮道人向前邁出一小步……

  若是讓酒烏師伯被對方魅術控制,事情也會有點麻煩。

  於是……

  啪!

  一只畫軸突然從『齊源』的袖口滑落,砸在了沙灘上,而後自行打開少許。

  『齊源』雙目低頭看去,眼底滿是迷茫,卻喃喃道:

  「這不是……長壽給的畫卷……

  師兄,酒烏師兄?」

  「嗯?」酒烏目不轉睛、頭也不回,隨口應了聲,「師弟,怎麼了?」

  『齊源』將地上的畫軸撿了起來,走到酒烏身旁,緩緩攤開;

  又像是不小心,用胳膊肘撞了下酒烏師伯的肩膀。

  酒烏下意識低了下頭,看到了那緩緩打開的畫卷……

  此時,酒烏眼中的世界,都是一片粉色;

  那畫卷打開半尺,正見衣裙邊角,酒烏心底也有些好奇,又想抬頭去看樹下美人,又想低頭看畫中是何人。

  緊跟著,畫卷又打開一寸,現出了畫中人的面容;

  瞧那滿臉的褶皺,看那鬆垮的長裙,又見那微微捏起的蘭花指,以及泛黃的指尖……

  剎那間,酒烏彷彿聽見『叮』的一聲輕響,耳旁靡靡之音瞬間消散;

  這矮道人蹬蹬蹬後退三步,屏住呼吸,雙目瞬間恢復清明,整個人都是精神抖擻,還忍不住哆嗦了幾下。

  樹下女妖眉頭一皺,卻又繼續發力,但……

  好像,自己的神通,此刻全然沒了效果。

  酒烏背後滿是冷汗,低聲道:「剛才怎麼……怎麼回事?」

  一旁『齊源』繼續緩緩打開畫卷,「師兄,你看,這畫筆倒是頗妙。」

  「我……」

  酒烏低頭看著已經打開過半的畫卷,其上的『美人』們百般姿態,心底再沒有一絲絲的波瀾。

  酒烏皺眉道:「師弟,這是何物?」

  「唉,這是長壽贈我之物。」『齊源』苦笑道,「剛才不知怎麼就掉出來了。

  長壽這是在調侃貧道,說貧道老了,就給這古怪的美人圖。」

  「還好,有這東西在!」

  酒烏雙眼一瞇,看向樹下那女妖。

  鏘的一聲,酒烏拔出仙劍,咬牙罵道:「你還敢用魅術欺我等!

  找死!」

  樹下,那花樓掌櫃秀眉一皺,卻是又嬌柔一笑,露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鳳目含淚,宛若在風塵之中獨自綻放的幽蘭……

  旁邊的老道,端著那畫卷又湊了上來。

  「師兄,你看這個人物,長壽畫的當真不錯。」

  酒烏低頭一看,彷彿畫中那老嫗活了過來,對自己輕輕眨眼。

  這矮道人再次一哆嗦。

  再看樹下那女妖,剛才他還感覺是『在風塵中獨自綻放的幽蘭』,現在瞬間就成了……

  『在風塵中到處都是的狗尾巴草』罷了!

  酒烏抬手將寶劍拋向這花樓掌櫃,鋒銳的寶劍擦著她耳旁,貫入了那顆大樹之中。

  這次,花樓掌櫃總算徹底震驚。

  她盯著旁邊那個老道手中的畫卷,此時自然看不到畫卷中的內容;

  但她確定,就是這一張畫卷,讓兩人幾乎瞬間擺脫了自己全力施展的魅術!

  這是,什麼法寶?

  酒烏立刻甩出數十道符箓,毫無費力,就將這本就被仙繩捆住的女妖,完全鎮住了妖力和妖魂。

  酒烏也看著齊源,傳聲問道:「齊源師弟,這到底是何物?」

  「就是一張圖罷了。」『齊源』傳聲答了句,將畫卷慢慢收了起來。

  《百美老後圖》,煉氣士修道靜心、抵抗魅術必備良品!

  「多給為兄看兩眼來。」

  「這……好吧。

  此物雖好,師兄還請少看,畢竟師兄也是有道侶之人。」

  酒烏笑了笑,淡定地道了句:

  「放心吧,沒問題。

  長壽師侄畫工當真不錯,紅粉骷髏,年華虛度,倒不如長生逍遙,且過且行。」

  李長壽:……

  這效果,是不是太好了點。

  稍後再給師伯配些毒龍酒吧,畢竟要是師伯真的成了舉不動道人,那自己也算跟酒施師伯結了因果。

  ……

  半日後,酒烏與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駕雲朝著東勝神洲飛去。

  兩人並未直接斬殺這女妖,他們已經盤問清楚了此妖的來歷,對方魅術無法發揮效果之後,並未過多抵抗,很痛快地就交代了自己的跟腳。

  簡單來說,這狐妖就是有恃無恐,料定兩人不會殺有功德護身的自己。

  就如人有善惡,妖也是有的;

  這頭六尾妖狐修行已有六千多年,只是做了個花樓掌櫃,收斂錢財、馴養小妖,自身並未直接做過吸納凡人陽氣之事。

  但她也並未做過什麼好事;

  這份功德是『祖傳』下來的,她祖先曾在當年巫妖大戰中,暗中搭救過不少人族,人族大興之後,給了她一族少許功德。

  這種有功德在身、祖上曾對人族有功的妖族,兩人也不好處置,故帶回去給門內發落。

  「師弟。」酒烏道,「你那美人圖能否借我一用?

  我怕門內長老被她迷惑,雖不會有什麼大事,但也總歸會讓前輩高人出醜。」

  李長壽稍作猶豫,還是將這幅圖交了出去。

  這本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畫作,只是構思巧妙了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且類似的東西,他……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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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29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欺師元兇

  「師兄,山門在望,此妖也翻不起什麼浪。

  你我,就在此作別吧。」

  度仙門山門外三百里,同一朵雲上、李長壽假扮的『齊源老道』,突然對酒烏開口告別。

  「齊源師弟,為何不一同去賞罰殿?」

  酒烏略微有些錯愕,「這次除妖也有師弟一半功勞,該同去領賞才是。」

  『齊源』笑道:「這份賞賜,還有這靈獸袋,就請師兄轉交給我那兩個徒兒吧。

  不瞞師兄,我還有要事要趕回臨東城。

  這般前後一耽誤,再回去,也差不多就到相約之時了。」

  相約?

  酒烏皺眉點頭,有些欲言又止。

  『齊源』做了個道揖,轉身就要駕雲而走。

  但『齊源』剛飛不過半丈,酒烏就是一聲:「師弟且慢行!

  可否能跟為兄說一聲,你約了何人?」

  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

  師伯上套,那就好辦了。

  「這個。」李長壽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隨後便是黯然一嘆,「不敢欺瞞師兄,前幾個月,我師姐傳來兩次書信,約我在臨東城中一見。」

  酒烏明顯一怔,掐指推算,再三確認自己心底那段還算深刻的記憶;

  一時間,酒烏的面色十分古怪。

  而酒烏接下來的一句話,也有些出乎李長壽的預料。

  「這絕不可能。

  齊源師弟,此事必是有人從中作梗,或是算計於你!」

  「師兄此言何意?」

  紙道人的面容上,露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急色,忙道:「還請師兄言明!」

  「這個。」酒烏沉吟兩聲,並不答話,只是道:「總之,這事不太可能就是了。」

  「酒烏師兄!」

  『齊源』立刻向前,連連做道揖,懇請酒烏如實相告。

  酒烏的性子也耐不住勸,很快就幽幽一嘆,沉聲道:

  「你師姐八百年前已是消殞,殘魂投胎去了,此事是我親眼所見。

  那年,師弟你與仙霖峰的蒯思師弟起了爭鬥,蒯思師弟暗中偷襲,你傷重傷了道基,性命雖保住,但卻無法繼續修行。

  你師姐皖江雨私出山門,言說是去找你們雲遊四海的師父回來與你相見……

  但她實際上,是去了北俱蘆洲,為你探尋一味修補道基的寶藥。

  待門內長老察覺,立刻派我與其他兩位執事追趕,但我們追到時,她已在北俱蘆洲深處,被凶獸傷了元神,奄奄一息。

  我三人窮盡一身本領,也沒能救回她這根仙苗。

  你師姐臨終遺言,托我三人就說未尋到她,更不可將此事言說於你。

  她的屍骨,都是我們三人安葬下的,此事你若不信,我也可讓他們二人對你言說……

  師弟,齊源師弟?

  你……還好吧?」

  『齊源』身形一顫,雙目失去神色,向後退了幾步,目中隱隱有淚光。

  ——李長壽平日裡也沒琢磨過,這種苦情戲該怎麼演,此時也只能全憑自己想像力去發揮。

  所幸,酒烏閉目輕嘆,沒忍心多看。

  這件事,酒烏本不想說出來,但又擔心『齊源師弟』真的落入什麼算計。

  「她……她葬在何處?」

  「那毒霧迷亂之處,早已是屍骨無存,師弟你莫要執念於此,她也已投胎去了。」

  酒烏還想安慰,但齊源已是拱手做了個道揖,默然無言,低頭朝著山門飛去。

  「師兄,我想靜靜。」

  「齊源師弟……」

  酒烏也知『齊源』此時正是心殤之時,並未多勸,提著靈獸袋,從後慢慢跟上。

  這位矮道人也是感慨橫生,搖頭晃腦地輕吟兩聲:

  「情劫難過,道心難安。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夜不能寐。」

  又念及自家道侶,酒烏露出少許溫柔的微笑;

  突然間,自家道侶身前,浮現出了一道道嫵媚的老嫗……

  叮——

  酒烏瞬間哆嗦了下。

  紅粉骷髏,畫皮白骨,修道才是正經事!

