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穩中求勝・第一式
「師父,你怎麼也在裡面?」
「這個……為師這不是來找你們了?
走走,上去了!
莫要在這裡給為師丟人現眼!」
敖乙的視線角落,元澤老道帶著兩個少女匆匆飄回天上,飛的十分迅速,回到人群中,就當無事發生一般……
然後,就是李長壽飛到半空,對這邊行禮。
「小瓊峰弟子李長壽,拜見……」
似曾相識的嗓音,在夜空中慢慢傳開,敖乙雙腿輕顫了下,向前踉蹌半步。
他輸了……
應該說,又輸了。
十歲那年想求輸,卻被這個人提前退後一步認輸,自己輸了……
今日……
拿著母親給的水凝靈珠,卻破不開這些簡單的困陣;
提著師父賜下的冰璃劍,卻斬不斷這方寸之地的迷亂;
他還有什麼臉面,再去提劍找這人切磋?
可,他如何能心甘?
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揚名的計劃,藉著金鰲島煉氣士喜歡到處論道的風氣,去挑戰一個個人族俊傑……
為何,在這裡,在計劃的最開始,就……
敖乙站在那,目光之中滿是迷茫,他不知自己接下來是該遵從本心,對李長壽做個道揖,說一句『我不如你』,而後轉身離去;
還是,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走下去,不顧臉皮,再與這位人教弟子繼續切磋……
敖乙心底一嘆,卻是始終不願做這般死乞白賴之事;
收起寶珠,將靈劍歸鞘,向前邁出兩步,對丹房前的李長壽遙遙做了個道揖:
「道友陣法之妙,敖乙今日領教了。」
言罷,敖乙轉身就要離開;
但空中一位截教天仙,卻略微皺眉,淡然道了句:
「既然這位長壽小友已經出關了,那也不必搞什麼陣法切磋,直接讓他兩人切磋切磋便是了。
這並非是為了什麼輸贏,今日已是我金鰲島輸了這一陣,只是想助敖乙師弟擺脫心底魔障。」
敖乙抬頭看去,欲言又止。
但度仙門一位長老已經開口:「長壽啊,你可願與龍宮太子再切磋一場?
他會自封修為,與你返虛境七階相當。」
李長壽並未遲疑,對雙方反應也是早有預料;
這場切磋是躲不過去的,因陣法、面皮之事,雙方已有些較上勁。
他低頭道:「弟子,一切聽從門內安排。」
頓時,空中那些長老笑容更燦爛了些;
長老們已默契地達成了共識,待金鰲島一行走後,便會獎賞李長壽這個出人意料的小弟子一番。
當下,一行人回返破天峰。
從破天峰過來時,只是五六人影,回去時,卻是漫天雲朵,星空下烏壓壓一片……
李長壽老老實實跟在眾仙後面,酒烏在旁趕了過來,拉著他胳膊,又向後靠了靠……
「給你這個。」
酒烏把手塞到李長壽袖中,放了一只寶囊,傳聲道:
「這個龍宮太子身上帶著兩件後天靈寶,那把劍非同小可,稍後如果他要傷你,你就直接拿這寶囊裡面的東西出來砸他。
這是我師父的紫菱印,也是靈寶,我為你求來,借你用用。
記得,借你的!
可不是給你的!」
李長壽頓時有些繃不住笑,卻將寶囊取出,塞回了酒烏的袖口。
嗯?這師伯的袖口中,也是縫了幾只寶囊?
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好東西。
「師伯不必擔心,我稍後自有應對他的辦法。」李長壽傳聲回去,「這一戰,我自不會讓他贏了去……
只要他別打著打著,直接變成龍身就好。」
酒烏頓時有些疑惑不解,李長壽又傳聲嘀咕了幾句;
矮道人頓時挑了挑眉,嗤的一笑,「土……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李長壽笑道:「法要活用,這是我師父常教的道理。」
「對了,你師父呢?
你跟人切磋,也該讓他過來看看才對。」
「呃。」李長壽用仙識看了眼山門外幾百里處,那個藏在密林中的那只睡著了的樹墩兒,嘴角輕輕抽搐了下,留了一縷仙識在那環繞。
口中答道:「我也不知,最近師父心情煩悶,外出溜躂了吧。」
酒烏輕輕一嘆:「也對,你師父化了濁仙,仙路肯定不是那麼容易。
先別多想了,這一場好好打,贏不贏無所謂,別太狼狽就行。」
李長壽點點頭。
前面,已經有長老扭頭看這他們兩人,酒烏也不敢多說,駕雲帶著李長壽追了上去。
……
片刻後,破天峰渡仙殿前,那一片平整的殿前廣場上。
一位長老扔出了數十顆夜光法珠,將此地照得宛若白晝;
百多人影站在殿前,度仙門內,大半煉氣士的靈識、仙識注視著此地。
金鰲島一行也並未再多說什麼;
酒烏與幾位長老商量一陣,主動站了出來,朗聲道:
「切磋論道,意在驗證各自之道,明悟自身之理,並非好勇鬥狠。
雙方當點到即止,不可存心傷人。
殿前這塊空地便是邊界,延續龍宮當日規矩,出界算輸,也不可用殺伐寶物。」
敖乙與李長壽盡皆答應了一聲。
隨後,敖乙收起了腰間靈寶長劍,在懷中掏出一雙銀白色的手套,慢條斯理地穿上;
又轉身對金鰲島五位天仙拱手道:
「還請師兄出手,將我修為封至返虛境七階。」
「善。」一中年道者輕輕頷首,左手憑空畫下了一道符箓,打在了敖乙身上,敖乙的氣息瞬間跌落。
「此符可封你一個時辰。」
「謝師兄。」
隨後,敖乙與李長壽各自走向場內,隔了十五丈,氣機互相勾連。
忽聽得一旁有人喊道:
「長壽師兄!」
李長壽側目看去,卻是一襲紅裙的有琴玄雅,正在殿前注視著自己,那雙眼眸中略帶憂慮。
「莫要爭強。」
「嗯。」李長壽笑著點了點頭,純粹出於禮貌。
李長壽看向敖乙,開口道:「敖乙太子,今日與蕩妖大會有些不同,我或許會勝之不武。」
敖乙的少年面容上滿是慚色,用清潤的嗓音回道:「道友儘管出手便是。」
李長壽點點頭,單手一撩道袍前擺、順勢背在身後,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開場便是氣勢十足!
但,李長壽心底已經有了計較。
接下來的這種戰鬥方式,是他深思熟慮過的。
——穩中帶皮,穩中求勝,不多暴露任何東西!
敖乙輕輕吸了口氣,面色變得凝重,身周出現了一團團玄冰火。
李長壽袖口飛出一只只黃紙符,轉眼散出上百張符箓!
敖乙此前領略過這般招式,只是此時感覺起來,這些黃紙符的威力比上次強了不少。
腳步一頓,敖乙身形貼地前衝,數團玄冰火化作龍影盤旋在他身周,一同朝李長壽強衝而去!
這次,李長壽竟不施展步法躲避,而是靜靜站在那,口中迅速念動咒法,音節快到模糊不清,如同哼唱一般。
敖乙轉眼撲到!
一拳夾帶開山裂石之威,直接砸向李長壽胸口,而此時敖乙眉頭一皺,已經做好隨時收拳的準備。
但……
咻!
李長壽身形一矮,瞬間鑽入如水波蕩漾的地面!
土遁!
因此前北洲一行,他用土遁救了有琴玄雅兩次之事,早已被門內所知,李長壽此時可大大方方用出來。
敖乙一拳直接打空,身形落地,朝著前方衝出十多步……
這位龍二太子扭頭一看,身後黃紙已然結陣,一道道火光接連爆發!
雖是普通術火,此刻在李長壽模擬出的返虛境七階法力加持下,卻也發揮出了不錯的威力。
敖乙雙臂護住面容,身形左躲右閃,被密集的術火不斷砸中……
李長壽在地下悄無聲息的遊走著,找尋著偷襲的機會;
他可以輸,也可以贏,兩相比較,對自己而言其實沒什麼差別。
重點在於如何輸、如何贏。
與敖乙正面對決,大戰一場,風風光光,無論是輸還是贏,自己的形象,都會被門內的門人弟子記在心底;
但,如果是憑土遁外加符法,不去正面對拼,勝之不武、敗之不可惜,就會讓大部分人都覺得,他也不過如此……
一個擅長陣法、土遁的劣質仙苗,人物形象就會瞬間豐滿。
用這般方式贏了,在旁人看來也只是取巧罷了,不會有人,將他當作是什麼『英雄』式人物。
呃,有毒那邊不一定,這個是漏洞,不在考慮範圍內。
哪怕為此得一些不好的名聲,也是無所謂;
李長壽要的只是事件快速平息,自己的修道生活,快些回歸原本的平穩!
所以……
得罪了,小龍龍!
符陣不斷爆發火光,打的敖乙頗為狼狽,但給敖乙增不了太多傷勢。
敖乙心底有些焦急,不斷搜索李長壽的身形。
地面平靜無波,似乎有一縷殘留的氣息……
在那!
敖乙立刻前衝,一拳轟出,地面砰然炸出一處坑洞,下方卻毫無李長壽的身影。
正此時,敖乙身後的地面悄悄探出一隻大手,手中拿著一支鋒銳的法寶匕首,對著敖乙的腳後跟……
戳!
一道小血箭頓時竄了出來,敖乙立刻跳起,扭頭看去,那隻大手瞬間縮回地面!
敖乙倒吸一口涼氣,但他極快打出的一掌再次撲空;
只能雙眼瞪圓,立刻跳到空中!
早已等待多時的符陣齊齊發威,空中不知不覺又多了幾十張黃紙符,爆發出漫天火光,將敖乙身形直接打落!
這次術火之中,有一縷非同尋常的真炎,燒的敖乙皮肉劇痛,身上滿是焦痕,更是狼狽不堪……
那是李長壽的氣炎外加自己一縷精、神,模擬出的,【威力合適・三昧真炎】!
敖乙剛落地,又是一隻無法用仙識探查到的手掌,從敖乙視線死角探出……
這次,手掌中抓著一把法寶短劍,對著敖乙的膝蓋窩……
戳!
第二道小血箭飆飛而出!
殿前傳出幾聲輕笑聲……
敖乙扭頭怒視,手掌又瞬間縮回地面,卻是絲毫不見李長壽的身影!
清秀的面容上眉頭緊皺,敖乙又捕捉到了地面一縷殘留的氣息,一拳將地面轟出半丈深的坑洞……
主殿前的廣場,鋪的都是十分堅固、經過簡單煉製的石材;
修為被封,還能一拳砸出一個坑,敖乙的實力,也是讓雙方仙人側目……
但,無用。
那些殘留氣息本就是李長壽誘敵所用,敖乙撲來,他就背後偷襲,氣得敖乙只能躲去空中。
但上方符陣變化,一道火柱憑空砸下,再次將敖乙壓到地面!
敖乙身形剛落地,雙腿宛若陷入了泥潭中,地面瞬間凝固,他直接被鎖在原地!
李長壽那句『我或許會勝之不武』,在敖乙心頭環繞,他恍然大悟……
今日不同於蕩妖大會時,此地是地面,不是當時水蓮台凝成的『地面』!
這位度仙門弟子,可以施展出他最拿手的土遁!
不得不說,這一手土遁之法,好生厲害!
但!
「哈!」
敖乙低喝一聲,雙手迅速結印,身周一團團玄冰火焰凝成蒼龍影!
龍影四面呼嘯,對著地面一陣狂轟濫炸,打的各處石屑亂飛,光影效果瞬間拉滿!
躲在地下的李長壽見狀,也是禁不住一聲讚嘆……
這龍太子,竟然還會降龍十八掌!?
真不會被自家龍王老父親罵『孽子』什麼的嗎?
此時此刻,該有背景音樂才對……
殿前,各位度仙門長老,面色大多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們自然都是覺得,李長壽用遁法避而不戰,有些不美;
可偏偏,此時這位小太子,明顯奈何不得自家弟子,李長壽已是立於不敗之地,長老們又覺得,這總歸是好事。
只有負責管理門內事物的幾位長老,此時一陣肉疼……
這廣場修起來,那也是要花不少寶材的!
且看!
敖乙催發的龍影到處亂砸;
煙塵中,李長壽的手掌又在敖乙背後悄悄的鑽了出來,這次,手中攥著一把……
三尺長劍……
對準敖乙的大腿,向前又是這麼一戳。
叮!
這次沒戳出血箭!
敖乙扭頭怒視,大腿之外出現了一層龍鱗的虛影,雙腳自地面用力拔了出來!
然而,上方符陣再次開始狂轟濫炸,完全不給敖乙思考的時間;
李長壽躲在地面之下,靜靜等待下次出擊的機會,暗中控制符陣,不斷補充符陣所需符箓……
只見,上空的符陣一會擺出一個蛇形,一會擺出一個『8』形,凝出團團術火、粗壯的火柱,打得敖乙無比狼狽……
而敖乙身形只要一落地,那只無法用靈識仙識探查到的手掌,就會從他視線死角摸出,拿著匕首、短劍、長劍,不斷戳他一雙小腿。
敖乙不斷怒吼,卻也只是無能狂怒;
李長壽反覆偷襲,已經給敖乙的雙腿,扎出了許多輕微的皮肉傷……
一時間,度仙門上上下下,滿是年輕弟子歡樂的笑聲。
原本滿是擔心的有琴玄雅,此時也是禁不住抿嘴忍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忘情上人,此刻卻是在殿內轉身注視著牆面,不知道在想什麼,肩膀偶爾顫一顫……
片刻後,敖乙渾身焦黑,不斷喘息,長髮披散;
符陣發威,他的身影再次被火柱壓在了地上,但強撐著並未倒下……
正此時,敖乙身後地面,探出一道黑影……
一股冰涼的氣息,在場中擴散開來;
那黑影,誰都知道,定是那隻手掌再現,但此時……此時……
一縷寒光從煙塵中暴露了出來,那是一根尖刺,不、不是一根,那是數不清的尖刺!
這次的手掌,赫然握著一支——法器狼牙棒!
探出地面的手掌舉著狼牙棒,瞄準了敖乙身後最脆弱的位置,悄無聲息地靠了上去……
敖乙此刻正在搜查各處,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並未注意危險來臨……
一時間,觀戰之人紛紛瞪大雙眼;
有琴玄雅、菡芷、柔柔、度仙門不少女弟子,都是掩面不敢多看;
有兩名金鰲島煉氣士氣到雙手哆嗦;
不少男弟子喉結輕顫,心底瘋狂發誓,今後絕對不要跟小瓊峰李長壽切磋鬥法!
「好了!
我們認輸!」
元澤老道面露無奈地大喊了聲,那狼牙棒瞬間消失在了地面。
敖乙扭頭,滿是不解的看著元澤,但隨後低頭一嘆。
他確實,拿土遁毫無辦法。
心神一鬆,敖乙狼狽地後退兩步,體內氣息翻湧,坐在了地上……
真的……
真的輸了……
他……
就在此時,一隻白淨的大手從旁邊伸了過來,遞到了敖乙面前。
敖乙抬頭看去,看到的是李長壽那張溫和的面容。
「這次,算平局可否?
我如果正面與你對決不是你對手,只能用這般陰險之策。
畢竟這裡是我度仙門,我也只能拼盡全力,不能讓師門輸一陣,還望你能多理解。
多有得罪。」
敖乙嗓尖一顫,頓時露出了幾分堅強的微笑,眼眶都有些紅潤。
人族,並不只是有那些冷面老道一樣的魔頭……
還有,像長壽這般,溫柔的人啊……
敖乙抬手,握住李長壽伸來的手掌,順勢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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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驚妹之謎!
什麼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在有琴玄雅眼中,李長壽這次,就是這般了。
長壽師兄費盡心力、千辛萬苦、驚險十分,勉強逼贏了截教門人、東海龍宮二太子敖乙……
卻十分謙遜,不求聲名,悄然離開……
然而;
實際上……
李長壽先是將敖乙親手拉起來,言說自己多有得罪;
——這是消除潛在敵意,讓截教幾人和敖乙,降低對自己的惡感。
隨後李長壽便向殿前告罪,說自己勝之不武,只是用門內傳授的遁法、符法取了個巧,有損門內道承威名,甘願領受門內責罰;
——這是進一步降低惡感,並給仙門揚威,順便暗示酒烏師伯,自己想回小瓊峰了。
而後李長壽又對金鰲島一行做了個道揖,面露慚愧之色……
簡單幾句話,兩三個動作,李長壽不著痕跡間,給了各方足夠的台階。
度仙門長老也有通情達理之人,看出李長壽不想與金鰲島與龍宮結怨,故意板著臉訓斥他幾句,讓他回小瓊峰閉門思過……
這長老其實也是做做樣子,潛台詞就是讓李長壽回小瓊峰,等待稍後領賞。
但有琴玄雅在旁不斷皺眉,如果不是被她師父一直摁著,絕對會站出來,為她的【摯友未滿】的長壽師兄,爭辯幾句……
注視著李長壽在星空下遠去的背影,有琴玄雅輕輕一嘆。
【什麼時候,我才能如師兄這般優秀。】
李長壽駕著雲離開破天峰後,心底也微微一嘆。
『總算應付了這一陣,當真有些麻煩。』
可無論怎麼處理,事實就是,小瓊峰被門內上下關注到了。
這次紙道人外出回來之後,自己就悶頭繼續煉製丹藥,安穩十年八年,再繼續厚財計劃吧。
不行,十年八年不夠,最少安穩……
二十年起步!
『這小龍,看他眼神面色,稍後可能還會來我小瓊峰賠禮。』
李長壽想了想,將自己寶囊中的佳人媚都藏了起來,免得等會自己錯手大意,拿出了這東西。
而且佳人媚也不是他一個人能煉製,洪荒喜歡喝酒的煉氣士多不勝數;
僅憑這點,東海洗龍案,也查不到他身上。
破天峰上此時十分熱鬧,各位天仙已經開始講道論道,之前觀戰之人,也留在那聽雙方天仙講道。
只是,李長壽看金鰲島一行剛才都憋著火,估計稍後,還是要與己方天仙碰一碰……
這個跟自己無關,他只是圓滿完成了門派給的任務。
回了小瓊峰,李長壽先在丹房周圍逛了幾圈;
思考著,自己有哪裡做的有疏漏,若有疏漏,怎麼去補救。
師父的仇敵,今日如果也在看著……
對方,會有什麼想法?
如果能讓這仇敵對自己出手,那就再好不過了,自己可以給這仇敵個機會,故意外出,找個地把他給揚了……
動手前還可用聲影球留個證明,是對方動手要迫害他這個弟子,還好他有萬林筠長老賜下的毒藥護身……
事後就算按門規,罰他在小瓊峰閉關幾百年,完全不成問題,反正他本體哪裡也不想去。
李長壽輕笑了聲,知道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一個返虛境七階的準仙苗,畢竟也只是年輕弟子,對方應該還感覺不到什麼威脅……
且看後事吧。
李長壽雖然也想問師父,當年仇敵到底是誰;
但一來怕師父想起當年往事,二來顧念師父的面子。
問其他人,後面那仇敵出事時,自己也有可能被人懷疑……
此事還要精心設計才行。
這次自己平白被『曝光』了一波,並非是自己做的不夠……
這點倒是不必妄自菲薄,李長壽的各項自保工作,都已經盡力去做了。
可,誰能想到……
自己開開心心在臨海鎮逛街、買草藥、賣丹,心神回本體睜眼一看,酒烏和敖乙這兩個風牛馬不相及之人,在自己丹房周圍的困陣中亂轉……
這什麼鬼?
雖然此前有徵兆——自己在臨海鎮偶遇了金鰲島一行。
但,自己確確實實料想不到,事情會有如此發展。
『後面叮囑師父,小瓊峰就謝絕一切客人吧。』
李長壽嘆了口氣,主動感應了下紙道人那邊的元神之力,心神一瞬間切換過去,發現周遭安靜沒有什麼威脅,又瞬間切換回了本體。
那間『客棧』,是臨海劍派所設,一間小套間的租金就不便宜;
但那裡相對較為安全,附近就是臨海劍派天仙高手常駐之地,巡邏仙兵重點關注。
現在,只有等門內徹底安靜下來,再說厚財之事了。
李長壽還有些不放心,在山中逛了兩圈,檢查一下各處地下陣基的隱蔽度;
忙碌了好一陣,仙識突然捕捉到,一道身影從丹鼎峰方向飛來,很快就落在湖邊草屋處……
李長壽連忙駕雲回返,遠遠的,就看到湖邊站著一道身影;
靈娥在自己草屋中探了個頭,也對李長壽指了指湖邊,那裡有個拄著銅皮枴杖的老人……
長老,萬林筠。
……
「長老,您怎麼在這?」
李長壽連忙向前行禮。
萬林筠扭頭看向李長壽,目中帶著少許讚賞,嘴角微微一抖,露出了一絲無情的冷笑……
「我用仙識,看你贏了那個龍子,卻遭其他長老苛責,便想著過來看看。
你這次……
做的不錯。
遁法,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本領,你不必太在意其他人看法。
稍後如果門內有人責難你,你就給他們看這個。」
言說中,萬林筠長老那有些乾癟的手掌向前一推,用仙力送過來了一只黑色寶玉;
李長壽雙手捧過,低頭瞧了眼,就見這寶玉之內蘊含著一縷氣息,正中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筠』字。
「就說我說的。」萬林筠長老『凶巴巴』地道了句,「以後,你們小瓊峰一脈,由我護著,不是誰都能訓斥苛責!」
李長壽心底一暖,連忙道謝。
他知道,這位長老並非是在圖謀什麼,小窮峰也沒什麼好圖的。
萬林筠長老,是真的自我封閉多年,不通人情世故。
——之前,李長壽跟幾位長老在那給台階、做樣子的話,卻被萬林筠長老當作了,李長壽被門內苛責。
遁法被門人瞧不起;
毒也被門人瞧不起……
李長壽心底琢磨,萬林筠長老或許是想起了當年之事,才會如此『激動』……
萬林筠長老的腿疾,是這位長老的師父親手打傷的;因萬林筠鑽研毒經,被他師父罵做叛經離道、有辱丹道;
而後數萬年,萬林筠長老苦鑽毒道,就是想在師父面前證明,【毒,藥性矣】——這句被寫在了,萬林筠長老所著每篇毒經最後的話。
然而,當萬林筠長老憑一手毒丹,萬年前挽救度仙門於群妖之手,萬林筠長老的師父卻早已仙逝……
李長壽握住這寶玉,深深做了個道揖。
「弟子,謝長老關懷。」
萬林筠又露出那般僵硬的微笑,道:「你歇著吧,我回去還要煉丹。」
「弟子改日再去峰上探望。」
「嗯,隨時來就好。」
萬林筠收起他那能給嬰孩止啼的笑容,枴杖一點,平地生雲,朝著丹鼎峰而去。
這位老者來此地,就是為了勉勵李長壽一番。
別的長老不嘉獎李長壽,他嘉獎;
別的門內前輩不護著李長壽,他護著;
就這般簡單……
端著手中的玉珮,李長壽站在湖邊,遠遠眺望了一陣,心底許久方才寧靜。
洪荒雖險惡,但洪荒之人,卻也並非都是惡人。
「師兄!」
靈娥在窗口又探頭出來,小聲喊了句:「那邊又來人了!」
「我看到了。」
李長壽收起玉珮,負手輕嘆,今天還真是客多……
「師妹,你今天倒是很乖嘛。」李長壽扭頭誇讚了一句。
趴在窗台上的靈娥做了個鬼臉,「還不是怕給你添亂又被你罵一頓!
