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2-12-8 02:39 PM 編輯
第七十五章 聖旨
出了曲江池,蘇陌憶接過侍衛手中的韁繩,翻身而上,一騎絕塵。
葉青緊跟在後,遠遠地道:「大人別急,屬下已經派了衙役先去。只是……」
「只是什麼?!」蘇陌憶問,頭也沒回。
「只是金吾衛右翊中郎將夏桓帶人圍了清雅居,以捉拿亂賊為名要將林錄事帶走,我怕他們穩不住局面。」
「什麼?!」蘇陌憶猛地一驚,驟然勒緊韁繩。馬蹄揚起,泥雪飛濺。
「可是皇上下令的?」他問。
「不是皇上,」葉青道:「若真是皇上下令,他們大可亮出聖旨,我們也萬萬不敢阻攔。」
「有人擅動禁軍?」蘇陌憶難以置信。
葉青思忖道:「也不算擅動,金吾衛本身就有京城巡防的職責。要在城內搜捕亂賊,也不是不可。」
蘇陌憶聞言冷靜下來。
對方既然先派刺客,再派金吾衛,顯然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如此,就算是他趕去了,憑藉著大理寺的力量,要與負責京城安防的金吾衛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故而為今之計只有……
「葉青!」蘇陌憶摘下腰間的魚符扔給葉青,聲音沉冷道:「你帶這個進宮,找皇上求一道聖旨。」
「聖、聖旨?」葉青愣住了,怔怔地看向他。
蘇陌憶眸光冷冽,「就說現有欽犯一名,涉及當年安陽公主和蕭良娣之案,求皇上降旨將此案交與大理寺查辦。」
「大、大人!」葉青被蘇陌憶的話嚇得不清。
如此一來,不就等於公開了林晚卿其罪當誅的身份了麼?
然而蘇陌憶卻顧不上跟他解釋,揚鞭一甩,馬腹一夾道:「跟皇上說,我明日一早自會進宮向他稟明情況。」
言畢絕塵而去。
另一邊的盛京城裡,幸得大理寺衙役及時趕到,刺客已經逃的逃,死的死,唯有零星幾人還在纏鬥。
眼看清雅居局勢受到控制,林晚卿抱著小白,跟了梁未平和萊落正打算逃走。卻聽週遭忽然響起雜亂的腳步,紛至遝來,由遠及近,像一場將要席捲天地的暴雨。
她抬頭,透過夜裡的迷霧望去,只見星星火色,向著他們圍來,如一條火龍,在夜色中延展開身體。
一息之間,在場之人,包括大理寺衙役已經被團團圍住。
眾人驚愕,不由得停下腳步。然而趕來的金吾衛卻沒有要與他們對峙的意思,圍上來之後便紛紛抽出佩刀,齊齊朝著刺客和林晚卿三人砍去!
好在萊落反應極快,在兩片寒芒接近林晚卿的瞬間,便閃身擋在了她前面。
一聲刺耳的金屬擦掛之後,金吾衛手中的佩刀斷成兩截,一左一右地插回了兩人胸前。
打鬥既已見血,場面即刻混亂起來。眼前掠過刀光劍影,耳邊儘是鏗鏘劍鳴。
負責巡防的金吾衛看似要捉拿刺客,然而刀劍錚鳴之間,卻步步朝著林晚卿逼去。
萊落見事不好,縱身一躍來到林晚卿身前,擋住週遭越來越多的長矛。
「快逃!」
她回身對著她大喊,然而尾音方落,便是一聲劍鋒入肉的悶響。
林晚卿愣住了。
她怔忡地抬頭,看見萊落被人用長矛貫穿左臂。鮮血噴湧,只一瞬間便濕了她的衣袖。
然而萊落只是短暫地蹙眉,而後舉起手中長劍。手起劍落,長矛被斬斷。她大喝一聲,徒手拔出了手臂上的矛頭。
圍殺卻沒有因此停止。
金吾衛看準這個時機,朝著林晚卿紛紛舉劍,再次從四面圍了上來!
「鏗——」
冷器相擊,擦掛出長長的火星。
鼻息間是濃烈的焦灼之味,彷彿空氣都被點燃。
事情發生得太快,林晚卿甚至來不及閉上眼睛。
冷風刺骨,吹得人衣襟獵獵作響。頭頂倏然響起一道駿馬嘶鳴,如驚雷乍起!
火色烈烈之中,她抬頭,看見一道巨大的黑影。它的兩隻前蹄高舉,與她的頭頂相距不到三吋的距離,之後應聲而轉,「啪嗒」落地。
地上的軟泥被踏碎,沾上她的臉頰。
不待林晚卿反應,她只覺腰上一輕,隨即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松木香夾雜著淡淡的青荇。
她已經很久沒有聞過他的味道了。
林晚卿怔了怔,抬頭,看見一段弧度凜冽的下頜線。而後他緩了緩,也低頭朝她看來。
兩人的目光於夜色火光之中無聲地交匯。
他依舊是深眸冷冽,像積了千年的冰。可看向她的時候,眼裡到底還是多了幾分柔色。
林晚卿鼻頭一酸,慌亂地移開了眼。
蘇陌憶什麼也沒說,有力的手臂緊緊將她圈在懷裡,一手持韁,一手持劍,凌厲的目光帶著殺氣,緩緩地掃過在場眾人。
所有人似乎都被這突然插進來的「不速之客」驚住,打鬥也停了下來。
片刻之後,另一人騎著高頭大馬,從火龍之後緩步行來,霧色之中仿若地獄修羅。
他靜靜地看了蘇陌憶須臾,挑唇一笑,翻身下馬。
林晚卿認出來,此人正是負責盛京城防衛巡邏的金吾衛右翊中郎將,夏桓。
旁邊的侍衛持著火把,引他來到蘇陌憶面前站定。
萊落捂著已然鮮血淋漓的左臂,向前一步,還要去護林晚卿。
夏桓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
他很快將目光落到蘇陌憶身上,似笑非笑地對著他一揖,道:「見過蘇大人。」
蘇陌憶面無表情地俯視,無聲之中帶著駭人的威壓。
夏桓兀自起了身,看著蘇陌憶問到,「蘇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蘇陌憶冷冷瞥他,反問道,「本官倒要問問夏將軍想做什麼?」
夏桓冷笑,看著林晚卿目光陰鷙,「夏某方才接到密報,說已經死了十三年的蕭氏遺孤出現在盛京城,現今自然是奉命行事。」
「奉命?」蘇陌憶冷聲質問,「奉誰的命?」
夏桓倒是不慌不忙,冷眼道:「維護京城治安本就乃金吾衛職責,如今城中出現逆賊,夏某食君之祿,自然是奉君之命。」
蘇陌憶將林晚卿摟緊了些,不為所動,只問,「夏將軍可知謀逆大案,向來歸於大理寺的職責範圍。將軍就算抓了人,上報朝廷之後,依舊是大理寺的事。既然如此,此番就不勞將軍費心了。」
言畢策馬揚鞭,作勢要走。
然而他剛一邁步,去路就被幾個手持長矛的金吾衛擋住了。
「可誰不知道這反賊曾是大理寺的錄事,夏某只怕蘇大人一念之差,卻要背上假公濟私的惡名。」
身後傳來夏桓的聲音,他冷哼一聲,將話挑明。
蘇陌憶心中一凜。
果然如他所料,對方是做好暗殺不成就明搶的準備。因為只要人到了他們手裡,必定是活不過今晚的。
之後他們便能以嫌犯拒捕,刀劍無眼為由,將一切搪塞過去。
反正蕭家一案已結,如今前朝局勢正是微妙,皇上根本不會有心思去顧及一個早該死在十三年前的人。
故而此刻就算是他搬出大理寺,搬出世子的身份,想來對方也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思及此,蘇陌憶眸色一沉,於高馬之上冷聲道:「若本官就是不肯放人呢?」
「那便要問問我金吾衛的刀同不同意了。」
氣氛再次變得劍拔弩張,冬夜寒風凜冽,像一把把刮過體膚的尖刀,讓人心底微顫。
「抱緊我,」一片混亂之中,蘇陌憶俯身,在林晚卿耳邊低聲道。
林晚卿一愣,卻也照做,抱住他腰的同時,將臉貼到他的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
耳邊是他有力的心跳,此刻聽來,她卻莫名想哭。
十七年,這個人披荊斬棘而來,把自己的心跳毫無保留地給她聽。
「大理寺——聽令!」蘇陌憶的聲音如寒風獵獵。
夏桓見狀亦是咬緊牙關,舉手對著身後的金吾衛道:「金吾衛──」
夜靜如深潭,空氣彷彿凝結成屢屢絲線,風一吹便會驟然斷裂!
「聖旨到——」
極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呼喊,伴隨陣陣馬蹄,像是從夢境裡來,朦朧而又不真實。
夏桓眉心一擰,尋聲朝遠處看去。
濃重的夜霧之中,葉青手持黃卷,馳馬奔來。馬蹄重重地踏在地上,仿若一場輕微的地震。
待到走近了,葉青勒馬急停,將手中聖旨一舉,對著在場眾人道:「皇上有旨——」
所有人都卸下兵器,俯身跪地。
「蕭氏遺孤一案涉及皇室宗親,乃重案要案,故今交與大理寺主理,由刑部協理,其他人等不得干預……」
聽著葉青手中的聖旨,夏桓手中脫力。
若只是大理寺出面,事情鬧得再大,雙方也頂多是職務摩擦,各自有理。
他憑藉著手中兵力,倒是能與蘇陌憶一拚。
可如今聖旨已下,他若是再與蘇陌憶硬拚,那便不只是職務衝突如此簡單,而變成了抗旨不遵的大罪。
儘管此行前,陳衍一再交代他無論如何都要手刃蕭氏女,萬不可失敗。但如今看來,怕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眾人接旨謝恩,唯有夏桓久跪不動,依然將手中的劍橫在蘇陌憶的去路之前。
蘇陌憶冷眼看他,帶著林晚卿翻身上馬,將手上的馬鞭一揚道:「讓開!」
在場金吾衛被懾住,但沒有聽到夏桓的命令也不敢妄動,只紛紛看向他。
夏桓面色陰沉,良久,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終是將手一抬。
原本被刀劍和火光圍堵的暗巷亮出了一條闊道。
蘇陌憶沒有耽擱,簡單交代葉青帶走現場刺客的屍體之後,便帶著林晚卿一行人回了世子府。
她和萊落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好在府上早已備好看病的大夫和藥材。
蘇陌憶將林晚卿抱到寢屋,庭院寂寂,黑夜深深,兩人走得一路無言。
他還是憋著一股氣,不肯搭理林晚卿,只在確定她的傷無礙之後,眸色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晚卿亦是低著頭不看他。
蘇陌憶頓覺心中憋悶。
他可是很忙的,刺客和萊落的身份都沒有查明,他哪有時間跟個女人計較誰先跟誰說話這種無聊的事。
然而想是這麼想,方才面對刀劍都面不改色的蘇大人,此刻卻黑著張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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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表面:我可是很忙的!誰在乎這些破事!
蘇大人內心:這個女人怎麼回事?!我救了她的命不以身相許就算了,謝謝都不說一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七十六章 黎明
出了林晚卿的屋子,拐過迴廊一角,蘇陌憶看見梁未平和葉青朝這邊行了過來。
「大人,」葉青對他一揖,「刺客的屍首已經悉數清理完畢,身上並未發現什麼異樣。」
蘇陌憶聞言有些失望,回頭卻見一邊的梁未平,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
「你們這是要去?」他明知故問。
「我們去看看林賢弟,順便詢問一些刺客的線索。」梁未平答。
蘇陌憶不禁皺了皺眉。
雖說梁未平與林晚卿一直以兄弟相稱,但聽他一口一個「賢弟」,那一晚,在東市小食店外撞見兩人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眼前。
於是他冷著一張臉,將梁未平手裡的那碗藥奪過來,交給了葉青。
「詢問和送藥,一個人去就夠了。」
言畢,負手身後,行過梁未平身邊的時候斜斜地剜了他一眼。
「梁主簿,」蘇陌憶的聲音冷冷的,能結出冰來。
梁未平打了個寒戰。
「跟上來。」蘇陌憶道。
「啊、啊?」梁未平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只見蘇大人一陣風似的行遠了。
他只得小跑著跟了上去。
兩人去了萊落的屋子。
進去的時候,她正好包紮完傷口,哭兮兮的被大夫灌藥。見兩人來,她才勉力舒緩了皺在一起的眉眼,看向蘇陌憶的眼神凜冽如劍。
蘇陌憶輕笑,倒是不甚在意。梁未平見他要坐,趕緊從一旁抽了張圓凳給他。
「說說你的身份吧。」他閒適地理了理袍裾,語氣平靜。
萊落不理他,將手裡的空碗敲得叮咚作響。
蘇陌憶也不生氣,端著一貫的清冷做派,看著她繼續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叮叮咚咚的敲碗聲驟然一停,萊落抬頭看他。一雙碧藍的眸子仿若最深的海水,平靜卻也凶險。
半晌,她冷笑,語氣不善道:「大人是瞎了麼?萊落還能是什麼人?當然是胡人呀。」
「哐啷——」
梁未平聽到萊落的回答霎時腿軟,堪堪下坐之時碰到桌案,上面的杯盞響做一片。
然而情緒相當微妙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聽到,依舊是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狀態。
蘇陌憶也不惱,挑唇一笑,沉聲緩慢道:「既然如此,本官換個問法。」
「宋正行和王虎都是你殺的吧?」
篤定的語氣,將一句疑問變成了陳述。
萊落根本不搭理他,又開始漫不經心地敲碗,叮叮咚咚的聲音在寂夜裡顯得雜亂又詭異。
蘇陌憶頓了頓,道:「宋正行是在牢中被人用細枝貫穿左右耳而死;王虎則是一劍封喉,大半個脖子都被削開。如此狠戾準確的手法,唯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刺客才能做到。」
萊落面無表情地繼續玩著手裡的碗,對蘇陌憶的話根本不感興趣。
蘇陌憶覷她一眼,繼續道:「本官早些年聽說過一個女刺客,殺人隨心所欲,手法從不重複。手邊的一切皆可為她所用,出手即是一條人命。她還有一個非常貼切的稱呼,『瘋子』。」
「說的就是你,對不對?」
「喀嚓——」手中的白瓷碗被敲出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幽幽燭火中,萊落抬頭看向蘇陌憶。
「對,就是我。」她釋然地笑了笑,承認得很爽快。
蘇陌憶聞言倒是沉下了臉,語氣也陡然森冷起來,「你是梁王的人?」
萊落一愣,碧藍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茫然,「我不是他的人。」
「那你為何替他殺人?」蘇陌憶追問。
「我沒有替他殺人。」萊落辯解道:「我只是喜歡殺人。我殺人,他給我錢。就像你們遇事去找大師開解誦經,你能說大師是你的人麼?」
「……」蘇陌憶被萊落這一番顛倒黑白的理解怔了怔,可還是很快緩下來,繼續追問道:「那你殺王虎的時候,屠了整個京兆府獄是因為……」
「因為那天我心情不好。」萊落道。
「……」蘇陌憶頭一次審犯人審到無言以對。
萊落卻嘆了口氣,不以為意,「本來他們不讓我按自己的想法殺趙姨娘,我就不是很開心。之後,他們又說我做事手腳不乾淨,讓我去京兆府獄再殺一個人。」
她頓了頓,一臉誠懇地道:「所以我心情不好,那天就順手多殺了幾個。」
「可是你這麼做,無異於壞了他們的整盤計畫。」
「哦?」萊落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是哦……怪不得那天給錢的人態度那麼差。」
「所以你……」蘇陌憶試探。
「我就殺了他。」萊落扣扣鼻子。
「……」蘇陌憶總算是知道她為何得了個「瘋子」的名號了,因為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穩了穩心緒,言歸正傳,「那你接近林晚卿又是為了什麼?」
「我要帶她走。」
蘇陌憶聞言蹙眉,一張臉冷若冰霜,「為什麼?」
萊落這時好像才回過神來,又對著蘇陌憶擺上一副「拒絕合作」的姿態道:「因為你跟你那個混蛋舅舅一樣,薄情寡義,護不住她,還要將人留在身邊。」
冷不防被扣上「負心漢」帽子的蘇大人臉色很不好,一時氣得連辯解的話都忘了。
不過他倒是把萊落接近林晚卿的整條線都串了起來。
聽她的語氣,她應當是蕭良娣的舊人。蕭良娣死後對永徽帝懷恨在心,機緣巧合下被梁王培養成殺手,加入了他的「謀反」大業。
可無奈她是個不受人控制,做事隨心所欲的瘋子,因為王虎一事與梁王決裂。再加上她應是在大牢裡認出了林晚卿,故而一路跟蹤接近,想要帶她離開她最不信任的「皇家」。
殺死宋正行也並不是為梁王做的,單純只是想讓林晚卿跟她走罷了。
不過知道萊落對於林晚卿並沒有惡意,蘇陌憶終是舒了口氣,問話的態度也緩和了幾分。
他將身側的燈撥亮了一些,表情肅然道:「那今日之事,你覺得是誰所為?」
「誰?」萊落驚訝,彷彿聽了個笑話,「南衙禁軍下面的金吾衛都出動了,除了你那混蛋舅舅還有誰?」
「皇上不知道這件事。」蘇陌憶道:「再說夏桓也說是接到了密報,這個密報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給的。」
萊落撇撇嘴,將信將疑,「那刺客的身份總不能抵賴了吧?」
「刺客?」蘇陌憶聞言一凜,神色端肅了幾分,「你認識裡面的人?」
萊落點頭,「裡面有個人是那晚我在街上見到姑娘的時候,遇過的一個暗衛。」
「你是說……」梁未平結結巴巴道:「陳二公子的暗衛?」
「嗯,」萊落哼了一聲,「當時他蒙面,我倒是沒見過臉,可是他的身形和武功我不會認錯。」
屋子裡的火光閃了閃,炸出一絲火星。
幾人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陳家……
陳衍掌握著南衙禁軍,他若是一句命令,讓夏桓帶著金吾衛抓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陳家為什麼要置林晚卿於死地?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他們與十三年前的蕭家謀逆案毫無牽連。
既然之前都能獨善其身,如今他們又為何要來躺這灘渾水呢?