  ……

  與此同時,小瓊峰的草屋中。

  李長壽睜開雙眼,目光十分複雜。

  這事背後,竟還有這種隱情……

  可惜自己扮成師父的紙道人,按情理來說,不能問太多,不然要好好問詢一番,再細細探查此事細節。

  這次從酒烏師伯口中,得知了師父的仇家到底是誰,已是收穫頗豐。

  仙霖峰,蒯思。

  這是一名真仙,在門內無甚名頭,李長壽也只是在百凡殿的名冊上,偶然見過這個名號。

  同為門內真仙,此人的知名度和辨識度,遠不如酒玖師叔、酒烏師伯,這種有特點、有個性的存在。

  此人……

  【惡意私鬥、襲傷我師,害我師只得兵解化濁仙;

  更是逼的我,為了幾株仙解草,主動外出去了一趟北洲,從此惹出諸多因果;

  如今得知,你還間接害死我師伯、害死了師父鍾愛的師姐。】

  「道友。」

  李長壽目光中劃過少許銳意,但很快就隱沒了下去。

  就聽他喃喃一聲……

  「咱們這個因果,結的未免太大了些。」

  起身,在草屋中來回踱步,李長壽心底不斷思量。

  不能急,殺或者廢一名真仙仇敵,對此時的自己來說並不算難事;

  但此事關係到他們師徒三人今後在度仙門的處境,必需求穩。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決定要不要將此事告訴師父。

  仔細想想,師父也是……

  好慘一男仙。

  成仙之基被毀、師姐外出不歸、師父外出不歸,化成濁仙還被人算計、仙門之內連個知心好友都沒,還天天被徒弟玩弄於……

  咳,最後這條不算。

  不多時,李長壽心底已經有了腹案。

  他取出一枚劣質的傳信玉符,模仿著前兩封信的筆跡,寫下兩句話:

  『知你安好,我已心安。

  勿再念我,自此兩算。』

  稍後再對師父解釋說,自己在臨東城待了幾日,在枕邊發現了這玉符,並未找到相約之人的下落,而後與酒烏師伯遇到,聯手除妖……

  直接對師父說實情,師父心底肯定是一片死寂,濁仙道基本來就不穩。

  用這般方式,讓師父以為師伯還在,只是不願與師父相見,那師父的心境應當是: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莽……】

  雖然悲涼,但還是有點色彩。

  『今後再想辦法,找一找這位師伯的轉世身吧。』

  李長壽心底一嘆,目光凝視著,自己早先貼在草屋中的那個『穩』字,心境的波瀾漸漸平息。

  事情,總要一步步來做。

  偽裝成師父的紙道人駕雲回了小瓊峰,先進了李長壽的草屋,而後李長壽與這紙道人一同,去了師父屋內。

  這具紙道人此行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了。

  片刻後,只有李長壽走出來。

  又過了幾日,酒烏師伯來探望自己剛混熟的『齊源師弟』,順道送來除妖的門內賞賜,並告知齊源,那名女妖的處置結果。

  李長壽用『我師父近幾日不知為何面露悲痛』這般理由,攔下了酒烏師伯,並與酒烏師伯談了談當年之事。

  酒烏將此前所說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李長壽追問了幾個細節,酒烏也都詳盡地答了上來。

  隨後,李長壽再三請求,懇請酒烏師伯拜託另外兩位當年一同前去的執事,務必嚴守這個秘密,勿要在門中再提及此事……

  酒烏鄭重地答應了下來,這對酒烏來說,本就是小事。

  如此,臨東城這個小插曲,也算落下了帷幕。

  捉來的狐妖,被門內長老鎮壓在了度仙門山門外,一處地脈大陣之中,罰她在此地禁足三百年。

  那狐妖能得不死,也並未多說什麼,很安靜地被鎮壓在了一處山峰之下,並未看出她有什麼怨氣。

  按李長壽所想,這女妖最好是直接處置掉;

  但門內眾仙,誰也不想虧損功德、增添業障,也就只好將她暫時封禁在山門之外。

  對於這狐妖,李長壽並未掉以輕心;

  終歸是『自己師父』與酒烏師伯出手,將她擒拿,還端了她在俗世的『窩』。

  污功德、毀功德之法,李長壽在古籍上看到過幾種,雖然麻煩,但也並非不能做到。

  但現在,處置這狐妖並非最優先事項。

  確定了師父的仇敵是仙霖峰的蒯思,李長壽很快就開始了暗中調查與謀劃,仙識也是一刻不停,籠罩整個仙霖峰……

  蒼鷹搏兔,猶盡全力;

  他想實施完美的『除敵』計劃,自然要好好謀算一番。

  制定行動綱要、標注各處難點並逐條分析,最後做出幾套方案,選出最完美的一條,其他盡皆備用。

  綜合考慮,給對方一次意外,對自己來說最為穩妥。

  大概半年後,李長壽總算見到了這蒯思一面。

  這是個中年模樣的道人,面容中正、氣度不凡,也是劍眉星目,確實有幾分『姿色』。

  蒯思道人是從山門處而來,應該是從外面剛回度仙門;他回仙霖峰時,有四次看向小瓊峰的方向,目光流露著少許冷意。

  李長壽拿了個竹簡,將這些詳細地記了下來。

  ……

  蒯思道人……

  快死道人?

  從得知這個名字開始,李長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

  山門之外,兩隻天字紙道人隨時待命,帶了足夠滅殺二十名天仙的毒丹。

  李長壽可以保持長時間的一心多用;

  分一縷心神,時刻用仙識監察仙霖峰,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讓李長壽有些擔心的是……

  自師父看了那十六個字,一直不曾從草屋中出來。

  若非李長壽能感應到師父的狀態,恐怕早就破陣入內,探一探究竟。

  盯梢歸盯梢,自身修行也是不能落下的。

  李長壽照常煉丹、修煉、頓悟、教導師妹,並定期去師父屋外問候兩句,與師父說幾句話。

  這一盯,一十二年匆匆而過,蒯思道人一直在他自己的洞府中閉關修行。

  這位道人恐怕此刻並不知道,他洞外的隔絕陣法,早已被人暗中窺破,一縷仙識盯在他身上,已有十餘年不曾挪開。

  哪怕蒯思道人此前有微弱的感覺,覺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這十多年下來,也已經習慣了。

  一名真仙閉關修行,幾十上百年也很正常,對方如果不動,李長壽也就不動。

  但李長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等來蒯思外出,卻等來了一則消息。

  因度仙門前次劫難,門內想要緩解緩解門人弟子的壓力,以及,為挑選參加三教源流大會的優秀弟子……

  每兩百年一次的門內大比,將在三年後,提前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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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30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友,路走窄了

  「門內大比……」

  小瓊峰上下起了濛濛細雨。

  李長壽自丹房整理完丹藥,朝草屋而去,心底思忖著自己和小師妹無法避開的這件門內大事。

  現在他表層修為是歸道境第一階,弟子排名,維持在門內二十多位。

  對門內而言,他這根仙苗,有點走偏了路,就喜歡煉丹和琢磨陣法;

  對李長壽而言,這個位置卻是剛剛好,既沒有太多存在感,也可得到較好的門內待遇。

  保留一縷仙識,注視仙霖峰上閉關的蒯思道人,李長壽將大部分心神,回歸到眼前的小事上……

  「該去送一下有毒了。」

  有琴玄雅昨日剛來,現在應當還未離開。

  這十幾年來,有琴玄雅來小瓊峰的時間變得極有規律;

  大概每隔兩年,她就會按時出現在小瓊峰一次。

  像是例行公事,維持自己的友誼。

  順便,也是她長時間見不到某位師兄,心底會略微有些空落。

  按她理解,長壽師兄是自己學習的榜樣,多看看才能知道自己路有沒有走偏……

  每次她來了,李長壽也都會避著,讓靈娥陪聊陪玩陪喝茶;

  只有在有琴玄雅要離開,回破天峰繼續閉關修行時,李長壽才會現身,與她說兩句話,告一告別。

  這樣,有琴玄雅就會覺得此行圓滿,回去時,也不會一步三回頭的張望。

  細雨朦朧,雲霧漸升;

  李長壽很快走到湖邊,拿了些魚食撒入湖面。

  望遠山山隱不見,看近水水起波漣。

  背後的草屋中,兩層陣法內,杯盤狼藉、酒宴早散,那三道倩影,正在靈娥的床榻上醉酒小睡……

  有琴玄雅的專屬位置還是床腳,坐著酣睡;

  靈娥躺在一側,酒玖則是抱著酒罈坐倒在床邊。

  三人臉上都用胭脂畫著一些鬼臉,以酒玖臉上畫的最多,自然是昨天輸的最慘。

  李長壽看了一眼有琴玄雅的修為……

  歸道境第六階,還差三階境界,她就能抵達自己的天劫。

  李長壽對有琴玄雅的渡劫,略微有一丟丟的擔心。

  從有琴玄雅此時表現出的資質來看,她的天劫最少也是七道,有可能會是八道雷劫;

  但有琴玄雅修道至今,積累略淺,萬一碰到像他那樣的天劫,說不定會……

  雖然有琴玄雅對自己來說,並沒有太多『增益』,但總歸也算是半個朋友……

  給靈娥準備的渡劫套餐,也給她一成吧。

  心底略微一笑,李長壽一邊探查著自己師父的情形,一邊盯著那個仇敵。

  兩相對比,李長壽心底,略微有些不平。

  當初『奇奇師弟』與『雁兒師姐』的那次事件,靈娥打聽到了,師父、師伯、蒯思道人的傳聞。

  那則傳聞中,師父和蒯思道人是因道侶之事引發矛盾,雙方私鬥一戰;

  但,此前酒烏師伯提到了一句『偷襲』。

  且根據李長壽這十多年暗中調查,以及在師父那裡旁敲側擊問到的內容,心底已經差不多,還原了當初的原版故事……

  大概千年前,小瓊峰本師徒三人,師收兩個弟子,待弟子修行步入正軌,師去雲遊四方,尋求突破;