對了師兄,你剛才……認輸了?」
「打贏了。」李長壽傳聲道:「在自家山門,還是要在意這些的。
對了,你稍後收拾下,來我屋中送些茶水。
那個龍宮太子敖乙帶了個女伴過來,咱們小瓊峰也要派出個顏值擔當才行。」
靈娥眨眨眼,隨後抿嘴偷笑了兩聲;
她連忙開啟自己房間外,最近剛被師兄改良過的隔絕陣法,動作麻利地開始換衣打扮……
很快,敖乙、菡芷,以及在旁引路的酒烏師伯,駕雲緩緩落下。
李長壽向前迎接,與酒烏對視一眼,兩人頓時心照不宣……
此前李長壽就猜到了對方會來,也猜到了敖乙會賠禮,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太子見面就是一揖到地。
「二太子殿下不必多禮,快裡面請,寒舍粗陋,讓殿下見笑了。」
當下,李長壽將敖乙和菡芷仙引入自家草屋。
不等敖乙提今日之事,李長壽開口就是一句:「殿下可通丹青之道?」
將話題引向了無關之事。
敖乙和菡芷,很快就被李長壽帶偏了注意力;
而李長壽也拿出了許多自己收集來、閒暇時所作的畫卷,給他們鑒賞一番。
話題走向,完全被李長壽所掌控,敖乙和菡芷這一龍一人,在旁開始不斷點頭,還覺得分外有趣;
酒烏本來還擔心氣氛會尷尬,但很快,這矮道人也被話題吸引,加入了品評鑒賞之列,也拿出了自己的私藏……
半個時辰後,著重打扮了一番的靈娥端茶前來,讓三位『客人』也是眼前一亮。
只見這位李長壽的小師妹——
素羅裙,巧雲鬢,玉釵斜,白珠墜。
妙目瓊鼻點粉唇,巧耳翹睫齒含蜜。
眉若娟娟新月,玉頸秀欣生香。
肌膚欺霜傲雪,纖腰鍾妙絕倫。
瞧第一眼,便覺她本該是那天上宮闕中伴琴而舞的仙子;
再看第二眼,卻又覺得,她就是那些美人圖中走出的美人……
靈娥的氣質、顏值各方面,都對截教女仙菡芷形成了小幅度壓制;
而靈娥端坐在自己師兄身旁時,目清眸光閃的模樣,讓酒烏也不由思索……
『小玖她,應該不是對長壽有意思吧?
如果真有那點意思,長壽身邊的這個師妹……
倒是不得不提醒小玖。』
——過來人的敏銳危機感。
一個丹青的話題,就從半夜聊到天明時分,敖乙和菡芷都覺得,李長壽是個『雅不落俗』之人。
主客盡歡,李長壽見他們還不想走,也只能把話題引向音律……
但菡芷突得師父傳聲,在敖乙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這龍族少年皺眉沉吟幾聲,面露遺憾,起身就與李長壽告辭。
破天峰那邊出了些變故,敖乙的兩位便宜師兄,也要跟度仙門兩位長老切磋鬥法,他們要趕過去看看……
李長壽送他們出了草屋,一直送到了湖邊,方才『依依惜別』。
總算打發走了……
這少年模樣的龍族二太子笑道:「長壽兄若得了空,還請務必來金鰲島玩耍,乙定掃榻相迎,咱們再促膝長談。」
「好說,好說。」
敖乙與菡芷匆匆趕往破天峰,酒烏對李長壽悄悄豎了個大拇指,也從後駕雲追了上去。
李長壽抬手擺了擺,心底道了句:
『有緣再會……
當然,最好是沒緣。』
送走這麻煩,李長壽伸了個懶腰,仙識注視著破天峰那邊。
忘情上人又要出手了;
雖然李長壽也很想去看看,但終究感覺今天麻煩事已經夠多,故只是遠觀這次天仙『切磋』。
草屋中,心情不錯的靈娥,已經開始勤快地收拾各處,收起杯盤,整理各處散落的畫卷……
她目光被一幅露了個頭的畫卷所吸引,歪著頭看了眼,看到了抬頭所寫一句……
【吾之鍾愛】
字跡是師兄的,師兄鍾愛?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喜歡哪般女子。』
靈娥偷偷瞧了眼李長壽在湖邊站著的背影,將畫卷抽出來,緩緩打開。
這東西,其實是……退休秘寶;
正是李長壽早年淘汰的,初版所制靜心密寶……
命名為《百美老了圖》!
因畫工精緻、作畫水準高過自己平均水準,故被李長壽留下,作為應急備用秘寶。
它被扔在了收納成品畫卷的寶囊中,已過數十年,此前又被李長壽誤拿了出來,並未被展示。
靈娥不斷打開卷軸,很快就看到了那一位位【美人】,她小手開始不斷顫抖,纖腿一軟,跌坐在了書案旁。
這……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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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老身,有禮了
忘情上人果然厲害,修為高深,神通凶狠,法寶眾多;
重點是,下手也黑。
忘情上人與金鰲島煉氣士,在護山大陣之外切磋一戰,鬥法餘波將大陣吹的來回晃動,方圓數百里內元氣動盪……
而山門外數百里處,某個化作了樹墩的地仙道煉氣士,竟還在那呼呼大睡,完全沒被驚擾到……
李長壽對師父的『鎮定自若』、『心無旁騖』,也是相當欽佩。
忘情上人這一戰,打出了氣勢、切出了風采,給了李長壽許多『中端仙人鬥法』的啟迪。
不算常年閉關的掌門和諸位太上長老,忘情上人算是度仙門戰力第一人;
然而,修道萬年,忘情上人依然沒能突破金仙境,哪怕在東勝神洲範圍內,也稱不上高手。
天仙依然有壽元大限,神通再強、法寶再多,在歲月面前也終躲不過灰灰二字。
只有金仙……
只有長生……
只有憑自身之道,護持自身,擺脫生老病死之命數,與天地同壽,才算在洪荒之中,踏出了第一步。
這,只是第一步;
僅僅代表,有被真正高手,勉強看一眼的資格。
一直在湖邊觀戰的李長壽負手而立,觀戰之後心底有所感悟,但他很快就將感悟盡數接納,壓制境界、並未順勢突破。
這層小境界,還不夠夯實。
雖《無為經》講求順其自然、無為而有為,但這主要是讓修行者,不可強求境界、急躁修行;
李長壽這般追求小境界圓滿,倒也不算違背《無為經》的真義。
長袖輕拂,一縷微風吹過,再無任何異樣。
轉過身來,卻是已經不見小師妹的身影;
李長壽仙識掃過,卻見靈娥正坐在她的梳妝台前,對著那面自己送她的琉璃境,顧影自憐……
「臭美。」
李長壽輕笑了聲,轉身朝著丹房而去。
把丹房周遭陣法盡數開啟,在大陣之外豎起了幾只木牌,上面都刻了一句:
【有事請直接入陣,閉關鞏固境界中,自會有所感應】
再次盤腿坐在丹爐之後,握住控鎮玉牌。
李長壽推算了一陣後續可能會有的變故,最後也只能無奈搖搖頭。
因果交錯,推算難明。
只因自己北洲一行,動了這一下,就惹出了後面這一系列層出不窮各種事端。
又因自己外出渡劫,動了第二下,結果就惹出了南海海神之事……
對了,自己現在香火功德有多少了?
李長壽感受了下自己的功德之力,隱隱能見,自己的元神身周多了一朵淺淺的金色祥雲。
掐指推算,李長壽一口氣息逆湧而上,差點破口大罵!
這才幾年,怎麼就有六百多座神像了?
六百多個村寨城鎮都在搞沒什麼用的海神祭拜?
俗世的香火真就這麼好賺?!
他又仔細感應了下,隨後一陣暗咬後槽牙……
不當人!
這個熊寨未免太不當人!
他們竟然不搞生產,全寨自封南海海神的使者,到處亂秀自己那誇張的肌肉,宣揚南海海神的神通,借此大發橫財!
『信海神,得大力!』
大力你妹啊!
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急忙思索對策。
不能這麼發展下去了,不然這個海神教真的就起勢了!
這麼多年,雖然西方教也沒找上門來,自己也賺了許多香火功德……
但絕對是莫大的隱患!
可這事,他這個當事者『海神』,又能做些什麼?
不能去露面,露面很大概率會被人針對;
自己必須遠遠避開南海之地,就在東勝神州、度仙門中,聖人老子眼皮底下待著。
莫看度仙門也曾遭過幾次大禍,比如萬林筠長老成名的那次,就是因門內仙人斬妖,惹來群妖偷襲度仙門;
還有度仙門剛建時,曾與其他仙門爭奪靈脈,從而爆發仙門大戰……
這種層次的衝突,聖人老爺如何會管?
就算度仙門認領的祖師爺度厄真人,也沒太多『動力』現身。
但西方教若是敢因南海之事,高手找來度仙門,那人教的高手必然會有所應對。
這,就是聖人面皮之爭,性質自然不同。
「還是要去百凡殿多拜一拜。」
可說到底,這事還不是西方教自己不給力?
一群人去搞香火,費盡心思算計,結果連一個本尊都不顯靈的海神都爭不過!
李長壽仰頭長嘆,隨後也有些無力吐槽。
這事以後真要引起麻煩,那也只能說一句……
『你們要找的是南海海神,跟我度仙門弟子李長壽何關?』
閉目、凝神,心神回轉紙道人身上,李長壽觀察了一陣坊鎮周遭環境,迅速忙碌了起來。
這次搞完丹藥,換夠靈草和寶材,就在山中閉關二十年!
厚財之事,只能暫時擱置。
畢竟……
命,最重要。
……
「這怎麼弄,容貌已經定下了……」
煉氣士突破到化神境之後,已經可以影響自己的外貌變化。
——所以,門內年輕一輩,女子大多花容玉貌,男子也沒什麼歪瓜裂棗。
修為高深了,也會講究面由心生;
但,像是門內那些道侶,或是心裡有人的煉氣士,都會慎重的鎖定自己容貌……
男子大多會保持在三十多歲的樣貌,英俊帥氣,又不失成熟穩重;
女子不一而論,若是在意這些的,覺得自己何時最美,就會『鎖』下身段面容。
像靈娥知道的,她自己,有琴玄雅、劉雁兒、酒玖師叔,還有其他相熟的幾位師姐師妹,都已經鎖下了,今後漫長歲月的容貌身形……
這就導致……
靈娥現在想自然變老,都很難做到。
雖然知道,想走進師兄心裡很難,想成為師兄的意中人需要百般磨難,可沒想到——
竟然這麼難!
「這該,怎麼辦呀。」
靈娥幽幽一嘆,想到了此前所見那畫卷上的內容,心底思索著應對之策。
很快,靈娥坐起身來,將自己那為數不多的胭脂水粉都弄了出來,左手捏著下巴,露出思索的模樣。
只能,從妝容方面入手了……
既然師兄追求刺激,那她這個做師妹的,就貫徹到底!
這,才能稱得上,師兄的師妹!
……
李長壽這次在臨海鎮算是滿載而歸,因為決定接下來暫停厚財計劃,他重點搜羅了佈置大陣的寶材,降低了對靈藥藥草的積累。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現如今這態勢,小瓊峰防禦體系才是最優先事項。
紙道人這次順利從臨海鎮溜了回來,回去的軌跡,畫了個斜著的『8』型。
等他尋到自家師父時……
在那只樹墩旁,聽到了一陣很有節奏的鼾聲。
紙道人看了眼測感石,發現無人探查此地,又在周圍詳細搜查了一陣;
確定此地安全之後,紙道人回到了樹墩前,身形搖搖晃晃,口中念著『小、小、小』,化作了本來面目,一隻厚厚的紙人……
紙人背著那鼓起來的雙肩包,把那口方盒舉過頭頂,跑到了樹墩前,發出一聲「嘿呀」的喊聲,將方盒扔了出去,輕輕砸在了樹墩上。
「嗯?」
正熟睡的樹墩頓時化作一團煙霧,齊源老道從中伸著懶腰站了出來,看到了自己腳邊的方盒。
「師父,拿著盒子回來了。」
「已經完事了?」齊源笑著道了句,將盒子收入袖中,朝著山門而去。
李長壽的心神頓時回到了本體之中,對師父不斷傳聲,言說此前發生的事。
也就是金鰲島煉氣士來門內論道,自己與敖乙切磋得勝;
齊源聽得一陣懊悔,言說自己錯過了這般熱鬧之事……
「師父,稍後外出之事就不急了。」李長壽叮囑道,「師父您接下來也安心閉關修行,盡量避免外出。
上次論道,截教門人總共三戰,盡皆落敗於,忘情上人與弟子之手,怕還有後續事端。」
齊源看了眼遙遙在望的山門,小聲嘀咕道:「能有什麼事端?
截教也犯不著因為這般小事,跟咱們人教道承過不去。」
李長壽傳聲道了句:「倒不是怕截教,而是怕有人借此事做文章。
如今截、闡兩教摩擦日漸增多,說不定就有人想……」
「想什麼?」
「借刀,殺人。」
齊源老道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又嘀咕道:「長壽啊,此事要不要提醒門內?」
李長壽傳聲道:「師父,咱們人微言輕,穩妥起見,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而且弟子能想到的,門內這般多高人,如何會想不到?」
「也對。」
齊源想想,確實是這般道理。
正在丹房中打坐的李長壽,仙識發覺師妹正要入陣,對師父繼續傳聲叮囑一句:「師父您回來再說此事吧,弟子還有一件事要稟明師父。」
言罷,李長壽關閉丹房外圍陣法,放靈娥進來;
但仙識一直盯著師父入了山門,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師父修為太淺,外出提心吊膽。
李長壽坐在那,細細盤算,敖乙一行來門內論道之事,到底會不會被人利用。
他是在臨海鎮中聽不少人談論起了此事,才會注意到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當然,談論此時之人,都是說忘情上人如何厲害,無人會提那個喜歡用土遁偷襲的年輕弟子。
這讓李長壽相當滿意。
李長壽其實一直覺得,封神大劫發生的眾多因素中,西方教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因為從封神大劫的結果來看,西方教得的好處未免太多了些。
度人、搶寶、撈寵物……
那,三教因為三清分家後產生的少許矛盾,一直被放大、一直有摩擦,會不會也有西方兩位聖人的算計在?
這個問題……
「師兄兄~」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喊聲。
師妹又來了,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李長壽循聲望去,頓時瞧見丹房前,靈娥正抬著左手、用長裙寬袖遮掩她面容,緩步進了丹房中。
「師妹,我在思索正事,你這是怎麼了?」李長壽笑道,「是被百毒蜂蟄了臉不成?」
「師兄你討厭!」
靈娥輕嗔了一聲,隨後又是那般含羞帶怯,拿下了遮面的袖袍,露出了……
露出了……
一張濃妝艷抹,貼了許多紙片做成皺紋的……
老臉。
靈娥看著師兄看呆了的表情,心底自得一笑,向前盈盈一拜,故意粗著嗓子道了句:
「老身,有禮了。」
李長壽張張嘴,坐在蒲團上動也不能動,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
……
南海,離陸地不過百里的一處荒島上,三名道人正顫巍巍地跪在礁石上,面色慘白。
嗡——
一縷蚊聲,在海浪中越發清晰,三人都是真仙修為,但額頭冷汗不停滑落。
突然間,此地憑空出現了一道陣法,一縷縷灰氣在四處飄動,周遭變得天昏地暗。
一縷縷血光在側旁匯聚,化作了一抹身著血裙的倩影。
這女子,美的有些妖,化生的太過艷麗,身段也有些誇張,渾身內外僅有這一件血袍,赤足走到了三人面前。
她探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點在一人額頭上,只是閉目輕輕吸了口氣,妖魅的面容上劃過一縷血光……
那真仙,卻是半聲慘叫都無,瞬間化作灰飛,隨風飄散。
這女子鼻尖發出一聲輕哼,欣賞著自己修長的手指,用稍有些沙啞的柔媚嗓音道了句:
「這味道,真差勁。
我讓你們在南海搜查那個所謂海神的真身,你們,卻只是跪在此地求本座饒命。
怎麼,覺得本座不餓,就不會進食嗎?」
剩下的兩名道人連忙低頭,渾身亂顫,喘氣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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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道藏內殿准入令!
「使者大人!」
礁石上,一名道人顫聲道:「我們已經在各處探訪,也在那熊寨之外,盯了很久……
可完全找不到這個海神的下落!
還請使者大人饒命!
我等願意為使者大人,尋一千年的凡人血!」
「凡人?」這女子目中帶著幾分冷意,「凡人的血有什麼好?
不僅沒有靈氣,還會虧損功德。
你們跟隨本座這麼久,也該知,本座現如今早已洗清了原本修行留下的業障,已不再多殺凡人。
至於你們,哼!
念在我教尚在用人之際,暫免你們兩個辦事不利之罪。」
這兩道人齊齊鬆了口氣,連忙喊道:
「多謝使者大人!」
「多謝使者大人!」
女子冷冷的瞥了兩人一眼,這兩個真仙道人連忙閉嘴,繼續跪在那,氣都不敢喘。
『這些人族煉氣士真是無用。』
女子冷哼了聲,狹長鳳眼一瞇,凝視著遠處的海面,心底思量著方才得到的教中命令。
她道號文淨,本是血翅黑蚊王得道,非妖非靈,實乃上古凶魔;
認真來講,她還是個女王大人!
上古六聖尚未得道時,她便帶領血翅黑蚊群禍害西方生靈,後被兩位西方的『候補』聖人出手制住,卻並未被兩位聖人打死。
——當時西方教二聖已得了道祖賜下的鴻蒙紫氣,卻並未參悟到功德成聖之法。
如今已過漫長歲月,文淨道人暗中修道有成,做了西方教淨瘟使者,專做一些見不得光、見光就有損西方教威名的髒活。
她本性凶殘,殘殺生靈絲毫不眨眼;
化形時選擇這般妖嬈面貌,也是為了方便做一些險惡的勾當。
被迫投靠西方教之後,文靜道人又不斷憑藉香火功德清洗自己身上的業障,如今已是將業障歸零;
但天道有感,不准她得一絲一毫功德,也讓文淨道人十分氣惱。
【當真想扎一下,這偏心人族的天道!】
文淨道人正思索盤算,卻聽一旁那兩人又在聒噪……
「使者大人,那南海教也只是佔了邊緣之地。
咱們佈置的香火,才是佔了南贍部洲西南邊的大片地域……
其實,這次……也、也沒虧太多。」
「使者大人,咱們不如暗中滅了那熊寨……」
文淨道人扭頭看了眼這名下屬,後者身體一顫,頓時不敢多說什麼。
只恨自己長了嘴!
「殺凡人只是白白增加業障,沒有半點好處。
本座要找的,是這個在此地佈局謀劃香火之人,吸乾他的功德與精血。
如此速度就起了這般多的供奉神像,此人謀劃之深,遠在你們幾個廢物之上。」
這身著血袍的妖嬈道人冷聲數落,朝著側旁走了幾步,身姿搖曳、美不勝收,但那兩人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文淨道人略作思忖,又道:
「南海之地本就離我西方尚遠,此地不過數十萬生靈的香火,失了也就失了,也算不得。
現如今,本座有一件更要緊的事要你們前去打探。
那東勝神州,有一仙門名為度仙門,勉強算是人教道承,日前與金鰲島幾個蹩腳天仙鬥了次法。
你們今日便趕赴東洲調查清楚此事,看有無可算計之基。
若此事做的好了,自可讓你們將功贖罪,本座也會賜予你們些許賞賜。」
這兩人對視一眼,目中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隨後,兩人中氣十足地喊了句:
「屬下遵命!」
「去吧,辦砸了事或是暴露了身份,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文淨道人那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擺;
這兩人連忙告退,身形立刻跳入海中,迅速離開了陣法籠罩的此地。
「廢物當真就是廢物,也只能做打探消息之用。」
文淨道人目中流露出少許冷意,屈指一彈,兩隻黑蚊迅速飛出,毫無聲息落在那兩名真仙後頸,這兩人全然沒有察覺……
『若他們有異常,就直接吸乾殺了,不要留痕跡。』
心底下令,很快就泛起了黑蚊的回聲:
『遵命,王。』
此前給她傳令,讓她拿這個人教小道承、與金鰲島煉氣士鬥法之事做文章的,是西方教副教主,大聖人的某位弟子。
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文淨道人心底明白的很,這裡面牽扯到了道門三教、聖人面皮……
她必須細細謀劃一番,絕不能親自現身。
若一個不慎,由她暴露了西方教一直試圖分化道門三教之事,被人捉住把柄,那不用道門高手出手,她必會最先被西方教的兩位聖人抹殺;
到那時,她這個凶魔,就成了挑撥道門三教關係的罪魁禍首……
雖然一直在為西方教做些髒活累活,但並不代表,她文淨道人就是心甘情願臣服。
臣服?
她可是一族女王!
若非西方教的二聖人,扣了她一族上上下下大小黑蚊,並以此做威脅,她早就吸乾了那幾個道貌岸然的副教主!
「哼!」
文淨道人一掃衣袖,那妖嬈的身形化作一抹血色,與周遭陣法一同消失不見。
海面之上空無一物,只留一縷蚊聲盤旋;
只問其聲,而不知其蹤。
這大概,也是蚊族祖傳的秘技。
……
「臭師兄!」
小瓊峰,湖邊柳樹下,藍靈娥正跪坐在湖水旁,用手帕沾了清水,清洗著臉上好不容易搞出來的『妝容』。
「壞師兄!
不說清楚那畫卷什麼,讓我出這麼大的醜!
到頭來,還說我向道之心不穩,天天搞這些非常之舉動,搞這些,還不是為了讓你開心!
不就是抄無為經一百遍,抄就抄!有什麼大不了的!」
師父的草屋中,聽著藍靈娥在湖邊小聲抱怨,李長壽也是禁不住抬手扶額。
這……
齊源老道坐在圈椅上,示意李長壽在側旁入座,問道:「長壽啊,你有何事要跟為師商量?」
「師父,先開啟周遭陣法吧,弟子怕隔牆有耳。」
「嗯。」齊源老道點點頭,將草屋周圍的陣法打開,而後盯著李長壽一陣打量。
此前靈娥未探路『師兄很不凡』時,齊源老道只是覺得自己這個大徒弟,膽小怕事、生性怕死,但資質上佳,修為進度一直算是不錯。
但那次被困在丹房迷陣後,齊源老道思索此前與大徒弟相處的種種……
還是沒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可,丹房周遭的大陣……
這玄妙的《龜息平氣訣》……
還有那他看都看不明白的剪紙成人神通……
「長壽。」齊源老道向前探了探身子,低聲道,「你跟師父透個底。
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
李長壽笑道:「此前外出歸家,弟子便是渡劫去了。」
然後渡劫時不小心飛昇了一下下……這後半句,自然是不能直接說的。
齊源老道點點頭,心中稍微安穩了些。
總算,自己確認了大弟子的真實修為;
渡劫之後,便是元仙嘛。
一百二三十年就成仙,這資質已是上等的仙苗了!
齊源老道又皺眉道:「那你為何要隱藏境界?
正常顯露出境界,得門內關照,得門內庇護,這不挺好?」
「師父,世道艱難,人心叵測。」
李長壽低聲道,「您想想看,在我返虛境時,一直表現為化神境;
那如果有人要對付弟子,自然是按照對付化神境煉氣士來考量,那對方很大可能就會露出破綻,弟子也就能多一些活下來的機會……
這道理,您應該能明白。」
齊源老道點點頭,面露思索,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間說不上來。
李長壽又道:「弟子一直偽裝成門內優秀弟子,實力緊跟仙苗之後,每個月能得的月供,比那些仙苗只差了兩成。
但得到的好處,卻是旁人不知我名、不曉我法,也就沒人會算計。
師父您想想看;
咱們小瓊峰如果出一個仙苗,必然會被其他人眼紅。
如果出一個首席弟子,說不得,就會被其他峰針對……
峰與峰之間,也會爭奪修道資源,畢竟門內各方面收入,是保持平穩的。」
齊源思索一陣,又緩緩點頭。
以前總覺得大弟子這些歪門邪道是歪道理,如今大弟子實力比自己還要強些,又突然覺得,這些道理……
其實,也說得通……
齊源老道扶鬚嘆道:「還真是這般,是為師此前思慮的少了。」
李長壽挑挑眉角,沒想到師父比自己想像中的還好忽……
咳,還好說服。
「師父,弟子今天想對您說的這事,是有關您、師妹,還有我,今後的出路。」
「出路?」
齊源老道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罵道:「你這,又何來出路一說?
咱們在門內修行,天天安樂,豈不美哉?
可是覺得門內,容不下你這仙人了?」
「門內對咱們自然是極好的,若門派遭難,弟子肯定在保命的前提下,能幫的全幫,今後能報仇也肯定報仇。」
李長壽正色道,「可師父,您不想壽元更長一些?」
「壽元嘛,這自然是想的。」齊源嘆道,「但你不必為師父操心,能化作濁仙,還有機會修行至真仙,師父已是心滿意足……」
李長壽笑道:「師父,有個辦法,可以讓您在修到真仙之後,也可延年益壽。
而且,對弟子和師妹,今後也有頗多好處。」
「對你和靈娥有好處?說來聽聽。」
李長壽指了指上面,手指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大字:
天庭。
——古字版!