除非……
「嗡——」的一聲耳鳴,蘇陌憶瞳孔巨震,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
陳家是皇后的母家,當時蕭家落敗、蕭良娣失寵,陳家可謂是直接獲益者之一。
陳良娣被晉為太子妃不說,陳衍也接任了蕭景岩金吾衛中郎將的職位,陳家風頭一時無兩。
所以……有可能麼?
心下一凜,蘇陌憶被自己的這個推論驚出一身薄汗。
他隨即起身,袍裾一撩就要衝出去,卻被萊落喚住了。
「所以,」她問,碧藍的眸子透著寒光,語氣冰冷,「你信蕭家無辜麼?」
蘇陌憶一怔,沒有說話。
萊落亦沒有等他回答,兀自又問,「你能護住姑娘麼?」
她不依不饒,手上捏著那塊白瓷的碎片,幾乎要捏出血來。
萊落撐著自己站起,行到他面前逼視道:「你若護不住,今夜所歷的一切,就是姑娘往後的人生。一旦暴露身份,等待她的就是十死無生的境地。如若至此,你便將她交給我,這裡容不下她,我陪她去更好的地方。」
幽幽燭火下,那雙冰冷的碧藍眸子裡總算是多了幾分柔色。
蘇陌憶怔忡,因為他都要忘了,她是背負著「罪臣女」之名,苟活於世的人。
過往的十多年裡,她涉水過河、如履薄冰,活著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活血吞齒的艱辛。
喉嚨有苦澀的痛意,他只覺好似被萊落餵下了一把刀。利刃滑下去,從喉嚨到心口瀝瀝地滴著血。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問他,「錯殺一個好人和放過一個壞人,哪個是更嚴重的錯誤。」
他說,是錯放壞人。
他還想起洪州的時候,因為萊落,他責備她感情用事,不應當對「嫌犯」給予太多的共情。
故而一直以來,對於她來說,他始終先是朝廷親封的大理寺卿,之後才是那個她可以交付身心,託付終身的人。
雲翳游散,露出一個黎明。
他看著萊落,篤定道:「我不僅要護她,我還要給她你給不了的自由。我要她不用再躲躲藏藏、隱名埋名,我要她兌現承諾,堂堂正正地成為我的世子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七章 晨曦
月色迴廊,冬夜裡靜謐無聲。
冷風將廊上的燈籠吹得晃動,點點星火投到地上,散漫地變化著角度。
蘇陌憶駐足,轉身看著一路跟著他的梁未平,眼神冷冽,「你跟著本官做什麼?」
「我?」梁未平愣愣地道:「卑職沒有跟著大人。卑職是要去看林賢弟,恰巧順路罷了。」
蘇陌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幾度,卻耐著性子提醒,「這麼晚了,梁主簿不休息麼?」
梁未平無知無覺地搖頭,「不打緊,看了林賢弟再休息也不遲。」
說完伸手一延,要蘇陌憶走在前面。
然而他的手卻被蘇陌憶抓住了。
素月流輝,灑了滿地。
面前光風霽月的男子眉宇間染上一股陰翳。他幾乎是咬著牙對梁未平道:「梁主簿還是現在就回房歇息吧。」
明晃晃威脅的語氣,梁未平哪敢說不,哆哆嗦嗦地拜別,一溜煙兒地跑了。
蘇陌憶這才輕手輕腳地往林晚卿的寢屋去了。
迴廊盡頭,茜紗窗內流出明滅的燭火。
蘇陌憶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先扯鬆了衣襟。猛吸幾口氣後,又把扯鬆的地方給捋緊了。
「咳咳……」他假意清嗓,弄出了點聲響。
須臾,面前的門「吱喲」一聲開了,蘇陌憶猝不及防地後退兩步,一張臉霎時紅到了脖子根。
「我……」他起了個頭,覺得不對,話鋒一轉又道:「你……」
雖然抬著頭,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死死盯住地面,一眨不眨,看起來十分詭異。
「世子?」回答他的卻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女聲。
蘇陌憶抬頭,見是府上的老嬤嬤正從裡面出來,一瞬間鬆了口氣,同時也略感失望。
他很快板起臉,換回一貫的清冷做派,指了指裡面言,簡意駭道:「睡了?」
老嬤嬤點點頭。
「嗯,」蘇陌憶側身往裡面邁了一步,合上了門。
屋裡只點了兩盞燈,已經快要燒完了。殘光昏暗,朦朧得連個人影都照不出來。
羅帳沒有放下來,用玉鉤掛在架子床兩側,露出裡面那個平躺著的人。看不見臉,只露出一節雪白的脖頸和肩。
蘇陌憶踟躕了片刻,終是行過去,俯身想替她掖一掖錦衾。
「嗯……」
隨著鼻息間的一聲輕哼,蘇陌憶的手被她握住了。他下意識想抽回來,無奈她拽得太緊。
僵持著的手一時間止靜在了半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景澈……」
極細極細的呼喚,恍惚得如風掠過。
蘇陌憶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床上的人蹙著眉,又喚了一聲「景澈」。
這一次,是略帶哽咽的聲音。
蘇陌憶只覺心上被揪了一把,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側身坐在了床邊。
林晚卿似乎做了個不怎麼好的夢,一直支支吾吾囈語不斷。湊近了,蘇陌憶才從她含混不清的話裡辨認出來。
她說的是,「景澈,別走。」
蘇陌憶一愣,終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努力下壓著翹起的唇角,撫了撫她微蹙的眉心,語氣不善道:「要走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是你。」
說完不自覺地將她的手握緊了一些。
她好像瘦了一點,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臉,如今更是沒了什麼血色,下巴也尖了一溜,看著便叫人心疼。
蘇陌憶理了理她微微汗濕的鬢邊,乾脆側身躺了下來,伸手將人撈進了懷裡。
林晚卿終於安分了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往他懷裡埋得深了一些。
「睡吧,」蘇陌憶側頭,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囁嚅,「我不走。我說過的,以後你睡著了,我都帶你回來。」
羅帳燈昏,一夜好眠。
清晨,床頭飄落一線天光,輕的像玉鉤上的紗帳。
耳邊有窸窣的呼吸聲,很輕很輕,若不是有濕暖的溫度擦過頭頂,林晚卿幾乎要以為這是她的幻覺了。
她昏昏沉沉地醒過來,先是被眼前那個線條凜冽的喉結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地蹬了蹬腿,踢到那個人,隨即看見那個喉結往下滑了滑。
思緒很快回攏,昨夜發生的事情都在她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陣熟悉的男子味道溢滿鼻腔,她終於說服自己相信:
這個半夜爬上她的床,摟著她睡了一晚的「登徒子」,正是盛京大名鼎鼎,「最超脫風月」的蘇大人。
心裡很快漫過的一絲甜意,讓她鬼使神差地放緩了呼吸。
林晚卿往後挪了挪,悄悄抬頭,入目的,是那張光風霽月的刀刻俊顏。
他睡得很安穩,深邃的眉眼微動,帶起兩片濃密的睫毛煽煽,像棲息在他臉上的墨色蛺蝶。
林晚卿看得愣住了,忍不住伸手隔了一段距離,去描摹他的五官。
「眉毛……眼睛……鼻子……」
纖指滑過他的臉,林晚卿像是著了魔,眼睛一眨不眨地跟著遊走的指尖,逡巡在他臉上的每一個部分。
「嘴巴……」
手指最後停在了這處。
他的嘴唇很薄,溫度也是涼的。聽人說,這樣的人最是性情寡淡、生性涼薄。
也不知是不是沒睡醒的緣故,林晚卿忽然很懷念他的味道,便鬼使神差地撐起身,朝著那張沒有什麼血色的唇輕輕印了下去。
蘇陌憶睡得很沉。她的唇貼上去的時候,他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一絲變化。
林晚卿這才安心地閉上眼,輕輕銜住他的上唇,伸出一截粉嫩的舌尖,在他的嘴唇內處舔了一舔。
蘇陌憶的身子顫了顫。
林晚卿嚇了一跳,趕緊乖乖躺了回去,閉眼裝睡。
然而等了半晌,身邊的人在那麼一顫之後就沒了動作,林晚卿便再次撐起上身,向蘇陌憶趴近了兩寸。
「景澈?」她喚他的名,蘇陌憶沒有反應。
林晚卿笑笑,又喚了一句,「景澈……」
這一次是繾綣的語氣,彷彿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蘇陌憶依舊睡著,像他一貫的那麼安靜。
林晚卿笑著,忽覺鼻眼有些發酸,於是無聲地將頭埋進了他的肩窩。
「大人!」
外面響起一陣叫門聲,是葉青。
林晚卿一怔,只覺埋在男人肩上的臉霎時燒了起來,便乾脆裝睡,等蘇陌憶先醒過來。
然而一向淺眠的蘇大人,這次卻任憑外面的葉青叫破了喉嚨都無動於衷。
林晚卿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再抬頭一看,只見「睡得極深」的蘇大人,不知什麼時候紅了臉,兩隻耳朵也像是被人給煮了一樣。
「……」林晚卿無語,暗自懊惱自己方才的孟浪。
蘇大人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大理寺卿麼……
「喂!」她坐起來,沒好氣地拍了拍蘇陌憶的肩,又羞又惱,「你再不醒,葉青的嗓子就廢了。」
蘇大人蹙眉哼唧了兩聲,一副想醒卻又醒不過來的模樣。
林晚卿看得心中氣鬱,「喂!」
她又拍了拍蘇陌憶,用的力氣稍微大了點,不滿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唔、唔……」蘇陌憶這才勉強睜開眼,一臉茫然地看著林晚卿,做出一副悠悠轉醒的樣子。
林晚卿看得拽緊了拳頭。
蘇陌憶卻面色如常地坐起身,先揉了揉他玉樹臨風的額角,再若無其事地下了地,整個過程沒有給她一個眼神,把高傲冷酷身體力行地詮釋到了極致。
「……」被無端羞辱的某卿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心裡的一團小火苗倏地燃了起來,林晚卿一把拽住那片欲意逃走的衣角。
「什麼?」蘇陌憶還在演戲,茫然的眼神中夾雜著被人冤枉的惱怒。
林晚卿快給他氣笑了,脾氣上來,也不管不顧道:「你就是故意裝睡的對不對?」
說完指了指他的耳朵尖,質問道,「不然你耳朵紅什麼?」
蘇陌憶聞言,臉上果然出現一息的慌亂,可他到底是幾經朝堂紛爭的人。這種需要睜眼說瞎話禍水東引倒打一耙顛倒黑白的場合,他可是不要見得太多。
於是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腰間的玉帶,面不改色地反問道:「你說我耳朵紅什麼?也不知是誰大清早的『獸性大發』,在本官臉上舔來舔去,還好意思問。」
「……」被問住的某卿無言以對。
蘇陌憶卻還是端著一副清清冷冷的姿態,抄起身邊架子上的一床絨毯往她頭上一扔,語氣淡然道:「不過,這也是喜歡一個人的自然反應,林錄事不必放在心上,畢竟司獄也經常這樣對本官。」
「……」好氣哦!好想掐死他怎麼辦?!
視線猛然被遮住,林晚卿一時間只顧得去扒絨毯,也忘了要回懟。直到她髮髻凌亂地從毯子裡鑽出來,蘇大人只給她留了個飄逸的背影。
「加床絨毯,」他的聲音悠悠傳來,「免得晚上睡覺總往人懷裡鑽。」
「????」林晚卿羞憤欲死。
從林晚卿那邊出來,蘇陌憶簡單整理過後就去了紫宸殿面聖。
今日是休沐,本沒有朝會,但蘇陌憶去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的遇到了幾位正要離開的同僚。
其中,就有南衙禁軍統領陳衍。
看來昨日大理寺與金吾衛正面衝突的事情已經在朝內傳開了。那麼這同時也意味著,林晚卿「蕭家餘孽」的身份,也不再是什麼秘密。
蘇陌憶淡然一笑,行過去與在場之人一一見禮。陳衍還算客氣,只以夏桓立功心切為由,與蘇陌憶寒暄兩句便走了。
他在殿外站了一會兒,富貴出來,傳話召了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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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裝睡:!!!我老婆親我了!!!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婆主動親我了!我要死了!!!