  留下了師姐皖江雨,以及師弟齊源。

  他們當年都是那一批弟子的仙苗,皖江雨排名八九,齊源排名十四五;

  兩人青梅竹馬,在度仙門大搞道侶之風的環境中,自是互相暗生情愫。

  後,仙霖峰仙苗蒯思,對皖江雨一見鍾情,苦求十數年而不得,遷怒於齊源。

  這人暗中相激、處處針鋒相對,最後約齊源外出比鬥,實則暗中出手偷襲,將齊源打成重傷……

  所以就有了皖江雨冒險外出,去給齊源搜尋藥草之事。

  至於,靈娥最初打探到的那則傳聞:

  皖江雨氣惱自己被男修當作爭來搶去的『寶物』,離開仙門去找尋自家師父,而齊源與蒯思約戰,齊源不敵重傷。

  ——這其實是仙霖峰當年散出來的消息,偏向於蒯思罷了。

  而當初皖江雨師伯與師父孤立無援,小瓊峰一無長老、二無仙人,只得吞下這苦果。

  如今……

  師伯皖江雨慘死北俱蘆洲,幸得殘魂投胎六道輪迴;

  齊源道基損傷,掙扎八九百年,本該死於天劫之下,卻被自己的大弟子,也就是李長壽一顆丹藥所救。

  李長壽對此有些氣不過。

  之所以氣不過,並非是蒯思的卑鄙無恥,他對蒯思這種人,上輩子早有領教。

  李長壽所氣的,是這兩件事:

  其一,門內事後懲處,是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仙霖峰保住了蒯思。

  如今蒯思意氣風發,伴道侶、謀天仙、望長生,自己的師父,卻最多只能到真仙境。

  其二,師伯皖江雨當初,是被仙霖峰逼迫到了哪般地步,又該是何等無助,門內這般多仙人,卻要孤身前往北洲……

  但無妨。

  門內不懲處元兇,他做弟子的,自會去代師討個說法!

  各峰之間本就有摩擦和不合,這是李長壽入門後,觀察兩三年就得出來的結論。

  故,他也不會刻意針對仙霖峰,頂多是在門內大比,遇到他們峰的弟子,下手黑一些罷了。

  『現在,只要你動一下。』

  李長壽雙眼略微瞇起,凝視著雨霧中的仙霖峰,注視著那個在洞府深處打坐的身影。

  「師兄?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呀?」

  背後傳來了一聲輕喚,李長壽扭頭看去,自是靈娥正從草屋走出來。

  她正用手指梳弄著柔順的長髮,俏臉上帶著剛睡醒的少許紅暈,對李長壽微微一笑;

  背後的草屋中,那兩個身影也慢慢醒了過來……

  李長壽對靈娥露出少許微笑。

  當年的師姐護不住師弟,無人為小瓊峰出頭;

  如今,卻是不會了。

  ……

  片刻後。

  「嘖嘖,小長壽,小靈娥。

  你們小瓊峰準備在這次仙門大比,拿什麼名次呀?」

  酒玖師叔靠在草屋的門框上,嘴角帶著少許笑意,抱著胳膊,如此問了句。

  靈娥眨眨眼,看向了自己師兄;

  屋內正緊張整理自己衣裙的有琴玄雅,也是略微踮腳,朝外面看了眼。

  顯然,她們對李長壽的『野心』都十分關注。

  李長壽沉吟一聲,本想說一句,自己爭取前五十名次就行了,能得到門內給的大部分獎賞,非要去爭前二十也沒什麼用。

  但穩妥起見,他略帶猶豫地,報了個預期排名:

  「保一百零八,爭七十二……吧。」

  噗嗤一聲,靈娥禁不住笑出聲來;

  酒玖頓時翻了個白眼,而剛繫好束腰的有琴玄雅,卻是輕輕皺眉。

  有琴玄雅暗中思量:『長壽師兄無論哪一點都十分優秀,就是有時候太過謙遜,有些缺乏自信。』

  她剛要說話,小師叔已經掐腰開始數落:

  「小長壽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現在破天峰誰還不知道,本師叔跟你關係親近!

  你在門內大比要是排位太低,本師叔的面皮也會被你丟光的!」

  靈娥在旁只是輕笑,知道師兄已經度過成仙天劫的她,完全不擔心師兄在門內大比的表現……

  「長壽師兄。」

  有琴玄雅走出草屋,注視著李長壽,道:

  「大比還有三年,我近來修行也遇到了少許阻礙。

  不若,我多過來幾次,你我切磋鬥法小術,也可互有增益。」

  李長壽笑著回了句:「有琴師妹安心修行就好,到時候我努努力,應該能混到天罡層次。」

  「這才像話!」

  酒玖哼了聲,但還是有些不滿,又道:「門人弟子兩百年為一定數,這次門內大比至關重要,關係到你今後能否留在山門中繼續修行。

  靈娥入門時間還淺,你入門卻已經一百幾十年了。

  前三十六位,可必須保住才行!」

  「師叔教訓的是!」

  李長壽認認真真做了個道揖,吸了口氣,正色道:

  「那這次,師侄就大膽一些。

  保七十二,爭三十六!」

  酒玖頓時感動莫名,對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雖然門內大比,肯定不能讓你用毒丹和迷藥,也不會有陣法施展的空間。

  但如果你全力以赴,一定能做到的!」

  一旁靈娥背著小手,仰頭看天狀……

  「長壽師兄。」有琴玄雅也向前半步,那雙妙目之中滿是光亮,「師兄對我有何期許?」

  「既是首席,自當……」

  李長壽話語一頓,感覺自己的話語,或許會給有琴玄雅帶來不少壓力,於是改口道:「力爭前三甲。」

  「呸!」

  酒玖一聲冷哼,少許震動,氣勢洶洶。

  她凶巴巴地道了句:「玄雅自然是要力爭頭名,首席大弟子這才實至名歸。」

  李長壽笑道:「鬥法並非只是靠修為,臨陣反應、神通克制、寶物多寡,都有一定的影響,後三者影響甚至還要更大一些……」

  正說著話,李長壽話語稍微一頓。

  仙識捕捉到,仙霖峰的蒯思道人已站起身來,朝著洞府之外走去;

  洞府之外,有三個年輕弟子站在那,在稟告有關門內大比之事……

  李長壽念頭急轉,不動聲色,又笑著道了句:

  「若有琴師妹你不嫌棄,不如明日過來,咱們切磋幾日。」

  有琴玄雅頓時笑道:「那,明日一早我就過來。」

  「恭候師妹大駕。」

  李長壽和有琴玄雅互相拱手行禮,兩人相視一笑。

  有琴玄雅並未想太多,只是單純的欣喜。

  而李長壽這邊卻是在考慮,假如蒯思道人這次要外出,那……

  第一個不在場證明的目擊證人,已到位。

  根據李長壽對面前三人的瞭解,第二個不在場證明的目擊證人,很快就會自己跳出來。

  「既然如此!咳咳!」

  酒玖背著手,端著一幅高人做派,向前邁出兩步,「那本師叔,也就勉為其難,過來指點你們幾天吧。

  你們的謝禮記得備好,我要……

  一百顆糖豆丹和十份好酒!」

  李長壽頓時笑著點點頭。

  一旁師父的草屋中,有些憔悴的齊源老道站在門前,聽到外面的笑語聲,嘴角露出少許欣慰,抬起的手再次落下。

  隨後,齊源老道便轉身回到了蒲團處,盤腿打坐,繼續修行。

  李長壽自然注視到了這一幕,心底略作思索,已有了盤算……

  雖然報仇挺重要,但讓師父重新振作起來,好好享受餘生,也同等重要。

  畢竟李長壽不是為了『出氣』,才會去找這個蒯思道人不痛快;

  他只是,替師父鳴個不平罷了。

  ……

  蒯思道人並沒有讓李長壽失望。

  在山中修行了十多年的這個真仙道人,給自己幾個弟子許諾——在大比之前,每人添置一件上等的法寶。

  故,蒯思道人第二日就出山,朝北面熟悉的坊鎮而去。

  李長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等了十多年的機會,兩隻紙道人同時上路,而這兩隻紙道人身上,自然都帶著備用紙道人。

  對方一路前飛,紙道人施土遁暗中跟隨,跟了整整兩日,到了一處北洲邊界附近的坊鎮。

  ——要出手襲殺,自然是離著度仙門山門越遠越好。

  此地妖、人混雜,頗為熱鬧,匯聚了不少幹髒活撈財之人。

  稍作思索,李長壽開始實行第二套方案。

  半個時辰後……

  蒯思道人在自己相熟的某家法寶鋪子,為自己徒弟挑選一些來路不明的法寶時,突然看到,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去。

  這道人先是一愣,仙識立刻跟隨上去,眼神有些迷茫。

  對方披著一直斗篷,但面容、身形,與蒯思道人本身……竟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但修為,卻只是勉強抵達真仙境。

  雖然此人,極力將修為『鼓』到真仙境中期,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其外強中乾之勢。

  這是……

  『好膽!

  竟敢在此地冒充貧道,當真是找死。』

  當下,蒯思道人對法寶鋪的掌櫃道了句稍後過來,快步走出店門,隱藏氣息、暗中跟了上去,很快就出了坊鎮,駕雲向前追趕。

  與此同時,小瓊峰上。

  李長壽看著面前這亮麗到有些刺眼的有琴玄雅,做了個請的手勢。

  「師妹出手吧……今天也要記得多留些力。」

  有琴玄雅面露正色,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立刻馭劍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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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彼之道,加倍還施彼身

  小瓊峰上。

  火劍穿梭、符陣輪轉,兩道身影在半空鬥的有來有往。

  今天換了身冰藍長裙的有琴玄雅,依然是如平日裡那般,美自天成、芳華絕代;

  草屋前,坐在矮桌兩側的小師叔和小師妹,齊齊仰頭看著,手邊點心、茶水不斷。

  當有琴玄雅飛過她們兩人頭頂,小師叔都會『哇』的一聲……

  「小雅今天穿的竟然是!」

  靈娥連忙打斷:「師叔!」

  「哎,嘿嘻嘻,小雅還是如昨天一樣的漂亮嘛。」

  空中,李長壽含笑催動符陣,依托靈巧的身法挪移,看似是與有琴玄雅打的有來有往,實際上……

  一直是被追著打。

  有琴玄雅也遵照酒玖叮囑,雖只用了八成修為,卻也是法寶齊出,認真對待每一場切磋……

  符陣的符箓是消耗品,雖然廉價,但幾天鬥法下來,也讓李長壽有些心疼。

  他們小『窮』峰,任何一點資源都是有價值的!