齊源老道眉頭一皺,沉吟幾聲;
李長壽見狀,心底一嘆。
自家師父應該是如同大多數修行之士一般,對天庭這種『公家』之地有些抗拒。
這也沒辦法,畢竟山中修行逍遙自在,遠好過上天受天規管束,還要被人呼來喝去。
李長壽提前準備好了一番說辭,試試能否勸說師父上天;
若師父不想上天,那李長壽也不會強求,這次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師……」
李長壽剛要開口,齊源卻是納悶地道了句:
「這個地方,對壽元有什麼用?」
嗯?
李長壽怔了下,「師父您莫非不知,這地方的好處?」
「為師聽人說起過,巫妖大戰之後,幾位聖人老爺在破碎的妖庭上,立了這麼個地方。」齊源皺眉道了句,「具體如何,倒是並未聽聞。」
李長壽:……
此時天庭這存在感……
簡直不要太讓人嚮往!
「師父,您聽弟子詳細說一說吧。」
齊源老道頓時點頭,饒有興致地聽李長壽開始緩緩講述。
半日後。
李長壽背著手走回丹房,小盒子已經在師父那裡收回來了。
沒想到,師父竟然對去天庭任職並不抗拒,而且還頗感新奇,接下來修行衝擊真仙境也更有動力……
仔細想想,師父化作濁仙之後,在門內其實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師父能早日突破至真仙境,去天庭混個小吏,或是做一方土地,師父也會輕鬆許多吧……
李長壽方才給師父留下了許多增加修為的丹藥;
都已是濁仙,也不必多講究什麼,今後的發展潛力本身就有限,用丹藥堆修為也未嘗不可。
待師父抵達真仙境,自己再動用月老老鐵的關係人脈,讓師父混入天庭當文吏,也不成問題……
計劃的第二步,走的倒是頗為容易。
接下來,就看師父什麼時候能突破到真仙境了,估計還要有個千年;
甚至兩千年……
但肯定遠在封神大劫劫運形成之前!
濁仙修行,比天仙道的元仙難了許多;一部分,也是沒能得全天劫機緣的原因。
『在此之前,要不要做一個山門外的安全屋?』
李長壽心底慢慢斟酌著。
萬一在他們師徒三人去天庭報到之前,度仙門遭遇滅門危機,自己也好帶師父和師妹有個落腳之地……
在林間漫步一陣,李長壽心底還是暫時打消了這個主意。
現在最優先事項,是將小瓊峰復合大陣搞好;
而事實上,自己也沒那麼多寶材,再去打造一個陣法齊全的『安全屋』。
剛走回丹房,李長壽的仙識就捕捉到了酒烏飛來的身影。
這次敖乙突然來訪,酒烏師伯確實是幫了自己許多,不管是不是幫了倒忙,心意自己是要領的。
這矮道人心情似乎十分不錯,進入了小瓊峰外圍的隔絕大陣,就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
長壽師侄,你猜本師伯給你拿來了什麼?
這次你應對金鰲島煉氣士一行還算得當,門內給你諸多獎賞!」
言說中,矮道人站在雲上,直接將兩只寶囊扔了過來,「都是些佈陣用的寶材,算是門內鼓勵你繼續鑽研陣法之道!」
李長壽用仙力將寶囊控住,遠遠檢查了一邊,才拿在手中。
對此,酒烏已經見怪不怪,駕雲停在十丈之外的半空中。
李長壽拱手行禮,「多謝師伯了。」
「哎,現在謝咱太早了。」
酒烏又摸出了一把銀白色的小劍,隨手扔了過來,故作漫不經心地道了句:「這是道藏內殿的准入令。
本師伯費了點嘴皮,在那邊給你求來的;
道藏內殿,有大量門內真仙才可參閱的陣法、煉丹典籍。
怎麼樣?
嗯?
嗯嗯?」
言說中,酒烏一陣擠眉弄眼。
李長壽心底一動,立刻將這銀白色小劍抓在手中,來回把玩兩遍,嘴角略微上揚。
沒想到,這次竟然還有這等好處!
之前暴露修為,引起關注,算是稍微虧了一波;
此時看來,當真是賺了!
「師伯,進來坐下說吧。」
「不了不了。」酒烏擺擺手,嘆道,「唉,我可是勞累的命,馬上又要出門了。
你早點成仙,也做個門內執事,就知道這活有多累人了。」
李長壽心中一動,問道:「師伯此次外出,所為何事?」
酒烏笑道:「中神州似乎要搞一次三教仙宗大會,預計在五十年後或者百年後。
本師伯馬上就跟兩位長老一同前去露個面,代表度仙門,去跟那些大門大宗商議此事具體;
不過,咱們度仙門比起那些大宗門,年頭太淺,份量太清,也不敢多說話,也就聽其他人教仙宗的。」
三教仙宗大會?
這是……什麼玩意?
跟封神大劫有關?
李長壽略作思索,酒烏似乎有些著急,叮囑半句好好修行,立刻就要轉身走人。
李長壽抬頭一看,忙道:
「師伯,且慢!」
說順嘴了也是,本該喊『留步』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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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得償所願,酒娘破關
離了小瓊峰,酒烏看著手中的瓷瓶,心底一陣讚嘆。
『沒想到,長壽師侄跟門內『最不近人情』的萬林筠長老,已經混的這麼熟。
這可是能毒傷天仙的好東西吶……
長壽也是有心了,拿這麼貴重的毒丹,給貧道防身用。』
酒烏輕笑了聲,抬起袖子看了眼,為這瓶丹藥,選了個不容易拿錯的袖中寶囊,駕雲繼續飄向破天峰的方向。
丹房前,李長壽坐在躺椅上,繼續把玩那支銀白色的小劍。
道藏內殿……
嘖,道藏內殿!
度仙門核心道承,高階法術、神通,煉丹、陣法、煉器等珍貴典籍;
還有一些,可以拿自己月供份額,去換取的藥草、寶材!
李長壽自覺,自己現在笑的,應該像是個看到了青樓的饑漢子,又偏偏拿到了富商老爹給的大把銀子……
咳了兩聲,立刻恢復了平日裡的淡定。
此事確實讓他十分開心。
渡劫、飛昇之後,自己最缺的,就是這些底蘊。
不過……現在也不能立刻就過去。
先安穩一頓時間,等門內對自己的關注度降下去了,再去道藏內殿也不遲。
反正破天峰就在那,又不會長腿跑了,也沒愚公搞事。
給酒烏師伯的毒丹,也算是對酒烏師伯的謝禮,確實是得自萬林筠長老之手。
每個煉丹師煉製的高階仙丹都會有細微的不同,李長壽煉的丹,也會有些微的『個人標識』;
這種送【整丹】,而不是送【毒丹療效】的情況,也只能拿萬林筠長老的毒丹出來了……
酒玖師叔一直不出關,自己在門內貿然拿出自己煉製的高階毒丹,很難解釋清楚煉製時,壓制、糅合毒性的仙力從何而來。
話說回來,酒玖師叔閉關這麼久……這次,莫非是要突破天仙?
不對,她應該還差了一些境界……
李長壽反倒是有些擔心酒烏師伯,這般不斷為門內東奔西走,自身修行難免會被影響。
——大概這也是道門修士,不願去天庭修行的一大原因所在。
收起銀色小劍,李長壽仙識掃了眼湖邊,發現靈娥還在那老老實實默寫經文,心底輕輕一嘆。
『還好哥心理承受能力夠強,沒被你嚇成功能紊亂。』
開啟周圍大陣,用紙人偽裝身形,化作一縷青煙飄入地下,去了地下密室。
仔細想想,這次倒也要感謝龍宮二太子敖乙殿下的沒事找事、萬里白給……
雖然遭遇到這位龍宮太子,一直都是麻煩事,但這次的結果,倒是意外的不錯。
龍宮蕩妖大會,自己最後搞來了三昧真炎修行法;
這次截教煉氣士前來砸場子,自己得了道藏內殿的准入證……
也就偶然遇上那次,算自己倒霉,賠了一堆迷藥,卻不敢去找龍宮拿『不殺之恩』大禮包……
下次若是再遇到這位龍宮太子……
算了,最好是別遇到。
李長壽搖搖頭,已經到了復合大陣中央的位置,邁步走向前方的岩層……
與此同時;
金鰲島寶池中。
正縮在池底角落,修行『凝土成冰』之法的敖乙,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
這個寒顫,讓他從悟道境中醒來;
心底浮現出了此前度仙門一行,自己又兩次敗在了度仙門弟子李長壽手中的情形,敖乙心底並沒有什麼怨恨;
神通法術不如人,這沒什麼好怨的。
『若我都不能放下輸贏,不能承認自己的失敗,那如何去做影響龍族之事?』
敖乙目光中劃過少許釋然。
又想到了,自己跟長壽兄,徹夜鑒賞丹青、吟詩作賦……
從長壽兄表露出的涵養來看,這真的是謙謙君子一般的人物,人族之中難得的溫雅之人。
以後若有機會,還要去度仙門拜訪才是。
至於,金鰲島五位師兄在度仙門也吃了敗仗……
回來的路上,他們八人就互相約好。
這事,回金鰲島後,不提就是了。
——這是為了兩教關係平穩發展,才不是覺得丟了面皮!
「敖乙師叔?」
池邊突然來了一聲輕喚,青龍龍首抬頭看去,隔著清澈的池水,看到了站在池邊的少女菡芷。
青龍的龍首露出了一縷微笑,化作人身慢慢游了上去。
雖然人形狀態的身體不知為何不長了,但自己,總歸也是有少年身形……
有些事,也不會有妨礙。
池邊的少女問道:「你沒在修行嗎?會不會吵到師叔你呀。」
「我……剛才在思索一些事,並未修行,今日想去東海逛逛嗎?」
「東海有好看的美景嗎?」
「嗯,那邊有幾處不錯的美景,珊瑚寶林、海林落瀑……」
很快,少年少女駕雲朝著東海而去。
這座大島的一端,那巨大的金鰲頭部,那雙恐怖的大眼,又睜開了一條縫隙。
但這次,其內多了幾分波動;
應是笑意。
……
走在巨石通路中,李長壽的仙識擴散在小瓊峰周遭,以防有人接近;
接下來,李長壽要用買來的大批寶材,煉製陣基,更新、擴充小瓊峰大陣體系;
酒烏師伯送來的這些寶材,算是門內獎賞,可以用來改造表層困陣迷陣,在其中光明正大的,添加一部分針對無禮闖入者的殺陣……
表層大陣,自然要等酒玖師叔出關再佈置;自家師父實力有限,難以壓制布連環陣時的靈力湧動。
推開那扇木門,此時的密室,被擺的滿滿當當;
三十二只斜放的玉質方格,工整地排列著,每個方格內,是已經凝固的白色『樹漿』。
這是剪紙成人神通要用的『紙』;
這些樹漿也是經過數十道工序處理,保存著生靈氣息,且能容納法力、仙力。
製作紙人時,看似李長壽只是拿著一張紙隨意用手裁剪,實際上這『紙』本身,就已算是某種法寶……
動作麻利地,將已經晾好的紙張疊好,又用一張刻畫著特殊禁制的獸皮壓住,李長壽這才走去書桌後。
製作【紙道人】著實太費紙,讓他每隔兩年,就要製作一批『紙』;
這就導致,此前挪來的那幾顆老靈樹,明顯消瘦了許多……
「現在也要開始節約用紙了;
紙道人之法還不穩,用多了紙也是浪費。」
一想到,接下來自己就能接觸到一堆高階陣法、高階的法寶禁制,繼續完善紙道人身外化身法,李長壽又忍不住輕笑了聲……
人逢喜事精神爽,眉開眼笑福運來。
不過,李長壽很快就將這份歡喜壓制了下去。
根據他前世的經驗,越是開心的時候,就越容易有什麼禍事從天而降。
比如他前世大學畢業時,曾有個感情穩定的女朋友;
當時家裡給了一筆創業資金,李長壽就開心地開始謀劃未來,想要感情事業雙豐收……
然而……
女朋友在他將計劃說出口的前半分鐘,提了分手,正式成為了前女友。
這就是樂極生悲的最好寫照!
收斂心境,開始著手打理寶材。
接下來的半年,李長壽都是在密室中忙碌,專心煉製陣基,擴充小瓊峰山體內大陣。
那只掛在丹房外面,用測感石做成的『風鈴』,也持續兩個月不曾有光芒閃爍……
金鰲島煉氣士一行引起的風波,在門內漸漸平息了下來。
李長壽又等了半年,才從密室中出來,換了身乾淨的長袍,駕雲飛在合適的高度,朝破天峰後的道藏殿而去。
何為道藏?
道承所藏,便是道藏。
此地的典籍,只有一小部分是度仙門仙人所創,大部分都是外來之物;
度仙門歷代天仙、真仙,外出遊歷得了一些自身無用的功法、典籍、雜物,都會放在道藏殿中;
一些價值較高的典籍,或是高深功法的抄錄版本,則會被收入內殿。
道藏殿的規模相當龐大,外殿能夠容納上千人,到處都擺滿了存放典籍、術法的書架;
幾處角落中,還有陳年累積,未被人打理的『雜物堆』。
莫要小看了這些雜物堆。
這,其實就是度仙門的底蘊!
李長壽曾在這些,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雜物堆中,尋到了巫族殘缺秘箓,在一張破獸皮中,找到了『染血的麻布片』……
當時,他並非是貿然前來外殿做這些,在百凡殿領了個打掃此地的差事;
用了幾年的時間,細細的翻找。
由此還得了百凡殿嘉獎,那幾年一直給他雙倍月供……
如今李長壽,已經不會再去翻查這些雜物堆了。
無他,都找遍了,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了!
可惜的是,在裡面找到的那把,殘存著少許功德之力的刻刀,已經毀在了成仙劫……
但他通過另一張獸皮殘卷,參悟出的『寫經成法』神通,卻是成仙劫毀不掉的。
道藏殿的外殿,此時也有數十名弟子;
有意思的是,十多人正聚在存放遁法的那幾個書架旁,參閱著原本無人問津的五行遁法,以及其他偏門的遁術……
李長壽並未多看,低頭走到了外殿最深處,尋到了那兩扇鑲嵌在岩壁中、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大門……
夜光法珠散發著柔和的光亮,一位長老正坐在門前的蒲團上,閉目養神。
這位長老個頭應不算太高,面容清瘦,長髮灰白,臉上沒有任何皺紋,卻給人一種莫名蒼老之感。
【麒零長老,門內高手,修為不詳,常年鎮守道藏殿,極少外出,跟腳不詳。】
關於這位長老的名號,李長壽還是在去北洲的那次,在酒玖師叔口中聽到的。
雙手端著銀白色小劍,李長壽躬身向前,道:「弟子想入內參閱門內典籍。」
麒零長老緩緩睜眼,那雙灰色的眸子毫無波動,只是凝視了一陣李長壽手中的小劍,並未多看李長壽。
「進去吧。」
「是。」
微弱的摩擦聲中,道藏內殿的大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李長壽步入其中,閃身消失不見。
總算……
混進來了……
……
李長壽這邊剛進道藏內殿,破天峰的另一側,酒字九仙居住之地。
忽聽霹靂一聲炸響,一座閣樓之內雷光閃爍,外圍陣法瞬間被衝散,一道苗條的倩影,緩緩升到空中。
那幾名永遠都有忙不完雜事的雜役弟子齊齊抬頭,各自露出幾分讚嘆的目光。
空中懸停的女仙,身周有閃耀不停的仙光,將她那張臉蛋照的靈動可人。
秀髮隨風飄舞,身上的麻衣短衫依然繃緊,短裙裙擺輕輕擺動,光著的玉足腳尖下探……
很快,她睜開那雙純澈無垢的眼眸,嘴角露出幾分自信的微笑。
真仙境,大後期!
一舉反超五師兄和六師姐!
這次沒想到進境這麼大!一直在悟道狀態之中,不知不覺過了這麼久!
掐會兒腰,得意一陣,可把咱憋壞了!
嘻嘿嘿,五師兄呢?
小壽壽呢?
都沒人迎接咱出關嗎?
酒玖順手摸向自己腰間,握住了小葫蘆。
真是,咱這次閉關有了較大的飛躍,師父也非要誇咱幾句才……
「呃!」
酒玖低頭看著自己心愛的小酒葫蘆,輕輕晃了晃,裡面竟然沒有半點水聲。
糟了!
自己閉關前把酒都喝光了,才找回瓶頸突破時的感覺,進入了悟道境界!
嘶——
猛吸一大口氣,酒玖也顧不得再擺造型,連忙落回自己閣樓,其內立刻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響……
可惡,自己怎麼可能有存貨!
有酒根本存不住呀!
「五師兄!
快救命!」
酒玖衝出閣樓,急急忙忙跑去酒烏的閣樓,但遠遠就見酒烏閣樓周圍大陣全開,門前還掛了一個『有事外出』的木牌。
「啊呀!
小壽壽!可不可以預支工錢!」
酒玖連忙招來大葫蘆,抱著大葫蘆就沖天而起,朝著小瓊峰的方向衝去;
御空的速度快若流光幻影,嚇懵了幾個路過的同門……
片刻後,小瓊峰。
正在安靜修行的靈娥,突然聽到了草屋外有重物砸落的聲響;
靈娥立生警覺,靈識向外探查,柔荑握住了幾只瓷瓶;
然而她剛要站起身來查看,就發現自己草屋外的陣法,被人強行衝破!
一道灰影直接衝入門內,腳下一晃,趴倒在了地面上,嚇得靈娥差點就把手中瓷瓶甩出去……
不對,這個可惡的規模,還有那能把身體都反彈起來的驚人彈性……
「小師叔?
你怎麼了!」
靈娥連忙向前,有些焦急的呼喊著。
酒玖渾身無力的趴在地上,慢慢扭頭,露出了一幅……宛若在沙漠中即將渴死之凡人的頹然面容……
又驚得靈娥手足無措。
「小師叔你別嚇我!我師兄剛去破天峰了!」
「快……」
酒玖嘴唇顫抖著,對靈娥伸出了希望的小手;
彷彿是吐最後一口氣時,用最後的力量,帶出了一個字……
「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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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元澤:此事定可功成!
「哈——
爽!」
剛『噸噸噸』過的酒玖趴在矮桌上,臉蛋紅彤彤的,手裡握著空蕩蕩的酒壺,發出了兩聲舒服且滿足的輕嘆。
側旁,靈娥有些哭笑不得,勸道:「師叔,您對酒太過依賴了。」
「誒嘿嘿。」酒玖一聲輕嘆,「這是心頭好,可不能隨便丟掉!
丟掉就沒有精氣神了!
小靈娥,幾年不見,又漂亮了喲。
來,讓師叔看看!」
「師叔,陣法壞了,您別鬧……」
靈娥苦笑著輕輕閃躲,微醉的酒玖也並未強莽,捏了捏靈娥臉蛋又趴了回去。
對小師叔而言,坐著太累,始終不如趴著舒服。
「靈娥,你師兄去破天峰幹什麼。」
「應是去道藏殿了,估計很快就會回返。」
「哦,道藏殿……」
靈娥收攏裙擺,優雅的跪坐在一旁,為酒玖調配新一壺神仙醉。
還好,師兄在她這裡也留了些迷藥……咳,酒水原液,不然就剛才那般情況,靈娥真怕小師叔會走火入魔。
「謝謝小靈娥!
嘿嘿,小瓊峰的人又好,說話又好聽,還有酒喝,超喜歡這裡的。」
就聽酒玖嘀咕道:「說到修道這種事,每個人的道都不同,咱的道就是酒,這不成嗎?」
靈娥輕笑了聲,「自然是可以的。」
酒玖抬起酒壺,將裡面的殘釀朝著嘴邊倒了兩下,咂嘴,舔了舔;
剛才喝的有些急,此時睏意也湧了上來。
「小靈娥,借你床用用哈……」
話還沒說完,酒玖已經提著自己的葫蘆去了床榻,一翻身就躺了下去,呼呼睡了起來。
靈娥苦笑了聲,收拾好桌上杯盤,又坐在那,對著小師叔的『罪惡』發了會楞……
最後幽幽一嘆,提著蒲團去了草屋門前打坐。
屋外的陣法被酒玖師叔撞破了;
而酒玖師叔喝醉睡覺的時候,總是能神奇地,將一些貼身衣物亂扔……
她可是要在這裡看好,避免小師叔被旁人看了便宜去。
打坐,悟道;
悟的是師之道,想的是兄之事。
靈娥很快就走了個神,又開始思索起『師兄到底喜歡哪類女子』這般人生大道。
但這次,靈娥卻是估計錯了……
李長壽去了道藏殿中,半月未返。
酒玖睡醒後,與靈娥從模擬仙生玩到木偶裝扮,又從木偶裝扮玩到真人裝扮;
終於,在喝光了小靈娥這邊的酒水存糧後,酒玖再次百無聊賴……
前後等了半個月,想找李長壽炫耀下自己修為進境、順便搞點酒喝的酒玖,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傢伙,去個道藏殿耽誤這麼久!
我去道藏殿找他!」
「哎,師叔……」
靈娥還沒能開口相勸,酒玖已是氣沖沖地跳到空中,跨坐在大葫蘆前嘴,朝著破天峰方向疾馳而去!
然而,到了道藏殿外殿,酒玖轉了兩圈,也沒找到李長壽的身影;
仙識來回搜索,半點李長壽的氣息都感知不到。
去了其他地方?
酒玖背著大葫蘆溜到了內殿門前,鬼鬼祟祟、摸到了麒零長老身旁,突然一聲大喊:
「長老!」
麒零長老緩緩睜眼,有些無神的雙目,見到酒玖後,頓時來了些精神,嘴邊帶上了少許微笑……
「小玖,又找不到什麼了?
我去幫你拿來。」
「長老您見到過一個返虛境的弟子嗎?
他叫李長壽,小瓊峰的弟子,大概……這麼高!」
酒玖抬著胳膊、踮著腳比劃了一下李長壽的個頭;
「人看起來挺乾淨的,但是心壞的很,經常用好酒要挾他可愛善良的小師叔,讓小師叔做這個做那個!」
麒零長老仔細想了想,很快就笑道:「在內殿。」
酒玖一愣,「您怎麼放他去內殿了?」
「似乎,他拿了准入令劍……」
麒零喃喃了聲,剛要繼續說話,身旁卻已沒了酒玖的身影。
內殿大門已經被酒玖推開,她側著身朝著裡面看了幾眼,並沒有找到李長壽的身影。
「嗯?不在這裡了?」
酒玖散發出仙識,在此地反覆搜尋,總算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靠在牆邊看玉簡的李長壽……
『這傢伙,藏那麼深,在看秋宮圖嗎?』
酒玖頓時瞇眼一笑,心底起了壞主意。
「長老,我進去了呀。」
「去吧去吧。」
麒零長老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繼續閉眼打坐,嘴角笑意殘存。
酒玖躡手躡腳進了內殿,藉著各處書架和雜物架的遮掩,偷偷朝著角落中的李長壽靠近。
內殿中也有幾道身影,都是門內的真仙,或在查閱典籍,或在角落中參悟所得。
內殿的規模,比起外殿小了許多;
但這裡的典籍,隨便抄錄一本出去,都能在坊鎮上換來大批寶材靈藥。
除卻了無為經,以及各峰峰主、這長老的私藏,度仙門內的高階術法,在此地都能尋到;
比如李長壽此時正捧卷讀的《天凡禁箓》,其中就收錄了不少高階煉器禁制,可憑此鍛鑄高階仙寶。
——當然,前提是有技術和高品質的寶材。
這玉簡本身就是一件法寶,一條條玉竹散發著氤氳寶光,能保證刻畫在玉簡之上的內容,不會被歲月侵腐。
躲在書架後,酒玖舔了舔嘴唇,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這個小師侄被自己嚇到抽抽的情形……
說時遲那時快!
酒玖腳下催起步法,靈巧地轉過書架,抬起手臂、做出鬼臉,立刻就要放出自身氣息!