蘇大人醒了:哼……孟浪,佔本官便宜,親什麼親?還不如司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2-12-8 02:57 P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故夢
紫宸殿內檀香氤氳,十二連枝青銅燈火光搖曳,映出御案之後那個年輕帝王落寞的樣子。
見蘇陌憶行過來,他也只是略微抬眼,神色疲憊地道了句,「有什麼話,說吧。」
「臣有罪,請皇上責罰。」蘇陌憶上前兩步袍裾一撩,對著永徽帝跪了下去。
永徽帝這才緩緩抬起了頭,面無表情地問到,「關於蕭氏遺孤的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蘇陌憶沒有遲疑,乾脆道:「一個月前,太后派人向臣遞了信。」
「荒唐!」
一聲叩擊響徹大殿,永徽帝聞言大怒,拍案而起。
「你們祖孫兩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此等事情,竟然能瞞朕一月之久。若是夏桓沒有鬧出當街抓人這一齣,朕是不是會一直被你們聯手蒙在鼓裡?!」
「臣不敢。」蘇陌憶聲音冷沉,對著永徽帝一拜。
「如今前朝局勢微妙,梁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斗膽猜測,太后不將此事告知皇上,是不願分去皇上太多心神……」
「呵……」永徽帝輕哂一聲,打斷了蘇陌憶,「愛卿口口聲聲朝堂局勢,可依朕所知,那蕭氏遺孤可是前些時日太后要為愛卿作主,封為世子妃的女子。愛卿所作所為,當真沒有半夾雜點私情?」
「有,」蘇陌憶直言,「臣與蕭氏女早已互生情愫,定下終身,若臣說沒有私情,那便是欺君。」
永徽帝一愣,被他這坦蕩的態度打了個措手不及,故而竟一時不知如何問下去。
蘇陌憶卻不等他再問,兀自一拜又道:「此事雖起於私情,卻並不止於此。臣此番進宮,也不是要皇上赦免蕭氏女,而是要替臣的母親、替皇上身隕的皇長子之母,查明此案真相。」
「真相?」永徽帝怒極反笑,「此案的真相早在十三年前就大白於世,有什麼可再查的?!」
「有,」蘇陌憶不卑不亢,辯道:「皇上可知,昨夜金吾衛抓人之前,對方是先派了刺客要殺人滅口的。若此事無可隱瞞,為何對方不告訴皇上,正大光明地要朝廷抓人?」
永徽帝一愣,倒是被問住了。
蘇陌憶繼續道:「因為他們知道,朝廷若是知曉了,會交由大理寺或刑部。他們做賊心虛,害怕蕭氏女手上或有關鍵證據,擔心事情敗露,所以慌不擇路、孤注一擲,先派刺客、再派金吾衛,目的就是要致蕭氏女於死地,讓她永無開口可能。」
此言一出,大殿上寂靜無聲。
良久,永徽帝才問了一句,「你口說無憑,可有證據?」
「沒有,」蘇陌憶如實相告,「但臣或有一個大膽推論,還請皇上恕臣妄言之罪。」
永徽帝哂笑,冷冷道:「該搶的人你搶了,該瞞的事你也瞞了,現在說什麼妄言之罪,莫不是覺得朕真看不出你心裡那點小伎倆。」
蘇陌憶一笑,倒是坦誠,「皇上英明。」
「說吧,」永徽帝拂了拂滾金邊暗紋的廣袖,坐回了御案之後。
「謝皇上,」蘇陌憶起身道:「昨日臣讓葉青將刺客的屍體逐一清理過,在裡面發現了一個熟面。」
「哦?」永徽帝蹙眉,「你認識?」
蘇陌憶搖頭,「是蕭氏女身邊的人認識。她指認其中一名刺客,是南衙禁軍統領陳衍的人。」
「陳衍?」永徽帝詫異,不禁前傾了身體,「他和蕭家有什麼關係?」
「他如今和蕭家是沒有關係,可是十三年前,陳家與蕭家卻有。」
永徽帝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麼,整個人猛然一驚,臉色霎時難看起來。
「你是說……」他不敢相信,話到了嘴邊又被嚥了回去。
已經說到了這裡,精明的帝王哪能不懂蘇陌憶所指。
只是事情太突然,他一時只覺腦中混亂,理不出頭緒,於是只能繼續道:「且不說皇后一向純良恭順,有容人之量。就說皇后若是真的要為自己、為母家爭寵,想除掉蕭良娣,她大可在後宮動作,何必要……」
「皇上難道忘了?」蘇陌憶沉聲提醒,「皇上當時對蕭家有多麼器重,對蕭良娣有多麼寵愛。且不說在後宮不一定能動手,就算成功致使蕭良娣落胎,以其當時的受寵程度,要再次懷上皇嗣只是早晚。」
「可……」永徽帝還想反駁,卻聽蘇陌憶又道:「蕭良娣去世這麼多年,哪怕皇上已經信了她是謀害皇嗣的野心之人,卻還是常常睹物思人、難以自制。若當年蕭良娣忽然身隕,她只會變成皇上心頭一顆更加難以抹滅的硃砂痣,如此一來,蕭氏一門或將獲得更盛的榮寵。」
「所以……」蘇陌憶頓了頓,「陳氏與梁王聯手,一舉兩得、各取所需,便不難理解了。」
「梁王?」永徽帝大驚,「你是說,蕭氏之案與梁王還有關係?」
「正是,」蘇陌憶點頭。
「臣最近仔細翻閱過當年的卷宗,也調查了當年涉案之人的情況,發現蕭景岩是在接任了洪州刺史的調令後不久,犯了此案。如果沒有此事,蕭景岩便會是下一任洪州刺史。」
「洪州……」永徽帝喃喃,「又是洪州。」
「是,」蘇陌憶點頭,「這就是此案可疑之處,一切都太過湊巧。宋正行剛從洪州調到刑部,蕭景岩就出了這樣的事。之後李及營赴洪州上任,幾年之後便出了『假銀』一案。如今我們掌握了證據,知道李及營、宋正行都是梁王的人。那麼……」
話至此,一切已然明了。
梁王與陳家,本就有姻親關係,與陳家聯手共謀,各取所需也不算意外。
這樣一來,便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皇后會鋌而走險,對衛姝假冒一事姑息縱容,甚至暗中幫忙遮掩。
「那皇后對於梁王謀反一事可是知道的?」永徽帝問,聲音冷硬如冰。
蘇陌憶略一思忖,道:「臣猜測沒有。皇后乃太子生母,皇上如今正值壯年,太子年幼。就算是要謀反篡位,也不該是現在。況且皇后知道有梁王這把刀時刻懸於頭頂,若是沒了皇上的庇護,她和太子也只如水中浮萍。」
永徽帝深吸一口氣,默了片刻道:「皇后一事涉及太子,處理不好恐會動搖國本,你的推論可有證據?」
「臣沒有。」蘇陌憶坦白,「一切僅是臣的推斷。況且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皇后和梁王做事一向謹慎,相關證據和證人怕是已經被處理乾淨了。」
「那……」永徽帝欲言又止,最後只重重地嘆出一口氣來。
「不過,目前皇上該憂心的還不是蕭家一事。」蘇陌憶道:「且梁王乃此案根系所在,擒住梁王,心懷鬼胎之人自然坐不住,到時不怕抓不住馬腳。」
「可大理寺與金吾衛的事已經鬧得滿朝皆知……」
「皇上不必擔心,」蘇陌憶笑道:「臣昨夜已向皇祖母去信,要她派人監視皇后,先穩住她。待到梁王的事情處理完,再讓她知曉,措手不及之下,必定自亂陣腳。」
空闊的大殿再次沉寂下來,燈芯嗶剝微響,帳有微風浮動。
永徽帝不再說話,而像是落入了什麼久遠的回憶,雙眼失神地望向遠處,半晌,幽幽嘆出一口氣來。
「景澈……」他喚他,語氣蒼涼,「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蘇陌憶一怔,點頭應是。
永徽帝笑了笑,柔緩道:「朕記得,十三年前,朕與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也像這樣跪在殿前,求過自己的父皇,想要留下心愛的女子。可是至始至終,朕都沒有告訴過她,朕信她無辜。久而久之,也忘了要去計較。」
蘇陌憶聞言神色一暗,低頭不語。
永徽帝聲音平穩,獨屬於帝王的威嚴也掩飾不住其中的蒼白與倦意。
他頓了頓,收回目光,淡淡地落於蘇陌憶身上,輕笑道:「因為朕是太子,肩負著朝廷和天下。此案涉及前朝,涉及朕的親姐、母后……朕沒有辦法為了一個女子,去與天下對抗。所以朕就想,先委屈她一些,待到朕登基為帝,便安給她一個新的身份,到時候再加倍補償……」
「可是……」
說到這裡,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悲色,像是自責、像是惋惜、像是追悔莫及。
「罷了……」良久,他揮揮手,沒有再說下去,「梁王那邊有動靜了嗎?」
「之前章仁帶我們去過的那個礦場已經被查封了,」蘇陌憶回道,「且在私礦快要運出洪州的時候,官府也按照計畫截下了一批。臣還派人向梁王遞去了消息,讓他在皇上查到謀反一事之前趕緊動作。」
「嗯,」永徽帝點頭,「那還是依計行事。」
*
梁王府,內院。
夜深人寂,月色森然,室內因只點著一盞昏黃的燈而昏暗著。
窗外高聳的冥竹被投到室內,夜風搖撼,影子像一群小鬼在屋內躥來躥去。
一陣急促的腳步之後,有人叩開了房門。
梁王豁然從書案抬起了頭。
「說吧,」他掃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家臣,心中有數。
家臣哆哆嗦嗦地將信上的內容一一稟報。
梁王蹙眉,叩擊著桌面,寂暗的屋子裡發出叩叩的空響,聽起來讓人心驚。
「我們手上有多少可用人馬?」
「回稟王爺,大約十萬。」家臣如實作答。
又是良久的沉默,梁王傾身撥亮了桌上的燭火,火光跳躍下,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幽幽地吐著暗光。
十萬人馬,與他所計畫的還是差了一些。
可是宋正行被捕,洪州的私礦已經暴露,朝廷要查到他謀反,也只是早晚。
拽著的手緊握成拳,他看向家臣,目光深沉道:「箭已在弦上,看來是不得不發了。」
家臣一驚,「王爺的意思是……」
梁王點頭,默了默道:「與其坐以待斃受制於人,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可若是正面起事,無論是實力還是民心,我們都……」
梁王揮手打斷了他,「兵行險招,將思奇謀,我們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家臣一愣,怔忡道:「王爺的意思是……」
屋內沉默了片刻。梁王起身行至窗前,抬頭,眼裡的幽光映著冷冽的月色,被添上了幾分寒意。
「傳密報給衛姝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十九章 慇勤
世子府,窗櫺上一抹纖月,像嵌在上面的一朵窗花。
大約是知道林晚卿怕冷,蘇陌憶特地囑咐過了,今日這房間裡的地龍就燃得格外的熱。
屋裡只有萊落,林晚卿便沒有披外氅,隨意穿了件齊胸襦群,套了件大袖衫,衣襟微敞、慵懶又嫵媚。
她側坐在榻沿,將手裡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吹了吹,遞到萊落手邊道:「夠涼了,喝吧。」
萊落皺眉又撇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林晚卿還生她的氣,懶得跟她囉嗦,板著臉道:「你不喝我就走了。」
「喝喝喝!」萊落這才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口給悶了下去。
林晚卿也是早上才聽梁未平說了萊落的事情,除了驚訝之外,就是被欺騙的憤怒。
不過,到底是救過她命的人,抱著幾分該有的感激,她還是來探視了一番。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一堆人摁著她,像殺豬一樣地灌藥。
林晚卿接過萊落遞迴來的空碗,放到一邊,不發一言。
「姑娘,」萊落喚她,聲音裡帶著迷惑,「你就那麼喜歡蘇世子麼?」
手裡的碗一滑,落到桌上磕到其他杯盞,發出幾聲清響。
林晚卿蹙眉,看著萊落好氣道:「這跟喜不喜歡他沒有關係,我氣的是你!」
她嘆氣,恨鐵不成鋼地補充,「你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我知道,」萊落無所謂,「可若不是因為蕭娘娘,我早在四歲的時候就該死了。反正我也不覺得活著有什麼好……」
「你!」林晚卿被氣得沒轍,眼見來硬的不行,轉而又換上一副軟和的態度,誆她道:「你不如戴罪立功,投奔皇上,等前朝的亂事平定了,我也好替你求求情。」
「不要,」萊落態度決絕,「我恨不得一劍殺了那狗皇帝,才不要幫他。」
林晚卿嚇得趕緊去捂她的嘴,立刻解釋,「我下午聽梁未平說,皇上已經允許大人替蕭家翻案……」
「那蕭娘娘能活過來麼?」萊落問。
林晚卿怔了怔,一時語塞,只淡淡反問道,「那你殺了皇上,我姑姑就能活了麼?」
「我不管,」萊落晃晃腦袋,「至少殺了狗皇帝我開心。」
「……」好吧,這人果然沒法講道理。
林晚卿本還想再勸,卻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而後是一直看守在外的葉青的聲音。
他沉聲喚了句:「大人。」
她一緊張,直接從榻上跳了起來,那雙纖手攪著袖口、放開、又攪緊、再放開……
林晚卿覺得,似乎雷雨那晚跟他第一次也沒這麼緊張過。
門扉被推開,一身玄色絨氅的蘇陌憶行了進來。他的身上還沾著外面帶來的寒意,冷白的皮膚被凍得微紅。
兩人站著對視片刻,誰也沒開口,但都默契地紅了臉。
萊落被鐵鏈子鎖住了腰,老長地伸著個脖子往這邊打探。
「咕咕……」
還是林晚卿的肚子打破了僵局。
她倒真的忘了,今日一直規勸萊落,還沒來得及用晚膳,這都快過戌時了,確實也該餓了。
於是屋內的三人同時一愣,原本就寂靜的房間裡,霎時瀰漫起更加尷尬的氛圍。
「我……」林晚卿想解釋。
「走吧,」倒是蘇陌憶先開了口,「用膳。」
從萊落的房間到蘇陌憶的院子,兩人走得一路無言。
林晚卿直接從屋裡出來,還是方才那一身打扮。蘇陌憶眸色幽暗地盯了她片刻,乾脆解開自己的絨氅替她披上。
「謝……」林晚卿接過來,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見蘇陌憶涼涼地道:「本官一向不近女色。」
林晚卿一頓,差點被那個說了一半的「謝」字噎死。
感情這狗官以為她穿得少,是特地來勾引他的是嗎?!
她簡直想脫下身上那件絨氅,直接砸他臉上去!
「阿嚏!!!」
可是剛解了個繫帶,一個驚天大噴嚏就打飛了林晚卿所有的骨氣。
她舉目望了望四週,寒夜清冷,冒然脫了絨氅可是要凍死人的。
算了!小命重要,況且她大人大量,懶得跟這狗官計較。
於是林晚卿也不說謝謝了,憤憤地將身上那件絨氅拽得更緊了點,腳步加快,只想快點吃了飯回屋,再也不要跟這人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地到了膳堂。
晚膳已經備好,菜色豐富、葷素搭配,林晚卿一看就燃起了食慾。但她也沒忘了禮儀,等蘇陌憶坐下了,才拿起碗筷準備開動。
「吃吧,」蘇陌憶面無表情地道:「本官有潔癖,本不喜與人共食。今晚看你等得辛苦,就勉強與你一道用膳吧。」
「……」林晚卿握著筷子的手一僵。
好好好,穿得少是要勾引他,不吃飯是為了等他。還好意思說不喜共食是因為潔癖,那之前兩人親近的時候,她哪裡他沒吃過?