  不過,此時的這點浪費,也是值得的。

  ……

  北俱蘆洲與南贍部洲邊界,一座坊鎮附近的密林上空。

  一道披著斗篷的身影駕雲飛過,不多時,後面有另一道身影追來……

  兩道身影竟十分相近。

  前方先過去的,自然是李長壽用紙道人假扮的蒯思道人;

  後面的這個,卻是李長壽一刻沒停下監察的真・蒯思道人。

  十數年等待……

  這不知多少萬里的追殺……

  對方這麼容易就被引出來,讓李長壽後續幾個想了許久的方式,完全沒出場的機會。

  毫無棋逢對手之感。

  雖然對手瞧不起自己,但李長壽卻很瞧得起對手。

  李長壽並未在這個方向上埋伏,或者佈置陣法,因為那樣有可能會引起對方靈覺震動;

  同樣,李長壽此時也在克制自己的殺意,心底想著一些跟對方友好交流的畫面,以免對方會生出預感。

  看一眼測感石,李長壽已經有了出手的時機,此時關注他們的人已經很少……

  不急,再穩一手。

  仙識一刻不停,探查附近數百里的環境,從高空到地下千丈;

  李長壽心力全開,不斷計算推演。

  一隻紙道人在此地引蛇出洞,另一隻紙道人卻在另一個方向的更遠處,放出第三隻紙道人、八隻原版紙人,悄然佈置著稍後的『主場地』……

  這十幾年煉丹厚財、門內月供所積累的寶材,半數都在此地了。

  為了讓靈娥有點參與感,李長壽還扣了靈娥幾個月的月供份額,讓她置換了一點煉製大陣陣基用的材料。

  當然,靈娥並不知師兄用那些材料做什麼,師兄有需要,她便服其勞。

  李長壽喜歡掌握主動,但不喜歡主動招惹因果。

  今日李長壽主動出手,已經做好了周全的計劃,以及後續的應對方案。

  雖不能說有十成的把握,畢竟自己要搞的這個道人,也算是人教弟子;

  但此時對方已經上鉤,此時的把握,勉強可以算作九成八分。

  ……

  這兩道身影前後飛出千里,蒯思道人對前方假扮自己之人的殺意,越發旺盛。

  能看出,他殺人奪寶、尾隨癡漢的事沒少幹,在後面跟蹤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經驗十分老道……

  飛過一千二百里,蒯思道人開始悄然提升速度,繼續隱藏氣息波動,從側後方不動聲色地靠了上去。

  眼看,蒯思道人即將對前面假扮他的紙道人出手;

  李長壽在意的卻是——此時幾塊測感石上,已經沒了仙識探查。

  顯然,尾隨殺人這種事,在這座人、妖混雜的坊鎮中也算常態,沒什麼稀奇的。

  前方扮作蒯思道人的紙道人,暗中打開了一只瓷瓶,繼續向前飛了數百丈,突然轉身看向了身後。

  側後方,千丈之外;

  蒯思道人眉頭一皺,停下了身形。

  但隨之,蒯思道人冷笑了聲,緩緩升到了空中,和假扮自己之人保持了同一個高度。

  「道友。」蒯思道人淡然道,「假扮貧道、招搖過市,是否,要給貧道一個說法?

  你我既結下了這個因果,今日,怕是要做過這一場了。」

  假蒯思面色一變,在空中緩緩後退,對著蒯思道人拱拱手,言道:「道友勿怪,貧道這般,只是為了便宜行事,無意冒犯。」

  「便宜行事?」

  蒯思道人駕雲向前進逼,背在身後的手中,已經握住了一把長劍、一只飛梭,仙力也在注入法寶……

  假蒯思面容之上流露出少許慌亂,又出聲道:「道友,我不過是假扮了你,也並未污你名聲,不必如此吧。」

  「呵。」蒯思道人雙眼一瞇,那飛梭已消失在手中。

  這飛梭似乎是能隱蹤,此刻繞了一個大圈,悄然摸向了假蒯思的背後。

  李長壽嘴角一撇,這傢伙也是個陰人的行家……

  嗯……為什麼要說也……

  可惜,蒯思道人雖有這飛梭法寶,卻始終是少了幾分警惕……

  空中本來不易投毒,需要少許時間,也容易被對方發現;

  但此刻,這兩道身影一退、一進,且蒯思道人大半部分心神,都用在了控制那飛梭上……

  忽聽破空聲起,飛梭在假蒯思背後現身,夾帶熾烈的火光,砸向了假蒯思後腦。

  蒯思道人嘴角露出少許冷笑,但這冷笑,立刻凝固在了嘴邊。

  那假扮自己之人氣息突然暴漲,從真仙境初階,漲到了真仙境後期!

  自己的飛梭即將砸到對方後腦時,一隻大手抓向後方,手掌之上仙力匯聚,將飛梭一把抓住,掐滅了其上的仙火。

  「道友。」假蒯思抓著那不斷震動的飛梭,冷然道,「看來你我,今日怕是要做過這一場了。」

  蒯思道人面色一變,卻是話都不說,身形立刻急退!

  但他還未沒來及轉身,剛退出十多丈,眼前突然一黑,當頭倒栽……

  元神迷濛,心神中斷。

  假蒯思卻是迅速飛向前,一隻手握住飛梭,一隻手提著蒯思道人,且瞬間封了蒯思全身修為;

  迅速墜到下方林中,施展土遁消失不見。

  第一步……完成的還不錯。

  雖然只是暗算一個真仙,但也是注重了演技和劇本,計算了對方反應,發揮出了完美的運毒技巧……

  片刻後;

  離那處坊鎮兩千五百里外,一處陣法遮蔽的荒谷最深處。

  ……

  痛,元神劇痛……

  蒯思道人從昏睡中醒來,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夢裡,自己浮現出了一幕幕畫面,像是有人在搜查他的記憶一般。

  但實際上,從他被迷暈到此時,不過半柱香左右,也確實被用了搜魂之法。

  穩妥起見,李長壽總歸是要確定一下,到底是不是這個傢伙害了自己的師父;

  搜魂之法雖有傷天和,但並不難掌握,李長壽在一本古籍殘卷中看到過。

  搜一搜魂,總歸比誤殺要好。

  然而不搜還好,這一搜……

  李長壽這麼溫和、儒雅、有內涵的人教無志好青年,差點直接就將這傢伙揚了灰!

  度仙門雖然只是個中等意思的仙門,但門人也是不少,難免會出幾個敗類,也可以理解……

  速戰速決、出手就遠遁,一向是李長壽對自己的嚴格要求。

  但這次,因在此地提前佈置好了隔絕法陣,且要留下一點『證據』,還要給仇敵一些不美好的體驗,所以多花了片刻時間。

  此時,蒯思道人醒來,已完成了內視……

  「不……我的元神……」

  蒯思道人有氣無力地喊著,那張還算周正的中年面容滿是慘白,他雙目先是無神,隨後便是大急。

  元神竟枯萎了!

  他不知這是怎麼了,自己的元神竟直接跌落了境界,蜷縮、無力,體內仙力所剩無幾;

  道軀之上插了九根長釘,封住了他紫府、玄竅、天靈等九處要害,也是劇痛的來源……

  不僅如此,一團團地脈濁氣,不知如何侵入了他仙軀,污了他的仙光,那三朵還未來得及綻放的道花,此刻已是凋零……

  這一瞬,蒯思道人明確知道,他已經被人廢了。

  道基完全被毀!

  蒯思道人雙目泛紅,怒罵道:「誰!你到底是誰!竟如此歹毒!」

  前方地面突然鑽出了一道身影,此人身著黑衣,狹長面容,身周纏繞著一團團黑氣,對蒯思道人冷冷一笑。

  蒯思道人明顯一怔,立刻認出了此人,禁不住破口大罵道:「竟然是你!

  你既收了我靈石寶材,為何要出爾反爾,還要如此偷襲於我!」

  這人並非旁人,乃當日在花樓中,被李長壽和酒烏隨手滅掉的蜈蚣精。

  此時自然也是李長壽用紙道人假扮。

  因為沒聽過蜈蚣精說話,李長壽此時只能沙啞著嗓音,道了句:「對方給的更多。」

  「我就不該信你這般!他區區一個濁仙,能給你什麼!」

  突然間,蒯思道人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自己沒有在蜈蚣精面前顯露過面容……

  轟隆隆!

  頭頂傳來悶雷聲,蒯思道人抬頭看去,空中不知何時已密佈黑雲。

  這道人的面色更是慘白……

  這烏雲壓得很低,其上雷斑閃耀,四周有一股股靈氣匯聚而來,那些雷斑在不斷匯聚。

  不遠處的草地上,一隻大手伸了出來,將一顆此前放置的聲影球收了起來。

  ——這一手聲影球,是防止後面事情鬧大,驚動人教高手推演此事。

  雖然發生概率極低,但也需考慮周全。

  扮成蜈蚣精的紙道人冷笑了聲,身形緩緩後退兩步,面容漸漸變化,又抬手捏了一陣臉龐,當著蒯思道人的面,化作了蒯思道人的模樣。

  蒯思道人怒道:「你!」

  「看上面。」紙道人指了指空中。

  陣法中,蒯思道人抬頭看去,空中的烏雲齊齊閃耀,無數雷霆突然爆發,又在空中合成一道雷柱!