「啊!」
但……
李長壽左手不知何時揚起,屈指一彈,一顆淺藍色的丹藥精準地鑽入酒玖口中。
「嗚?」
酒玖的身形停在李長壽身前,略微歪了下頭,將這丹藥嚼碎。
嘎嘣幾聲,酒玖嚼了兩口,一抹酒香環繞心頭,一口甘甜的津液滑入嗓尖,甜柔間,一縷靈氣在她全身各處迴盪……
那種微醉微醺舒適之感,讓酒玖禁不住輕哼了聲,俏臉上都掛了少許紅暈。
「謔……好吃!這是什麼東西!」
「噓!」
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下玉簡,看著眼前這個久違的小師叔,當真想……抬手摸一摸她腦袋。
咳,輩分差了些。
小師叔總算出關了。
李長壽笑道:「靈酒丹,用十二味靈藥,與提純的酒液精華煉製而成,效果只是補充元氣,但味道確實不錯。」
酒玖小手立刻伸了過來,做賊一般看了眼內殿其他角落,發現並沒有人看向這邊,才小聲道了句:
「再來幾顆!」
她也是要臉面的;
被一個師侄投餵住,也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李長壽隨手摸了一只寶囊出來,「這裡面有六十顆,算是給師叔出關賀禮。」
「還是你會來事!」
酒玖頓時滿意地拍了李長壽胳膊一下,接過寶囊,拿出了一只法器瓷瓶;
她將背上的大葫蘆放在一旁,與李長壽一般姿勢,身子靠在平整的石壁上,又探頭朝這邊看了眼……
「你在看什麼?」
「煉器類的禁制。」李長壽道,「有幾樣禁制,想試試能否用在煉陣的陣基上。
對了,師叔有沒有意向承包,小瓊峰丹房外圍大陣的改進工程?」
酒玖眨眨眼:「你那個丹房陣法不是剛建好嗎?
還沒百年呢,咋又要改進?
是跟之前一樣,壓制靈力、安放陣基嗎?」
「不錯。」
「那我包了!」
酒玖眼珠一轉,伸出兩根手指,「兩年份的神仙釀、佳人媚、恆河水老白乾!
還有三百顆這種靈丹豆!」
李長壽果斷點頭,「成交。」
酒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感覺像是訛詐了這個小師侄一般;
本來還想現在就要點酒水的她,雙手背在身後,靠在石壁上,略微有些出神……
李長壽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讀著。
「我大概還要在這裡待一個月,師叔你先修行,等我一陣。」
酒玖眨眨眼,小聲道:「嗯,那我就在這裡等吧,一個月……一會兒就過去了。」
李長壽突然想起,酒烏師伯去了中神州,參加那個三教大會的籌備磋商,至今還未歸來。
小師叔如果剛破關,很可能找不到酒喝。
隨手又拿了一只寶囊出來,遞到了酒玖面前,「預支的工錢,不過暫時只有佳人釀。」
酒玖頓時撓撓額頭,「這個多不好意思。」
「那算了……」
李長壽作勢縮手,酒玖一把將寶囊搶了過去。
「都拿出來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哼哼,本師叔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繼續低頭牢記這些禁制;
酒玖在旁打了個哈欠,找了一枚記載了術法的玉牌,在李長壽身旁慢慢讀著,隨手朝口中扔了兩顆靈酒丹。
李長壽道:「少吃點,這東西也是會醉的。」
「哦……
可是,這種丹藥真的好吃!」
不多時,李長壽就聽到了側旁傳來的輕微鼾聲……
李長壽心底一嘆,總感覺小師叔的性格,只匹配了她年紀的零頭。
也挺好。
類似於靈酒丹這種丹藥,李長壽其實還搞了其他幾種,不過要慢慢拿出來給師叔,一次性全給了,反而不美。
靜心凝神,繼續加強記憶;
自己一個返虛七階的弟子,總是出入道藏殿也不妥當,來一次最好就將自己要用的東西全都記住。
此刻開始……
【我,是個沒有感情的復刻法器】
……
中神州東北部,群山峻嶺羽禁處。
一座仙島懸浮在群山之上,其上有數不清的樓台殿宇,白雲環繞,仙音裊裊,一層層大陣將這座仙島團團包裹。
這,才是大宗之大氣象!
此地是闡教道承『金宮門』,認闡教煉氣士赤精子為祖師;
赤精子修行於洞天福地——太華山雲霄洞,也曾來金宮門顯露過行蹤。
此仙宗,屬闡教苗正根紅又實力強勁的十大仙宗之列……
關於這次『三教源流大會』,金宮門便是發起者之一。
『三教源流大會』,意在緩和闡、截日益增多的矛盾。
三清本是一家,盤古大神開天闢地隕落後,元神化作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上清靈寶,號三友,這是道門『一氣化三清』之典故。
三友原本都住在崑崙山的小院中,後拜師鴻鈞,成了鴻鈞的三名親傳弟子,改玄門為道門,尊鴻鈞為道祖。
但因收徒、教徒的理念不同,元始天尊與靈寶天尊漸漸有些不合。
後,元始天尊數落靈寶天尊所收大弟子『多寶』,靈寶天尊一氣之下搬去南海之地。
三清成聖時,元始天尊立闡教,意為『闡明大道、教化眾生』,主張法不輕傳,入門弟子需德、福、運兼備;
靈寶天尊立截教,號通天教主,意在『為眾生截取一線生機』,主張有教無類,入門弟子……看順眼就行。
老子立人教,隱於九天之上,參悟天地大道,主張清靜無為,僅收徒一人,也就是玄都大法師。
通天教主跟元始天尊的『賭氣』——收徒差異,就是闡、截兩教起矛盾的根源。
但三清情誼深厚,三教本自同源,截教和闡教根本上也都屬道門……
所以就有大仙宗主動站出來,籌備這次『三教源流大會』,意圖三教重歸於好。
前來商議如何舉辦這次大會的闡、截兩教仙宗,都是那些洪荒『大戶』;
而人教道承本來就只有五六家,所以度仙門也被拉來充數。
然而,這次大會的籌備之事,開始已經一年多的時間……
依然沒有進入主題。
酒烏和其他兩名度仙門門內執事,跟在兩位長老身後,天天就是見禮、行禮,到處溜躂、會友,聽高人講道、說法。
這是『籌備大會』開始前的【坐而論道】環節,估計還要持續三五年。
三教源流大會提前百年就開始籌備,當真是明智之極……
這一夜,酒烏不勝酒力,被兩名金宮門男弟子送回了住處。
迷迷糊糊間,酒烏好像聽到了蚊聲……
『這裡怎麼會有蚊子?』
他隨手拍了拍,蚊聲悄然消失不見。
然而,離著度仙門所住的閣樓不遠,便是金鰲島眾煉氣士居住的閣樓之一。
一縷血光離開了酒烏附近,悄無聲息地破開閣樓外圍陣法,找到了在此地打坐修行的一名老道……
金鰲島,元澤。
嗡——
「嗯?」
元澤扭頭看了看,心底略微有些狐疑,剛要用仙識探查周遭,脖頸就微微疼了下。
瞬間,元澤老道渾身輕顫,垂頭坐在那,似乎是在繼續修行……
一抹血光,悄然浸入元澤老道的元神中,污了這老道的神魂與意識。
片刻後,元澤老道輕輕呼了口氣,無神的雙目漸漸恢復神采,低聲道:
「主人放心!
屬下以性命擔保,此事定可功成!」
萬里之外,一處荒蕪的密林中。
文淨道人靜靜盤坐在一顆大石上,那張妖魅的面容上,露出少許迷人的微笑……
算計這些天仙,著實是太簡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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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一只瓷瓶引發的……
「擺在這裡?」
「嗯,乾位再挪三寸,陣基面南,入地六尺三寸。」
「找好了……
呀——嘿!」
酒玖出關三個月後,小瓊峰丹房之外,三道身影正忙前忙後。
李長壽指揮,靈娥助威;
酒玖則一心數用,負責壓制大陣靈氣、控制各處陣勢起伏、校驗陣基方位,再將煉製好的陣基,用仙力包裹,緩緩埋入下方……
這過程,不能出絲毫差錯。
放完這只陣基,酒玖長長地呼了口氣,靠著樹幹一陣輕喘……
「還、還有多少?」
李長壽看了眼自己寶囊中,裡面還有三分之一、近六十多只擴充陣法的陣基未曾安放。
但……
他要的只是『酒師叔幫忙安放』的名義,以及酒玖對於這段幫忙的【深刻記憶】,也並非必須要她將所有陣基都佈置完全……
實際上,這次大部分已經安放的陣基,都需要他稍後再去微調。
李長壽笑道:「還有三只了,辛苦師叔。」
聽到還有三只,酒玖的眼底頓時寫滿了『劫後餘生』……
「總算,幾個月了,快忙完了呀。」
一旁,靈娥從李長壽的表情中看出了點什麼,頓時若有所思狀。
『師兄已經可以不用小師叔幫忙,就能佈置陣法了?』
酒玖摸出了一只靈酒丹,嘎嘣幾聲,再次精神抖擻!
「一鼓作氣,拿下它們!」
喊了句口號,酒玖再次跳了起來,趕往下一個埋陣基的地點。
靈娥理了理髮梢,在旁輕笑了聲,提著竹籃連忙跟了上去。
「小師叔,吃點水果歇息下吧。」
「還是小靈娥體貼,你師兄呀,只會讓人給他幹活!」
「師兄也是為了我們小瓊峰的安穩著想,辛苦小師叔了,我給您捶捶肩……」
「唉,左邊點……
咱倆都是苦命的人呀。」
笑語聲中,靈娥和酒玖在林間漸行漸遠。
李長壽漫步跟了上去,心底思忖著大陣運轉之道,完善著連環陣的理論。
又忙活了半日;
日落時分,剩下的三座陣基也總算安置妥當;
酒玖渾然間變了一個人,精神亢奮,拉著靈娥、招呼李長壽,要去草屋中決一死戰——『鬥大神』!
李長壽心底輕輕嘆了口氣,此地陣法還要細細的修整一段時日,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走出林間時,李長壽突然心血來潮。
『這是……』
看了眼前面一起蹦來跳去的師叔師妹,李長壽右手縮回袖子中,立刻掐指推算,心底很快就有了一絲明悟——
自己送給酒烏師伯的那只瓷瓶,丹藥被取出來了!
那瓷瓶自然不是普通的瓷瓶,本身就是能夠儲存仙丹、保存藥性的法器;
而李長壽在其上做了些手腳,添加了兩道禁制,放進去了一絲自己模擬出的靈識。
只要裡面丹藥只要被取出來,心中就會生出一縷感應!
這是,怎麼回事……
酒烏師伯遇到了危險,用了那枚【腐仙凌魂丹】?
又或是,酒烏師伯將這枚丹藥拿出來,給旁人展示?
當然,也不能排除瓶子自己碎了的可能性……
雖然師伯有時也有些不太靠譜,但在外行事一向謹慎;
不然門內也不可能將『三教大會籌備』這般,需小心謹慎不得罪人的活,交給酒烏師伯……
大概率,是酒烏師伯那邊出了問題。
而中神州距離此地天高水遠,自己也無法立刻做什麼。
李長壽心底思量,立刻有了主意……
他向前喊了句:「酒師叔!」
「嗯?怎麼了?過來一起快活呀!嘻哈哈!」
李長壽咳了聲,面露正色,向前與酒玖說了幾句話;
聽他說完,酒玖和靈娥的面色頓時有些……
古怪……
酒玖有些不敢置信地反問一句:「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長壽嚴肅地點點頭。
「這個。」酒玖禁不住眨眨眼,抬手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耳垂,「你昨天做夢,夢到了我五師兄遇到了危險?
他被七八個身材壯碩如熊的狠人,瘋狂追殺?」
「不錯。」李長壽正色道,「今日我思前想後,總覺得有些放不下心。
咱們煉氣士冥冥中的感應,或許就有什麼內涵。」
酒玖頓時皺起小眉頭,低聲道:「可你這……
要說五師兄那邊遇到麻煩,做夢有感應,也該是我四師姐呀;
不然,我如果做夢夢到……那也能解釋過去,畢竟五師兄一直帶我,如我兄父。
你怎麼……
你這夢到我師兄,這算怎麼回事!」
「我與酒烏師伯也算是酒肉好友,互相引為知己。」李長壽苦笑道,「先不糾結這些細節;
酒施師伯那邊,應該有跟酒烏師伯聯絡的辦法。
師叔,你可願信我一次?」
「自然是信你的。」
酒玖一本正經地道了句:「不然也不可能,你扔過來什麼,咱都用嘴接著。」
靈娥在旁扭過頭去,知道師兄是在說正事,忍著沒笑出聲……
「師叔,此事還請慎重對待。」李長壽道,「我極少做夢,有幾次也十分靈驗。」
酒玖略微有些猶豫,低聲道:「可因為你做夢,就去打擾四師姐閉關……
那行吧,我去試試喊醒四師姐。」
李長壽又道:「此事,還請師叔言說是你夢中所見。」
「怎麼?你還怕被罵不成?」
「不是怕被罵,是容易被人誤會什麼……而且,我確實不想,再引起門內任何關注了。」
酒玖嗤的一笑,笑罵道:「說的就跟大家稀罕盯著你看一樣!
我這就去喊四師姐,你們在這裡等我!
回來一起鬥大神!」
李長壽和靈娥同時答應,酒玖打了個哈欠,坐著大葫蘆飛天而去……
酒玖剛走,靈娥就背著手湊了過來,用自己纖細的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李長壽。
「師兄,真的假的?」
「什麼?」
「做夢夢到酒烏師伯被幾個大漢追殺呀。」
「做夢自然是假的。」
李長壽負手而立,眉目間流露著少許無奈,傳聲道:
「但出事,有可能是真的。
回去收拾下行囊,將自己有用的物件都隨身攜帶。」
靈娥也愣了下,「怎麼啦師兄?」
「以防萬一。」李長壽雙眼略微瞇了下,眼底有神光閃爍,「凡事,總要提前做好幾手準備。」
藍靈娥抿嘴眨眼,低頭答應一聲,匆匆跑去了自己草屋。
……
李長壽扔下的這一顆石子,在度仙門激起了千層浪。
酒玖回了破天峰,找酒施說了『她夢到五師兄被一群壯漢追殺』之事。
酒施雖被打擾了悟道,卻並未有什麼不悅,當著酒玖的面,拿出與酒烏一同煉製的『萬里一線牽』傳信符……
然後……
沒有半點回音。
酒施先是一愣,隨後便拿出了一面寶鏡;
這鏡子名為【同心寶鏡】,上有酒烏的心尖血,催法便可看到酒烏此時所見之事。
——實乃檢查道侶、提防侶內關係插足之必備良品。
但酒施連續催法幾次,寶鏡也是毫無反應;
這時的酒施,已是有些慌了心神,連忙拉著酒玖去找自家師尊求助……
不過半個時辰,破天峰上已是響起了急促的鐘聲!
破天峰上突然出現了強悍的威壓,一道包裹著青光的人影衝出護山大陣,朝西方激射而去!
少頃,又有四道身影衝出護山大陣,面向四方站立;
這三人中,有一人就是李長壽較熟的忘情上人。
與此同時,各峰之上出現了一縷縷天仙的氣息,門內眾長老已是被驚動……
剛才沖天而起、飛向中神州方向的,正是他們度仙門的……
掌門。
李長壽站在草屋前,仔細感應了一陣,感覺到了金仙長生境特有的玄妙道韻。
度仙門果然有金仙!
金仙,長生之仙,自身之道已得了天道認可,若無災禍,可伴道而生、長生不死。
但金仙境又是個十分模糊的境界,金仙與金仙之間,有著明顯的不同,本領天差地別。
道境,僅為基礎,只是拿到了成為一名高手的『船票』。
神通、寶物,才是決定金仙境戰力的主要因素;
自家掌門的金仙之境,自是遠遠無法,與大名鼎鼎的闡教十二金仙相比。
更何況,闡教十二金仙『洪荒大舞台出道』,已是在半個元會之前,而且當時也只是統稱為十二金仙。
像廣成子、赤精子這般,入聖人門下較早的,應該早已是大羅金仙境。
——大羅金仙也算金仙,大羅乃自身之道圓滿之意,小劫不毀,大劫難逃。
截教內外門八大弟子與隨侍七仙,大多也應是大羅之境。
心底快速泛過這些念頭,李長壽也有些掛念酒烏師伯……
酒烏師伯只是真仙境,在洪荒之中,連『炮灰』二字都稱不上。
若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遭了什麼禍事,當真不算稀奇……
洪荒便是這般凶險。
「師兄,酒烏師伯真的出事了?」
靈娥憂心忡忡地問著。
「嗯。」李長壽淡然道,「你也不必擔心,若事關三教之事,人教也會有高手護持度仙門……」
話音剛落,酒玖從破天峰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酒玖身形還沒落地,就對草屋前站著的師兄妹急忙呼喊:
「長壽靈娥!出事了!」
李長壽眉頭緊皺,忙問:「怎麼回事?師叔你慢點說。」
酒玖此時如何慢的下來?
她急聲道:
「五師兄的傳信符暫時聯絡不上,其他兩位長老和兩位執事的傳信符,只有一個連通了!
但聽到的是鬥法聲!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掌門和幾位太上長老,掌門已經出關去中神州,這邊已聯絡到了金宮門那邊,金宮門也答應派出大批高手搜查……」
李長壽忙道:「既然如此,更不用著急了。
師叔去裡面坐下歇息,咱們離著太遠,幫不上什麼。」
「這能不急嗎,快要急死了。」
酒玖跺跺腳,原地轉了幾圈,隨後又看著李長壽,眸子中帶著幾分歉意,小聲道:
「我也不該對你著急。
多謝你了長壽,若非你做夢夢到,恐怕事情會更糟。」
李長壽嘆道:「酒烏師伯與我交情深厚,此事不必對我道謝。
但師叔你切記,後面還要是說師叔你做夢夢到。」
「嗯,我知道……」
酒玖注視著李長壽,吞吞吐吐地道了句:「其實,有件事還是想麻煩你。」
「什麼?」
酒玖皺眉道:「能不能,你再睡一次,看能否再做個夢,夢一下那邊怎麼樣了?
我知道,這個有些強你所難,做夢這種事也是靠感覺,碰運氣……
但……」
李長壽立刻點頭道:「好,我這就試試能不能夢到。
靈娥你先陪著師叔,讓師叔不要太焦急。」
「多謝你了,小壽壽……」
酒玖低聲道了句,面色因焦急而有些憔悴。
李長壽應了聲,低頭朝著自己草屋而去;靈娥向前挽住酒玖的胳膊,輕聲安慰。
李長壽當然夢不到什麼,他也只是回屋之後躺在床上,靜心分析了一陣度仙門可能遇到的麻煩,以及此事稍後可能會有的發展。
【擔心】這種情緒,在李長壽眼中,其實是最無用的。
還不如倒數第二第三的【上頭】和【無能狂怒】。
而這次,李長壽也沒想到,他也算是暗中救了酒烏,和門內兩位長老……
在毒丹被動用之後,李長壽很快通知了酒玖;
而酒玖和酒施發覺酒烏有可能出事,立刻通知了門內;
門內驗證與酒烏同行之人盡皆失去聯絡,便將此事稟告給了掌門……
當下,度仙門掌門出關,迅速趕往中神州,又有太上長老聯絡在金宮門的相熟道友……
金宮門派出去的高手,不過片刻,就在離著金宮門山門千里之外,找到了一處遮蔽探查的大陣,尋到了陣中被圍攻的度仙門一行;
幾名高手直接衝上去,將圍攻他們之人擒住,還特意留下了活口,然而那些人影,卻在被擒拿的一瞬間,元神詭異的『乾癟』了下去……
而度仙門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的一行五人,兩位天仙境長老盡皆負傷,酒烏也是重傷,另外兩位真仙境執事……
身死道消。
三教各宗盡皆震怒!
死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在扇他們三教仙宗的臉皮!
人教幾家道承的高手立刻站了出來,護住了酒烏幾人,立誓嚴查度仙門一行被襲之事……
李長壽得到酒玖送過來的這則消息時,酒烏與兩位長老,已在被掌門和其他人教高手,護送回度仙門的路上。
事情起因,偷襲者是誰,此時尚未查清。
李長壽站在丹房門前,輕輕鬆了口氣……
沒想到,這些偶發奇思妙想的小物件,關鍵時刻真的能發揮作用,以後要多搞些才行。
順便……
小瓊峰下方的地脈逃生大陣,以及安全屋之事,確實該盡早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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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備戰》
「長壽啊!
要不是你轉贈給我的那顆萬林筠長老的毒丹,我真就見不到你了!
唉!」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酒烏的閣樓中。
距離遇襲的度仙門一行平安回返山門,已有兩個半月。
李長壽等酒烏傷勢平穩、門人探病熱潮退卻,才帶上靈娥,前來探望酒烏師伯。
師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閉關修行,並未被此事所吵擾。
這兩個半月,李長壽日夜不停,將小瓊峰外圍、內層大陣,達到了自己此時所能達到的極限『性能』,此前積累的寶材完全揮霍一空!
但住著,稍微心安了些。
剛被酒玖領著,進了酒烏的閣樓,李長壽就聽到了床榻上盤坐的酒烏,發出上面這般感慨……
李長壽向前見禮,面露肅容,與師妹一同對酒烏做了個道揖。
靈娥將提著的補酒放去了一旁,便被酒玖拉著去了側屋中。
這補酒,是李長壽為酒烏特地釀製的,能夠補元氣、止虧損、穩固本源、強筋壯骨。
「唉。」李長壽也嘆了口氣,走到了床榻旁。
因李長壽此前對酒玖百般叮囑,酒玖也未將李長壽『做夢』之事說破;
就算是這般,酒烏猶自對李長壽感激涕零,全因那顆毒丹,在關鍵時刻救了他一條命。
「師伯,您傷勢如何了?」
「還好。」酒烏輕輕舒了口氣,慨然道,「只是與我同行的兩位同門,慘遭橫禍,在那中神州魂飛魄散,回不來了。」
李長壽點點頭,也只能嘆一聲世道無常。
兩人唏噓了一陣,李長壽就直奔主題……
「師伯,此事查的怎麼樣了?」
「有些眉目了,但還不如毫無所得。」酒烏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我也不知該如何言說……
這事,可能是跟闡教那邊的大宗道承有關。
有人不願三教大會順利開啟,似乎是要暗中搞事。」
李長壽心底暗道一聲……
『這事必然沒這麼簡單。』
但他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這事牽扯當真太大了。」
「可不是。」酒烏搖搖頭,目中滿是唏噓,「長壽,說回你那毒丹……」
「師伯可是想再要兩顆防身?」
酒烏定聲道:「不錯,師伯可以用仙寶、仙丹,你所想的任何寶物來交換!」
李長壽卻緩緩搖頭,面露正色,言道:「上次給師伯你的毒丹,其實是萬林筠長老賜下,讓我琢磨煉丹之法所用。
師伯不如去找萬林筠長老……
師伯,我傳聲於你。」
嘀嘀咕咕,如此這般。
酒烏很快就點頭答應一聲,面露思索;
雖萬林筠長老確實是『凶名在內』,但那毒丹的強悍,用過一次方才知曉……
有時保命的仙丹是一條命,能殺人的毒丹,也是一條命。
酒烏道:「好,稍後我就帶施施一起,去拜見這位萬林筠長老。」
李長壽輕輕頷首,隨後便想起了萬林筠長老自創神通之事。
自己,稍後也是要去拜見,請長老傳授這門名為【毒天淨羅手】的神通……用以防身。
李長壽頗為關切的問詢著酒烏,關於上次金宮門山門前,被襲擊的許多細節;
酒烏也是知無不言。
而當李長壽問及,他們五人為何要暗中外出時,酒烏傳聲道:
「此事我只對掌門和長老他們說起過,門內也下令不准外傳;
這要不是你,我肯定不開口。
是一名師兄……
唉,是一名門內執事,言說有人教高人要暗中見咱們度仙門一行,囑咐一些有關三教大會之事,將我們其餘四人引入了埋伏中;
那些埋伏我們的,有三位天仙境、十六名真仙境;
還未開戰,這名執事身形瞬間就倒下了……
後面查看時,與那些圍攻我們的人一樣,他的元神也是乾癟狀,元神之力、神魂,盡皆被抽空。
只能從偷襲之人的身份隱隱推斷,似乎是闡教的仙宗。」
李長壽心底一怔,面色卻是流露出少許後怕,與酒烏又是一陣唏噓。
這兩個人在那傳聲嘀咕了半天,惹得旁邊房中幾縷靈識、仙識探查了過來。
很快,李長壽又問出了此行最後一個問題:
「酒烏師伯,我在道藏殿內殿發現了一只玉簡,裡面似乎有提……門內地下地脈,有一逃生用的地脈挪移陣……」
酒烏頓時苦笑了聲,對李長壽傳聲道:
「確實有,長老、峰主,以及老一輩的執事都知道,只是都暗自不說此事罷了。
萬年前那次群妖偷襲的劫禍過後,咱們度仙門掌門也覺得,必須要留一手,所以為鬥法實力不足的門人弟子,做了一條逃生之路。
那條地脈通往東海之濱,若有強敵來攻,門人弟子可在百凡殿中前往地下,借挪移大陣離開,從而免遭波及。
不過,只有百凡殿那邊有下去的路徑。」
李長壽面露恍然,心底卻是一陣微笑……
現在,他可以正式宣佈,去往那處地脈挪移陣的路徑,有兩條了!