林晚卿一邊憋屈,一邊臉紅。
可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特別是還穿著別人的衣裳、住著別人院子,哦……
就連她的朋友和她的狗,都蹭著人家的一切。
她只好嘆口氣,一言不發,埋頭扒飯。
一旁的蘇陌憶倒是從頭尾都吃得優雅,細嚼慢嚥、不言不語。可不知為什麼,蘇大人今日好像手和嗓子都不是特別好使。
夾著菜就容易落,然後還得「咳咳」兩聲,一張臉也是越吃越黑。
林晚卿簡直被他的莫名其妙搞得一頭霧水,匆匆扒完一碗飯,起身就要告辭,卻被蘇陌憶一把拉住了袖子。
「林錄事吃好了?」他問,語氣裡卻帶著酸溜溜的情緒。
林晚卿正要點頭,卻見蘇大人拽著她袖子的手緊了幾分,眼神裡也帶了幾分委屈的意味,好似在說「走了你就別回來」。
她忽然想起每次她出門,都要蹲在門口嗚咽的小白。
心裡漫起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於是,她又坐了回去。
蘇陌憶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幾分。
有侍女從外面進來,端了兩碗荔枝膏水。大冬天的沒有鮮荔枝,所以蘇陌憶讓廚房參照民間的配方,做了相似的味道。
林晚卿不習慣他這突然的示好,覺得心虛。所以接過荔枝膏水的時候,掩飾性的直接低頭悶了一大口。
「唔!」
這一口,直接快燙掉了她的舌頭。
「燙的!」林晚卿捂著嘴,一雙美目浸出了淚花。
蘇陌憶一怔,從她手裡接過碗,然後略帶嫌棄地白了她一眼道:「寒天凍地的,我能讓你吃涼的麼?」
說完又自覺關切表達得太過直白,隨即補上一句,「司獄吃東西也沒像你這樣,你還是個姑娘家……」
林晚卿捂著嘴只想哭,根本沒心情同他計較。
蘇陌憶攪弄著手裡的湯羹,見她半天沒了動靜,擔心是不是真給燙壞了,便放下碗湊過去道:「我看看。」
林晚卿氣呼呼地轉身,不給。
蘇陌憶乾脆攬了她的腰,一隻手強硬地掰過了她的臉,在下頜處一捏,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覺悟。
林晚卿痛得張開了嘴。
蘇陌憶俯身過去,視線落到她半開的朱唇上。
她仰著臉,一動不動,一雙明豔的眸子濕漉漉地望著他。小臉微紅,柔軟瑩潤的嘴唇開合,發出弱弱的聲響。
其實蘇陌憶一開始,是真的想替她看傷口的。可瞧著瞧著,他只覺得渾身漸漸燥熱起來。
屋裡的燈火不算昏暗,他能清楚看見她粉嫩的小舌,因為呼吸和吞嚥而上下起伏。津液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將她的呼吸染上潮濕。
他忽然想起她的另一張小嘴。在他的注視和挑弄下,也會這般粉櫻櫻濕漉漉的蠕動,兩片唇瓣開合,引他入內……
「哐啷——」桌案上碗碟驚響。
蘇陌憶像中邪了一樣,猛地將林晚卿往後一推,豁然起身,險些打翻了那些吃食。
林晚卿被推了個猝不及防,抬頭就見蘇大人一張臉,紅得像煮透了的蝦。
他隨即坐姿怪異地移開視線,只將那碗吹涼了的荔枝羹推到她跟前,臉色尤其難看地道了句,「喝這碗。」
僵硬地、命令的口吻。
林晚卿揉著被他捏麻了的臉,小心翼翼地坐了過去。
看來一月不見,蘇大人這狗脾氣是有增無減的啊……
她腹誹著,低頭端碗的時候,餘光瞟到蘇陌憶。只見他自然且從容地捧起方才她喝過的那碗,低頭就要喝下去。
「大人,」她善意地提醒,「那碗我喝過了。」
蘇陌憶愣了愣,反應過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裡那碗還印著她唇脂的荔枝膏水,片刻後沉著臉,不情不願地放下了。
「再拿一碗新的吧,」林晚卿吩咐。
這一頓飯,林晚卿吃得膽顫心驚一頭霧水,蘇陌憶吃得心中鬱悶百轉千回。
臨了各自回房,蘇陌憶將她送到所住的房間外。
屋內早已有人點燈,連地龍和浴湯都備好了。
林晚卿道過謝,將身上的絨氅解開,遞給蘇陌憶。
他伸手來接的那一瞬,她鬼使神差地沒有放開,甚至將它抓得更緊了一些。
她忽然想問蘇陌憶為什麼救她,為什麼收留她;是因為查案要留她作證,還是因為像她一樣,心裡還念著她。
可是想到那張被他親手燒燬的婚書,林晚卿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鬆了手上的絨氅。
她對著蘇陌憶伏了伏身,沒注意到他的表情也暗淡了一瞬。一隻溫暖的大掌探過來,抓了她的手腕。
林晚卿看著蘇陌憶,眼裡燃起一絲期待。
「我現在就得進宮,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會很忙,」他叮囑,聲音沉穩,「你就在世子府,哪裡都不要去。我會留下葉青,同時派人保護你。」
「哦、哦……」林晚卿點頭,有些失望。
蘇陌憶沒有放手,抓著她繼續道:「前朝不管傳出什麼消息,你都不要擔心,若是局勢真的有變,我會讓葉青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會出什麼事?」林晚卿聽他這麼講,一顆心不禁懸了起來。
「不會,」蘇陌憶篤定道:「只要你不給我惹事就好。」
「……」明明是煽情的場合,這人為什麼總要煞風景?!
蘇陌憶見她眉眼間沒了憂色,才放開手,披上絨氅就要離開。
「大人!」林晚卿追出去幾步,看著他半晌,終是擠出一句,「那……那你回來的時候,我能問你幾個問題麼?」
「嗯,」蘇陌憶點頭,披上絨氅,一刻不停地走了。
燈火迷離下,林晚卿怔怔地站著目送,直到那個玄色身影消失在月色迴廊的盡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八十章 除夕
接下來的幾日,蘇陌憶果然忙起來,也再沒有回過世子府。
金吾衛和大理寺的衝突之後,永徽帝各打五十大板,先後停了陳衍和蘇陌憶的職。
雖然蘇陌憶一早就叮囑過林晚卿,無論朝中傳出何種消息,她都不必擔心。
可這些時日的空白,她幾乎都要以為蘇陌憶被永徽帝秘密關押起來了。
朝廷裡的風聲不可能走漏到外面,林晚卿也沒那個能耐找人打聽,故而她只能懸著一顆心,時時留意著身邊的動靜。
今冬大雪,盛京周圍好些道路結了冰,就連河流都被冰封,難以通船。
可城裡還是一如往常。年關將至,到處都是一派歡天喜地、閤家團圓的景象,不見絲毫異樣。
三日前,永徽帝以除夕宮宴為由,招了皇室宗親入京,今夜要在太液池畔的麟德殿設宴。
許是因為皇家盛宴的緣故,朝廷對於安全格外上心。傍晚時分,宗親入宮之後,盛京城裡就下了宵禁,連城門也提前上了鎖。
好在世子府不愁吃喝,將將入夜,一桌豐盛的除夕宴就準備好了。
林晚卿喚了梁未平、萊落和葉青一起。
萊落和梁未平跟著林晚卿習慣了,也一直把她當朋友,不覺得一起吃飯是越矩。
但葉青跟著蘇陌憶久了,又把林晚卿當成了女主人,所以硬是廢了她好多口舌,才把人勸得坐了下來。
菜都上齊了,院子裡暖意融融、歡聲笑語。
萊落還是欽犯,按照蘇陌憶的吩咐戴著腳鐐,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她過年好吃好喝的心情。
一壺美酒下肚,她忽然覺得也許可以考慮投奔皇上的事,畢竟跟林晚卿在一起吃香喝辣、有說有笑,好像小日子蠻滋潤,她又不怎麼想死了。
梁未平貪杯,卻不勝酒力。三杯下肚,就已經面帶酡色,醉醺醺地開始讓林晚卿幫他向蘇大人說好話,調他去大理寺。
林晚卿笑著打哈哈,添了一碗翅羹給葉青。
葉青悶頭吃飯,勤勤懇懇。
翻過年,蕭家的案子,就過去十三年了。
跟那年一樣,窗外零星地下著雪,可眼前卻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她忽然覺得很滿足,轉過頭,目光落在茜紗窗幾人搖晃的影子上,只見一抹倩影嬌俏。
林晚卿想起來,這是她這麼多年裡第一次在除夕夜穿上了新裙子。
像小時候那樣。
那些年的顛沛流離、張皇無措都遠去了,如今她天黑有燈、雨時有傘,還有三五好友、清酒幾盞。
這些,都是以前不敢奢望的。
眼神匆匆掃過圓桌,落在空著的那個位置上——今夜什麼都好,唯獨沒有他。
「哎……」她不大不小地嘆口氣,起身推開了窗。
「砰!」
天空炸開悶響,頭頂忽然一陣驚亮,燃起千樹繁花。如夜風吹落的星河之雨,淅淅瀝瀝地垂下,一路拖出旖旎的痕跡。
「放煙花了!」萊落興奮地往窗口來,腳踝上的鐵鏈被拖得哐啷響個不停。
梁未平和葉青也放下碗湊了過來,伸著腦袋往外面張望。
「放煙花了——」
不知那個院子裡的小侍女興奮地叫起來,一時間大家都紛紛走上空地,抬頭仰望。
大明宮的方向,天空已經被五顏六色的煙花染得斑斕一片。光影和巨響中,隱隱能聽見越來越多人聲附和。
一片火色葳蕤裡,濃重的夜色下,幾盞深紅的天燈,透著橙色的光,在風雪裡搖搖晃晃,格外顯眼。
「這……天燈?」葉青看了一會兒,似是無意地囁嚅了一句。
「怎麼?」林晚卿好奇,扭頭卻見葉青一臉的茫然地道:「我記得,盛京城中一向是不許放天燈的。」
「為什麼不許?」
「因為天燈都是在夜裡做軍事傳遞消息所用,如果百姓們隨意放燈,恐會打亂……」
「砰!!!」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葉青的話被完全地掩蓋,桌案上的碗筷也跟著晃了晃,完全不是煙花的爆炸力度。
幾人皆是一愣,抬頭看向天空——盛京城裡的煙火盛宴還在繼續。
院子裡的嘻笑聲越來越大,人聲和煙火掩蓋了方才的異樣,似乎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林晚卿覺得奇怪,轉身抄起架子上的絨氅,奪門而出,朝著世子府用於觀景的閣樓跑去。
盛京城裡萬家燈火,在黑夜裡點點如流螢,大明宮的方向依舊煙火絢爛。
林晚卿看了一會兒,沒有再發現任何異常。
「難道是方才聽錯了?」她自言自語,蹙眉沉思。
葉青在她身後站著,片刻後亦是附和道:「應當是聽錯了,煙火爆炸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砰!!!」
又是一陣驚天巨響,林晚卿覺得腳下的地板紛紛跳動,發出咯吱的聲音。
萊落這個時候才拖著鐵鏈爬上了閣樓,她一把抓住葉青,神色凝重道:「把鑰匙給我!快!」
葉青怔怔的,看著如此驚慌的萊落竟然一時沒了動作。
「葉青!」身後響起林晚卿的聲音,她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指著盛京城城門方向道:「是炸藥,城門好像被炸開了。」
葉青一愣,撐臂往外看去。
一片碎雪之中,盛京城門被豁然炸開一口。城內的禁軍正從各處集結,向著城門處奔湧而去。
馬蹄聲、風雪聲混雜著還在持續燃放的煙花,在暗夜中翻攪出滔天巨浪。
「怎麼會……」葉青難以置信,也不管腰間的鑰匙已經被萊落奪了去,只絮絮唸道,「這不可能。」
天地間嘈雜成一片,林晚卿卻難得地穩住了心緒,問到,「盛京城內有多少禁軍?」
「三萬,」葉青答。
林晚卿再往上爬了一層樓,探出大半個身子往城門外打望。
飛雪之中,她隱約看見城牆外有密佈的火光,卻並沒有全部集結在城門被炸開的那一處。
她退開一點,讓葉青往前看了清楚,又問到,「你看看叛軍數量,目測多少人?」
「大約一萬人。」葉青道。
「嗯,」林晚卿點頭,「我看也差不多是這個數。」
葉青聞言舒了一口氣,「我就說如今正值隆冬,河道冰封。若是叛軍起事攻皇城,大規模行軍不可能不被朝廷注意。如今他們僅靠一萬人馬,就算是有炸藥,也不過是不自量力罷了。」
然而林晚卿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了。
皇城禁軍三萬,叛軍不可能不知道。但攻城的卻只有一萬人馬,這擺明了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著實也太奇怪了。
她看著奔赴城門的禁軍發了會兒愣,只聽耳邊又是一陣巨響,這一次,是從城門相反的方向傳來的。
街道上的幾隊人馬匆匆將韁繩一勒,怔愣之後掉轉馬頭,又向著另一方向跑去。
接著,是第四聲、第五聲炸響,每一次都是從與前幾次皆不相同的地方傳來。
林晚卿瞳孔微震。
渾水摸魚。
乘其陰亂,利其弱而無主。
所以叛軍根本就不是要攻城,而是要利用這樣的亂象拖住皇城內守衛的禁軍。
那麼他們真正的目標,恐怕根本不在這裡,而是……
林晚卿呼吸一緊,只覺背上也淋淋地出了一身的汗。她下意識地轉頭,穿過飄搖的風雪,看向視野盡頭的大明宮。
太液池,麟德殿。
偏殿中人影憧憧。左右兩排上百盞十二連枝青銅燈,將黑夜照得有如白晝。
身著鎧甲的千牛衛手持利刃,立於大殿之上,將位於下首的梁王團團圍住。
躍動的燭火,將人影拉的老長,密密麻麻的一片,像山雨欲來之時的烏雲。
明明是緊張而焦灼的氣氛,殿上卻是靜得落針可聞。寒風呼啦啦地捲過,長長的幔帳紛飛,發出陣陣的空響。
良久,梁王抬起頭,目光冷冽地掃過永徽帝身邊的那個長身而立的紫色身影,鼻息間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冷笑。
之前他派人向衛姝傳信,讓她依計毒殺永徽帝。
皇帝正值壯年,身體康健,如若暴病而亡,朝野內外必有大震動。
而他又一向信任蘇陌憶,臨了之時定會將年幼的太子和江山都託付給他。如此,他正好利用這個契機,嫁禍蘇陌憶,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入京平亂。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衛姝傳來信報,說皇帝中毒,太醫院每日都有人前來問診。且在大朝會上,也有官僚親眼見到永徽帝面色蒼白,咳血暈厥的樣子。
只是,朝中一直沒有正式消息傳出。
皇帝好像對外封鎖了消息,這些細節都是他從衛姝和同黨的密函中得知的。
這反倒讓他更加相信了自己的計畫已然成功。永徽帝擔心藩王藉機作亂,才會刻意隱瞞。
所以此次進京,皇帝大約也是打著「家宴」的名頭,實際上妄圖控制皇室宗親和幾個藩王,以實現皇位的平穩更迭。
但梁王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或許也可能是永徽帝設下的一個局。
可生門已被堵死,現今唯一的出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得不孤注一擲。
煙火終於放完了,方才的喧鬧戛然而止,耳邊只剩下呼呼風鳴。
梁王低著頭,灼灼火光之下肩背微抖,驟起的笑聲在寂靜的大殿裡迴蕩,顯得寒冷而刺骨。
蘇陌憶見狀,微微蹙眉。
「梁王,」他垂眸看著下首一身玄色蟒袍的男子,沉聲問到,「你私採官礦、私造兵器、暗養私兵,意圖謀反,這樁樁件件的罪狀,你可認?」
笑聲一歇,梁王抬頭看向他,片刻,坦然道:「我認。」
蘇陌憶對他這樣的態度微有詫異,心中隱感不安,廣袖之下的手暗握成拳。他語氣森冷道:「謀反大逆,其罪當誅,你可伏法?」
梁王一愣,隨即大笑,「我認罪,可能不能伏法,倒要看看蘇大人還有什麼手段了。」
語音方落,一陣巨響撼動大殿。
帳幔和火光猛然搖動,殿外隱有瓦片落地的聲響。幾支蠟燭啪嗒滾落,倏地滅了。
永徽帝霎時坐直了身子,神色驚訝地看向蘇陌憶。
夜風中傳來遠處依稀的喊殺拚鬥聲,似乎皇宮內院也藏有叛軍。
「皇上,」梁王立於台下,悠悠轉身看向殿外風雪中的太液池,良久。
他道:「皇城禁軍大約已經被我設計拖住。今日我若是出事,有人便即刻會將麟德殿夷為平地。」
「就看皇上是要放我一條生路,還是要用自己替本王殉葬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一章 奇襲
「怎麼樣?」
世子府內,林晚卿已經換上了窄袖勁裝,長髮高高束起,在頭頂紮成一個馬尾。
葉青才從外面回來,一身的風雪,他隨手拍掉了肩上的雪,回道,「城牆上已經燃起烽火,城外駐軍看到之後會火速馳援。攻城叛軍本就不多,等駐軍來了很快就會被殲滅。」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她道,眉間的灼色沒有減少半分。
片刻之後,林晚卿又問,「宮裡有消息嗎?」
葉青搖搖頭。
從閣樓的窗戶往外望去,風雪中的大明宮華燈依舊。黑夜濃厚如墨,沉沉地蓋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盛京城外,駐紮著不下五萬的精銳人馬,兩刻鐘之內就能趕到。到時候,殲滅這股隨著平民混進來的叛軍,自然不是問題。
可是這一點她能想到,難道梁王想不到麼?