  若天河開閘,似雷海翻湧。

  雷光閃耀,將仰著頭跪坐在那的蒯思道人,直接吞沒……

  三絕天雷陣!

  這是李長壽會佈置的幾個雷陣中,威力最強,也最接近於成仙天劫的陣法。

  陣基、陣盤,他早已煉製好,在這裡不過是快速安放了一下,並用幾個小聚靈陣快速匯聚靈氣。

  這大陣,總共有三波雷霆;

  第一道雷柱落下,蒯思道人本就沒有仙力抵禦,仙軀被炸散、元神直接被撕裂,地面被破開了一條大洞;

  趁著他氣若游絲,還有點感覺,李長壽催動第二波雷霆綻放,雷柱再次砸落……

  李長壽暗道可惜,這終歸不是真正的成仙天劫,沒有那種,能讓煉氣士瞬間灰飛煙滅的天劫之力。

  第三波天雷過後,蒯思道人已只剩了半截焦黑的殘軀。

  李長壽心神寄托在紙道人身上,此刻已經走到蒯思道人的屍身前,一言不發,心底暗道:

  『道基被毀,對抗天雷。

  這滋味,你應當體會到了吧。』

  袖袍一揮,幾隻紙人翻著跟頭跳了出去,快速清理此地陣法殘留;

  又有三顆攝魂珠被拋出,瘋狂吸納這殘軀的殘魂。

  這次,卻沒了唸經超度的步驟;

  李長壽不可能讓此人有半點機會投胎。

  作為彌補,李長壽先用三昧真炎燒了一遍,又用幽冷鬼火燒了一遍;

  最後還是不太放心,放出了兩隻噬魂蟲,讓這兩隻毒蟲,在地面那堆灰燼附近待了一陣。

  隨後,再將毒蟲也用三昧真炎點燃……

  李長壽將地上這些灰燼震飛,目光之中流露出少許釋然,心底的念頭也暢快了些,隱隱又有所領悟。

  但這次,他只能拒絕頓悟,因為還有諸多後事沒處理完……

  殺仇敵容易,殺敵後面的事,還需仔細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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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32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唉,感情破裂了

  『還有什麼遺漏之處?』

  越是覺得自己可以稍微鬆一口氣的時刻,越是不能放鬆警惕。

  李長壽站在湖邊,心底不斷思量著。

  此時距離蒯思道人出山已經過了七日,小瓊峰上也再次安靜了下來。

  有琴玄雅畢竟還要閉關修行,今日開始就不過來了。

  且,她在小瓊峰已經待的夠久,見證了李長壽和自己師父這幾天都在山中未曾離開,這就足夠了。

  李長壽不得不留這一手;

  此時他是門內劣質仙苗,一個真仙出事,自然懷疑不到他身上。

  可今後,一旦自己的真實修為暴露了,有師父的前因在,仙霖峰那邊很可能會將深藏不露的李長壽,聯想到蒯思的消失上……

  有琴玄雅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煉氣士,很大概率會主動站出來,為這件事作澄清。

  到那時,真真假假,自己也有更多應對的餘地。

  此時仙霖峰那邊,有人發現聯絡不上蒯思道人,懷疑蒯思道人是不是出事;

  有幾個蒯思的同輩真仙,已經結伴外出找尋。

  他們如果發現不到李長壽留下來的線索,那也就算了;

  如果發現了線索,只會被引向茫茫的北俱蘆洲,後面如何,那就非李長壽所知曉了。

  反正那具偽裝成蒯思的紙道人,已經在一處裂谷的底部找了個石縫,給自己點燃了一把三昧真炎,歸於虛無中。

  迄今為止,除卻渡劫、平日裡的小事不算,李長壽主動謀劃過的只有兩件大事。

  第一次是去幫師父渡劫去了北洲找草藥,準備了十幾年;

  第二次,也就是這次,同樣準備了十幾年。

  海神教那事也不算,純粹是陰差陽錯、被逼無奈、被迫反擊、甩鍋賺功德……

  想要不招惹因果,最好就是在山中一動不動;

  但就如當年那頭北俱蘆洲的大玄龜,什麼也沒幹,鍋從天而降,被聖人老爺斬了四條腿去支撐天地。

  ——這個故事,李長壽可不敢編入《穩字經》。

  所以,在山中偷偷摸摸修行時,做好自身保護工作,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特異性,做好充分的逃命準備,也是很有必要的。

  李長壽在草屋中靜靜閉關,不斷觀察仙霖峰的反應。

  哪怕自己有正面硬剛了這一峰幾個長老的實力,但現如今度仙門好不容易平穩下來,成了被認可的人教道承,他並不想失去這個靠山。

  搜魂蒯思道人時,李長壽也看到了,當年站在蒯思道人背後,欺辱他師父師伯的那名長老是誰。

  蒯思道人的師尊,某仙霖峰天仙境初期的長老。

  正是這人從中周旋,才讓偷襲自己師父的蒯思道人,沒得到門規應有的懲罰,才讓小瓊峰在當時被徹底孤立。

  這筆賬,李長壽也記下了;

  今後如果有對這個天仙長老落井下石的機會,那他肯定也會偷偷湊上去,扔一座小瓊峰……

  此前所記、有關蒯思道人的竹簡,此時都已經消失在了丹爐。

  又半個月後,仙霖峰出現騷亂。

  本來,一名真仙外出,數十上百日不歸也是常有的事。

  但蒯思道人離開前,說是去給弟子搞些法寶,應對門內大比,結果這麼久了毫無動靜,傳信玉符也聯絡不上……

  有長老擅占卜,卜卦測吉凶時,龜殼就直接碎了……

  蒯思的道侶倒是知曉蒯思不少事,帶人前往那處坊鎮查探,也順著線索,一步步被引到了北俱蘆洲邊界。

  又一個月後,仙霖峰差不多確定了蒯思已身亡,身亡原因被歸結為在坊鎮之外與人鬥法。

  這種事在洪荒來說也是常有;

  度仙門門內長老們也聯手做了個推算,只能推算出,蒯思是死在了哪一日,其他全無消息。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有個明確的仇家,那度仙門自會站出來,為自家門人討個說法。

  但仇敵蹤跡全無,半點有用的線索都沒留下,度仙門門內也只能給蒯思道人的道侶、弟子一些安慰;

  給蒯思的幾個弟子,安排了另外的真仙幫忙教導,給蒯思道侶再物色……

  咳,這個主要看個人意願。

  至於小瓊峰上的師徒三人,在這件事情中,全程毫無存在感。

  李長壽靜靜觀察了一年,也將此事暫時放下。

  至於,蒯思道人除卻暗算自家師父之外,還做的那些歹惡之事,李長壽提都懶得提。

  他又不是有毒師妹,並沒有這麼旺盛的正義感。

  自己良心過得去就足夠了。

  度仙門各峰此時也都熱鬧了起來,年輕一輩門內大比提前舉行,所有弟子都必須下場走一遭。

  老一輩門人也是紛紛出關,指點下小一輩怎麼跟人鬥法;

  那些做師父的也各自忙碌了起來,賞賜點自己不用了的法寶,教一教鬥法時的隨機應變。

  有些實力不算太強的弟子,深受當年度仙殿前,小瓊峰劣質仙苗與截教弟子、龍宮二太子一戰的啟發,開始強化遁法修行。

  只是他們大多都有一個疑惑……

  為什麼,他們的土遁這麼僵硬?

  鑽出、入地都很麻煩,遠不如當年,那個李師兄(師弟)高舉狼牙棒那般、那般……順暢自然。

  這大概,就是天分和氣質問題了。

  ……

  門內大比的日期不斷臨近。

  李長壽煉丹數月,利用紙道人外出厚財兩次,總算補充好了自己的毒丹存儲。

  這一日,他和藍靈娥兩人商量好,一同動手忙碌了起來。

  宰了兩隻彩羽假鳳雞、殺了兩條鱧鮪、做了一鍋食玉蛙,又炒了幾個仙靈青菜,配上了兩壺美酒,在李長壽的草屋中,擺下了一席……

  靈娥雖不知師兄為什麼突然要搞這種名堂,畢竟山中也沒什麼值得慶賀之事;

  但為了能讓師父及早走出自閉,打起精神,她自然也是全力相助。

  忙碌了半天後,這對師兄妹站在了師父的草屋前。

  李長壽朗聲道:

  「師父,門派大比還有一年,您要不要指點下我們鬥法?」

  草屋內毫無回答。

  於是,一旁藍靈娥輕咳了兩聲,捏著嗓子大喊:

  「啊——

  師兄你不要這樣!

  我們還們得到師父同意,是不可以!」

  「呔!逆徒住手!