他也從未看到過什麼,與地下地脈逃生路有關的玉簡,純粹是……
直接挖到了!
大半個月前,準備搞小瓊峰地脈逃生通路的李長壽,挖穿了小瓊峰下方地脈,差點就毀了那座大陣。
所謂地脈挪移陣其實並不複雜,雖有挪移二字,卻非『乾坤大陣』,就是借地脈之勢,直接順著地脈『挪移』,瞬間可出現在了千里、萬里之外。
門內這般佈置,倒是省了李長壽許多苦功。
但李長壽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在更偏僻的位置,留了個小號的地脈挪移陣,方向與門派所做大挪移陣剛好相反;
為此,也花費了他最後的寶材存量。
酒烏叮囑道:「這事也不能外傳,容易讓弟子們人心惶惶。」
李長壽點頭答應了一聲,將話題引開,談論起養傷療傷之事……
半個時辰後。
酒施端著一碗湯水、一瓶丹藥,從側旁而來,柔聲道:
「烏烏,該吃藥了。」
李長壽看著這幅疑似『前世名畫』《大郎,該吃藥了》的場面,知趣地起身,對兩位師伯告辭。
師妹也從屋內飄了出來,對酒烏和酒施行禮。
酒玖本想跟他們一起去小瓊峰耍,但又想到自己不能太沒心沒肺,就與酒施師姐一同送李長壽與靈娥出來,對他們兩人揮手告別,繼續在五師兄身旁守著……
玩耍也要看時機才行。
李長壽帶著師妹去了百凡殿中,一同拜過太清老子的畫像,方才回返小瓊峰……
雲路上,靈娥見李長壽面色有些陰暗,低聲道:
「師兄,問題很嚴重嗎?」
「現在所知的訊息太少,無法斷定。」李長壽對師妹傳聲道,「我去丹房中閉關幾日,好好思索此事。
如果門內有任何異狀,你就立刻捏碎我給你的那枚傳信符。
不要怕浪費,我還能煉製。」
「哦,好。」
靈娥俏生生地點了下頭,目送師兄落去丹房,站在雲上輕輕一嘆。
雖然她自己也很想如同師兄這般,讓自己緊張起來,但……
看一眼門內各處,各處雲煙裊裊,入目仙鶴呈祥,依然是一如往日的平和……
『師兄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靈娥輕輕嘆了口氣,駕雲朝著自己草屋落去。
丹房周遭大陣開啟,此時的林間再無靈氣湧動,頗為平靜;
但如果是靈覺敏銳之人,站在這片密林之外,向內看一眼,或許便會寒毛直豎……
……
進了丹房,李長壽隨手落下了一道紙人分身,化作青煙回到了地下密室。
取出一摞空白畫卷,直接在地面一條條鋪開,隨後他便脫了鞋,在上面漫步而走。
這並不是他需要特殊的『姿勢』,才能靜心思考……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摸出了一支自製的炭筆,盤腿坐下,在最上方畫卷的最左側寫了一豎行小字:
【假如我是背後算計者】
隨後又畫出了兩只箭頭,一只箭頭平直,後寫【遇襲與金鰲島煉氣士此前論道無關】;
一只箭頭斜指向下面大片空白區域,寫上【與金士論道有關】;
沉思一陣,又在兩個條目上各自引出了一些箭頭,將自己感覺任何有可能性的發展路線,慢慢羅列了下來,而後逐條分析……
這次,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現在已知的信息當真不多。」
只知,算計度仙門之人神通廣大,有控制天仙、真仙煉氣士的神通,可瞬間滅殺這些傀儡。
動機應分為幾條:
有度仙門有仇怨、圖謀度仙門『家財』……
但最有可能的一條『敵方動機』,被李長壽重點圈了起來:
【干擾三教大會進行,挑撥三教之間矛盾】
從源頭分析,從結果驗證,不放過任何一條邏輯鏈條;
李長壽低頭寫寫畫畫,仙識籠罩整個小瓊峰,手中炭筆越來越短。
整整三日過後。
李長壽長長地舒了口氣,坐在地下密室的書桌後,身前是被他仙力撐起來的一張『白底黑幕』。
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眼、符號、箭頭、圖案;
十數條『故事線』,上百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哪怕元兇未知,只要接下來,對方採取下一步動作,他就可找出後續對應的幾條『故事線』!
李長壽並不是要找元兇是誰,這沒什麼意義;
因為對方八成是自己現在無法接觸、碰之即死的人物。
李長壽只是想在對方有所動作,且被自己察覺時,能迅速反應過來,做出正確的應對……
直接暴露自己的修為,也不過是給門內增加一名長老級的戰力,沒什麼大用。
各峰長老還少嗎?
自己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拿到度仙門的話語權。
所以,還不如藏著修為底牌,暗中盡自己全力自保外加護持師門……
而且實際效果上來看,自己躲在暗中,反而能發揮更多作用。
取出三只木牌,李長壽拿出一把刻刀,開始低頭擺弄;
用『看後便消失』的藥水,在其上寫下了三條計策,裝在了三只錦囊中。
第一條計策:哭。
自己已經在酒烏師伯那裡埋下了伏筆,酒烏師伯稍後就會去找萬林筠長老;
這只錦囊,將由萬林筠長老轉交給酒烏師伯,並嚴令酒烏師伯接下來一直待在門內,若門派遭襲、護山大陣被破,要確保酒烏必會打開這條錦囊。
所謂『哭』,不是隨便亂哭,必須要會哭。
李長壽在這只木牌上寫的是:
【前去百凡殿,尋祖師畫像,發自肺腑嚎啕大哭,言說度仙門尊太清妙法,本與世無爭,卻遭旁人利用,意圖滅人教道承度仙門一門,以挑撥道門三教,求祖師顯靈……】
第二只錦囊給酒玖師叔,這個要等發生大事之後,不能直接拿給她。
第三只錦囊,則是給師父的,其上寫明了自己需要師父幫忙掩護之事,其實是讓師父護著師妹離開。
這要爆發門派大戰,師父必然上頭,必須提前做好應對。
李長壽自己,倒是不用人護著,發現各處預兆之後,本體肯定是在一個安全之極的地方……
封好錦囊,李長壽低喝一聲:
「全軍備戰!」
呃,全軍好像就自己一人。
他隨手在桌子上劃過,袖中跳出了兩排小紙人,對著李長壽齊刷刷地行禮。
李長壽笑了笑,又來了一次。
「全軍備戰!」
小紙人瞬間殺氣騰騰的張手晃來晃去,奶凶奶凶。
不開玩笑了。
自己現在要做的最緊要的三件事——
迅速擴充『催毒法器庫』,無上限增加毒粉數量;
強化紙道人,讓自己能夠分心神御使,絕不可全部心神投入紙道人身上;
得到萬林筠長老深層次信任,這是威懾力不弱於金仙的大腿!
站起身來,李長壽看著面前『黑幕』最中央、寫著的【元兇】二字,目中精光閃爍。
『不管你是西面的,還是北面的,還是跟我度仙門有仇,或是闡截人教中與另外兩教有仇、不願讓三教和好如初之人……
只要你敢動!
哼!
哥就敢跑……』
……
半年後,中神州,金宮門山門。
三道身影飛出仙島,這卻是金鰲島的三名煉氣士,相約回返金鰲島,在此地待的有些膩煩了。
這三人,剛好都是當日去過度仙門之人;
其他兩人都是聽元澤老道抱怨,感同身受,決定提前返回金鰲島修行。
在這裡消磨時間,還不如回去自在逍遙!
白雲飛出千里,元澤老道站在最後方,雙目之中劃過一縷血色,向前邁出兩步,突然道了句:「兩位道友……」
兩人回頭看了過來,突然聽到了『嗡嗡』的蚊聲,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後頸都是一疼,身形立刻就要仰倒。
元澤老道順手扶住這兩名中年男人,繼續駕雲朝著東南方向飛馳,宛若無事發生一般;
又半個月後;
元澤老道駕著這朵白雲,停在中神州與東勝神州交界處,妖族地盤的一處密林中。
彷彿此前便商量好的一般,一道道黑影從林中各處匯聚而來,在三人身周環繞,盡皆跪伏不起。
這些身影,有妖、有人、有靈,渾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全力掩蓋自身氣息;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或許便是脖子上,有一絲絲微不可見、已經癒合的傷痕。
有一名妖族捧著三只托盤前來,跪在三人身前,托盤中血光閃耀,有三朵拳頭大小、七瓣的血色蓮花。
此時,僅元澤老道這三人可見,一抹血色的倩影在他們身周不斷閃爍,飄動……
這人影面容模糊,身段誇張,過分的妖嬈。
她在三人耳旁輕輕訴說著什麼,那一縷縷溫柔的嗓音,鑽入了三人心底。
「服下它……服下它……
這就是你們一直求的長生啊……
三教源流大會,本就是闡教為了壓截教一頭,你們現在有辦法去阻止……
只有你們能阻止……
快去滅掉度仙門、度仙門……」
以元澤老道為首的三名金鰲島煉氣士,各自捧起一朵七瓣血蓮,齊聲道:
「屬下遵命!
此次絕不會失手!」
數萬里之外,某處峽谷深處,盤坐在一朵玉色蒲團上的文淨道人冷冷一笑。
她並未多管,轉身便朝著西方飛去。
掌控截教煉氣士,安排傀儡襲擊度仙門那五名在金宮門的仙人,為的是讓這個度仙門,引起各方注視;
然後,再讓截教煉氣士,偽裝成闡教仙宗與妖族聯手的模樣,去覆滅小小的度仙門……
算計,就成了。
這對她而言本就是小小的計謀,那三名金鰲島煉氣士,便是她佈置的偽裝。
此事只要發生,不管結果如何,都會讓三教之間間隙繼續增大。
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而她……
怎麼可能繼續露面,若是不小心招來了那人教的大師兄,她可沒把握逃生。
事發前脫身,暗中回返西方教,遠遠看一場好戲,這才是明智之舉;
若發現這三人得手或失手,直接讓他們飛灰湮滅,留下指向截教和闡教的線索,便可一了百了。
『這次事成,那幾個混蛋副教主,會拿什麼來賞賜?
哼,是拿什麼來孝敬本女王大人!
這幾個窩囊廢,若非兩位老爺護著……
早晚吸乾了你們!』
文淨道人冷笑了聲,身影消失不見,只留一縷蚊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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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毒毒聯手
小瓊峰,後山。
幾顆近乎完全枯萎的老樹旁,李長壽正皺眉嘆氣,抬手拍在了一顆老樹的樹幹上。
「辛苦你們了。」
一陣風吹來,幾顆老樹毫無綠意的樹杈輕輕晃動,彷彿在說『沒事』、『沒事』。
實際上,估計是在顫抖。
也沒有辦法,為了能夠有更多的紙人投入實戰,李長壽這半年來,反覆過來搞樹漿,又不斷用各種辦法,恢復它們的生命力。
翻來覆去……
本來還能活個幾萬年,有希望誕生木靈的老靈樹們,此刻已是快撐不住了。
『好好養著吧。』
李長壽嘆了口氣,心底泛起少許愧疚。
他看了眼旁邊不遠處,那一片已經被栽活的樹枝,心底念了句。
『若是你們撐不過去,我會好好待你們孩子的。』
有一陣風吹過,老樹們又是一陣輕顫。
可能,這就是感動吧。
咳,不開玩笑。
李長壽腳尖一點,身形若柳絮一般,隨風飄走。
他飄來湖邊附近,站在樹叢中的一顆大樹的樹梢;
閉目凝神,簡單束起的長髮隨風飄舞,長袍的下擺隨樹梢略微晃動……
靜時輕若鴻羽,動時崩雲裂地。
不施展神通法術而達到這種效果,也是一種養氣到高深階段才能有的境界。
這半年多的時間……
得益於老樹們的付出,備戰計劃第一階段勉強完成了。
要慶幸的是,那些暗中覬覦度仙門之人,給了他這段準備的時間;
不然,真的爆發大戰,他也做不了太多事。
這半年,小瓊峰之上原本的、新添的陣法並未能得到更新;
但這些陣法此時已完全融為一體。
林間各處,宛若生長出了一幅幅古老的圖案,它們與此地山草樹木相融,不會再給人一眼的『驚恐之感』。
困陣、迷陣是為了阻敵,殺陣自然是為了殺敵;
提前讓人感知到危險而不敢邁步進來,那必然不是優秀的殺陣。
小瓊峰地下的大陣,自己能做到的構想,此刻已經全部處於最佳狀態。
紙道人之法,因得了高階法寶禁制秘箓,也已修補完善了少許,達到了李長壽的最低要求——不必完全寄托心神。
這門神通想完全蛻變為身外化身之術,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此時,能用就行;
畢竟都是沒有感情的,撒毒、噴火、唸經、間接操控,全天候多用途『神通產物』。
當然也有不盡如意之處。
自萬林筠長老那,得來的神通毒羅手,此時因為修行時間尚短,卻只是剛剛入門。
這門神通,算是將撒毒這門技藝,術法化、神通化;
讓撒毒,更有效率,讓出手,更為自信。
李長壽睜開眼,看向湖邊,自家師父和師妹正在那鑽研遁法。
因李長壽執意要求,師父他老人家也無法拒絕,半年前開始修行土遁……
師妹倒是接觸五行遁法驕躁,此時也被李長壽嚴令加緊修行,她也正在鑽研水遁。
於是……
偶爾能見一位衣裙飄飄、青絲漫舞的曼妙身影,從湖面鑽出、落下,帶起顆顆水珠,也算怡人之景。
就是……
「速度太慢了。」
李長壽皺眉搖頭。
自己明明已經把快速施展水遁的訣竅,盡數傳授給了靈娥,但靈娥卻依舊對『登場』、『退場』抱有濃厚的興趣,十分注意整體美感。
這臭美的小丫頭……
咋不在身周弄兩顆寶珠,給自己打個柔光特效!
李長壽對此也不好說她什麼,畢竟師妹到了愛美的年紀,且本來就是天生麗質……
「那些傢伙,還不出手嗎?」
李長壽喃喃自語,再次閉目感受。
天高清氣遠,人近濁氣迷。
算算時日,自酒烏與兩位長老負傷而歸,已過去了十個多月。
門內似乎再次安靜了下來,遇襲之事彷彿也不了了之;
李長壽問詢過酒烏有關後續之事,酒烏卻都只是語焉不詳。
應該是後續追查沒能查到什麼;
道門三教的高手也不傻,這種借刀殺人之策,用的低級且十分明顯。
但是誰暗中借了這把刀,卻是無從追查。
而間隙,就是從猜疑之中漸漸產生……
這反而又是背後算計之人的高明之處。
李長壽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思索,背後算計之人所用的操控之法。
【操控傀儡;
讓傀儡的元神瞬間乾癟;】
這是什麼神通?
應該算是邪法了吧。
洪荒高手著實太多,明面上的都數不過來,更不用說,是一直躲藏在暗中的陰毒之人了。
仙識緩緩散開。
備戰,今天就要進入第二階段,他在等萬林筠長老的傳信玉符,兩人將會一同行動……
……
在地下密室中停留三日,思考了後續各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之後,李長壽第一時間趕去了丹鼎峰,與萬林筠長老碰了個面。
他說服萬林筠長老的套路,其實也十分簡單;
一套托夢、立誓、煽情、猜測、推理的組合拳打下來,這位長老很快就相信了李長壽,也覺得後面有可能會有強敵來犯度仙門。
自從那次月老托夢之後,李長壽就發現『托夢』這個藉口十分好用。
煉氣士與道交感,冥冥中有所感應,其實並非稀奇事。
只不過,他托夢托的……
稍微頻繁了些罷了……
在李長壽的『建議』下,萬林筠長老也以長老自身的名義,去提醒了掌門和其他長老。
——此事若是用李長壽的名義,那門內的重視度,必然會大打折扣。
但提醒的效果如何,就非李長壽能掌控了。
他已經盡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長老怎麼還沒動身,這是已經到了約好出發的時辰。」
李長壽喃喃一聲,心底略微有些納悶,仙識一直在探查丹鼎峰。
回想自己這半年來,其實也沒做太多事;
大部分時間,都在封閉的丹房中煉毒、鼓搗紙人。
這次煉毒,純粹是追求毒丹威力與數量;
李長壽將自己從臨海鎮買到的,此前在北俱蘆洲採集到的,以及從萬林筠老爺子那得來的毒草,盡皆煉製成了毒丹。
又將這些毒丹經過特殊處置,化作無色無味的毒粉;
除此之外,類似於那把『長劍』的催毒法器,對寶材要求不高,只是難在一個『巧思』,李長壽也抽空做了許多,給天字一號到十二號紙道人都配了幾個。
這段時間鼓搗紙人,李長壽還發現了紙道人的一大用處——
仙力儲存機。
自己可將仙力灌注在紙道人之中,也可將仙力從中直接提取出來;
若是自己今後與人對敵,仙力枯竭,可以扔出幾個紙道人抽取仙力……
真・洪荒充仙寶!
本體的仙力是可以時刻恢復的,只是利用煉毒丹間隙,就陸陸續續填滿了十二隻紙道人。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用處也頗為雞肋。
他怎麼可能有仙力枯竭的時候?
這麼多年的遁法,又不是白白主修的……
備戰第一階段的收尾,就是安置紙道人。
此前讓師父『冒死』外出,在護山大陣之外,隱蔽的山溝、靈脈之中,安放了七個紙道人,每個紙道人都帶著大量的原版紙人,與足夠的『毒丹』儲備。
李長壽的設想很簡單——
假如有外敵攻入護山大陣,自己就遠程掌控這七隻紙道人,從後方包抄,用毒丹出奇制勝,有效殺傷來犯之敵!
此外,師父和靈娥身上各自帶了一隻紙道人,這是為了隨時保護好兩人。
酒烏師伯和酒施師伯兩人,已經去過丹鼎峰拜見萬林筠長老;
而萬林筠長老也按照自己囑托的那般,將『哭字訣』錦囊交給了酒烏,且用了十分嚴厲的措辭,讓酒烏必須在師門遭遇危機時,再打開那錦囊。
第二階段的備戰,李長壽要跟萬林筠長老一同出手佈置……
來了。
李長壽仙識捕捉到了丹鼎峰出現的一縷流光,也沒想到萬林筠長老會直接趕來小瓊峰。
低頭看了眼自己這具紙道人化身……
應該不會暴露吧;
只要萬林筠長老不親手觸碰到這具身體……
算了,稍後還是主動跟萬林筠長老解釋一下,自己這是一具用剪紙成人做出來的分身。
越是這種性情單純之人,越不能有欺瞞之心。
不等萬林筠長老飛下來,李長壽已經駕雲去了空中。
與此同時,正在地下密室中剪紙的本體,也抬頭看了眼。
注意力要放在紙道人身上了;
雖然自己一心多用已經訓練了百年之久,但也保不準會露出心不在焉的表情。
……
萬林筠長老提醒門內,應該也是有效果的。
山門處的守衛,確實比平日裡多了些。
李長壽低頭跟在萬林筠長老身後,負責把守山門的幾位仙人同時行禮,道了句:「長老,您要出去。」
「嗯。」萬林筠長老露出一絲冷笑。
這幾位仙人頓時面色一緊,低頭用控陣法器打開山門處的大陣禁制,恭送這位長老大人外出巡視。
至於毒長老外出做什麼,有什麼事,他們卻是完全不敢過問。
出得護山大陣,李長壽對自己此前已經安放好的七隻紙道人,感應更強烈了些。
萬林筠扭頭看了眼李長壽,那乾瘦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低聲道:「我們先去哪裡巡查?」
「先去東面吧,長老。」李長壽笑道,「咱們須得隱藏氣息,長老您可否表露出真仙境的氣息波動?」
「嗯,簡單。」
萬林筠長老手中銅杖一點,氣息自生變化。
駕雲朝著東面飛去,李長壽在不斷觀察周遭山川大河,心底靜靜思索著。
白雲很快就飛出了仙門千里,速度漸漸就慢了下來,開始仔細搜尋著什麼……
萬林筠長老突然問:「你看那邊的山谷,也是頗為隱秘,有沒有可能藏了強敵?」
「長老。」李長壽將手中的一只吊墜,遞給了萬林筠長老,「這個是弟子閒來無事煉製的小玩意,名為測感石。
唯一的效果,是監察有無旁人的仙識、靈識,落在咱們身上。
您看此時,測感石是淡青色,這是弟子的靈識跟您的仙識,在外探查所致。
若顏色加深,就說明有其他人的仙識、靈識,在盯著咱們。」
「哦?」
長老頓時頗感有趣,拿著那測感石一陣打量,很快就啞然失笑,「竟然是遇靈識就變色的含色花的花汁。」
「當真是瞞不過長老您這一雙慧眼。」李長壽笑道,「煉器也不都是禁制,長老您常教導弟子,要活學活用,這不就是用上了?」
萬林筠頓時扶鬚而笑。
兩人向東巡查了一陣,又轉向了北面。
他們這次出來,其實是李長壽想來外面探查地形。
若有強敵偷襲度仙門,必不能從空中大搖大擺的過來,而會借地勢先摸近度仙門。
且,很有可能對方會提前佈置,在度仙門一定距離之外,匯聚大批『傀儡』,而後暴起發難。
備戰第二階段,就是延續了【假如我是對方】的路子,尋找對方可能藏身之地。
若能提前反奇襲,勝算自然更大一些。
東面查完查北面,北面查完逛西面;
李長壽本體迅速在小瓊峰地下密室中作畫,將方圓數千里的地形,細緻入微地繪製了下來。
而當兩人轉到西南方向時,兩枚測感石,齊齊變了顏色,且顏色瞬間加深。
「長壽,看……」
「長老,就當沒發現什麼。」李長壽立刻傳聲;
而原本就是喜歡面無表情的萬林筠長老,也是面色毫無波瀾。
兩人繼續此前的飛行軌跡,駕雲四處查探,而李長壽和萬林筠長老,幾乎同時就在一處山坡向陽的密林中發現了異常。
有一縷縷氣息波動。
萬林筠長老傳聲道:「果然有人窺伺我度仙門,長壽你先回去,我去會一會他們!」
「長老,打草驚蛇反而不美,從對方藏身的距離來判斷,他們還未準備好動手。」李長壽道,「咱們先巡查完回山門,而後再悄然出來,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此才可功成。」
「不錯,長壽言之有理!」
萬林筠長老看了眼李長壽,又露出了招牌的『冷笑。』
「我雖年長你許多,算計這些,卻不如你。」
李長壽苦笑道:「長老,我這就是些許小機靈,您在丹道之上的成就,已是度仙門前無古人。」
萬林筠笑著搖搖頭,嘆了口氣,「只可惜,先師未能所見。
長壽,接下來如何安排?」
「咱們就……」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這兩個渾身帶毒的身影,漸漸從那山坡飄遠,完全一副沒發現什麼異常的樣子。
而他們離開了大概千里之後,猶自有兩道仙識鎖定在他們身上,一直到山門附近,這仙識方才消失不見……
李長壽傳聲道:「長老,那裡,怕是最少有兩個天仙,要不要找幫手?」
「無妨,再多兩個也無事。」
萬林筠長老淡然道:「長壽你儘管出計謀,鬥法的活,自有我來做。」
「長老您忘了,弟子跟在您身邊的本就是剪紙成人神通所化紙人,稍後也是想去目睹您滅敵的風采。」
萬林筠長老笑著點點頭,兩人入山門後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不過半個時辰,兩縷青煙飄出山門處,悄然隱於地下……
那些守門的仙人,此刻都被兩名百凡殿中招來的執事看住,彼此誰都不敢出聲,誰也不敢亂動。
有些情況,在李長壽看來,卻是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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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長壽,你說怎麼辦
李長壽此時十分慶幸……
還好跟萬林筠長老過來了……
他要是一個手慢摁不住,這老爺子,真就直接衝上去,正面硬剛這一群大漢!