他之所以這麼做,顯然意不在攻城,而是為了拖延的時間。
兩刻鐘。
所以,他需要這兩刻鐘來做什麼呢?
思緒紛亂,林晚卿毫無頭緒。她隨手抄起一邊的絨氅,轉身就衝下了閣樓。
也不知是霧還是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空氣裡瀰漫著嗆人的味道,刺得她口鼻火辣辣得疼。
葉青和萊落在後面一路跟著,直到林晚卿一把推開了世子府的那扇朱漆大門。
「林錄事!」葉青嚇呆,趕忙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林晚卿不理,甩開他的手,一隻腳已經跨出了門外。
「林錄事!」葉青一個箭步衝上去,雙手死死扣住門柱,將她堵了回去,「現在出去太危險了!你放心!反賊攻不破盛京城的,等駐軍馳援……」
「可是我怕他等不到駐軍了!」
一聲厲喝打斷了葉青的話,林晚卿怔了怔,發現臉上已經是冰涼涼的一片。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蘇陌憶讓她待在世子府不要亂跑,是因為他要去做一件危險的事。他這人一向自視甚高,若不是什麼難事,何必要把葉青留下來護她。
可是,明明他才是那個更需要保護的人呀!
一顆心被人緊緊攫住,又疼又楸,林晚卿兀自站了一會兒,只覺喘不上氣來。
萊落什麼都聽她的,有她阻攔,葉青擋不住林晚卿,三人拉扯之間到了大街上。
風雪夾雜著嘶鳴和馬蹄聲,撲面而來,面前偶有禁軍匆匆跑過,盛京城裡家家戶戶閉著門,一向繁華的街道顯得空曠又雜亂。
林晚卿拭了一把濕漉漉的臉,悶頭就向大明宮跑去。
「林錄事!」葉青再一次拉住了她,「大明宮早就下了鑰,就算沒有,你也進不去。況且宮內還有千牛衛,就算有叛軍混入,也成不了大事。」
「你放開我!」林晚卿猛然回身,甩開葉青的手,聲音裡帶著哽咽。
葉青一愣,怔怔地方開了她,頓了頓,跟著她沒頭沒腦地往大明宮一路狂奔。
宮門果然下了鑰,站在下面根本看不清楚情況。
待到幾人快要跑近的時候,一支火箭擦破黑夜,扎進了幾人跟前的地面。
上面有人喊話,讓他們不要再靠近。
「林錄事,」葉青好言勸道:「他們不會放人進去的,我們不如相信大人一次,回去等消……」
一陣驚天巨響由內宮傳來,沒有說完的話斷在了喉頭。
三人同時一怔,抬頭看向巍峨的宮樓。只見內宮一角霎時火光衝天,幾乎映亮了大半個宮闕。
林晚卿只覺耳邊嗡地一聲便炸開了。
她果然沒有猜錯。
叛軍和朝廷實力懸殊,硬攻沒有勝算。如果是背水一戰,應當出其不意,集中所有力量做一點突擊,不會這樣故意拖延時間。如此下去,他們的勝算只會愈發渺茫。
所以攻城只是聲東擊西。
先設法拖住城內三萬禁軍,再攻其要害,爭取一擊斃命。
只有永徽帝死了,這場亂局,梁王才會有贏面。
所以……
心裡忽然空了一下,像下樓梯時猛然踏空了一級。
永徽帝會死麼?
那蘇陌憶呢?
寒風呼嘯而過,刮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一點點的刺進體膚。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林晚卿深深吸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若是蘇陌憶和永徽帝真的被困,她現在便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蘇陌憶只有她了。
林晚卿快速抹了一把淚,穩住心神,退到宮牆下略有積雪的一處,隨手撿了根斷枝開始在上面畫起來。
叛軍人數不多,現在攻城的只有不到一萬,能混進宮裡的就更少。
就算他們有炸藥,也是需要有人來放置和點燃的,那麼必定要先控制住內宮中的千牛衛才行。
可是,要怎麼做呢?
握著斷枝的手在雪地裡飛快地畫著,不對,另一隻手一抹,又從頭開始。指尖被凍得通紅,沒了知覺,快要握不住東西。
以當前的情況看,千牛衛應當是和永徽帝蘇陌憶一起,被控制在了某處。他們當中一旦有人離開,梁王便會炸掉那裡,跟所有人同歸於盡。
可是,炸藥這麼顯眼的東西,為什麼內宮守衛會沒有人注意到?
哪怕是現在,皇上被困,若說城內禁軍不知道,宮裡除了千牛衛之外還有內侍和宮人,他們之中難道也沒有人發現嗎?
雪還在下,像簌簌陷落的沙漏,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林晚卿的心裡也越來越不安。
沙漏,時間……
兩刻鐘……
「喀!」
樹枝發出一聲脆響,從中間斷開,林晚卿的手收了力道,驟然停住。
「葉青!」
她忽然抓住葉青的手,瞳孔震顫,「皇上今夜可是在麟德殿設宴?」
葉青一驚,不解地點點頭。
麟德殿,太液池,沒有人發現的炸藥,和梁王刻意拖延的這兩刻鐘……
宮牆上晃動的瓜形宮燈,在雪地上投下片片光暈,迷離而又不真實。
林晚卿沒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她抬頭看了看身後已然燒起來的天。
她想起那一夜,也是在這樣的一片火光之中,蘇陌憶騎馬破開刀劍,豁然擋在了她的面前。
對面是刀山火海,他只有一人一馬。
一陣風來,吹酸了鼻眼,她忽然懂了蘇陌憶想要的那種傾心和交付。
那本是一種她看不懂,也竭力讓自己避免的蠻橫。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情愛的可貴便就在於它的蠻橫。
那種敢與天下千萬人對抗的蠻橫。
「你們……」她轉頭看向萊落和葉青,囁嚅道:「信我嗎?」
萊落和葉青同時點頭,神色堅定。
林晚卿笑了笑,對著葉青道:「你去大理寺叫人,讓他們去太液池等我。」
言畢帶著萊落轉身就往太液池跑去。
「林錄事你要做什麼?」
身後遙遙地傳來葉青的聲音,飄渺得幾乎要被吹散在這化不開的黑夜裡。
林晚卿笑了笑,沒有回頭,隔著燈影和風雪,她說:「我要去救人!」
她要去救人。
她要去救她愛的人。
*
今夜的太液池平靜得一如往常,在寒風中泛著粼粼的光。
麟德殿位於太液池畔的一處小坡上,景色宜人,可俯瞰池景,故而歷來都是皇室宴請之地。
林晚卿帶著萊落繞道池邊,兀自開始脫衣。
萊落嚇得趕緊抱住了她,「大冷的天,你這是要做什麼?!」
林晚卿掙脫她的束縛,脫下了厚重的外氅,往腳下一扔道:「宮門不讓進,我就游過去。」
萊落原本就大的眼睛霎時瞪成了銅鈴。
游過去?
這冰天雪地,風雪交加的,衣服穿少點都會死人,更別說從這飄著薄冰的太液池裡游去對岸……
萊落吞了吞口水,微不可察地往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林晚卿卻俐落地除下了自己身上一切厚重的衣料,脫得只剩一件單薄的中衣。她在外面罩了件玄色的短裝,頭也不回地朝池邊走去。
混跡江湖多年,見慣了廝殺和刀光劍影的萊落此刻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頓時覺得林晚卿可敬又可畏。
敢於對自己下狠手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你在這裡等葉青,跟他們說我先去了麟德殿。」林晚卿吩咐著,說完「噗通」一聲,一頭紮進了太液池。
隆冬的季節,一下水就是一陣激涼,冷得像一萬把尖刀劃過體膚。
林晚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為了不讓自己被凍僵,她立刻全力舞動手腳,朝著對岸奮力游去。
從太液池去麟德殿,往返是半柱香的功夫。
大部分的千牛衛為了擒獲梁王和護駕,都會被安排在麟德殿中。
這樣一來,梁王先用一次爆炸作為威脅。
因為皇帝在場,沒有人敢輕舉妄動。進而他再用少量叛軍便可以控制住麟德殿外的千牛衛。
而他要搶的這兩刻鐘,就是叛軍控制住千牛衛後,將一切準備就緒的時間。
那些炸藥,他不可能從皇宮正門堂而皇之地帶進去,所以只能用了洪州官礦走私的老方法,將東西用石蠟密封,悄悄藏在了太液池中。
這也就是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能發現它的原因。
可是走到這一步,也算是他的最後一招,玉石俱焚了。
思忖之間,林晚卿已然游到了岸邊。
麟德殿裡寂靜一片,聽不見聲音,只遠遠能看見其中投射出來的火光,寂寂地灑了滿地。周圍沒有人,看來叛軍還沒有完全控制住局勢。
寒風掠過,身體已然被凍得沒了知覺。她咬咬牙,再次扎進了水裡。
太液池這麼大,雖然肯定炸藥就被藏在這裡,但找起來還是頗費一些功夫的。
林晚卿只能埋在水裡,一吋一吋地摸過去。從最開始每隔十息換一次氣,漸漸變成每隔三息。
體力和神智都在隨著時間被逐漸冰凍,手和腳也漸漸不聽使喚。
可是她始終沒有停下來。
冰冷的太液池,沉寂如一段深淵。她在裡面攪弄出的輕微響動,像只自不量力的幼蝶,妄想飛出桎梏,但最終只能被拽著往下,一落再落……
耳邊響起陣陣嗡鳴,眼前出現了白光。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她的手摸到一塊光滑的物體,觸感和方才她摸過的任何一塊石頭都不一樣。
原來在這裡啊……
她迷迷糊糊地想,果然是藏在了太液池。
可是她太冷了,冷得再也無法游回岸邊,也發不出任何呼救。
「景澈……」
隨著最後的一句呢喃,鋪天蓋地的冰水地灌入了她的口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二章 小別
「姑娘!」
頭頂傳來萊落的聲音,手臂一緊,林晚卿被整個拉出水面。
萊落在她背上猛拍了一下,她哇地吐出一口水來。
「在……這裡……」林晚卿呢喃,拽著萊落的手不肯走,直到身後傳來越來越多的聲音。
大理寺的人都來了。
她簡單囑咐了炸藥的位置,之後才跟著萊落上了岸。
方才還是一片寂靜的太液池畔,現下已經沸騰起來。
禁軍在聽到內宮的響動之後,當機立斷,分出一部分人殺回大明宮護駕。
大理寺來得及時,破壞了炸藥上覆蓋的那層石蠟之後,炸藥浸水,再也沒了用處。
如此一來,數量本就稀少的叛軍又被卸了底牌,在禁軍的圍攻之下很快便兵敗如山倒。局面扭轉,麟德殿之圍被解。
風雪漸止,殘月悄悄地露了個頭,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林晚卿攏著從禁軍那裡借來的外氅,到底是找回了一點溫度。她只休息了片刻,便兀自起了身,要跟著收拾殘局的禁軍往麟德殿去。
萊落只得扶著她。
麟德殿外早已聚滿了人,為了確保安全,皇上還在裡面,等待確認叛軍被全殲。
清點屍體的禁衛匆匆跑過,步履間翻起泥土的味道。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燒焦的木板味混雜著還未散盡的濃煙,一股一股往鼻子裡鑽。
梁王這個瘋子,眼見計畫失敗,困獸猶鬥之際竟然踢翻了殿內的青銅燈,蠟油濺到地板和幔帳上很快燒了起來。
不過好在火勢很快被撲滅,不知道是否還有人受傷。
林晚卿從始至終都是怔怔的,眼見這一片狼藉,她放開萊落的手,腳步不停地朝著前方一路奔去。
一把長劍忽然擋在了她面前。禁軍攔住了她的去路,說是奉命護駕,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林晚卿又只得怔怔地退回來。
片刻之後,麟德殿的門開了。永徽帝被千牛衛圍著從裡面行了出來,呼啦啦地往內宮轉移。
幾乎所有人都跟了上去,眼前人頭攢動,腳步聲、鎧甲聲響成一片,雜亂不堪。
可是她沒有看見蘇陌憶。
焦慮和惶然襲來,一瞬間要將她吞沒。
林晚卿呼吸一滯,也顧不得禁軍的阻攔,跟著那隊離開的千牛衛一路跌跌撞撞地跑。
「景、景澈……」聲音卡在喉嚨裡,極輕極輕,像天上飄落的雪花,還沒沾到身上就融化了。
「景澈……景澈……」
她一路跑一哭,只覺方才鋪天蓋地的冰冷都不及此刻的絕望。
他不在這裡,他沒有跟永徽帝一起走出來。
可是他若不在這裡,還能去哪裡?