  你們這樣會讓人恥笑,必須先去百凡殿中做個記!」

  哐噹一聲,草屋門頓時被踹開,齊源老道舉著拂塵、帶著少許殘留的感悟道韻,直接衝了出來。

  但見兩位弟子站在面前,這老道頓時苦笑了聲,罵道:

  「這種事也是可以拿來玩鬧的?面皮啊!」

  「嘻嘻。」靈娥連忙做了個鬼臉,「師父!快過來嘗嘗,我跟師兄兩人合夥、不是,我們兩個聯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李長壽也笑道:「還有弟子最近釀製的兩壺好酒。」

  齊源老道低聲一嘆,面露頹然,目光注視著遠處,灰白的長髮微微飄動。

  「為師心已死,餘生伴道梁。

  好菜好酒,你們年輕人慢慢品吧……唉,長壽啊,師父最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師父您講。」李長壽認真聽著。

  齊源道:「珍惜眼前人,莫說今後事。風雲幻難測,誰可說福禍?」

  一旁靈娥輕輕眨眼,抿嘴偷看一眼自己師兄,臉蛋略微有些泛紅。

  她也是個葉公好龍的主。

  李長壽笑道:「弟子記下了,師父您放心,我一定會護好師妹周全。」

  「這就好。」齊源擺擺手,「你本事比我還大一些,門內大比的事,你和靈娥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師父繼續閉關修行,早日參透真仙之境,去做你此前所說之事。

  往後餘生,師父就盼著你們兩個好好的了。」

  言罷,齊源老道轉身回了草屋,背影略顯蕭瑟,周遭彷彿飄蕩著那一縷歌聲……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吱呀一聲,草屋的木門被關上,陣法再次開啟。

  李長壽和靈娥對視一眼,兩人都是面帶憂色。

  靈娥低聲問:「師兄,這個怎麼辦?」

  李長壽搖頭之餘,心底還是一陣慶幸。

  師伯對師父來說,不只是情劫,也是心結,更是執念;

  還好當初他選擇不將實情告訴師父,不然師父現在的心境,估計就是【空山新雨後,自掛東南枝】……

  「嘖,難辦。」李長壽心底略微思忖,暫時也沒好的計策。

  靈娥感慨道:「情之一字,還真是磨人。」

  「不。」李長壽搖搖頭,淡定道,「你現在所見,並非就是你所見。

  最磨人的不是情這個字,最磨人的,是某個暗中亂搞的大……

  罷了,這個不能多說。

  等你以後修為高些了,接觸無為經就知道了。」

  靈娥眨眨眼,一陣不明所以。

  李長壽大手一揮,「做的飯菜不能浪費,你再多做幾個飯菜,我去破天峰請小師叔和酒烏師伯夫婦,將飯菜搬去丹房那邊。」

  「哎!」靈娥乖巧的答應了一聲。

  「順便多燒兩條魚,備一個食盒,我稍後還要去萬林筠長老那裡拜訪。」

  「小瓊峰廚娘,聽候差遣!」

  「還廚娘,圍裙都不知道是何物的你。」

  李長壽抬手揉了揉靈娥的腦袋,駕雲飛在專屬的高度,朝破天峰慢慢飄去。

  靈娥則是繼續思考,該怎麼幫師父走出當前的心境,去湖邊灶台繼續忙碌了起來……

  怎麼才能幫到師父?

  靈娥回憶了下自己在山中的記憶,心底都是師兄的影子,在這件事上沒什麼參考價值。

  又回憶了下自己在俗世家中的情形,倒是隱隱記得小時候,自己母親跟二母的某次討論。

  那次,是自家一位做將軍的叔叔喪偶,痛心疾首……

  然後母親跟二母為他介紹了一位漂亮姑娘,沒過兩個月……那位叔叔又辦了場婚宴。

  雖然這件事的教育意義在於——『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花心大蘿蔔,必須看緊他們才行』。

  但這個方法,也是可以借鑒的嘛。

  靈娥眨眨眼,開始仔細思索,準備稍後給師兄提案。

  她自己也不敢亂安排這些,可不想被罰抄幾千遍穩字經。

  ……

  破天峰;

  李長壽一路飛到了酒字九仙人居所,還沒從雲上落下,就看到了一場大戲。

  不只是他,幾位雜役弟子,酒玖小師叔,以及在度仙門大戰時出現過的幾位酒字仙人,也在各處,偷偷觀察酒烏師伯的小樓……

  就聽……

  「你要是心裡有別人了就說!我酒施不纏著你!」

  隨後便見酒施從閣樓中飛了出來,掩著口鼻急匆匆飛開。

  李長壽先是一怔,隨後便是苦笑了聲。

  呃,之前因為聽到皖江雨師伯之事,以及忙著盯梢仙霖峰,沒給酒烏師伯送毒龍酒;

  當時考慮的是,毒龍酒的配方早已經給酒烏和酒施了,沒想到還是出了點問題……

  李長壽直接落向了酒烏師伯的閣樓前,道了句:「弟子長壽,有事拜見酒烏師伯。」

  「長壽啊。」裡面傳來了一聲嘆息,「進來吧。」

  李長壽邁步走入其中,入門就看見地上亂扔的物件,酒烏師伯開啟了閣樓周遭陣法。

  「何事?」

  李長壽小聲問:「師伯,這是怎麼了?」

  酒烏坐在一旁,一手扶額,緩緩吐了口氣……

  「唉,感情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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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33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瓊峰特產雄心丹

  「道侶不就是修道的伴侶嗎?什麼時候,道侶就跟夫妻是一個道理了?

  一心慕大道不行嗎?

  想清淨點修行不行嗎!不行嗎!」

  小瓊峰丹房,酒烏面色微紅,坐在那不斷拍打著桌子,發出一聲聲壓抑的低吼。

  丹房酒宴,酒烏坐在主位,旁邊是酒烏的六師妹酒鹿兒、七師弟酒齊;

  酒玖自然也在這,不過此時正跟李長壽和靈娥坐在一旁,更像是主人家在招待客人。

  酒鹿兒看模樣自是娟秀慧靈的仙子,又透著一股嬌柔之感;

  她似乎鍾愛綠色,一身淺綠色軟香裙、其上配著草綠色的裌襖,朱釵都是透徹的碧玉雕琢而成;

  酒鹿兒個頭中等,身段介於窈窕與玲瓏之間,與酒玖有些相近,但有所不如;

  略圓的小臉上,柳眉杏眼、薄唇小口,脖頸修長白皙……

  第一眼給人的感覺,便是十分溫柔,而她說話時也是溫聲細語、不急不緩,似乎跟她大聲些說話,都會讓人覺得有些失禮冒犯。

  再看他身旁的酒齊……略。

  兩人自是不放心五師兄,跟著一同前來赴宴。

  酒烏兩杯悶酒下肚,酒鹿兒小聲問:「五師兄,你跟四師姐這是怎麼啦?」

  於是,酒烏就打開了話匣子,在那一陣拍桌吐槽。

  酒鹿兒和酒齊都是皺眉不語;

  一旁的罪惡元兇李長壽則是不斷安慰,捏著酒烏的鼻子就是一陣猛灌雞湯。

  只剩兩個完全不知怎麼回事的靈娥和酒玖,在那面面相覷……

  靈娥知道些男女之事,但不多;

  酒玖倒是從小耳濡目染,修行一千多年,對這些也懂,但因為沒有什麼經驗,也不知道五師兄這到底是怎麼了,突然牢騷滿腹……

  這頓酒宴開始,儘是聽酒烏在那不斷發牢騷。

  還好,李長壽提議酒烏一同外出走走,散散心,讓四人在那吃喝玩鬧,這才沒浪費一桌子好菜。

  漫步在靈獸圈中,李長壽心底思量著,該如何補救此事。

  看酒烏情緒平靜了些,李長壽低聲問:

  「酒烏師伯,這裡沒有別人。

  我把你當師伯,也當知心好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跟酒施師伯,不是一直恩愛如初嗎?」

  「唉!」

  酒烏嘆了口氣,扭頭不語。

  李長壽又問:「酒烏師伯,是不是你現在有什麼……難言之隱?」

  「唉!」

  酒烏又嘆了口氣,略微有些欲言又止。

  李長壽沉吟兩聲,低聲道:「師伯,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酒烏道:「你說,我聽著。」

  「師伯有時,在這方面,有些不太自信。」李長壽道,「其實師伯你已經十分不錯,你若是都這般了,那我以後對道侶之事,肯定也是敬而遠之。」

  「我這……」

  酒烏話語一頓,苦笑半聲,拍了拍大腿。

  「行吧,我實話告訴你吧!

  我現在不知怎麼,就是……就是有些,不想近女色……」

  李長壽聞言頓時後退了半步。

  酒烏頓時被這半步氣笑了,罵道:「你別想歪了!貧道可不是孤陽道人!」

  「是,是。」李長壽自然是開了個玩笑,他也知道酒烏的病根在什麼地方。

  沉吟兩聲,李長壽道:「師伯,我聽師父說起過你們除妖的細節,你是不是看過,我畫的那幅……百美老後圖?」

  「嗯,看過。」酒烏皺眉道,「你那圖就是一張圖,怎麼可能會影響到我?

  我好歹也是真仙修為,心境也是頗穩。」

  「只是那圖自然不至於,但當時,似乎師伯是中了狐妖魅術,當時師伯您的心神,是在完全失防的情況下……」

  李長壽稍微提醒了兩句,酒烏略作思考,頓時恍然大悟。

  「真是如此?」

  「應當是了。」李長壽嘆了口氣,「這事,源於我所做的畫作,雖說是那魅術的後遺症,但弟子也是有責任在。

  師伯,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弟子來試試,能否補救補救吧。」

  酒烏那短粗的眉頭皺了下,「你想,怎麼補救?」

  李長壽淡定一笑,自是胸有成竹。

  不過片刻,酒烏精神抖擻,眼中滿是希望,回到了丹房酒宴;

  他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在那不斷招呼幾人喝酒吃菜,氣氛很快就活躍了起來……

  他三個師弟師妹自然是不明所以,各自一頭霧水。

  李長壽並未跟著酒烏一同回來,反而是在一個時辰後,揉著眉頭回了丹房,將一只寶囊,鄭重地塞到了酒烏手中。

  酒烏低聲問:「有多少?」

  「三十六卷,合天罡之數。」

  「很好!有勞師侄了!」酒烏頓時笑瞇了眼。

  看一旁酒玖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手中寶囊,矮道人笑罵了句:「莫要多看,這可不是你小孩子家看的!」

  隨後,酒烏將這寶囊鄭重其事地收了起來,對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

  「還是師侄你靠譜!」

  「小事,小事,師伯勿忘咱們此前約定才是。」

  「那是自然,來!師伯我敬你一杯!若此事可成,師伯我必有重謝!」

  「師伯不必如此客氣,記得不要外傳就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算是吊足了周圍幾人的胃口,但四人不管如何旁敲側擊,兩人都是含笑不語。

  很快,酒烏就扔下自己的師弟師妹,先一步駕雲匆匆而去。

  酒鹿兒和酒齊也是告別離開;