此地,離著度仙門兩千五百里,相當於在度仙門『名義地盤』的邊界。
——按東勝神州約定俗成的規矩,度仙門附近兩千里,資源、靈脈,都分屬度仙門。
對方在這個微妙的距離,還在故意在度仙門探查不到的位置,佈置了這般,還算高明的隱匿大陣與遮掩大陣……
裡面之人的行為,本身就已經很有問題!
但就因這個,就直接上去撒粉揚灰,似乎也有些太霸道。
然而……
當萬林筠長老取出一件,太極陰陽雙魚模樣的法寶,拉著李長壽的紙道人分身,在地下無聲無息摸入大陣之內……
如果不是李長壽第二次手疾眼快,摁住了這位天仙境大後期的毒仙,萬林筠必然已是衝出去,一聲怒吼『孽畜找死』!
無他,其內妖氣滾滾、業障匯聚。
陣內竟有數十名大妖,其修為在真仙境到天仙境不等!
除此之外還有百多人影,修為大多在真仙境,也有十餘名天仙……
萬林筠長老扭頭瞪了眼李長壽,剛要傳聲,李長壽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拿出了兩只玉珮,遞給了萬林筠長老一只。
小玩意系列之【心聲玉】。
雙方端著這玉珮,便可心聲交流,沒有任何仙力、法力、元氣、空氣的波動,隱蔽性十分絕佳;
缺點是互相不能離開太遠。
李長壽心底傳聲:「長老,可以直接在心底想出要說的話,弟子就能聽到。」
「哎呀!長壽你攔著我作甚!」
萬林筠長老一陣咬牙,心中道:「待我去滅了這些大妖,殺了這些跟惡妖為伍的敗類!」
「長老您先別急,別急……
消消氣,衝動是魔障!」
李長壽忙道:「長老可否告知弟子,您準備如何滅了這些大妖?」
「自然是用神通和毒丹!」
「直接衝上去?」
「偷襲之事,必先暴起發難,瞬息擊潰其一二強者!」
應該是覺得對方並未發現自己,萬林筠長老此時也耐下心來,對李長壽叮囑道:
「遇到這種情況,長壽你今後倒是不能衝動,陷入重圍必會有危險。
但我卻是不怕的!
他們離著我越近,毒丹毒功越能發揮效用!」
李長壽心中傳聲道:「但長老您想想看,您要是受傷折損在此地,怎麼辦?
對方人多勢眾這是其一;
咱們只是粗略了感知了一下對方的境界,萬一有金仙藏在此地,故意引誘咱們上鉤,這是其二……」
萬林筠長老眉頭一皺,不苟言笑的蒼老面容,也露出了少許思索的神色。
長壽說的,還挺有道理。
李長壽繼續『善誘』:
「長老您稍後必然大發神威,就憑長老您教弟子的那門神通,有長老您數萬年的毒丹積累,滅殺此地這些敵人,完全不在話下。
可萬一,他們見勢不對,四散而逃,豈不是給門派留下了隱患?
這是其三。」
「也對。」萬林筠長老答應了一聲。
李長壽又道:
「弟子觀此地,雖天仙眾多,但人、妖、靈皆有。
長老且看,他們坐位分佈,人、妖、靈三足互相混雜,彼此之間卻毫無交流;
若是普通情況,不應該是人與人離著較近,妖與妖離著較近?
長老您再看!
那兩隻渾身藍色毛髮的大妖,他們氣息相近且互相混雜,應當是常年混在一起,不是兄弟就是夫妻,當然也可能是搞……
咳,但它們此時卻隔了百丈……
您品一品,仔細品一品,這必有不同尋常之處。
很有可能,這些人、妖、靈,此時已是心神為人所奪!
與當日在金宮門之外,襲擊酒烏師伯等人的那些煉氣士一樣,只是傀儡!
這是其四……」
萬林筠長老雙眼一瞇,緩緩點頭,頗有些慚愧。
這位老爺子在心底道了句:「還好長壽伴我一同前來,否則恐釀成大錯矣!」
李長壽心底笑道:「長老您醉心丹道,心有正氣,本就不是險惡之人,沒往這方面想很正常。
弟子也只是此前一直在想這些事,擔心發生這種情況,沒想到還真就發生了……」
「唉,長壽,你說該怎麼辦?」
李長壽暗暗鬆了口氣……
總算是說服了。
李長壽心中問了句:「長老,您有煉製過迷藥,或是藥性溫和、一時間不容易被人察覺的毒丹嗎?」
「自然是有,為何要用此物?」
萬林筠長老的那雙老眼中略帶不解,「直接用最烈的毒,不成嗎?」
「若是直接在此地灑滿毒霧,這些敵人必然立刻反應過來,四散而逃。
就如將一隻兔子扔到丹爐蓋子上,牠必會直接跳出去;
但如果這丹爐蓋子是緩慢變熱,讓兔子先昏迷,牠就會不知不覺被烤熟……」
萬林筠長老眼前一亮,對李長壽露出了招牌的冷笑,心底道:「倒也是這個樣子。」
這位長老在手中戒指上摸出了七八只瓷瓶,低聲道:
「此物可令天仙元神迷醉、道軀酥麻,名為【迷心醉魂散】。」
李長壽眨眨眼,「莫非,此丹也是長老您所做丹方?」
「不錯。」萬林筠長老又露出了那般『冷笑』,「是我閒來無事琢磨出的,畢竟毒丹有時太過霸烈。
但此物煉製複雜,所以此前給你的毒經之中,尚未有此丹方;
回去我便傳授於你。」
李長壽讚嘆道:「長老,弟子在外殿已經得了丹方。
那丹方記在一卷殘損的玉簡之內,沒想到,竟也是長老您所開創的珍貴丹藥。」
「呵呵……
這些你拿去防身便是。
此前倒是忘了這些,這也只是迷藥,與你防身恰好合適。」
萬林筠長老隨手,將這幾只瓷瓶塞到了李長壽手中,怕李長壽推辭,又立刻在戒指中取了十多只瓷瓶出來。
這位毒仙的毒丹儲備,讓李長壽都是看的有些……
眼紅。
這就是家底!
而這位毒仙長老一言不合就【給給給】的性格,也當真讓李長壽有些欽佩……
剛好,他這裡有【拿拿拿】!
「長壽。」萬林筠主動問道,「我現在可否出手了?」
李長壽心底繼續道:「長老,弟子觀此地,應該只是對方的先鋒,對方要攻打咱們山門,必然不可能只有這點高手。
最好,一個都別放走。」
「那,長壽,該如何用這些迷藥,才能將這些賊人盡皆留在此地?」
「您先用仙力包裹,從地下滲過整個大陣的範圍,而後讓迷藥自地下慢慢滲出……
弟子留兩瓶防身便可,長老您都拿來滅敵用吧。」
「不用,此物我煉製了不少,本是想用來困敵而非殺敵時所用。」
萬林筠長老心底答著,又露出了那般笑意。
他最欣賞的,便是李長壽這種,見寶卻未想獨佔的性子……
依照李長壽『指點』,萬林筠長老動用了十八瓶迷心醉魂散;
用一縷縷仙力,將這些迷藥,送到了此地躲藏的每道身影正下方,而後任由迷藥慢慢散發。
李長壽還不放心,心底不斷傳聲叮囑:
「長老,給那些大妖多加點份量,他們妖族的抗藥性比咱們人族強了不少……」
「長老小心些,仙力波動可能會驚擾到他們。」
「長老,那幾個在樹上的要格外關注……」
半個時辰後。
大陣之內一片寂靜,幾道身影從樹上跌落了下來,如沙包一般砸在了地上……
地下,萬林筠長老心底讚嘆不已,又要衝出去了結了這些人。
「長老!」
李長壽連忙拉住這位大佬,又道:
「咱們為何非要現在就出去?
萬一有人故意裝作被迷暈,引誘咱們現身,豈不是剛好落了他們圈套?」
「嗯,長壽言之有理,那接下來如何做?」
李長壽心中道:「用同樣的方式,放毒藥出去……
但這次,必須是又猛又烈的毒藥,不給對方任何反手之機。
也要考慮到他們在生死之際,會掙脫迷藥的影響,以及元神出竅、妖魂逃脫……」
他一邊說,萬林筠長老在旁不斷點頭表示認可。
這位長老此時雙目滿是慈祥和溫和;
此前,萬林筠長老也有擔心……
擔心李長壽修為太淺,發揮不出毒丹的效用,浪費了這些煉製不易的丹藥。
但今日之事,讓萬林筠長老意識到……
這位弟子,與他的毒道……
比他自己還要契合!
李長壽叮囑幾句之後,又道:
「您如果心有疑慮,可以先將那些大妖毒殺;
弟子有攝魂珠,可搜索他們殘缺的記憶,由此斷定他們的來路。
若這些人族煉氣士也當殺,咱們再殺也不遲。
反正,妖,直接殺了就殺了。」
「好!」
萬林筠長老答應一聲,心底略微思量,便是決定全力出手;
只見,這位長老在地下抬起自己的銅杖,對著上方一點,一縷縷濃綠色的毒霧在大地之中蔓延開來,鑽入那些被已經被迷倒的大妖體內……
不多時,這群大妖開始渾身亂顫;
李長壽最初還有些擔心,這畢竟不是自己親自動手,沒有陣法鎮壓,前後耽誤了太久,也無其他後手,說不定真的會逃了一兩隻妖魂……
然而,過不多時,李長壽也有些震驚。
好厲害的天仙毒!
還是直接毒殺天仙境大妖妖魂元神的劇毒!
很快,此地大妖盡皆顯出本體,幾名境界高超者,撲騰幾下,也就沒了動靜;
氣息全無,妖力卻還是滿盈。
萬林筠長老又要外出,李長壽卻是再次阻攔了下來。
這是第幾次了……
這位長老沒事老是想鑽出去幹什麼,明明在下面就能把事全做了!
「長壽,這還不去?」
李長壽苦笑道:「長老您可有三昧真炎,或是厲害些的真火,遠遠燒他們就是了。」
萬林筠道:「自然是有,我有一真火名為萬毒煉魂火,威力尚在三昧真炎之上。」
當下,這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按李長壽的指點,將一團團火焰在地下放了出去……
如果有人一直從空中注視著這座大陣,估計能看到一則洪荒恐怖故事。
這裡潛伏的這些身影,先是悄無聲息的昏死,那些大妖又漸漸被毒霧包裹,很快就渾身抽搐而亡,死的無風無浪……
而後,地面上又冒出了一朵朵慘綠色的火焰,將這些大妖的屍身吞噬,產出了一堆堆灰燼……
自始至終,大妖們沒有半點掙扎,走的很安詳……
那些被迷昏的人影,卻是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麼。
到此時,地面總算鑽出了一道身影。
這是個身著長裙的妙齡女子,手持一顆珠子,在這些灰燼堆上穿行了一陣。
攝魂珠,抽取殘魂,尋找記憶碎片……
少頃,又是一股股濃霧從地面冒出,將那些人族練氣士,也直接滅了元神。
火焰四起,這座遮掩大陣之內……滿是綠色。
那妙齡女子來回走動,攝魂珠飛速旋轉……
突然間,一縷血光從綠火中鑽了出來,直接朝著這妙齡女子飛去,紮在了這女子的脖頸上。
女子頭一歪,扭頭看了眼這血光,隨後便是輕輕一拍。
啪!
一隻血翅黑身的蚊子,被這女子輕輕拍死。
又有血光想要飛來,卻被一團團真火直接捲住,瞬間燒成了一團血氣。
——這蚊子並非真的蚊子,似乎是神通所化,由血氣所凝。
……
與此同時,離著此地不知多遠,西牛賀州靈山附近的一處石洞中,身著血袍的文淨道人睜開雙眼,目中滿是震驚。
自己搜集了一陣的傀儡,怎得……無聲無息就被滅了三分之一?
因離著太遠,文淨道人此時才發現那裡的異常。
最重要的還是……
剛才那女子,是什麼存在?
為何自己完全無法尋到她的元神?
莫非,是哪位高人出手?
文淨道人雙眼瞇了下,心底略微有些忌憚。
雖然這些死傷來的有些措不及防;
但那三個最重要的金鰲島煉氣士,因在後方躲著吸納血蓮之力,並未遭波及,自己的算計也沒完全落空。
文淨道人繼續閉目感應,可此時,卻已是完全無法『看到』那大陣之中發生什麼。
傀儡,死光了。
……
東勝神洲,那片山林。
地下。
因捕捉到了那些血光,李長壽和萬林筠面面相覷……
萬林筠長老想的比較單純,心底嘆道:
「還好長壽你足夠機警,咱們要是被暗算了,度仙門危矣!」
李長壽卻是想的多了些……
蚊子?
能夠通過蚊子控制人心神?
洪荒有這麼厲害的蚊子嗎?
莫非是……封神大劫中,吸乾了截教內門弟子龜靈聖母,又吸掉了十二品金蓮三品的……
血翅黑蚊!蚊群?
這、難不成真的是這個大佬?
洪荒當真,太過凶險了些!
「長老,切莫外出,用真火將此地燒一邊吧。」
「善!」
當下,綠色的火光遍地而起,各處樹木都被火焰所吞噬。
又半個時辰後,大陣之內無比乾淨,半點痕跡都無,地面一片荒蕪,可謂寸草不生……
有幾道身影鑽出地面,他們迅速將各處灰燼用法力捲了,堆在一起;
又將各類殘存的、被燒壞的儲物法寶、寶物,盡皆收入了幾只寶囊中。
隨後,一人持著木魚輕輕敲打,幾人開始念誦經文。
地下,萬林筠不解的問:「長壽,這又是在做什麼?」
李長壽笑道:「誦讀經文,消掉因果,若有殘魂無法被攝魂珠所吸納,就送他們下地府輪迴,免除後憂。
稍後長老您再出手,將這些殘灰震碎,散在各處。
塵歸塵,土歸土。
修行本自掠天地之靈氣,讓他們死後歸於自然,也算符合咱們度仙門之道。」
萬林筠長老笑著頷首;
待上面誦經聲停下,這毒仙在地下揮了揮道袍,那大堆灰燼飄飛而起,落在此處大陣各處。
李長壽心底輕輕一嘆。
圓滿了……
雖然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但儀式感還是存在的……
萬林筠長老眨眨眼:「圓滿?這是何意?」
李長壽忙道:「哦,是沒了後顧之憂的意思。」
隨後連忙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玉佩,停下傳遞心聲。
萬林筠長老回顧著兩人殺敵的全過程,心底一陣感慨,看李長壽的目光……
越發喜愛。
而後,那些人影鑽入地下,化作一隻隻紙人,被李長壽收入了一只空著的寶囊中。
回去之後要消消毒才能繼續用了……
萬林筠長老的毒,他也不敢小覷。
「長老,咱們回去吧,將這些東西和攝魂珠交給門內,讓他們處置便是。」
「善。」
「對了長老,還有一事,這次,還請不要言說是弟子在旁……」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李長壽一路叮囑,這一老一青在地下,溜回了度仙門山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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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滅蚊之計在於……
「長老,您先去破天峰上吧,弟子這就回峰上靜修了。」
剛入護山大陣,進了那白玉雕琢而成的山門;
李長壽將攝魂珠,以及那裝著『戰利品』的寶囊,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萬林筠長老。
倒不是他沒想過藏私。
這次收繳的儲物法寶,大半都已毀在了萬林筠長老的毒火之中,也沒了多少價值……
更何況,這是關係門派生死存亡的正事。
洪荒之大,好不容易有靠山一家。
捫心自問,度仙門待他這個『優秀』弟子,一直十分不錯;哪怕他是門內最弱最窮峰頭的弟子,修行至今,也沒被誰故意為難、苛責。
相反,百凡殿很多長老,看在鱧鮪靈魚的面子上,對他還頗為關照……
故,李長壽並不願看到門派就此倒下。
像今天,他就當著萬林筠長老的面,露出了測感石、攝魂珠這兩件小底牌。
——這對他來說,也是小小地盡一份力。
他的原則,就是在確定可以自保的前提下,能幫則幫,盡力護持。
看著李長壽低頭遞來的寶囊和攝魂珠,萬林筠長老雙眼一瞇,露出少許『冷笑』,將它們收入袖中。
仙門處那幾名低著頭的真仙執事,與輪值守門的仙人,見狀都替李長壽捏了把汗;
不知這返虛境的小弟子什麼來頭,但……
毒仙長老如此一笑,這弟子今後怕是禍福難料!
萬林筠長老立刻駕雲飛往破天峰,去找掌門和太上長老言說此事。
李長壽也轉身,對幾位門內仙人做了個道揖告退;
而後駕雲飛在略低的高度,找了條少有人過往的雲路,朝小瓊峰慢慢飄去。
回來的路上,李長壽一直在思索,有關那隻被紙人拍死的蚊子……
這蚊子……
也不知,搞點『殺蚊劑』出來,管不管用。
回小瓊峰時,師妹和師父還在勤加練習遁法;
李長壽並未打擾,逕直回了丹房。
開啟各處陣法,瞧了眼各處掛著的測感石,隨後便讓這具紙道人分身,恢復成了紙人的原本模樣……
一縷青煙自地下飄出,凝成李長壽的身形,抬手捏住了紙人分身,收入了袖中。
「說到殺蚊劑……
這個怎麼搞,蚊子怕什麼?
在血裡摻毒?」
低喃一句,李長壽也是被自己這般想法給逗笑了。
如果真的是『蚊道人』這種狠角色現身,那絕對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但如果是像今天這般,能夠控制傀儡、能被紙人隨手拍死的蚊子,那李長壽還真能想出一些辦法來應對。
剪紙成人神通,有了天然克制的對象!
話說回來……
自己這半年來做的種種佈置,當真沒有白費。
那幾棵老樹的犧牲,也是值得了!
心底泛著這般感慨,李長壽又找出此前那幾隻,收拾過戰場、剛念過經的紙人;
開啟丹爐,注入三昧真炎,將這幾張原版神通的紙人扔入其中。
火舌輕輕跳動,紙人轉瞬化作了灰燼。
隨後李長壽就檢查了下自己身上,那些防推演的零碎物件……
一番忙碌,確定各方面都沒問題後,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很快,他又不自覺陷入沉思,靜靜思索著,自己剛才可能在哪方面暴露了什麼。
拍死了那隻蚊子的紙人,模擬過氣息……
自己跟萬林筠長老始終沒有露面……
長老的一把真火,那座山都快燒禿了……
「理應不會有什麼疏漏。」
倒是,李長壽發現了一點,萬林筠長老跟自家師父的共性——
容易上頭。
莫非都是在山中修行時間太長,忘記了洪荒的險惡?
還好,那幾次都及時攔住了這位長老,不然長老親自現身,被那蚊子偷襲一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在丹房中來回踱步,心底不斷捉摸,一條思路漸漸暢通……
今日之事,並不算出乎他的預料。
因為半年前,他已經列出了接下來,所有可能的故事走向;
今天這一戰,也僅僅只是確認了其中的兩三條故事線。
「果然是這樣。」
度仙門除了是人教道承,本身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之所以招了旁人窺伺,就是因此前,度仙門與金鰲島煉氣士鬧了少許不愉快;
隨後就有人想利用這點做文章。
這個幕後黑手,在中神州金宮門山門前,設計、埋伏度仙門一行,是變相地為度仙門提升『知名度』,讓三教都知,在東勝神州有這麼一家人教道承。
而後,那幕後黑手,便會趁三教仙宗在金宮門商討『三教源流大會』之事,用掌控的傀儡,滅掉度仙門……
對這個幕後黑手來說,代價很小,風險很小,卻能達成不小的目的!
李長壽彷彿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度仙門之後,將手伸向了破天峰。
但,這黑影背後,還有一道更為宏偉,但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一巴掌要拍飛前面的黑影……
大教,暗爭。
度仙門並非沒有勝算。
策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不敢親自下場,只敢通過蚊蟲遠程掌控傀儡!
——這點,通過殘魂記憶碎片,也得到了印證;這些人、妖的記憶中,都有一縷蚊聲。
重點就在於,度仙門接下來會如何應對。
如果李長壽所料不錯,很快就會有『噹噹噹噹,噹噹噹』……
這自然不是後世某僧的經典唱經。
突聽……
噹——
噹——
破天峰鐘聲響起。
這次的鐘聲,穿透力十足。
……
鐘聲一響,各峰之上各自飛出一兩道、數道身影,朝主峰度仙殿疾飛。
湖邊,齊源老道聽聞這鐘聲響起,立刻駕雲趕往破天峰。
好歹他也是名義上的一峰之主。
李長壽見狀,忙傳聲叮囑自家師父幾句,請師父去了之後,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隨意出聲,聽從門內安排就是。
鐘聲驚醒了許多原本在閉關的門人弟子,度仙門各處也熱鬧了起來。
這種遇到緊急情形的鐘聲,千年都不一定響起一次,各峰煉氣士此刻都在觀望,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不多時,十六道身影從破天峰飛出,直接衝出護山大陣,朝著剛才的『大型揚灰現場』趕去。
最先一人便是度仙門掌門,其後還有萬林筠、忘情上人等門內高手;
李長壽倒是知曉……
他們不是去驗收戰果,應該是去搜尋敵人的主力;
但這次出去,注定只是空手而回,頂多就是發現一些,對方倉促離開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對方下次現身,必然就是對度仙門發起全面攻勢,且時間應該不會間隔太遠……
三年之內,必有後事!
山雨欲來風滿樓,小峰獨坐輕悠悠。
李長壽躺在搖椅上,端了一枚在道藏內殿抄錄的玉簡,靜靜讀著其內的文字與圖錄。
這種已經洞察全局的感覺,倒也挺爽利……
當然,最爽的生活,應該就是無事發生……
這玉簡名為《百靈錄》,收錄了許多味道不錯,咳,收錄了許多罕見的靈獸靈禽。
蚊子的天敵其實有不少;
但想要找一些靈力不錯,能夠克制今日所見那些血蚊,且重點是現在就能到手,還可大量繁殖的靈獸,倒也十分麻煩。
功夫不負有心人。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眼前一亮,還真在其中發現了一種,自己小瓊峰靈獸圈中就養著的靈獸……
嘴角露出少許微笑,在懷中取出了一只瓷瓶。
當年,去北俱蘆洲採藥的時候,隨手滅了元青一夥,得了一對情蠱。
情蠱是蠱蟲的一種,算是巫邪之術,非道門之法。
李長壽最初是想,把這對情蠱,直接給自己能搞到的最珍稀的靈獸用上,讓牠們努力配一配,創造點生命價值……
但一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目標。
前段時間【厚財】煉丹時,李長壽鑽研了許多偏門的丹方,意外找到了情蠱的可持續利用之法。
給情蠱餵固靈毒草,使其化作石塊,稱之情石;
再以靈泉之水、諸多藥草搭配,將情石放入其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就可得一種秘製藥水。
這藥水,本身就是稀罕物,有著如同月老那株相思樹扎一下差不多的功效,還可用在煉丹上……
李長壽手中的這瓶丹藥,就是由這般藥水煉製而成。
當然,還是專為珍稀靈獸配置!
「辛苦了……
大玉和二玉。」
起身,李長壽帶著少許微笑,飄去了後山靈獸圈。
正在湖上『夜以繼日』練習水遁靈娥,踮著腳望了望丹房方向,剛好看到了李長壽負手飄過的背影。
「臭師兄,也不過來跟人家說說話!
人家都練了幾個日夜沒休息了,一點都不體貼……」
師兄去的那個方向……
鼓了鼓嘴角,靈娥也匆匆跟了上去,想看師兄去靈獸圈搞些什麼。
才不是想過去跟師兄說說話!
不多時,靈娥駕雲飛到了靈獸圈上空,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某處水潭旁的師兄。
李長壽頭也不回,對靈娥輕輕招了招手……
靈娥會意,收斂氣息,駕雲飄到了自家師兄身旁,收攏裙擺跪坐在草地上,順著師兄的視線看去。
「呃……」
「噓!」
李長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靈娥禁不住一手扶額,不敢多看。
前方水潭一片荷葉上,兩隻渾身如碧玉、十分珍稀的『修靈食玉蛙』,正在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
靈娥禁不住撇撇嘴角,錯開視線,對師兄小聲道:
「師兄,雖然本師妹對你一往情深,但你也要注意下影響!