這是不是意味著……
「唔!!!」
身後突然伸來一隻有力的手,撈過她的腰,她腳下一個踉蹌,後背直直地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她聽見他哼了一聲。
「不是告訴你待在世子府不要亂跑的嗎?」
一句詰問,語氣裡帶著隱隱的責備,聽起來一點也不好。可這一刻響在耳邊,林晚卿卻覺得有如天籟。
她一笑,轉身抱住了他。
所有的委屈和焦慮都在這一刻爆發,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然後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起來。
方才看不到他的那一刻,她真的嚇死了,害怕他又像上次一樣,婚書一燒,轉身就走。
十七年了,只有這一個人能讓她如此破防。
可她還沒有告訴過他,她有多喜歡他。
喜歡到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所以他不可以再走了。
去哪裡都不行。
蘇陌憶一愣,被這樣的林晚卿嚇到了。
他下意識扶住她的肩膀,想把人拉開,好看看她的臉。
無奈身上的女人像長了根,一雙纖弱的手臂死死扣住他的腰身,哭得抽抽噎噎,就是不肯鬆。
看著她在他懷裡哭得悲慼,蘇陌憶竟然也覺得心上一揪,進而微微紅了眼眶,忍不住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別哭,沒事了。」
可這一拍,他才發現懷裡的人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頭髮還是濕的,因為寒冷的天氣隱隱可見冒出的白氣。身上的衣物也甚是單薄,除了那件尚能御風的氅衣,裡面幾乎只有一件中衣。
「姑娘聽見內宮的聲響就過來了。」
萊落立在一旁,看著劫後餘生的小夫妻膩膩歪歪,忍不住撇了撇嘴。
「過……來?」蘇陌憶猛然一怔,好似反應過來什麼,也不管林晚卿抱得多緊哭得多傷心,一把扯起她問道:「你……從太液池……游過來的?!」
林晚卿不回答,只是哭。
一息之間,蘇陌憶只覺得一顆心霎時充滿了各種情緒,甜蜜的、擔憂的、惱怒的、自責的……
她就像是落入湖水的小石,輕而易舉便能攪動他的情緒,讓他跟著哭,跟著笑。
但思緒回籠,甜蜜歸甜蜜,會讓她丟命的事,蘇陌憶絕對不許她再來一次。
所以大庭廣眾之下,當著萊落的面,他覺得,這夫綱還是有必要振一振的。
「胡鬧!」
他板起臉,端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氣勢,沉下臉要教育這個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女人。
「唔……」
下一刻,他的嘴就被她伸手捏住了。
是捏,不是捂。
林晚卿下手準確,又快又狠,將他微微開合的兩片嘴唇一提,再一合。
蘇大人很快就連唔都唔不出來了。
「……」大庭廣眾之下,當著萊落的面,她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不讓他說話就算了,這麼直接上手,真是一點都不雅觀。
看來他這身朝堂之上能讓百官抖三抖的威壓,對這個九品的小錄事來說,好像一點用都沒有。
她完全沒有把他當成朝廷命官在看。
思及此,蘇陌憶的嘴角卻泛起一抹難掩的笑意——不當上司最好,不當上司那就只能當夫君了。
於是他也不扭捏了,乾脆執起那隻作亂的玉腕,輕輕落下一吻,一遍又一遍地哄著懷裡的淚人兒。
一旁的萊落見狀酸得牙疼,默默轉了個身,忽又想起如今她已經混入了皇宮,那麼狗皇帝……
思忖之間她轉了轉眼睛,腳步微動。
「千牛衛,」身後傳來蘇大人的聲音,沉靜如水,「把這個人送回大理寺,路上盯緊點。」
萊落:「……」還真是什麼都逃不過蘇大人的眼。
月上中天,一切歸於平靜。
蘇陌憶帶著林晚卿去了長信宮,這裡是他十六歲之前住的地方。如今依舊空置,太后偶爾會命人打掃,還算整潔雅緻。
林晚卿又冷又累,泡了個熱湯之後給自己灌了碗薑湯祛寒,接著就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半夜。
寢殿裡的地龍很熱,林晚卿醒的時候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倒是把晚間的寒氣都排了出去。
留在殿內照顧的侍女們見她醒了,慌忙伺候她漱口進食。說蘇世子特地吩咐過了,睡著了不要打擾,若是醒了先讓她吃飯。
林晚卿也著實餓了,悶頭喝下三碗粥之後,她終於想起問一句蘇陌憶在哪裡。
侍女帶她去了緊挨著的另一件寢屋。
是蘇陌憶自己來開的門。
他看樣子還沒有歇下,一件素色長袍衣襟微敞,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和小半個精裝的胸膛。
見林晚卿來,他有些意外,愣了愣,發現與她同行的小侍女正臉頰通紅的偷瞄自己,便側身一帶,將林晚卿拉進了屋,還隨手合上了殿門。
殿裡熏著蘇陌憶常用的香,味道清新,像雪松混雜著青荇。只是這股味道之下,彷彿還藏著什麼並不融合的特殊氣味。
林晚卿皺了皺眉。
「你受傷了?」她問,目光落在坐榻上那一團雜亂的白紗布上。
她行過去,一把扯過來。果然不出所料,上面還沾著零星的血漬。
蘇陌憶想去阻攔,結果伸手太快拉扯到傷口,痛得他悶哼出聲。
林晚卿這才注意到,長袍之下,他的腰腹之處好似纏了一圈紗布,隱隱透出些輪廓。
「怎麼傷的?」
她伸手就要去掀他衣服,被蘇陌憶半道上抓住了腕子。
「沒事,」他道:「太醫看過了,是皮外傷。」
說完順勢就要把人往懷裡帶。
林晚卿不讓,掙脫出來,盯著他又問了一遍。
蘇陌憶只得老實交代,是救駕的時候被刺的。說完也不給她時間反應,直接把人扣進了懷裡,往腿上一帶,抱著她坐到了榻上。
林晚卿生怕他把自己傷口再繃開,也不敢反抗,只能由得他去。
如願抱得美人,自然要好生欣賞一番。
蘇陌憶半晌地不說話,一雙深邃的眸無聲流連在她臉上的每一吋肌膚,彷彿要將她看進心裡去。
林晚卿被他這樣的眼神盯得發毛,垂著眼不敢回看,直到聽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今天抱著我,哭得可傷心了。」
「……」林晚卿脖子一梗,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抱著他,哭得直冒鼻涕泡泡的樣子,一時間又羞又惱。
而蘇陌憶卻全不在意,看著她緋紅的一張小臉繼續道:「你睡著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叫我不要走。為了等你睡踏實,我差點失血身亡。」
「……」對自己的睡品一向有信心的林晚卿,此刻開始懷疑起蘇大人的人品。
要知道這人為了達成目的,一向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蘇大人今日卻很反常,從頭到尾只陳述了些讓她面紅耳赤又無地自容的事實,始終不見露出狐狸尾巴。
林晚卿忍無可忍,乾脆問道,「你什麼意思?」
蘇陌憶一頓,笑起來。憧憧燭火下,他的眼睛晶晶亮亮,像無意落入的漫天星辰。
「我記得上次見你,你說等我回來有問題要問,」他說,語氣繾綣,笑意不減:「林姑娘想問什麼?」
「景澈……」懷裡的女人倏地抱住了他,臉擱在他的頸窩,呼吸灼熱,「我喜歡你。」
蘇陌憶一怔。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他飄飄蕩蕩,如墜雲端,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可是懷裡那個香軟的身體是真的。此刻,她正窩在他的胸膛,無比的依賴。
「那……有多喜歡?」他問,聲音有些發顫。
「特別喜歡,特別特別喜歡。」她道,帶著難得一見的孩子氣,「有下半輩子那麼長的喜歡。」
心跳漏了一拍,蘇陌憶忽覺喉頭發緊。
而懷裡的人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牽著他的手繼續道:「所以你說過的話得做數,『一生一世,白首不離』,你不許……」
「卿卿,」他喚她,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來,「我一直都在,從沒有離開過。若你需要,我亦會一直都在。」
他頓了頓,目光落到林晚卿那張略帶委屈的臉上,嘆出一口氣來。
「之前我有不對,逼你逼得太急,忘了站在你的角度去考慮,今後我都不會了。」
他笑起來,伸手溫柔地撫過她耳畔的鬢髮,柔聲道:「我會努力給你更多的安全感,讓你安心,在我身邊不必害怕,不必顧慮。」
「我先是你的景澈,才是朝廷重臣。」他頓了頓,用力回握了她的手。
「所以,你不要躲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三章 坐蓮
林晚卿眼眶一熱,又要哭出來,卻被蘇陌憶搶先捏住了鼻子。
「林錄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鼻子的?」他笑著問,將人摟的更緊。
林晚卿聞言破涕為笑,扭頭打開他的手,乾脆整個人都撲到了他身上去,把一臉的鼻涕眼淚都往他衣服上蹭。
要是換在以前,這人鐵定要一掌把她掀下去的,可如今蘇大人倒是收斂了他的狗脾氣。
在短暫的一息僵直過後,蘇陌憶還是苦著個臉由她去了。
夜深了,宮人們逐漸歇下,寢殿裡的燭火也變成小小的一燈如豆。風來,紗帳窸窸窣窣,朦朧的鼾聲,將週遭一切拽入夢鄉。
可還在榻上抱著膩歪的小夫妻卻誰也不睏。
林晚卿摟著蘇陌憶的脖子動了動,伸手揪起他一縷頭髮,放在手裡把玩。好似生怕這人說她在這裡無所事事,要哄她走。
蘇陌憶被她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逗笑了,本也沒打算放她走,這下自己送上門來,更沒什麼好顧慮的。他乾脆一個使力,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林晚卿沒想到這人受了傷還這麼不講究,嚇得想掙扎又不敢,只得憋著一口,老老實實掛在他身上。
床鋪是新換的,上好的雲錦,又軟又暖和。
林晚卿上去之後很自覺地往裡面滾了一圈,然後抱膝坐好,乖乖地等蘇陌憶放下帳子。
待到兩人都上了床,林晚卿卻忽然覺得心裡發虛。
掐指算算,兩人這次的彆扭可是鬧了兩個多月。根據之前每一次蘇大人的孟浪程度,這猛然素了的兩個月,他還不得怎麼找補回來。
於是她摁住了那隻準備寬衣解帶的手,頗為忐忑地道:「你的傷……真的沒問題嗎?」
回答她的卻是蘇大人強勢又繾綣的吻。
他先是一個俯身堵住了她的嘴,接著手掌往下腰處一帶、再一壓,林晚卿整個人就到了他的身下。
他的吻還是這麼不講究。急切中帶著些蠻橫的力道,像司獄啃骨頭,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林晚卿蹙眉往旁邊躲了躲,推著他已經脫得什麼也不剩的胸膛,再次確認了一遍,「你真的沒問題麼?」
蘇陌憶動作一頓,片刻,像是被掃了興似的嘆出一口氣來,轉身平躺了下來。
「我痛。」他說,語氣裡竟然帶著幾分從未見過的嬌氣。
林晚卿嚇了一跳,慌忙爬過去,要查看他的傷口,卻被他一把摁住腦袋,將她整個人都貼在了自己胸口。
「我剛都沒跟你說,」蘇陌憶有些委屈,「這個刀傷可痛了,太醫開了藥都不管用。」
「那!那你還孟浪!」林晚卿聽了險些從床上跳起來,蹦了一半被蘇陌憶拉了回去。
「就是因為痛才要你幫我。」
林晚卿一愣,看著某人義正言辭的樣子,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跟梁未平說,人在性致上頭的時候,對疼痛感知不明顯嗎?」
「你!你那天……」林晚卿瞪大了一雙眼,無言以對。
蘇陌憶懶得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跟她費口舌,只重新把人摁回懷裡,繼續道:「我現在痛著呢,所以你得管管我。」
林晚卿一時間頭皮發麻,只得紅著張臉囁嚅道:「那……不如我也給你講個故事?」
「故事?」蘇陌憶不買帳,反問她,「是大理寺卿和門下小錄事的故事麼?」
林晚卿:「……」這狗官還要不要人活……
蘇陌憶見她小臉通紅,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便也收起了逗她的心思,牽起她的手,往自己已經不甚安分的某處帶去。
她的手還是那麼軟,指尖是涼的,手心卻是熱的。哪怕只是隔著一層衣料的輕輕撫弄,都能讓他魂不守舍,難以自持。
「嗯……」蘇陌憶閉上眼睛,輕哼出聲,只覺全身的血液順著她的律動,都在往胯下之處彙集而去。
說起來,這已經是林晚卿第二次用手幫他。跟第一次相比,她也是進步了很多。
輕重緩急,恰到好處。
光滑的布料帶著細微的褶皺,輕輕擦過龜頭,一股激冷的快感便從尾椎開始,一路直竄耳心。
銷魂蝕骨,大約也就是這個程度。
蘇陌憶閉眼享受著,只覺兩片溫熱濡濕的軟肉忽然貼上了他敏感的頂頭。
他一怔,險些把持不住。
睜開眼,他只見林晚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騎坐在了他的腿上,俯身在他的小腹間,朱唇開合,睫羽輕顫,粉嫩的小舌一圈一圈掃過棒身上凸起的棱頭,捲起陣陣快感。
「唔……卿卿……」他忍不住低喘,雙手緊緊抓住身側的床單。
女子的青絲散下來,一縷一縷,垂在他的大腿上,掃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而林晚卿也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矜持,每一次的揉弄和吸吮都帶給他極盡的快樂。
她會用兩片嘴唇含住他,牙齒輕輕地刮擦,靈動的舌尖逡巡在馬眼周圍,偶爾微微一吸……
「唔……」蘇陌憶很快就被她撩撥的渾身酥軟。
心裡默嘆,這女人放開了,可真的是會要他命的。
林晚卿隨即直起身來,將自己往上挪了一點,柔軟的腿心剛好觸到他脹硬的巨物。
接著,她坐了下來。
饒是隔著一層褻褲,那處的柔軟和濕熱他也感受到了。
她已經很濕了,錦緞的料子沾了水很黏,會貼在身上,剛好映出她肉縫的輪廓。
她用那裡夾著他的棒身,前前後後地摩擦。
三兩下的撩撥,蘇陌憶心中的那頭凶獸瞬間被喚醒,他此刻就想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疼愛。
可是林晚卿並沒有給他機會。
她俐落地除掉了自己的外袍,月白的絲綢從她同樣白皙的纖肩上滑落,像雪地上一段流淌的月光。
那兩顆已經硬起的粉色花苞,是今夜初綻的紅梅。
帳內柔暖的燭光下,女人玲瓏的胴體展現,美的肆意又張揚。
習慣了她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蘇陌憶從未見過這樣媚惑撩人的林晚卿。
然而她卻美而不自知,垂眸靦腆一笑,俯身向前,朝他而來。
乳尖從小腹一路往上,擦過的分分寸寸肌膚似乎都燒了起來。
蘇陌憶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早已看呆了。
「景澈……」她的聲音柔柔的,像一把撩人的玉鉤,要將人的心神都勾走。
「景澈……」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除去了褻褲,此刻兩人袒裎相見,她正用肉縫前端那顆濕硬的小陰蒂,擦弄他脹到發疼的肉莖。