  待他們走後,酒玖盯著李長壽不斷追問,李長壽無奈之下,給酒烏解釋了兩句。

  「酒烏師伯是身體出了些問題,陽氣有些虧損;

  於是我就拿了一點丹藥給他,又給他做了些看後賞心悅目的畫作。」

  「就這樣?」

  「嗯,就這樣。」

  然而,李長壽話語剛落,一旁收拾碗筷的靈娥突然想起了什麼,小手一晃,玉盤都差點打碎。

  李長壽扭頭看了她一眼,靈娥頓時低頭忍笑,動作更麻利了些。

  她想起了,玉蛙的快速繁衍……

  ……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

  酒烏急匆匆飛回來,一頭扎進了自己的閣樓中,取出兩只寶囊;

  在一只寶囊中拿出了幾瓶丹藥,又在另一只寶囊中,取出了一摞精緻的畫軸。

  這矮道人心底浮現出了李長壽的叮囑。

  『師伯記得,先看一看卷軸,抵消下心底的那些畫面。

  再試著服用一顆這『雄心』丹的丹藥,看是否有效果。

  但切記,這丹藥不能吃多吃,一顆就可提神醒腦,兩顆就會永不疲勞,三顆就容易出事了。』

  酒烏吸了口氣,低聲道:

  「長壽師侄,師伯的未來,就交到你手中了!」

  言罷,他懷揣著一份頗為鄭重的心情,緩緩打開了標注著壹的卷軸,緩緩將卷軸攤開,先是見兩句詩詞:

  春花秋月何時了,殘夢徐徐知多少。

  而後畫卷慢慢展開,用細緻的筆墨,勾勒出了不可描述的畫卷……

  酒烏漸漸看的頗有感覺,慢慢地看了下去,嘴角露出了少許會心的微笑……

  半個時辰後,他將所有畫卷都已經打開,又服用了一顆丹藥,坐在那靜靜的出神。

  這次,不過片刻,酒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喉結顫動著,心底震顫著,眼圈紅潤著……

  這是!

  這久違了十幾年的感覺!

  「施施、施施!我沒事了!」

  矮道人連忙收起丹藥,抱起那些畫卷,急急忙忙出了閣樓,朝著自家道侶的閣樓衝去。

  半個月後。

  酒烏和酒施攜手,一同來小瓊峰登門道謝,言說李長壽妙手回春、醫者仁心……云云。

  事後把靈娥笑到不行。

  因為臨近門內大比,酒烏這次拿了一件仙寶、兩件上等品質的法寶,作為謝禮;

  李長壽沒有多推辭,知道酒烏師伯常年做執事,家底豐厚,便將三件寶物盡數笑納,又給了酒烏師伯三大壇毒龍酒。

  鞏固鞏固效果,補補元氣,看酒烏師伯這模樣,比半個月前明顯虧了一些。

  這點因果,李長壽本以為到這裡就算了結……

  那件仙寶是一把短劍,李長壽給了靈娥防身用;

  那兩件上等品質的法寶,李長壽卻自己留了下來,想著稍後鑽研煉器禁制時,拿實物做研究。

  這次門派大比,李長壽給靈娥定下了一個目標——

  哪怕靈娥主動暴露她真實的修為,也要努力爭取到前一百零八名!

  這樣,靈娥才能得到門內更多的重視。

  如今李長壽已經是他們小瓊峰的底牌,師妹藏與不藏,其實意義已經不大。

  只需要靈娥在外面時,注意保持約法三章,別惹來新的麻煩就好了。

  至於李長壽自己,對門派大比,其實沒什麼期許,混到前三十六名就穩了,多爭也無用處。

  日子一天天過,後山之前栽下的小靈樹們,現在已經茁壯成長,紙人樹漿有了源源不斷的供應。

  那幾顆勞苦功高的老樹,也被李長壽……

  當柴火砍了。

  畢竟,它們知道的事太多了,以後成了精再殺,那就有些太殘忍了。

  現在還是樹,砍了也就砍了,沒有痛苦,走的很安詳。

  小師叔這幾個月也安分了許多,似乎怕打擾李長壽和靈娥修行。

  而這對師兄妹,或許是門內大比之前,心態最穩定的兩個年輕弟子;

  兩人有空了就會商量,如何幫師父走出陰霾。

  小靈娥的提議——給師父尋找一位道侶,李長壽也表示同意。

  但李長壽也道,此事須順其自然,不能急於一時。

  就這般,又是幾個月匆匆而過,度仙門各峰每天都是流光飛射,人影追逐不斷,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大比之事。

  這種氛圍,像極了俗世的節慶。

  李長壽也開始手把手教靈娥如何禦敵,將一點簡單的小套路分享給師妹,讓師妹能夠晉級的更簡單些。

  這批弟子中,靈娥是入門最晚的那批,但修為卻非最差的。

  離著大比還有半個月,破天峰山腳已經開始佈置場地,各位常年閉關的長老大多也甦醒出關,準備觀看度仙門兩百年一次的盛事……

  不止如此,度仙門還對外散出了請柬,邀了東勝神州關係不錯的幾家門派,以及人教的幾家道承。

  金仙境掌門的氣息,也偶爾會顯露一兩次了。

  李長壽也有些掛念,不知道掌門是否還在吐血……

  本來,李長壽以為,大比之前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

  仙霖峰似乎暫時忘了蒯思這個真仙,度仙門周遭也已經平穩,沒人算計。

  海神教那邊,凶猛的發展勢頭總算穩定了下來,龍族也收斂了些,並未去跟其他勢力硬碰硬,只是守著自己能拿到的那份功德。

  李長壽現在已經積攢了一筆不少的香火功德,差不多可以凝練出功德金身的……一個小指甲蓋……

  但李長壽意想不到的是,酒烏師伯駕雲來了小瓊峰,還提著一堆禮物;

  矮道人見到李長壽,就露出了一縷滿是深意的微笑。

  「長壽啊,雄心丹還有嗎?」

  李長壽皺眉道:「師伯,那些丹藥,你應當用不完才對……」

  「確實是沒用完。」酒烏面色有些尷尬,佈置了一層隔音結界,「這不是,我跟施施的事,不知怎麼就被師父知道了。

  師父問了我前因後果,我就簡單解釋了下。

  咱可沒說你什麼事,誓言還是記得的。

  只是,當時師父問我的時候,剛好有兩位長老在,然後一位長老暗中找了我……

  長壽你也知道,修行歲月太長,心態就會變得淡泊,各位長老也有道侶,自然有些愁這方面的事,我不好推辭,就將雄心丹拿了出去……

  你猜怎麼著?

  嘿!還真有用!」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好一陣緩不過勁。

  他在人教是為了安穩修行,找個靠山護持自身,以期順利摘得長生果!

  不是在這裡開藥堂賣雄心丹,配合某個不靠譜大法師亂搞門內風氣的!

  酒烏笑道:「長壽,你還能煉製雄心丹不?

  要什麼材料?我立馬給你拿過來!」

  「沒有了。」李長壽斷然搖頭,「這種東西很難煉製,多了絕對沒有了。」

  酒烏師伯頓時一臉遺憾,低聲道:

  「當真?那我回去跟長老們說一說吧。

  唉,他們本來還準備了許多謝禮,傳功長老本來還許諾,等你飛仙就賞賜無為經下卷……」

  李長壽微微一笑,他是這般為外物所動之人嗎?

  是。

  李長壽在袖子中拿出了六只瓷瓶,「給各位長老分一分吧,再多真就沒有了。」

  畢竟,他還要給自家靈獸圈的靈獸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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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1-31 10:34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比開鑼,二教主助威

  臨近仙門弟子大比,李長壽坐在小瓊峰中能明顯感覺到,門內有一股暗流在湧動。

  「葛長老,這雄心丹你還有多餘的沒?」

  「唉,小五就給了三顆,用了之後,著實不錯,彷彿又找到了當年的那份悸動……」

  「此物當真不錯,此前咱們也試過不少靈丹妙藥,也就這,讓你我枯寂之道心,又泛起了當年之波瀾。」

  「不錯,不錯,這裡面有一味藥材,倒是極為罕見,貧道琢磨許久,還是參悟不透。」

  「不得不說,那個煉製出出這丹藥的小弟子,是個人才……」

  「這種弟子一定要留在門內,重點培養才行……」

  這是,雲上某兩個天仙境長老的對話,被李長壽的風語咒偶然捕捉到。

  捉摸不透的那味藥材,應當就是那比較『偏門』的情石吧……

  原本李長壽只需要將丹方給出去,這件事就跟自己沒了太多牽扯;

  但這種雄心丹,可不只是用來喚起老年煉氣士對生活的熱情;若是有人拿這個去做惡事,他也要承受一絲因果。

  此丹與毒龍酒不同;

  毒龍酒乃是讓道軀補充元氣、陽氣,用道軀反應,去影響自身行為;

  但這雄心丹,卻是直接作用於心境。

  現如今,通過酒烏師伯,將這些丹藥的走向控制住,這才是最要緊之事。

  此丹煉製手法並不算複雜,煉製門檻並不算高,難就難在那一味『情石』上。

  如此,也不會引起關於李長壽修為方面的懷疑。

  最多也就是感慨下,這個小弟子腦袋瓜夠機靈,陣法與丹道兩開花……

  本來,距離仙門大比還有半個月,李長壽這個年輕弟子,也該準備下稍後的同門鬥法;

  雖然沒用,但這樣才合情理。

  但現在……

  「大比什麼大比?

  門內大比你能得的好處多,還是你把雄心丹煉製出來好處多?

  長壽啊,你這不是在兜賣丹藥,你是在為咱們度仙門的門內和諧與穩定,做出傑出之貢獻!

  情蠱是不是?