有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會影響師妹對師兄評價的。」
李長壽隨口應了句:「那謝謝,幫我把評價調到中等偏上。」
靈娥翻翻白眼,哼了聲:「才不要……就是上上!」
她突然眨眨眼,看著那邊的玉蛙,頓時想起了什麼。
「師兄你不是說過,這種靈獸很難繁殖,煉丹、下酒都捨不得用牠們嗎?」
李長壽晃了晃手中已經空了的瓷瓶,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這個是……」
靈娥頓時明白了點什麼,臉蛋一紅,先是有點嫌棄,隨後又眨了眨眼,故意道了句:
「咦——
師兄你果然偷偷煉製了這種丹藥!
書上說的果然沒錯,喜歡煉丹的煉氣士難免都會有這種想法!
唉,看在我是你小師妹的面子上……
師兄你還有要培育的靈獸嗎?
本師妹就勉為其難,出手幫幫你吧!」
李長壽淡然道:「不要有什麼大膽的想法,這種丹藥的瓶子,每個都被我下了特殊禁制。」
「小氣鬼……哪有這麼防自己師妹的大師兄!」
「沒辦法,畢竟他有個思想複雜的小師妹。」
靈娥頓時翻翻白眼,錯開視線看著一旁的靈獸圈,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裡去。
她自然不知,李長壽此時確實是在忙正事。
這種靈獸,將會成為小瓊峰防禦體系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而且這次劫難過後,玉蛙也不會浪費,也可以喊酒烏師伯過來一起搞搞火鍋,打一打牙祭。
味道應該相當不錯!
……
鐘聲響過半日,外出的十多位高手盡皆回返破天峰。
片刻後,掌門親自下令,自今日起,所有門人弟子禁止外出,護山大陣完全封閉。
隨後,掌門與幾位太上長老,就與萬林筠長老一同,仔細商討接下來的應敵之策……
萬林筠長老的輩分,也快晉升太上了,只是他一直不在意這些,平日裡就在丹鼎峰悶頭煉丹、修行。
此時他在門中,聲望和影響力差了些,但地位卻是不低。
而對於這次萬林筠長老一人滅殺了如此多強敵,為度仙門化解了一次危機,於情於理,門內也必須做些表示。
只是,對這麼一位功勞巨大的長老,用『賞賜』不妥,用『謝禮』也不妥……
度仙門掌門思前想後,也只能笑著說一句:
「這次萬林筠長老必然用了不少珍貴的毒丹,門內也該將這些損失給長老補上才是。」
萬林筠長老卻是略微皺眉,看著面前掌門遞過來的儲物戒指,本能就要搖頭拒絕。
為門內做這些理所當然,不能要這般賞賜。
但很快,萬林筠長老想起了什麼,嘴角一瞥,露出了一絲冷笑。
倒是,可以當作給長壽的嘉獎……
「那,我拿了。」
言罷,萬林筠長老轉過身,拄著枴杖走向了殿門,留給了身後幾人一個蒼老且瀟灑的背影。
與萬林筠長老其實是同輩的度仙門掌門頓時眉頭一皺,看了看身後坐著的幾位太上長老,小聲問:
「我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惹萬長老不高興了?」
幾位太上長老只能一陣苦笑,他們跟萬長老,其實也不是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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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假如我是偷襲者……
度仙門西南方,萬里之外。
某處用陣法遮蔽的山谷中,一道道黑影靜靜盤坐著;
大陣之外,還有幾道身影,藏身在各個方向,提防有敵突襲。
地下,也藏了三四人……
山谷最深處,三個道人呈品字形懸空而坐,身下各有一朵七瓣的血蓮輕輕旋轉。
這三朵來自幽冥血海的血蓮,已經被他們各自吸納了半數。
一縷蚊聲自他們心底響起,三人各自中斷修行,側耳傾聽。
很快,三人睜開雙眼,低頭應道:
「屬下遵命。」
蚊聲在他們心底漸漸遠去。
元澤老道輕輕吸了口氣,定聲道:
「此次雖先鋒遭折,但卻是你我尚未圓滿自身之道,未能及時出手所致。
待你我得了主人賜下的這些造化,定可!」
「道友!且住嘴吧!」
左側那中年面容的道者連忙出聲打斷,「說不如做,你我早些功成,完成大人佈置的才是!」
「善!」
元澤老道訕笑了聲,漸漸閉上雙眼,喃喃道:
「你我即將凝成金仙道果,區區度仙門罷了,還不是手到擒來、穩穩拿下?」
言罷,元澤老道嘴邊露出一縷自信且安然的微笑……
旁邊兩個同樣被血蚊侵蝕了元神道心的金鰲島煉氣士,禁不住皺眉對視了一眼。
『他還是說出來了。』
『要不,給大人諫言……換一個吧。』
兩人各自搖頭,面露思索,但很快就恢復成了木然的面色,緩緩閉目凝神。
他們此時的心神,盡皆被那個聲音佔據……
【吸納蓮花,凝成道果,覆滅度仙門】
他們能自主思索的機會,其實已經不多……
三朵血蓮再次緩緩旋轉,一縷縷血光飛出,鑽入了他們三人的道袍之下,填充著各自的虛無道果……
……
『小雅,近日山門有宵小擾襲,門內頗不安穩。
你暫時也不要閉關修行,若門內遭災禍,及時趕往百凡殿去。』
站在白雲上,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清涼靈風,有琴玄雅心底迴響著師父的叮囑。
災禍……
假如門派遇襲,她身為當代首席弟子,該做些什麼?
強敵來犯山門,定非他們這些尚未成仙的弟子所能抵擋。
若真發生這般災禍,護山大陣岌岌可危時,各峰弟子若能照顧好自身,不給門內仙人添亂,便可讓門內有更多對外禦敵之力。
只恨自己此時尚未成仙,不能為師父、師祖分憂解難。
她必須做些什麼。
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目中越發堅定,轉身飛去了百凡殿。
很快,她得了百凡殿應允,取了長老令牌,即將挨個峰頭通知同輩弟子,告知他們門內有地脈逃脫路徑之事。
出得百凡殿,有琴玄雅略作思索,直奔……
小瓊峰而去。
『小瓊峰僅有齊源師叔與長壽師兄、靈娥師妹三人,遭敵自然是最危險之地,先去通知他們,也是合情理的。』
有琴玄雅心底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帶著少許不安,飛去了小瓊峰上。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在湖面上飄來飄去的靈娥,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踩著雲朵,緩緩降落。
剛入小瓊峰外層的隔離大陣,就聽得……
呱……
呱……
遠近蛙聲不絕,湖邊玉影閃爍。
本自修仙靈地之所,卻有一種悠散田園之樂。
有琴玄雅落在湖邊,打量著那些活蹦亂跳的玉蛙,心底頗為歡喜。
自從上次,長壽師兄贈她一隻可愛至極的粉色豕靈獸,就意外地為她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雖然因為自己閉關太頻繁,那隻豕靈獸不小心被養死了,讓她為此心殤了數月,將牠埋在了破天峰下……
但自那之後,有琴玄雅就對這種可愛的靈獸十分鍾愛。
站在湖邊,輕輕俯身,湖水倒映著她醉人的容貌,還有那迷人纖柔的身段;
有琴玄雅凝視著那兩隻小巧的修靈食玉蛙,那張一貫清冷的美麗面容上,流露出少許微笑。
但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這兩隻剛『變態』不久的小蛙,同時跳回了湖邊淺水,腿一蹬,伴著水紋消失不見。
有琴玄雅抬手理了下耳旁的髮梢,目光卻也十分柔和。
正此時,湖面出現一縷縷波痕,三顆寶珠緩緩旋轉,照出一縷縷柔和的光亮。
而後,一道倩影從湖面緩緩升起,雙手托著兩只水球,左側水球中是一條靈魚,右側水球中則是一隻玉蛙……
柔光照耀中,靈娥瞇著眼,悠然道:
「美麗的師姐喲~
你是想要這條美味的鱧鮪呢;
還是想要這隻美味的玉蛙呢。
又或者,還是想要你可愛賢惠的靈娥師妹,幫你去沏杯清茶做些點心呢。」
有琴玄雅禁不住噗哧一笑,霎時間,宛若梅花盛開,雪蓮初綻。
靈娥從湖面跳了過來,笑道:「師姐,去屋裡坐吧,我師兄去丹鼎峰了。」
「好。」有琴玄雅柔聲應了句,與靈娥向前走了兩步。
有琴玄雅突然回過神來,想到了什麼,略微有些錯愕……
美味?
「這個、那個,都是可以吃的嗎?」
靈娥眨眨眼:「不然呢?
鱧鮪魚很好吃的,煎炸蒸煮煲湯都可,還有我師兄秘製的調料!
玉蛙也能做成玉蛙魚頭、饞嘴玉蛙……
師兄當年的廚藝,都傳授給了我呢!」
有琴玄雅頓時眉頭輕蹙,「咱們已經辟榖,為何非要吃這些?」
靈娥笑道:「這話,或許酒玖師叔可以解釋。
酒對修行也無用處,酒玖師叔卻是將酒看做半條性命,口腹之慾不也如此嗎?」
「卻也是這般道理……」
「空說無憑。」靈娥挽起袖子,取出調味寶囊,朝著湖邊灶台而去,「師姐你且稍等,師妹今天就給你露一手!」
有琴玄雅眨眨眼,剛想說話,靈娥已經哼著小調,兩步跳到了灶台旁。
靈娥指尖飛出一縷火苗,灶台下頓時起了文火;
打了個響指,一條靈魚也從湖面跳了出來,宛若自己跳到了砧板上。
靈娥摸出一把鋒銳的法器『去腥』匕首,隨手拍暈靈魚,開始熟練的忙碌了起來……
有琴玄雅好奇地湊了過來,卻是將正事都暫時忘卻了。
半個時辰後……
「看上去也挺不錯的樣子。」
「師姐您嘗嘗,我的手藝可是不輸師兄了喲。」
「嗯……
好香!」
有琴玄雅持著一雙玉箸,雙眼一陣放光;
靈娥在旁已經取出了一方矮桌,拿出了不會醉人的清酒果釀,與有琴玄雅就在湖邊小酌品魚。
不多時,一朵白雲自丹鼎峰而來……
靈娥瞧了眼白雲的高度,頓時道了句:「我師兄回來了,師姐你不是有正事,要等師兄來了一起說嗎?」
「嗯。」有琴玄雅忙將筷子放下,起身相迎。
李長壽這次卻也沒躲著,逕直駕雲飄來。
「師兄!有琴師姐等你一陣了!」
「長壽師兄。」
靈娥俏生生的喊了聲,有琴玄雅則對李長壽低頭拱手行禮。
「有琴師妹不必如此多禮。」李長壽做道揖還禮,「不知找我是有何事。」
有琴玄雅注視著李長壽,言說了地脈挪移陣之事,並道:「若有外敵攻山,護山大陣危急,長壽師兄與靈娥師妹,當直接趕去百凡殿中,那裡有逃脫之路徑。
咱們尚未成仙,若是留在此地,反而只是白白讓各位門內長輩分神。」
李長壽眉頭一皺,忙問:「有琴師妹,此事你已告訴了各峰弟子?」
「並未……」
有琴玄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先……來的小瓊峰上。
想著能否讓長壽師兄助我,與我一同去各峰尋各位同輩言說此事。」
靈娥在旁眨了眨眼,也沒多說什麼。
李長壽心底卻是鬆了口氣,叮囑道:「此事,當改個說辭,萬不可提地脈挪移陣之事。
有琴師妹你可曾想過,當代弟子入門數十至百數十年不等。
若有外敵故意混入通風報信之奸細,這般明明白白的言說此事,假若當真有外敵攻山,豈非斷了門人弟子的退路?」
有琴玄雅一怔,隨後便是輕輕皺眉,「長壽師兄所說,卻也有幾分道理。
只是,若不信人,如何讓人信?」
「信人二字,應是在知人後面。」李長壽正色道,「若你不知此人,又憑何而信?
人心個中有曲折,易知其面,難知其心;
再者,有琴師妹何以覺得,咱們門內就無貪生怕死、投敵求生之人?」
「可……」
有琴玄雅一陣啞然,卻是不知該如何辯駁,心底也在不斷思量。
李長壽又溫聲道:「咱們對門內自是感念感激,但也只是咱們,你我無法要求旁人也如你我一般。
道法天地,卻由心起;
術規方圓,仍由心生。
有琴師妹可見,這天下間,就算是師徒、父子,又有何人之道是完全相同?」
「玄雅受教了……」
有琴玄雅對著李長壽,深深地做了個道揖,妙目中帶著幾分欽佩,輕聲道:
「是玄雅思慮不周,多謝長壽師兄點醒。
此事還請師兄教我,該如何處置。」
「師妹不必如此拘禮。」李長壽還了個道揖,心底卻是暗自總結了下。
對付有毒這種性格,說大道理倒是意外的不錯……
李長壽笑道:「師妹既然是想提前通知各峰門人弟子一聲,不如換個說辭;
就說,若門內有緊要的情況,請各位尚未成仙的同門,立刻趕往破天峰躲避。
屆時,再指引他們去百凡殿中,也可好過所有人一窩蜂湧去百凡殿。」
「不錯。」有琴玄雅眸中滿是亮光,輕聲道:「若非長壽師兄指點……」
「有琴師妹只是心急了些,稍微思忖也是能想到的。」
李長壽不著痕跡截斷了她的話語聲,隨後做了個請的手勢,「此事宜早不宜遲,有琴師妹莫要在此地多耽誤了。」
「嗯。」有琴玄雅輕輕頷首,對李長壽欠身行禮,駕雲朝著破天峰匆匆而去。
自然,又是去找百凡殿長老商議此事,提醒各位長老不要走漏了消息。
經長壽師兄這麼一點撥……
山內,很可能……
真有外敵之奸細!
湖邊,靈娥對李長壽眨眨眼,李長壽對她笑了笑,駕雲去了丹房。
片刻後。
丹房地下,密室書桌。
李長壽把玩著萬林筠長老剛給自己的、帶著掌門印記的儲物戒指,盯著面前書桌上平鋪開的,自己此前畫下的地形圖。
儲物戒指中有數量巨大的各類毒草,應該是門內給萬林筠長老的賞賜;
又被萬林筠長老塞了一堆毒丹迷丹……
投桃報李,李長壽決定將這批毒丹『公款公用』,用在暗中護衛師門上。
現在……
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李長壽開始逐條分析。
【如果我是那些傢伙,會選擇從哪個方向發動奇襲?】
……
半年後,度仙門山門西北方,三千里。
一道道黑影貼地疾飛,迅速湧過一片荒谷,而這些人並未注意到,側旁懸崖的某個石塊上,有一塊纏繞在碎石上的蛛網,正隨風輕輕飄蕩。
與此同時,他們前進路線,前方三百餘里的那片密林中。
一只埋在樹下的木盒被輕輕推開,一隻掛滿了布包的紙人跳了出來,瞬間施展出木遁,鑽入了……
隔壁老樹的樹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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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毒陣戰,嘿,毒陣戰!
來了……
應該說總算來了。
黑暗中,李長壽心底鬆了口氣。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這些敵人一直不現身,讓李長壽也稍感壓力。
自從半年前得了萬林筠長老賜下的那枚戒指,李長壽就開始了第三階段備戰佈置。
如今,到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對方想要發起偷襲,必是從地面、地下迅速逼近度仙門,而後暴起發難。
這就給了李長壽很多操作空間。
對方出現的這個方向,這條路徑……
自己果然沒猜錯!
雖然了穩妥起見,李長壽在其他五條可能的路徑上,也埋伏了地字編號的紙道人。
而對方也算挺配合,所選的偷襲路徑,剛好是他主要佈置的三條路徑之一。
唯一讓李長壽感覺不理想的,是對方發動偷襲的時間,跟自己所預計的,相差了兩三個月……
甚至此前,李長壽一度推測,有可能因萬林筠長老和自己一起陰了對方一把,已經讓那個幕後黑手,放棄了覆滅度仙門的算計……
然而……
敵遲但到,對方還是來了。
此時的【天】字七隻紙道人,依然『按兵不動』,躲在山門之外,靜靜潛伏。
它們的作用,仍舊是在爆發大戰後,從後方包抄;
這個戰術思路並未變化。
而【地】字六隻紙道人,分佈在李長壽提前找出的六條路徑上,且在這六條路上,用兩三個月的時間,佈置了許多簡易毒陣。
何為毒陣?
陣法外加毒丹,自然就是毒陣。
不同的是,李長壽所佈置的這些毒陣,重隱蔽、輕困迷,追求的是不容易被察覺;
一旦有人入陣,就讓毒粉毒霧瞬間爆發,不浪費每一縷毒性!
這才是李長壽所理解的,毒陣之真諦!
李長壽做這些毒陣佈置時,從未想過奢望過,可以憑此直接覆滅來犯之敵。
道理很簡單,因為對方膽敢偷襲有金仙坐鎮的度仙門,必然也有金仙高手……
甚至,李長壽還考慮了,對方有大羅金仙這種可能性極低的情況,並做了相應的佈置。
僅憑他這些『神通』紙道人所佈置的毒陣,哪怕對方的金仙再水,也能隨手轟散。
所以,這些毒陣只能當地雷用,打個瞬間爆發的效果。
也因對方最少也有兩名金仙,李長壽才決定僅讓紙道人四處埋伏,而未喊上萬林筠長老。
——以免,萬林筠老爺子舉著他的銅皮枴杖,大吼一聲『為了人教』,去跟對方金仙拚命。
【擾敵、困敵,將對方的行蹤暴露,給師門及時預警,一定程度上削弱對方的實力】
這些,才是【地】字六隻紙道人的作用!
躲藏在樹幹中,地字三號紙道人搖搖晃晃,身形迅速膨脹,化作一名身著長袍、英俊瀟灑的年輕仙人。
其氣息、模樣,與李長壽本身完全不同。
此時,李長壽的半數心神,都寄托在這隻紙道人身上;憑藉此前佈置在各處的『重瞳三頭蛛』蛛網,監視著著兩百里外,正貼地飛馳而來的那群黑影……
李長壽很快就發現,地下還有數十道身影在穿行。
這些身影,分別跟在了幾隻會鑽地的大妖身後,雖然各自隱藏了氣息波動,隱蔽性卻遠不如土遁。
真・穿山甲成了精?
但無妨,李長壽此前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佈置的這些毒陣,有幾處陣基特意埋的很深,大陣陣基也是斜面佈置……
「嗯?不對勁。」
黑暗中,李長壽眉頭一皺,心底浮現出了一幅幅交錯重疊的畫面,被他迅速歸納好。
西南方向也有一批偷襲者!
對方兵分兩路!
不過……
也無妨……
李長壽心神分出兩股,一心多用,激活了地字伍號紙道人;
借這隻紙道人,預先開啟了西南方向的一重重毒陣,並給這個紙道人找了個水潭躲藏了起來。
仔細觀察了片刻,李長壽也是難得暗笑兩聲。
現在的情況,確實出乎他預料,不得不說也有一定的運氣的成分……
三條被他主要佈置毒陣的『偷襲』路徑,竟然用上了兩條!
——對方當真是溫暖又貼心,怕他的心血浪費掉。
很快,李長壽的兩隻紙道人,同時感受到了來自金仙的威壓。
西南方兩道,西北方一道。
三名金仙?
雖然李長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三名金仙的道韻有些奇怪,但金仙的威壓,卻是實實在在。
三個金仙……
局勢有些捉摸不定,確實不好應付了。
黑暗中,李長壽再次閉上雙眼,心底默念一句……
【人】字三號紙道人,啟動!
小瓊峰的丹房中,正坐在丹爐前發呆的『李長壽』身體顫了下,雙目之中漸漸有了靈光;
他立刻關閉小瓊峰周遭大陣,對靈娥傳聲。
正在湖面上修行水遁與土遁切換的靈娥,頓時怔了一下,隨後兩步跳到空中,朝著湖邊草屋衝去……
「師父!
師兄在丹房煉丹昏過去了!
您快過去看看呀!」
聽著靈娥那惶急的呼喊聲,李長壽的心神,卻被西北方向三千里之外的群敵所吸引。
這群強敵,開始進毒陣了……
他們一直貼地疾飛,隱匿身形,卻忽略了前路的探查;
最前方十多道身影,直接衝入了西北方向的第一處毒陣。
毒霧爆發,立刻有兩人直接撲倒!
但其他十餘人的麻木面容毫無波動,他們反應也算迅速,身周仙光、妖力綻放,取出解毒丹藥塞入口中,並立刻朝著後方退卻……
這些人前衝的陣型頓時大亂。
「有陣法!」
「是毒丹做成的簡單陷阱,他們果然有提防,用法力吹開陣法!」
「速破之!
勿要錯過了匯合的時機!」
當下,幾名天仙境大妖向前,催起神通,將這處毒陣輕鬆吹開。
就在這短短的時刻,此前衝入毒陣的那十多人,又有四五人吐血、慘嚎,元神直接飛散。
萬牌毒丹,品質超然。
當前戰果:六真、一天。
緊跟著,西南面那伙『敵軍』,也衝入了那邊的第一道毒陣所在密林。
李長壽找準時機,主動催發此地毒陣,綠霧飄舞間,戰果再增『五真』。
另有一位天仙被毒傷元神,短時間內失去了戰力。
毒陣騷擾戰術,開門綠!
話說回來,萬林筠長老對綠色當真太過偏愛,毒丹毒霧毒粉,都泛著濃濃的綠意……
李長壽就不同了,他追求極致的無色無味。
這兩隻身負重任的紙道人,被李長壽維持著遁法,與樹木、水潭相融合;
李長壽則在暗中繼續觀察,通過這兩隻紙道人控制後續的毒陣……
這些偷襲者仍然未意識到他們前路有什麼,竟絲毫不改變路徑,繼續貼地向前衝……
『看來,被控制了心神之後,這些傢伙的思想也出了問題。』
李長壽心底暗自感慨,順便觀察了眼門內的情形。
嗯……
依然很平和。
度仙門將防敵的暗哨,安排在了山門周圍千里之外。
因為掌門和各位長老覺得,這個距離已經足夠發現敵人後,做出及時的應對。
但李長壽卻認為,掌門和各位長老……
有些過於自信了。
當然,他也不會站出來說這些,他不過是小瓊峰上的『劣質仙苗』罷了。
所能做的,也只是自己暗中,將監察範圍擴展到了三千五百里遠,專注於幾條路徑。
心神繼續監視西南、西北;
兩伙黑影也是頗有默契,幾乎同時繞過一處李長壽暗藏的毒陣,卻衝入了另一處毒陣之所在。
綠霧再次爆發,兩處相隔數千里,各自席捲七八道身影……
李長壽借助蛛網仔細搜尋,果然在這些被毒殺的真仙身上,再次捕捉到了那些血蚊的蹤影。
這次出現的血蚊,迅速化作了血氣消散。
這種情況……
很可能,那位『蚊道人』,此時已經不再多管此地之事,早早抽身,避免被人教高手盯上……
如果是這樣,那度仙門的勝算又更多了些。
兩路偷襲者加起來,總共七十八名天仙境的妖、人、靈,三名狀態奇怪的金仙境,真仙數過千。
這股力量,對度仙門形成了明顯的壓制。
且,李長壽並不確定,在其他自己未能檢查到的方向,是否還有其他偷襲者……
也必須考慮這些情況。
如此來看,這次確實算是度仙門的大劫了。
門內他已知的金仙只有掌門,天仙長老的數量只有五十餘,真仙、元仙倒是一堆,能發揮出多少戰力,卻是未知之數。
平日裡,度仙門清靜無為慣了,也很少演練百人、千人的大陣。
若是大家將『道侶之風』,用一半在演練『仙陣』上……
今天何須他一個小弟子如此熬心費力!
兩個方向的偷襲者也是頭鐵,向前推進百里,連續吃了三波虧,這才放慢速度,開始用法寶在前路試探。
完全就是……
你毒陣多了不起嗎?
貧道拿道友的命來抗!