濕熱的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後,同時,一隻略微泛涼的指,快速撥弄了一下他硬起的乳頭。
「唔……」
蘇陌憶要瘋了,沒想到自己之前對她使的那些招數,她都悉數學了去,此刻正一一反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樣舒不舒服?」她問,聲音裡是不諳世事的嬌俏。
以前都是他服侍她更多,可情慾之中,女子和男人都一樣,總是能無師自通地找到對方的軟肋。
蘇陌憶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卿卿想在上面?」
林晚卿紅著臉,點點頭,「你……你腰上有傷,這次換我。」
坐享其成的美事,蘇陌憶當然求之不得。
於是他默許的頂了頂胯,那兩團紅梅映雪便晃出了別樣的弧度。
林晚卿咬唇坐起來一點,一隻手撐著蘇陌憶結實的腰腹,一隻手扶住他充血硬挺的肉莖,對準自己的腿心,緩緩地插了進去。
緊致的花穴口被迫打開,咬住碩大的龍頭,穴道濕軟滑膩,一收一縮,花壁的媚肉層層疊疊,緊緊包裹著他吮吸。只一瞬,就讓人丟了心神。
「嗯……」蘇陌憶舒服地嘆出一口氣來。
林晚卿主動,到底是第一次。她知道蘇陌憶天賦異稟,無論做了多少次,剛進去的時候怎麼都需要些時間來緩和。
故而這次也是一點一點地試探著,花了好些時間才完全插入。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她已經把自己弄出一身的汗來了。
幸好身子已經夠濕了,插進去倒是不痛。
於是她試著上下套弄了幾下,身下的男人很快就低喘陣陣。
林晚卿看著一臉迷醉,沉淪在情慾裡的蘇大人,心裡忽然升起一絲得意。
這全天下,大約只有她見過這個不近人情、不染風月的男人,身陷男女之歡的樣子。
她是他的獨一份。
「卿卿……」他柔聲喚她,頂了頂胯,無聲地催促。
林晚卿領會,扶著他的腰撐起下身,開始不斷上下套弄。
床帳顫動起來,玉鉤叮叮噹噹響成一片。
身上的美人滿面潮紅,面帶嬌羞,纖細的手臂夾著兩團跳動的雪乳,把它們簇擁得更加飽滿。
雪臀抽動間,乳兒晃動,小穴吞吃肉莖,從馬眼到囊袋,都燃起陣陣酥癢。
饒是看不到,蘇陌憶也能想像出兩人相連之處的光景──媚肉翻飛,滑膩一遍。晶晶亮亮的水液流的到處都是,身下的床單都濕了。
可是看不到她的小穴吞吐自己的樣子到底是遺憾。
「卿卿……」他喚她,聲音裡帶著誘哄,「你往後仰著動,給我看。」
林晚卿怔了怔,片刻後反應過來,一張臉紅到了脖子根。
但看著蘇陌憶滿眼的乞求,她又心軟地不行,於是只能照做,往後仰了身子,張開雙腿,將還含著他玉莖的小穴完全露了出來。
「你用手,把它掰開。」蘇陌憶聲音沉沉,沙啞的不成樣子。
「我想看。」
林晚卿遲疑了一瞬,仍舊照做,一隻手擦過小腹來到身前,兩指一左一右地掰開了自己的花瓣。
蘇陌憶的呼吸霎時沉了幾分。
他看見那兩片粉嫩的花瓣下,晶亮殷紅的穴口正吃力地含著他的粗大。穴口被繃得發亮,微微泛白。上面那個小小的尿道口,被擠得幾欲不見。
「嗯,」他胸膛起伏,目光灼熱的道:「開始動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四章 反殺
林晚卿開始動作。
不得不說這樣的姿勢,於她來說真是又累又羞。
她一隻手往後撐著床榻,腰部發力,兩團飽滿的雪乳不自覺地往前挺送,身體形成絕美的弧度。
而面前的男人目光灼熱,看著兩人的結合之處,呼吸越來越急促。
認識她這麼久,蘇陌憶何時見過這樣嫵媚又放浪的林晚卿。
她彷彿化身吸人精魄的妖精,媚而不妖,每一次嬌喘都讓人意亂情迷。
「景澈……」
偏偏她還無知無覺地喚著他的名,聲音嬌軟,帶著淡淡的鼻音,結尾處微微上揚,撩得他心癢難耐。
於是他悄悄地配合,雙手扶住她的大腿,隨著節奏緩緩頂腰。
「嗯……啊!」
她果然受不住地叫出聲,一張桃面泛起紅暈,朱唇微啟,美目微醺,盈盈含淚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吐著濕熱的呼吸。
面對這樣的美人,蘇陌憶要是還能忍,那就不是個男人了。
心間的一把火倏地燒了起來。
他腰腹發力猛地一個起身,順勢抓住她的腰,身上的女人便跪坐在了他的身上。
林晚卿愣了一瞬,但很快反應了過來。跟蘇大人做了這麼多次,他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少,她怕是比誰都清楚。
今日若不是因為腰傷不便,這人只會更猴急。
林晚卿氣呼呼,蹙眉瞪眼指著他的鼻子道:「說好了我要在上面的!」
蘇陌憶倒也不心虛,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誘哄道:「你現在不是在上面麼?」
說完俐落地堵住了美人撅起的櫻唇,叩開齒關,長驅直入。
林晚卿被他吻得窒息,喉嚨裡發出微弱的輕哼,嘴唇和舌頭都被他吃得發麻,嘴角也無知覺地沾上兩人的津液。
然而蘇大人卻沒有就此放過她。
一雙有力的大掌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腿根處,用力一抬。林晚卿的臀就被他生生控在了半空,小穴裡的玉莖也隨之吐出一截,體內只剩下穴口緊緊含住的龍頭。
「嗯、嗯!!!」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快感襲來,猶如洪水決堤。
蘇陌憶就著這個姿勢狠狠挺腰,全根灌入,次次到底。
她的整個甬道,從穴口到宮頸,都泛起了酥酥麻麻的癢意,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可是尖叫聲也被蘇陌憶吞吃入腹了,他甚至將手指伸到她的穴口處,一左一右地拉開陰戶,把那個正被他大力撻伐的穴口完全暴露出來,接受他全部的開墾。
「唔、唔……景澈……」
林晚卿句不成句,只能嗚咽,生理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像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的嬌花。
身下的男人猛力地拍擊,腿心撞到他的小腹,發出啪啪水響。到處都是濕漉漉、黏糊糊的感覺,昏燈之下,她看見蘇陌憶汗濕的額角。
燭火把兩人的影子投到牆上。林晚卿看見一對四肢絞纏的小夫妻——他緊緊抱著她,賦予她最大的快樂。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他的唇角,蘇陌憶怔了怔,回望她,兩人相視一笑。
抽插並沒有因此減慢。
修長的指來到她充血凸起的陰蒂處,輕輕緩緩地揉。乳尖也被他喊在了口中,輕咬慢吮,舌尖一圈圈掃過敏感的乳頭,在乳珠的小孔上頂弄摩擦。
週遭都睡去了。
人間安靜地只剩下她和他,做著男女之間最親密也是最愉悅的事。
在這樣一方小小的床榻間,他們肆意地攪動天地,無人過問。
「嗯,景澈……」女子的嬌啼撕裂寂靜。
身體裡最敏感的那個點被觸及,林晚卿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指甲在他背上留下長長的劃痕。
「啊、啊!!!」
窒息的快感襲來,有一種身陷雲端之感。
嘩啦水響,濕了床榻,也濕了男人腳下的地板。
蘇陌憶沒有給她一息的喘息,甚至在她飄在天上的時候,也不知疲倦地嵌入、拔出,發出低低的喘息
「叫我。」他說,聲音低啞。
林晚卿低低的嗚咽,擦著喉嚨,帶出一句,「景澈……」
又是一陣猛烈的抽插,先前殘餘的快感未消,新的浪潮接踵而至。她像是一隻脫水的魚,被激流沖刷上岸,因為缺氧只能張嘴拚命喘息。
「叫我。」蘇陌憶將臉埋在她的耳側,一遍遍地蠱惑。
「景、景澈……」
「嗯……」蘇陌憶悶哼一聲,聲音微顫,「再叫……」
玉莖破開媚肉的阻礙,直叩花心。聽著身下人兒的泣哭求饒,蘇陌憶只覺得怎麼都不滿足,要不夠。
這個女人終於是他的了,從身到心,沒有一絲一毫地保留。
她愛他,正如他愛她一樣。
林晚卿很快又在他身下第二次洩了身,雪白的肌膚泛起嬌豔的粉色,那個濕熱水嫩的小穴因為高潮瘋狂收縮,花心的小口含著龜頭用力嘬吸。
「嗯,景澈……不、不要了……」
她抽抽噎噎地哀求,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他操壞了。
蘇大人果不然不出所料、不負眾望,在兩三下撩撥之後就本性暴露,不管不顧地要起來。
林晚卿被他操得受不住,顫巍巍地往後退了退,想從他的桎梏中解脫出來。
蘇大人卻一早就識破了她的小心思,一個轉身,林晚卿這下便徹底到了他身下。
摩到紅腫的膝蓋被推到胸前,抵著那兩團跳動的乳兒,雙膝併攏,原本就緊致的小肉縫變得更加窄小。
洩出的春水源源不斷,一股股地往外湧,順著她的股溝流到後腰,沾濕了身下的床墊。
林晚卿再一次被如狼似虎的蘇大人操得說不出話來,就連逃也沒辦法,只能伸手扯住兩側的床帳。
隨著他每一次的貫穿深入,整個床榻都發出吱喲吱喲的媚叫。
「嗯!唔、唔……」
耳邊傳來男人野性的低吼,蘇陌憶仰起線條凌厲的下頜,快要到達高潮。
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猛烈的撻伐,他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貫穿身下的女人,要把她操壞了去。
林晚卿要瘋了。
這個狗男人到底怎麼回事?!
身為文官清流,不是標榜自己不近女色,不染風月的嗎?!
真是信了他的鬼話!
思及此,她既氣又委屈,可惜無力反抗,只能雙手緊緊揪住床單,跟隨著他的抽插擺動。
又是幾十下連續不斷的深插搗弄,男人精關大開的一刻,滾熱的白濁被一股股澆灌進女子嬌嫩的胞宮。
林晚卿也再一次達到臨界點,用力拽緊床帳,尖叫出聲。
一陣細碎的響動由頭頂傳來。
剛才安靜下來的兩人只顧著摟在一起溫存,根本沒有注意,直到整張床的帳子無風無人地抖了抖……
「哢嚓——」
林晚卿看著轟然砸落的帳子傻了眼,還來不及躲開,就被蘇陌憶搶先一步緊緊護在了懷裡。
視線驟然暗了下來,林晚卿不得不歎服,天賦異稟的蘇大人過於勇猛,竟然連床帳子都被他給掀了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八十五章 再反殺
而身上的男人卻絲毫沒有被這樣的小插曲所影響,埋在她身體裡的那根東西已經軟了下來,可他就是這麼扣著她在懷裡,不許她動,自然也就沒打算把自己給拔出來。
林晚卿真是越想越憋屈。
這人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私底下放浪形骸的樣子說出去,只怕是十個人裡就有九個會覺得是她在造謠,還有一個覺得她在找死。
不甘之下,報復之心隨之而起。
林晚卿由得蘇陌憶抱著自己喘氣,眼神卻不懷好意地四處打量起來。
忽然,她的小指勾到一條長長的錦帶——那是用來栓玉鉤的,夠長、夠結實。
心念微動之間,林晚卿計上心來。
她悄悄將那條錦帶拽在了手裡,然後用腳勾了勾蘇陌憶還在餘韻中緩緩聳動的腰。
蘇陌憶果然抬起頭來看她。
林晚卿當機立斷,半撐起身,倏地吻住了他。學著他的樣子,用舌頭勾著他的,挑逗舔舐,一點點地深入。
已然被插得有些微紅的小穴也沒閒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收縮,穴口外沿擠弄著他鼓脹的囊袋。
蘇大人果然是經不起一點點撩撥。
就這麼兩三下的功夫,林晚卿便明顯感覺到體內那根巨物又硬挺起來。蘇大人呼吸漸沉,一副做好準備提槍上陣的模樣。
趁得這個時候,林晚卿伸出一隻手,用拇指輕輕撥弄起他胸前硬挺的乳珠,待到蘇陌憶難耐輕哼之時,她便猛然用力一翻。
兩人的位置又調了個兒。
蘇陌憶被她這古怪的勝負欲逗笑了,再加上已經吃飽一次,也有了陪她玩的心思,便也就由她去了。
林晚卿抓住機會,一邊諂媚討好,一邊繼續撩撥,直到確認蘇大人已經完全放鬆警惕,任由她為所欲為的時候……
雙臂舉高、合併,手裡的錦帶又快又準地在手上繞了三圈,接著穿過床柱、再一拉。
「唔……」
等蘇大人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已經雙手併攏地被捆在了床柱上。
而身上那個罪魁禍首,此時卻懶懶地撩了撩自己的汗濕的頭髮,抬腿從他身上坐了起來。
「卿卿?」他有些恍惚,不明白林晚卿這是要做什麼。
寂靜的寢殿裡發出「啵」的一聲響動,她已經將他的肉莖從體內拔了出來。
此刻那頭凶獸正因為慾求不滿,而充血硬挺,馬眼怒張。
「讓我來伺候世子爺先淨身。」
林晚卿裝模作樣,隨手披了件外氅就下了地,轉身去了淨室。
蘇陌憶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等了一會兒,他看見林晚卿打了一盆熱水,又搬來一張紅木椅,在正對著他的方向坐下了。
接著,她對著他張開腿,一左一右地把自己掛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盈盈燭火下,那個方才被他狠狠疼愛過的地方,正門戶大敞地對著他。
那裡泛著粉紅,夾著白濁,稀疏的毛髮濕成一片,連大腿內側都是晶晶亮亮的。
蘇陌憶覺得呼吸停滯,喉頭發緊。他想起身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是一動,才想起自己是被她拴住了。
於是動了動手,沉聲道:「給我解開。」
林晚卿不理。伸手拿了濕帕子,當著蘇陌憶的面,開始一點一點地清洗陰戶。
帕子沾著水,擦過肉縫的時候,那些已經乾涸的黏液也被融化了。輕輕一拉,就是屢屢銀絲,淫靡不堪。
林晚卿先洗了外面,再用手掰開兩片小花瓣,開始緩緩擦拭裡面。
剛才他射了太多進去,現在她光是這麼一擦,就有大團大團的精液拉著白絲滴落在地,很快就是小小一灘。
她就這麼慢條斯理地擦完了下體,而床上的蘇陌憶已經快要爆體而亡了。
他實在忍不了,啞著嗓子問道,「卿卿什麼時候來伺候我?」
林晚卿換了乾淨的水和帕子,俯身跪在了他的面前。
「現在就來。」她笑,聲音婉轉嬌媚,讓人一聽就酥了骨頭。
溫熱的帕子被她握在手中,由下而上的撫弄,到了兩個玉袋,她還會將它們輕輕包裹在手心,慢慢地擦拭,揉弄一番。
然後抓起整個已經硬到不行的玉莖,從頭到尾,從上到下地仔細揉撫擦洗。
「嗯……嗯……」蘇陌憶很快便丟了魂,被她弄得低喘連連。
「卿卿,」他喚她,聲音裡帶著乞求,「別弄了,快給我……」
林晚卿手下不停,彷彿沒聽到。
又是一陣男人身陷情慾的低吼,蘇陌憶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一向清明的鳳眸已然失了聚焦。雙手緊握,錦帶摩擦著床柱,一下一下,咯咯直響。
林晚卿覺得時機到了。
「好了,」她雲淡風輕地拍了拍那頭暴怒的凶獸,半安撫半挑逗地對著龜頭吹了口氣道:「給世子爺淨完身了,我也累了。」
「快睡吧。」
蘇陌憶霎時瞪大了眼睛,對這個女人惡劣行徑不敢相信。
這麼挑逗他半天,然後晾著不管。
這跟謀殺親夫有什麼區別?!
他看了看自己胯間那個比他還委屈的東西,簡直欲哭無淚。
然而那心狠手辣的女人說到做到,打了個哈欠,隨手抄起一旁的棉被就要走。
「林晚卿!!!」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蘇大人此刻卻難掩暴怒,他真恨不得立馬起身把這女人抓來就地正法!