  本師伯去給你搞百八十對來,你且等著就好!」

  酒烏師伯留下這句話,就匆匆出了仙門,趕去了坊鎮搜尋情蠱的下落。

  李長壽也叮囑了他一聲,這雄心丹算是小瓊峰不傳之秘,不可將情蠱、情石之事外傳,酒烏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有當初的大道誓言約束,酒烏也不會拿自己漫漫餘生開玩笑。

  酒烏外出六天,還真就搞來了三對情蠱,偷偷摸摸拿給了李長壽。

  李長壽也沒含糊;

  當著酒烏的面,李長壽將情蠱餵了固靈毒草,化作情石,調製出了煉雄心丹必備的秘製藥水,封存在了丹房之中……

  但下一批雄心丹,最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才可煉製。

  既然已經有了新的情石,李長壽也就將自己剩下的存貨……拿了三分之二出來。

  還是要自己留著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師伯,我有個想法。」

  李長壽沉吟幾聲,緩聲道:

  「這雄心丹,今後還請師伯多多費心。

  每一顆丹藥的去處,務必做好記錄,哪怕是長老拿去走動、送禮,也要問明去向才可。

  這東西可用來刺激道心,也可用來為惡,還是多多小心才是。

  弟子也不能讓師伯白忙活,自長老們那裡得來的好處,師伯與我五五分成,如何?」

  酒烏笑道:「你這般小心謹慎,也不知是怕甚!莫要五五分成,這對你太過不公。」

  李長壽正色道:

  「弟子是提供雄心丹,師伯要拿去給各位長老,兩個環節同樣重要。

  這東西成本,也就在這幾對情蠱上,師伯又提供了煉丹的寶材。

  正如師伯此前所說,我們並非是兜賣丹藥,做的是人情之事,各位長老們賞賜有多有寡,於情於理,五成是分得的。

  師伯,莫要跟我客氣了。」

  「這個……」

  酒烏略微沉吟一聲,看到李長壽那雙真誠的眼眸,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李長壽又叮囑了幾句,讓酒烏在『獻丹』時,不要多提有關他這個煉丹之人的消息,並將丹方給了酒烏一份。

  酒烏雖然覺得,自己被一個師侄如此關照,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但……

  這位『雄心丹度仙門總經銷』,也是十分感動。

  於是,又一批雄心丹被酒烏『散』了出去,流到了各位有道侶的長老們手中。

  這導致了一個,略微有些異常的現象。

  幾日後,門內大比開幕,門內眾天仙長老、真仙外務長老們,大半聚集在了空中雲上。

  本該是數十上百位,白髮蒼蒼、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老者;

  而今出現的,卻是一群青年、中年面容的男仙,以及一些花容月貌、嬌柔可人的女仙……

  弟子們大開眼界之餘,也讓稍後現身的度仙門掌門,都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山門。

  ……

  大比正式開幕前半日。

  齊源老道總算走出了自己的草屋,看著即將『出征』的兩個愛徒,老眼之中滿是感慨。

  他是看著兩個徒兒慢慢長大的,馬上就要送他們去『破天峰趕考』,齊源心底也是泛起少許波瀾。

  但齊源仔細一瞧,又發現有些不對勁。

  大徒弟李長壽自然還是平日那樣,一身普通的長袍,自身氣質沒什麼突出點,讓人看一眼就會下意識忽略;

  小徒弟靈娥,今日倒是頗為不同,

  她一身暖黃長裙,這長裙樣式尋常,但做工考究,一看便不是凡品,重點是,其上流轉著少許仙光,似是仙寶。

  不只是這長裙,還有靈娥頭上的朱釵、玉臂戴著的手鐲、手中握著的短劍,甚至耳垂上的兩隻造型別緻的耳墜,儘是蘊含仙光的仙寶……

  李長壽為了讓師妹能有個好名次,將她用仙寶武裝了起來。

  而且這些仙寶,也盡皆是酒烏師伯拿來、門內長老們賜下的;

  這事雖然不宜聲張,但各位長老也不會奇怪,為何小瓊峰會有這麼多寶物。

  「長壽。」齊源看向李長壽,低聲道,「你這是,做了什麼昧良心之事?」

  李長壽頓時哭笑不得,將一只寶囊雙手捧給了自己師父。

  「師父,這幾件寶物您拿著防身。

  師父你放心就好,這些寶物都是各位長老賞賜。」

  當下,李長壽將雄心丹之事稟告給了師父,齊源老道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咱們堂堂人教道承,道侶之風為何會如此……

  唉,罷了。

  長壽啊,你獻丹歸獻丹,莫要貪圖長老們的賞賜。

  咱們度仙門有這些長老護持,有各位門人出力,才有咱們如今安穩修行之事。」

  李長壽連連點頭,對師父,應付自然還是要應付;

  但想讓他去白給丹藥,自然不太可能。

  有雄心丹相助,李長壽改造小瓊峰的計劃,少說也能提前幾百年完成……

  破天峰鐘聲一響,兩人也辭別師父,駕雲朝破天峰而去;

  一路上能見各峰飛出不少雲朵,或高、或低,盡皆趕去了門內大比的場地。

  場地就在破天峰山腳,那裡有一片緩坡、一處河谷,此時也已經簡單佈置了一番。

  賽制也不算複雜,眾弟子抽籤鬥法,每個弟子都有十二輪初試的機會,憑十二輪鬥法的勝負多寡,截三百六十人進入下一輪,取周天之數。

  如此不斷重複,從三百六十人中勝出一百零八人,從一百零八人中勝出七十二人,再從七十二人中勝出三十六人……

  因弟子數量眾多,門內大比也沒時間限制,白天鬥法、夜間有門內長老講經說道。

  從這般來看,確實是門內兩百年一度的盛事,足可與開山大典相媲美。

  李長壽和靈娥這對師兄妹,抵達此地後,很自然地,就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待著。

  有些平日裡比較高調的峰頭,譬如丹鼎峰、仙霖峰,也會弄一桿旗幟,上面寫個『丹』、『霖』字,自己峰頭的弟子也會聚集在一處。

  有些就是比較隨意,弟子們跟相熟的好友湊在一起,隨意串門。

  鐘聲悠悠,響過九聲;

  各處白雲起落,山坡河谷已滿是人影。

  上次聚集這麼多弟子,還是度仙門遭劫時,不過那時眾弟子只是逃命,頗為狼狽;

  今日的他們,卻都是意氣風發,躍躍欲試,頗有大仙門之風範。

  李長壽目睹此景,也是起了詩性,心底暗自吟誦:

  『滿山皆靚仔,入目盡靚妹。

  抬眼望雲端,眾老不簡單。』

  看到那群一改往日蒼老形象的長老們,李長壽也是略微有些無力吐槽。

  忽聽周遭響起一聲聲讚嘆,破天峰上飛來數十朵白雲。

  最先一人,身著火紅長裙、青絲簡單束起,面若冰霜、美比姮娥,背著她那標誌性地大劍,落在了為她預留的,最顯眼的位置。

  當代弟子首席,有琴玄雅。

  有琴玄雅還未落地,就在人群中找尋著什麼,看了兩圈,總算看到了那對師兄妹,嘴角略微流露出了些許笑容,輕輕頷首示意。

  瞬間,一道道目光朝著李長壽和靈娥匯聚而來。

  在有琴玄雅登場時,李長壽就已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眾人目光盡皆被靈娥所吸引。

  靈娥卻是大大方方地欠身還禮,潔淨的下巴略微抬了抬,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倒是表現的頗為自信……

  就聽一縷傳聲入她耳中:

  「穩字經一百遍,記上。」

  靈娥頓時低頭,心道要遭,剛才怎麼就沒忍住,起了跟有琴師姐對比的心思。

  眾弟子齊聚山坡河谷的同時,周遭也飄了一朵朵白雲,度仙門眾仙也大多聚集於此地。

  少頃又聽鐘聲響起,度仙殿處升起一方玉台,其上坐著數十道人影。

  掌門空虛……咳,無憂道人,副掌門仲羽上人,與忘情上人等幾位天仙境長老,陪著數十位提前幾日抵達的賓客,自玉台之上緩緩而來。

  李長壽暗自感受了下玉台上的氣息,卻是眉頭微皺。

  金鰲島煉氣士又來了;

  而且,這次來的還有兩名金仙境的『高手』,散發著少許金仙境威壓,或許就是那十天君之中的哪兩位。

  李長壽沒見過,也只是如此猜測。

  此前血蚊傀儡襲擊度仙門,其中就有三名金鰲島的煉氣士,後玄都大法師出面,查清這三人是被掌控了心神。

  今日金鰲島煉氣士再次來此地觀禮,應當是想與人教道承『重歸於好』,有幾分賠禮的意味在。

  這個,倒是跟他這個小弟子無關。

  但在這幾名金鰲島煉氣士的座位後面,還站著幾個年輕弟子,其中一名少年,李長壽卻是熟悉的很……

  此時,這少年也發現了李長壽;

  他在一名截教金仙耳旁說了兩句,便溜下玉台,逕直朝著李長壽和靈娥飛來。

  這不是旁龍,正是截教弟子、東海龍宮二太子、南海海神教二教主兼青龍大護法——敖乙!

  「長壽兄!」

  「哦,乙兄,別來無恙。」

  「托長壽兄的福,近來都且安好。」

  這兩人對視一眼,一切自在不言中。

  按照他們南海海神教的規矩,剛才這簡單的對話,真實含義其實是:

  【拜見教主!

  二教主免禮,這裡眾目睽睽。

  近來海神教一切安好,教主不必多掛念,安心修行就好……】

  云云。

  雖然兩人打著啞謎,並未暴露什麼,敖乙此前度仙門一行,與李長壽交好,也並非什麼秘密。

  但李長壽此刻,多少有些難受。

  左側站著一個如花似玉,門內仙子榜近來直線飆升的小師妹,時而會有男弟子看過來。

  右側站著一個來頭不小,少年身形與面容,長相也是頗為出眾,一對犄角也是略帶可愛的龍子,時而也會有女弟子看過來。

  夾在中間的李長壽:……

  總感覺,自己此前剛入門八九十年,那安心、舒適、且低調的修道日常,已是一去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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