輕笑了聲,李長壽不再多想,專注控制兩隻紙道人,掌控毒陣開啟的時機……
很快,戰果增加到了四十餘真仙、三名天仙,重傷四名天仙;
雖尚未讓對方傷筋動骨,但卻讓對方前行的速度慢了下來,給了李長壽更多準備的機會。
毒陣的效果倒是不錯,以後可以重點鑽研……
感應到師父和師妹已經接近丹房,李長壽分了一縷心神,在丹房的紙道人身上。
因為此時自己佈置的紙道人太多,李長壽也做了細緻的劃分。
【天字紙道人】,負責開戰後反包圍。
它們各自帶著大量的原版紙人與毒粉,氣息、樣貌,確保與李長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他們登場是在大戰爆發後,待大戰落幕,這些紙道人也會迅速退去。
【地字紙道人】,負責開戰前,預警、傷敵之事,主要用來掌控毒陣,各自氣息、樣貌,也是與李長壽完全不同。
有兩隻地字紙道人,此時正在發揮作用。
【人字紙道人】,負責保護師妹、師父,數量雖少,但都安排在了在師父、師妹身旁。
就比如此時的人字三號,就負責稍後陪著師妹和師父,裝作是他的真身,跟師妹一同趕往地脈逃生……
小瓊峰復合大陣,後續自有天字紙道人接手,這裡也算是一處能埋葬強敵的『陷阱』。
丹房外傳來幾聲噗通的響動,那是幾隻修靈食玉蛙跳進了水池……
就聽靈娥和齊源老道在外呼喊:
「師兄!」
「長壽你怎麼了!」
兩道身影匆匆闖入丹房外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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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新贈殯葬服務
齊源看著正盤坐在那的李長壽,略微一愣,扭頭瞪著靈娥。
「你不是說你師兄昏迷了嗎?
他這不好好的!」
靈娥眨眨眼,突然指著齊源身後道了句:
「師父快看,師兄元神出竅了!」
「嗯?」
齊源老道轉身看去,卻見自己大徒弟,正對自己露出一絲帶著歉然的微笑。
一縷沁人心脾的香氣,鑽入齊源老道的鼻尖,在這老道還未反應過來時,那股藥力已作用在了他元神。
本就是底子弱了許多的濁仙,齊源老道雙眼一翻,身形緩緩仰倒……
『李長壽』手疾眼快,拽出一只獸皮麻袋,將師父直接罩入其中;
輕喝一聲:「小!」
這只用十多種靈獸皮煉製而成,『師父專用定製版』裝人麻袋,瞬間化作荷包大小,被『李長壽』遞給了靈娥。
靈娥將手中的瓷瓶封住,有些不安地道了句:
「師兄,咱們這麼算計師父,後面會不會……被師父罵死……」
『李長壽』負手而立,傳聲道:
「師父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有強敵來犯,師父定是衝在最前,我事後會跟師父好好解釋。
按此前幾次演練的那般,師妹你就在此地等候,稍後門內鐘聲起,門人弟子趕去破天峰時,你就用土遁,將師父和我,先半步帶去地脈。
我要用紙人去幫忙鬥法,心神不在此處。」
靈娥也面露正色,道一句:
「嗯!師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跟師父的!」
「不必太過擔心,我會一直守在你跟師父身旁。」『李長壽』傳聲道,「就算這次保不住度仙門,我也會保住你們。」
靈娥咬了下嘴唇,小聲問:「師兄,我心底還是有些不安……
你現在,到底什麼境界了?」
『李長壽』嘴角一撇,「返虛八階。」
「哦。」靈娥抿了抿嘴,並未多問。
李長壽笑了聲,不再多耗費心神,畢竟後面要用心力的地方,還多得是……
這具紙道人坐在丹爐前,閉上了雙眼;
靈娥也在自己師兄身旁跪坐了下來,將裝有師父的布袋綁在束腰上,靜靜等待鐘聲響起。
雖然她此時不知強敵到底是何事,但師兄說有,那八成是沒錯了……
另外兩成——
有可能,這還是師兄對自己的小測試!
……
在這對師兄妹,合力搞暈師父的同時;
三千里之外、兩個方向上,兩股『敵軍』也已衝入了毒陣最密集的區域。
若從空中俯瞰,能看到一些『奇景』。
兩群如蝗蟲般的黑影貼地飛馳,但卻走走停停,陣型時不時被擾亂;
他們前方、兩側的各類地形中,總會毫無徵兆地噴出一股濃霧、捲來一陣粉末。
哪怕他們都已有所防範,每次毒陣爆發,總不免有數道身影倒在了地上。
對這種情形,李長壽也是略微有些讚嘆……
『對方此時,竟然還沒回過神來。』
按理說,這些傢伙發現第一個毒陣開始,就應該覺得自身已經暴露了;
李長壽此前最擔心的,就是這些傀儡會直接飛到空中,直接撲向度仙門山門,那後續的毒陣也不會有太多效果……
可正如李長壽假設的那般,成為『傀儡』之後,這些妖、人、靈,已失去了大半的思考能力,只知聽命行事。
給了毒陣相當不錯的發揮空間。
算了算兩股強敵距離山門的距離,已經接近兩千五百里。
李長壽心底一嘆,借兩隻紙道人之手,將這兩個方向上,剩餘的毒陣完全開啟。
早知道對方頭這麼鐵,他在幾個方向同時多搞十倍數量的毒陣,說不定能將這次師門危機化解大半……
罷了,長老給的毒丹也沒那麼多,空想無益。
樹幹中、水潭底,兩隻完成了自己前半段使命的紙道人,潛蹤匿跡,暫時退場。
而李長壽的心神……
瞬間挪移到了【爆】字三號、伍號紙道人身上!
不過須臾,離護山大陣只有幾里的一處密林、一條溪流,分別飛出了兩名冷面老道;
他們直愣愣地飛到了空中,在西南、西北兩個方向,俯瞰度仙門。
這兩個老道所處方位,完美對應兩股來犯之敵!
他們身上的氣息正在亂顫,渾身上下仙力湧動。
度仙門內,一道道仙識探了出來,頓時被這兩名老道身形所吸引。
一名面容蒼老的長老喃喃出了眾仙的心聲:
「這兩位道友要做什麼?怎麼看著,如此面生……」
啪!
黑暗中,李長壽打了個響指,迅速將自己的心神從兩隻紙道人身上收回。
「都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
這兩個老道各自仰頭大吼,由內而外爆發出璀璨仙光……
言罷,竟在大陣之外當場自爆!
轟鳴聲若滾滾天雷,爆湧的仙力化作氣浪跌宕前衝,將護山大陣吹的不斷顫抖!
也讓度仙門上上下下目睹了這一幕的仙人們……
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是咋回事?
突然冒出兩個道人,吼了兩嗓子,直接自爆了,就為了震一震護山大陣?
給他們聽個響兒?
度仙門掌門也被驚醒,從打坐中醒來……
金仙仙識順著兩個方位看去,頓時發現了這兩批正迅速衝向度仙門的黑影!
「不好!」
這位中年面容的道長,一步衝出自己閉關之地,現身在破天峰之上,看向西北、又看向西南,口中一聲大喝,聲傳數千里——
「何方宵小,膽敢來犯我度仙門!
各峰長老、門人聽命!
備戰迎敵,護衛山門!」
主殿側旁的大鐘撞柱,立刻被兩名面色惶急的真仙執事抱住,奮力敲響門內大銅鐘!
門內原本閉關的、修行的、下棋的、說笑的、搞道侶生活的,盡皆被掌門一嗓子震醒!
各峰立刻衝出了道道身影……
另一面,尚在兩千多里之外的兩群蚊子傀儡,總算發現了,他們已經暴露影蹤的事實……
戴著一張枯木面具的元澤老道、與其他兩位『偽』金仙,在兩個方向同時下令!
原本貼地疾馳的身影,一排排迅速衝向空中,結成兩片厚厚的雲朵,同時趕往度仙門。
這三名原本藏匿了身形氣息的金鰲島煉氣士,各自的金仙威壓完全爆發!
度仙門之內,掌門與另外一道金仙境氣息掠空而起,以做回應!
李長壽暗中觀察了下,門內另一道金仙的氣息,竟是從道藏殿中衝出……
那是……
麒零長老?
嘖,這道號,果然有古怪!
不等李長壽多想,各峰傳來轟鳴聲響;
十六座較高的山峰上,十六道各色光柱自峰頭沖天而起,源源不斷的靈力匯入護山大陣!
護山大陣,一改往日絲薄潤滑,加厚加粗,威能全開!
西南、西北兩個方向,兩朵烏雲氣勢洶洶地衝殺而來,速度比此前貼地疾飛……其實也快不了多少。
不顧一切,正面強攻!
因發現敵蹤較為及時,度仙門也開始按部就班的排兵佈陣;
各峰真仙、天仙開始朝著破天峰匯聚而去,而後被分做兩陣,各自飛去西南、西北,外圍的幾座峰頭。
元仙境在破天峰之上聚集,開始準備結陣;
各峰弟子,也紛紛被帶去破天峰百凡殿;
有琴玄雅帶著幾名破天峰弟子前後忙碌,引導這些無法參戰的弟子、門人,有條不紊地在百凡殿前集合。
此時倒是不必著急立刻就逃。
護山大陣是第一道屏障;
門內高手是第二層護衛;
若戰況不利,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時,這些弟子和部分元仙,便會被送入地下,由地脈挪移陣離開……
度仙門此時,絕大部分仙人都是有些懵,不知道為何會突然遭強敵來攻。
但他們也不會引頸就戮!
一位位度仙門的仙人,也收起了平日裡的和善與笑意。
要麼咬牙切齒,瞪著遠處那飛快衝來、打擾了他們清靜修行的『莫名』之敵;
要麼面色鐵青,目中滿是怒火,道心之中也起了怒意。
雖也有人面露緊張之色,心生擔憂之感,但大部分度仙門紙人,此刻都未掉鏈子……
此時小瓊峰上。
李長壽佈置的各層大陣已經開啟,這裡已是一處險地;
而靈娥已經扛著『人字三號』,帶著被迷昏的師父,施展土遁,朝著地脈慢慢摸去……
藍靈娥那纖柔的肩頭,彷彿扛起了小瓊峰的未來!
這一刻,她也一改往日玩鬧的性子,眸子中光芒不斷閃動,機警程度遠超常人。
而空蕩蕩的丹房,書架某個角落;
一只竹盒被推開,又一紙道人現身,背上寫著『天・捌』二字。
紙道人跳到地上,身形搖搖擺擺,化作了齊源老道的模樣,手中握著三枚控陣玉牌。
李長壽留了少許心神在此地,用作觀察門內大戰;
隨後便一心多用,將數千里外原本控制毒陣的地字三、地字伍兩隻紙道人,從樹幹、水潭中撈了出來。
它們的活,還遠遠沒做完。
兩隻紙道人動作幾乎完全同步,各自袖中跳出了一隻隻原版紙人。
隨後,兩隻紙道人施展土遁,朝著毒陣曾爆發之地摸去;
兩邊各有四隻紙人,化作老中青不一的男女,緊跟在紙道人上方,向前飛掠……
那些傀儡不管同伴的屍身,李長壽卻不能不管。
除了那些屍身,紙人們開始處理各處飄散的毒霧,以免留下什麼後事,招惹出新的因果。
愛護洪荒環境,靈靈有責。
兩個方向,總共有八隻原版神通的紙人做苦力,而兩只有李長壽元神之力的紙道人,則躲在地下暗處,不敢露頭……
沒辦法,防蚊工作需時刻牢記!
這兩組八隻紙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行動高效且平穩。
用納毒寶袋收起各處瀰漫的毒素;
破壞掉此前沒被觸發的毒陣;
收集各處屍身,順便摸走對方身上的儲物法寶……
處理了半程,度仙門山門處,傳來雷聲陣陣。
護山大陣之外,五位金仙已是交上了手,鬥法的餘波,讓這一小片天地都為之變色。
度仙門掌門自西南方向以一敵二,麒零長老自西北方向攔住另外一名金仙強敵,阻攔對方三名金仙高手靠近度仙門護山大陣。
各類寶光交錯,雙方板磚互砸!
但護山大陣之外,那些氣勢洶洶的眾天仙,已開始轟擊陣壁……
李長壽並未多管,繼續忙碌自己的。
現在還不是【天】紙道人登場的時機,對方轟擊大陣也要有個過程。
兩邊的紙道人加快行動,總算趕在護山大陣被轟破之前,將對方留下的屍體聚在了一起,將那些瀰漫的毒氣也清掃乾淨。
隨後,兩把羅天寶傘被扔到空中,撐開兩道隔絕陣法。
四隻紙人各自扔出一隻攝魂珠,高強度搜索殘魂,又分別摸出了木魚、銅鈴、梆子、嗩吶。
敲木魚者誦度人經;
打梆子者誦消災祈福咒;
搖銅鈴者誦往生咒;
而那抓著嗩吶的兩隻紙人,抬手灑出一片片三昧真炎,將兩地的妖、人、靈之屍身盡數點燃,隨後便深吸一口氣,仰頭吹起了悲愴的曲調……
現在起,戰後除卻強行超度,附贈殯葬服務!
五位金仙在度仙門附近鬥法,打出漫天霞光,震的大地顫鳴。
李長壽暗中關注了一陣,等待少頃,兩邊的屍身已經燒完,各自經文也誦讀完全,地面留下了兩大堆黑色的灰燼。
這次便由四隻紙人同時出手,將那些灰燼吹散……
特殊時期,只能犧牲一點儀式感了。
反正這一戰還有很多機會……
八隻紙人各自清掃完痕跡,施展土遁鑽入地下,回了那兩隻紙道人袖中。
而這兩隻紙道人正式『完成任務』,朝著此前的藏身地而去,等待被李長壽回收或銷毀。
若度仙門能守住,自然是有回收的機會,紙道人煉製不易;
若度仙門這次真的守不住,那也沒轍,這些紙道人和紙人,只能統統毀掉,不留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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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快去請……
破天峰,百凡殿前。
一襲冰藍長裙的有琴玄雅,正背著大劍忙前跑後;
並沒有人要求有琴玄雅必須做這些瑣事,但有琴玄雅自覺,被門內賦予『首席弟子』之榮,就應當肩負起這般責任。
雖然,如果單從修為來判斷,首席弟子應該是……
某位不知名的李姓靚仔。
這位真・首席弟子,此時本體施展了化形術,躲在某處自認為十分安全之地,雖遠遠避開了外面的大戰,卻也是費心謀劃、佈置,用力扶穩度仙門……
「玄雅!」
百凡殿內有長老招呼一聲,將有琴玄雅喊了過去。
幾位輪值在此地處理外務的真仙境長老,將開啟地脈挪移陣的玉符交給了有琴玄雅,他們也要趕去外圍山峰,上陣鬥法!
「各位長老請放心去吧!」
有琴玄雅將玉符握在手中,目中滿是堅定。
這幾位外務長老各自點頭微笑,雖然……
心底略微覺得,有琴玄雅這話聽著,有那麼一丟丟的不妙。
當下,幾位真仙境長老駕雲朝著西南方向而去;
此地還留了百多元仙,正結陣護持各峰弟子,免得此地被鬥法餘波所傷。
而這些被保護起來,並隨時準備戰略撤退的弟子們,這時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仰頭看著大陣之外的空中……
他們的靈識此刻都無法探出太遠,依然不免心神驚顫。
平日裡讀書多點的,此時嘴裡不斷冒出一些漂亮的形容詞,比如:
「看這鬥法,當真是——
龍拋鳳拿、疾風驟雨、駭浪驚濤、神通不凡!
霎時地動山搖,忽而寶光四濺!
惶惶金仙之威,驚煞我等心神!」
旁邊再有幾人點頭附和,連說「不錯,不錯」,蹭一蹭洪荒文化人的末班車。
也有平日裡專心修道,除了經文不多做『課外閱讀』的,大多都是一聲聲……
「厲害啊!」
「嗯,真厲害。」
「咱們什麼時候能這麼厲害!」
眾弟子也有不乏血性者,此時已經做好了與仙門共存亡的打算。
而有關地脈挪移大陣的消息,也很快在人群中傳開,不少弟子稍微鬆了口氣;
各人各有所想,都在情理之中。
但護山大陣周遭形勢,卻越發急迫。
西南、西北兩側,各有數百黑影,瘋狂轟擊護山大陣的光壁;
與之相對,門內的眾真仙、天仙,正蓄勢準備爆發!
護山大陣完全開啟後,就如密不透風的龜殼,外人一時間無法攻進來,裡面之人,也無法對外施展神通、拋擲法寶。
看外面這群黑影的攻勢,護山大陣再有一陣就會支撐不住。
這些黑影都是被血蚊控制的傀儡,雖然在趕路的時候腦子不靈光,大多不去思考,只遵循被事先下達的命令。
但鬥法時,他們卻又比度仙門眾仙默契了許多……
幸虧李長壽佈置的毒陣,消耗掉了這些蚊子傀儡大約兩成的總戰力;
此時再憑藉護山大陣,用地脈、靈石之力,消耗掉這些傀儡的仙力、妖力、靈力。
接下來的大戰,度仙門雖依然有劣勢,但劣勢已不算太大。
……
百凡殿前,又忙碌了一陣的有琴玄雅,站在殿頂飛簷處歇息,目光在下方各處掃過。
『長壽師兄怎麼不在此地?』
有琴玄雅心底一驚,再次仔細查找。
她很快就確認,百凡殿內外,並無李長壽與藍靈娥的身影。
有琴玄雅立刻望向小瓊峰的方向,秀眉輕皺,要趕去小瓊峰,將李長壽與靈娥帶來此地。
但有琴玄雅剛運轉法力準備御空,忽有一縷傳聲入耳……
「有琴師妹,我與靈娥此時不便現身;
稍後若護山大陣被破,你我在地下大陣處,自會碰面。」
聽聞此言,有琴玄雅心底鬆了口氣。
雖不知長壽師兄和靈娥師妹,為何要躲藏在人群中,但長壽師兄這般說了,自己也不必太過著急……
與此同時,某個狹窄且黑暗的角落,李長壽也鬆了口氣。
還好他提前防了有毒這一手!
『解決』掉這個隱患,李長壽繼續觀察,稍後若酒玖和酒烏也想過來『看望』,還要繼續傳聲提醒……
這也是『友』太多的弊端。
西南、西北三千里外,兩隻控制毒陣的紙道人,已經完成了它們的全部使命,順利回歸到了自己的小盒。
李長壽也能暫時休息下了。
現在這種情況,比李長壽之前所做的預設,其實還要『簡單』一些。
對方只有三名金仙高手,沒有大羅這種超綱的存在。
而且,度仙門眾仙也並非一根筋;
看度仙門眾仙擺出的這般陣勢,稍後明顯是要且戰且退。
幾位太上長老嘴唇不斷動來動去,應該是對各處傳聲,言說稍後如何對敵。
這就讓李長壽放心不少。
『天字捌號』紙人保持著齊源老道身形,在丹房前的搖椅中坐著。
李長壽借這隻紙道人,看著金仙鬥法,觀察大陣動盪;
心底則細細推算著,接下來操控紙道人出手的方位,等待護山大陣被打碎的時機,開始自己正式的作戰計劃……
『小師叔和酒烏師伯有忘情上人護持,我倒也不必太擔心。』
李長壽的仙識瞧了眼西南方向,憑胸識人,一眼就找到了酒玖師叔的蹤跡。
酒字九仙人正一字排開,各持法寶,運轉神通,站在自家師父忘情上人身後。
他們九人中,那位風姿卓綽的大師姐酒依依最為顯眼;
這位仙子面若寒霜,身周懸浮著三四件寶物,自身修為境界竟是天仙境初期。
忘情上人身旁,便是兩位太上長老的身影,他們和十二位天仙長老,一同站在西南陣列的最前方。
門派遇襲,修為高的先向前頂,這是度仙門的規矩。
忘情上人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開口道:「小玖?」
正抱著大葫蘆,眼底有些不安,時不時就望向小瓊峰的酒玖,連忙答應一聲:
「師父,小玖在!」
「嗯。」忘情上人的嘴角,不著痕跡的撇了下。
小玖的修為倒也不錯了。
忘情上人改口道:「稍後若起亂戰,你們記得互協互助,多關照些小五,他舊傷未復元。」
酒烏面露慚愧之色,其他八位師兄妹齊齊低頭稱是。
但隨之,酒烏就想起了此前,自己去拜訪萬林筠長老時,被萬林筠長老恐嚇……
咳,被萬林筠長老千叮嚀萬囑咐之事。
『若護山大陣被強敵攻破,你就立刻退去破天峰,勿要與人硬敵,打開這錦囊!』
那只錦囊,就在酒烏袖口,一刻不敢離身。
當時萬林筠長老說這些話時『凶神惡煞』,嚇的他跟酒施幾天沒能緩過神來。
酒烏想了想,向前兩步,在忘情上人身後,稟告了萬林筠長老此前叮囑之事。
忘情上人並未多問,讓酒烏按萬林筠長老所說來辦。
酒烏退回自己的位置,抬頭看向大陣之外,注視著那些齊齊轟擊護山大陣的身影,握緊了手中長劍,與……
幾瓶被他處理過,可瞬間催散出去的『萬牌』毒丹。
酒烏心道:『長壽師侄,此時應當已去破天峰了吧。』
仙識掃過破天峰百凡殿殿前,酒烏先是眉頭一皺;
再仔細搜索,這矮道人不由怔了下。
李長壽和藍靈娥竟不在百凡殿,甚至破天峰上都沒兩人的蹤跡!
酒烏頓時想到了什麼,心底一陣焦急……
思前又想後,他始終放心不下李長壽與藍靈娥的安危。
再次向前,酒烏對著自家師父的背影道:
「師父,弟子想先去小瓊峰一趟,將長壽師侄與靈娥師侄帶去百凡殿。
長壽師侄常有一腔熱血,弟子擔心,他會想憑自己佈置的陣法傷敵助戰!」
忘情上人頷首道:「善。」
一旁酒玖有些欲言又止,還是抿了下嘴角,繼續留在此地,與師兄師姐們並肩為戰。
——只是帶李長壽和靈娥去百凡殿而已,五師兄一人足以搞定了。
酒烏瞧了眼還算堅挺的護山大陣,急匆匆離了陣列,朝小瓊峰疾馳而來。
『果然……』
黑暗中,捕捉到這一幕的李長壽心底一嘆,立刻就要對酒烏傳聲。
正此時!
高空之中金光閃耀,一把帶著些微功德之力的長劍斬開雲路,拖出千丈劍芒,以奔雷劈山、不可阻擋之勢,斬在護山大陣正上方!
對方有一名金仙騰出手,突然對護山大陣出手!
這一劍斬下,護山大陣光壁劇烈顫抖,度仙門掌門大喝一聲,再次將敵人兩名金仙死死拖住……
趁著護山大陣不穩,西南、西北兩側大陣之外,數不清多少流光同時爆發!
『蚊子傀儡』的配合之默契,此時展露的淋漓盡致!
大陣光壁的閃爍突然停頓,下一瞬直接炸散,一股股元氣朝著四面八方席捲,宛若海嘯一般!
一名度仙門太上長老高舉光芒閃爍的寶塔,定聲怒吼:「出手!」
霎時,西南、西北兩側爆發出數不清的流光,神通法寶齊齊發威!
西北方向,遮天蔽日的毒手按壓而下,萬林筠長老袖袍飄舞,鬚髮皆張,威風凜凜。
但七八名天仙境大妖對此早有準備,各自祭起法寶,合力抵擋這位毒仙!
雙方其餘仙人只敢遠遠用法寶、神通對轟,不敢踏入那飛速瀰漫的慘綠毒霧。
西南方向,數十名天仙前衝拉近距離鬥法廝殺,漫天流光不斷碰撞,已經有人影從雲上倒栽砸落……
酒烏見狀,立刻就要回身馳援;
但他剛扭頭,耳旁就聽到了一縷傳聲:
「打開錦囊,旁事勿管。
你一人又扭轉不得戰局!」
萬長老!
酒烏怔了下,拿出袖中錦囊,取出看了一眼,隨後猛然醒悟。
這……
這般事,自己此前怎麼沒想到!
瞧一眼激戰之地,這矮道人一咬牙、一跺腳,轉身朝著破天峰匆匆飛去!
剛才對酒烏傳聲的,自然是躲在暗中的李長壽,只是模仿了萬長老嗓音和口吻。
萬長老此時正在山門西北方向激戰鬥法,哪裡顧得上酒烏這邊。
接下來……
『就看你怎麼哭了,師伯。』
李長壽心神挪移,再次開始一心多用。
度仙門南、北方向,數百里之外的兩處密林中,四只木盒同時被紙人的小手推開;
渾身上下掛滿了布包、厚度驚人的紙道人,從盒中跳了出來,它們的身形搖搖晃晃,迅速漲大,化作了兩男兩女四名道者。
『關門,放狗!』
呃,自己罵自己還行,關門打狗才對!
南北各有兩道身影施展起土遁,朝度仙門山門兩處激戰之地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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