早知道剛才就不該那麼溫柔,還讓她有心思玩這些花花腸子。
應當直接把她操到老實才對。
林晚卿走到一半,聽見蘇大人的暴喝又轉了回去。她站在床邊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
便抄起那條垮了的床帳,將蘇大人從上到下捆了個紮實,只露出那隻心有不甘的粗硬肉龍,一抖一抖地點頭表示抗議。
最後,為了讓蘇大人安靜些,睡個好覺。她乾脆扯來自己的肚兜,把他的嘴給堵了起來。
夜已深,林晚卿也實在是累了。
她在一臉憤恨的蘇大人臉上落下一吻,替他蓋好被子,轉身去了外間的坐榻。
一夜好夢。
清晨,一縷陽光破窗而來。林晚卿咕噥著轉了個身,將腦袋整個埋進了錦被,繼續酣睡。
直到外間響起一陣腳步,她反應過來,似乎是有人來了。寢殿的門被推開,一陣陽光晃的她眼睛都快瞎了。
然而下一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卻讓她渾身一顫。
她聽見一個婦人喜笑顏開的聲音,對著裡屋笑道:「景澈小混蛋,你終於知道回長信宮小住,看看你皇……」
「啊!!!」
一聲尖叫打破寂靜。
林晚卿蒙頭裝死,忽然有點後悔昨晚的衝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六章 條件
日頭漸漸升起來,在窗櫺上露出個圓圓的腦袋,像個頑皮偷看的娃娃。
案几上的茶涼了,在杯口留下一圈細細的水珠,沿著杯壁咕嚕滾落,砸起一點點波漪。
林晚卿老老實實地坐在下首,纖白的指將肩上的披帛一角扭成了麻花。
她不時地抬眼,偷偷覷向上首端坐不動的太后,只覺耳邊全是自己的心跳呱噪。
裡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又等了半晌,蘇陌憶才穿了件月白的長袍行了出來。
他先對著太后恭敬一拜,神色自若,隨即目光便落到了一邊的林晚卿身上。
她看樣子是從床上直接爬起來的,慌亂中只顧得加上一件外袍和披帛,裡面是素白的齊胸睡裙,胸口大片的雪白還露在外面,點映斑斑紅痕……
「咳咳……」蘇陌憶以拳抵唇,乾咳兩聲,行過去,將手裡的一件厚氅批到了她身上。端著一副波瀾不驚、公事公辦的樣子,兀自坐到了林晚卿身側,舉止自然而又得體。
林晚卿看著他,也不知道該先求救還是先認慫,一時眼神複雜。
「哼……」在上首看了半天戲的太后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一邊抬手讓人去換新的茶水來,一邊漫不經心地道:「這件事,沒人要給哀家一個解釋麼?」
林晚卿一愣。
按照身份,這種沒有指名道姓的問題,怎麼也輪不到她來說話。況且,太后所謂的「這件事」到底指的是哪件事還有待商榷,林晚卿更不敢冒然開口。
可是當她看向一旁的蘇陌憶,卻發現蘇大人正低頭品茗,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氣氛一時變得怪異而僵持。
林晚卿嚥了嚥口水,正想解釋。忽然,有人在身側拽了拽她的袖子。
她怔怔地看過去,卻見蘇大人一臉肅然地端坐,面無表情。只是方才那隻大掌悄悄伸進了她的廣袖,尋到她的手,開始一根一根地掰她的手指頭。
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頭。
林晚卿一頭霧水。
「水,」蘇大人舉起手裡的茶盞,對著在場的侍女道。
明明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可是常年待在蘇大人身邊,該有的覺悟還是有的。這種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傳遞消息的事,她和蘇大人簡直不要配合過太多次。
故而蘇陌憶那個「水」字剛出口,林晚卿當即就明白了。
蘇大人這是在跟她談條件呢。
睡五次,他救她。
林晚卿恨得牙癢癢。
於是她試著將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曲回去,還了個價。
蘇大人冷笑,搖搖頭要收回手。
林晚卿當機立斷拽住了他,咬牙伸直了食指。
蘇陌憶嘆氣,不滿意,將手指伸到她的手心,輕輕撓了撓,把她的大拇指也掰直了。
林晚卿:「……」好吧,蘇大人還真是會徇私舞弊、坐地起價……
沒有談判的籌碼在手,林晚卿只得任人宰割。於是她點點頭,頗有忍辱負重的意思。
蘇陌憶開心了,將手裡的茶盞往身側的矮几上一放,發出「哐啷」響動。
太后果然抬起頭來。
蘇陌憶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對著太后避重就輕道:「皇祖母剛才看到的,其實是昨晚孫兒自己捆的。」
自信、篤定、不容置疑,像公堂宣判一樣。
「……」林晚卿懷疑,這人恐怕並不想幫她。
她心中忐忑,背脊生汗,偷偷抬眼看向太后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臉色沒有想像中的難看。微蹙的眉宇間,並沒有被戲弄的惱怒,而是帶著點無可奈何的憂色。
她隨即冷冷地覷了林晚卿一眼,片刻之後便吩咐人將她帶下去了。
林晚卿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蘇陌憶,老老實實地跟著一眾宮人退下了。
人都走了,正殿裡空下來。
蘇陌憶坐直了身子,轉身對著太后道:「皇祖母想問什麼便問吧。」
態度倒是坦蕩。
只是,太后看著他脖子和手腕子上留下的一圈紅痕,只覺得太陽穴跳痛。
她隨即伸手揉了揉,移開眼,嫌棄地指著蘇陌憶的脖子道:「給哀家遮好,這般孟浪,成何體統。」
蘇陌憶的耳根微不可察地紅了,低頭快速打理了一番,又聽太后冷哼道:「自己綁的?你自己能把自己捆成那副鬼樣子,哀家才真是信了你的邪。」
蘇陌憶笑笑,「什麼都瞞不過皇祖母的眼。」
太后被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得嗓子發乾。
她忽然想起之前向他引薦衛姝的時候,這人可是親口告訴過她「身為行獄之官,錯了就是錯了,錯了的話不能順著接。」
現在倒好,直接真眼說瞎話。
可自己養的好孫子上趕子的要去護人,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於是太后拍拍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又道:「堂堂大理寺卿,你這又算什麼?」
「祖母說錯了,」蘇陌憶依舊是淡然的語氣,帶著恭敬和笑意,「現在坐在這裡跟祖母說話的不是大理寺卿,是景澈,您的外孫……」
他一頓,眼神裡夾著碎光,向外看的時候語氣裡又多了幾分柔色,「也是她未來的夫君。」
太后一怔,神色嚴肅下來。
「你想好了?」她問。
「孫兒本就從來不曾遲疑過。」
這句話引來一陣沉默,片刻後,太后問:「關於蕭家一案,你來信說……」
「關於我母親受害一案,早先孫兒已經去信說過了,蕭家或有冤屈,還望皇祖母許以時日查明。」
太后聞言不再說話,半晌,悠悠地嘆出一口氣來。她朝著蘇陌憶擺擺手道:「皇上都同意的事情,哀家敢說不行?只是……」
她抬頭,眸色中泛起一點蒼茫,像是落入了什麼回憶,片刻才道:「皇后……倘若真的是她,安陽該有多傷心吶……」
蘇陌憶知道太后指的是什麼。
陳皇后與他娘親幼時便相識,少時更是彼此的閨中密友,兩人年齡相差五歲,她一直是把陳皇后當成妹妹來疼的。
故而當時陳皇后說,安陽公主是因為顧念她懷孕辛苦,才要求與她換的車,所有人都信了。
也正因為如此,安陽公主出事之後,沒有人懷疑到陳皇后身上。
許是沒有人想到,人性之惡,惡及至此。
太后沉默不語,一向清明的眼中泛起陰翳,側身緊緊拽住了手邊的茶盞。
另一邊,跟太后回到盛京的陳皇后看著一路上的殘垣斷壁,心中早已漫起陣陣不安。
她徑直回了承歡殿,支了奶娘去打聽消息。
屋內燃著地龍,暖意盎然,卻止不住背脊的陣陣森涼。屋外傳來宮人們除冰灑掃的聲音,窸窸窣窣,像刮在心尖上的細刺。
隨著一陣刺骨冷風的灌入,陳皇后轉身,見奶娘帶著一身的寒意回來了,面色凝重。
她冷著臉聽完了奶娘的敘述,驚出一身冷汗。
梁王謀逆這麼大的事,昨夜過後,朝野人盡皆知,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之前她只知道梁王與宋正行勾結開採私礦,以為他們只是圖利,卻不曾想狼子野心,膽大至此。
所以梁王在她身邊安插衛姝,也並不只是要假借「嫡公主」的婚事再為自己拉攏朝中勢力,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內宮、在她和皇帝身邊安插了一個奸細。
「衛姝……」皇后忽然想到了什麼,面色慘白地問道,「衛姝……有沒有參與這次梁王的計畫?」
奶娘遲疑了片刻,如實道:「有的,梁王指使她給陛下投毒,被當場擒獲。」
「什麼……」皇后愣了神,囁嚅道:「可是……可是本宮在行宮,為何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
「不僅娘娘不知道,朝野上下也沒有人知道。」奶娘道:「陛下甚至裝出中毒之後想要封鎖消息的樣子,連日偷偷宣了太醫進宮診治,為的就是引梁王進京,好甕中捉鱉。」
「那……」皇后反應過來,抓住奶娘的手指泛起粉白,「衍兒身為南衙禁軍統領,沒有參與到梁王謀反一事當中吧?」
「這……」奶娘聞言面露難色,吱唔道:「公子在梁王進京之前就被停職了。」
「為什麼?」
「因為……」奶娘咬了咬牙道:「因為蕭家女一事,金吾衛與大理寺正面衝突,陛下過後就以此為藉口停了公子的職,以示懲戒。」
「蕭家……」皇后怔怔地囁嚅,卻聽奶娘道:「皇上已經將此案交給大理寺和刑部,容許蘇世子嚴查。」
「這就是說……」皇后頓了頓,還想問,可唇齒翕合之間一個字都沒問出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問的。
若說梁王謀反與她無干,衛姝參與也可以推脫為受人指使,她從頭到尾毫不知情,可陳衍被停職、太后刻意將她帶至行宮、名為伴駕實為軟禁,再加上突如其來的蕭家翻案……
樁樁件件,早已說明了永徽帝對她和陳家的不信任。
謀逆重罪,一旦沾染,便是株連九族、滿門抄斬。如今皇上按兵不動,恐怕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同陳家撕破臉。
殿外的灑掃還在繼續,窸窸窣窣的,像伏於幽暗處的囓齒,一點點啃噬血肉。
剝肉見骨,最終難逃因果。
陳皇后怔然地坐了一會兒,起身推開了承歡殿的門。
冬日的景色,一向蕭索。天是青的,路是灰的。那條直通正殿的九十九級台階沾著昨夜的殘雪,濕漉漉的斑駁。
台階上殘留著奶娘的腳印,一路通到她的腳下,止住。
「你信因果麼?」皇后忽然笑起來,笑聲裡夾雜著蒼涼與無奈,還有一種釋然的解脫。
這九十九級台階,她走了這麼多年,最終到了這裡。
可是猛然回頭她才發現,抬腳的第一步,她就落錯地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七章 夫妻(一)
「今日是初一吧?」皇后問。
奶娘怔愣地點頭,應了一聲。
大殿裡再次寂靜下去,皇后看著殿前的台階沉默,半晌,終是吩咐道:「按照慣例,初一和十五,都是帝后家宴之時。你替本宮傳個話給皇上……」
「娘娘!」奶娘立即明白了皇后的用意,這一聲喚裡便帶上了濃濃的哽咽。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出乎意料地平靜。她打斷了奶娘的話,兀自道:「就說本宮在承歡殿等他。」
殿前的兩扇菱花紋木門合上了,皇后遣走了所有伺候的宮人。
她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四週,只覺得承歡殿太空了,她迫切地需要什麼東西來將它填滿,於是她取來火摺子。
燭光次第亮起,殿內有如白晝。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被回溯,她想起自己與永徽帝的初見,就是在某一年的正月十五上元燈節。
記憶中的那天,綵燈斑斕,亮過眼前。
可是跌跌撞撞十多載,如今卻是再也回去不從前了。
櫃子裡有一件湘妃色襦裙,是她還在做姑娘的時候穿的。那一年,她穿著它去選太子後宮,他讚了一句好看。
這件襦裙就被她悄悄收了起來,這麼多年精心打理,卻也不曾再穿過。
皇后的華服太重了,上面綁著陳家、綁著前途、還綁著她在情愛之中永遠無法企及的奢望。
好在今日可以一起卸下了,她寬下華服,換上素衣;取下珠翠,換上素釵。
夜幕低垂,殘燭憧憧。直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亮消散,承歡殿外終於響起了腳步聲,他是一個人來的。
門被推開,來人一怔,卻沒有出聲。
火光璀璨的大殿,出現一段冰冷的空白。半晌,皇后回過頭來,對著永徽帝伏了伏身。
永徽帝蹙著眉,將她看了一遍,兀自行到上首坐下了。
「有什麼話,說吧。」
冰冷的六個字,彷彿審問。
皇后對著他跪了下來,叩首,聲音哽咽道:「所犯之錯,臣妾認罪。」
「認罪?」永徽帝反問,「皇后認的是什麼罪?」
皇后一頓,接著道:「臣妾於十三年前,串通梁王,謀害安陽公主,嫁禍蕭家,毒害皇嗣及其母……這些罪,臣妾都認。」
伴隨著啜泣,皇后抬頭看向永徽帝,「臣妾不求原諒,但求皇上看在你我夫妻十三載的份上,顧念舊情,放過陳家和太子。」
話音方落,陳皇后等來的卻是永徽帝的冷笑。
「好一個舊情,好一個放過。」
他盯著她,龍袍之下大掌緊握,「你在與梁王沆瀣一氣的時候,可曾顧念過與朕皇姐的舊情?又可曾放過了朕的傾容與皇兒?!」
皇后一頓,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鬼迷心竅,妄圖獨佔皇上的恩寵,妄圖為母家謀得榮譽,才會一朝失足,悔恨莫及。」她伏於地上,將額頭磕得砰砰作響,聲聲哀求。
「可是……可是洵兒年幼,對此毫不知情,臣妾母家亦是從未參與過當年蕭良娣和安陽公主一事。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皇后泣哭不止,額頭早已磕得鮮血淋漓。
她跪膝向前,抓住了永徽帝的衣角,聲嘶力竭,「臣妾自當了斷以謝罪。」
「呵……」永徽帝依舊端坐,冷冷地斜睨著這個伏在腳邊的女人,「你想自我了斷?」
皇后聞言一怔,收了哭聲。
「朕若是賜死你,那是對你的仁慈。」他頓了頓,語氣森涼,「蕭家曾經歷過的一切,朕要你陳家皆歷一遍。傾容曾經受過的那些苦楚,朕亦要你筆筆親嘗。」
他放緩了語氣,俯下身去,單手捏住了皇后的下巴,眼中帶著獨屬於帝王的決絕和狠戾,「想死,沒那麼容易。朕要你成為大南朝唯一一個被三司會審的皇后,你不是想為家族留名麼?朕成全你。」
「來人!」永徽帝厲聲大喝,「將皇后收監,此案交給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審理,不日昭告天下。」
哭聲戛然而止,陳皇后面色慘白地癱軟在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與她同床共枕了十三載的男人,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佔據過任何一點位置。
殿門被推開,富貴帶著宮人行了進來。
冬夜的風寒涼無比,卻怎麼也比不上她心中盤根錯節的冷意。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家族的棋子,也知道在眼前這個男人的心中,她永遠比不上蕭良娣。
可十三年的時光,四千多個日日夜夜,還有她冒死為他生下的一兒一女,竟然也不曾為她博得一點點的憐憫。
她是他的結髮妻呀。
什麼時候,月老為她栓上的紅繩,竟然無知無覺之中,變成了她的鐐銬。將她緊縛於上,不得動彈。
自己這一生的所求,愈發的像個笑話。
空闊的笑聲迴蕩在承歡殿,落寞中帶著蒼涼。眼淚笑了出來,皇后終於起身,死死地盯住永徽帝,平靜地詰問道,「皇上以為害死蕭良娣的人是臣妾?」
「可臣妾卻認為,害死蕭良娣的人,是皇上你呀!」
富貴見事不妙,向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卻被永徽帝廣袖一揮制止了。
「讓她說下去。」帝王沉聲冷面,無人敢反抗。
陳皇后笑著看他,眼淚和著臉上血漬往下淌,形成道道血淚。
「你給了她名不配位的偏愛,給了蕭家萬人妒羨的榮寵,你沒有害死蕭良娣……」
她頓了頓,一雙通紅的眼直直逼視上首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你只是溫柔地將她帶到萬人之上的高位,把她變成眾矢之的,然後卸去她的雲梯,再冷眼旁觀地看著她死罷了。」
「說到底,你與臣妾一樣的可惡。」
話音散去,空闊的大殿剎那靜得落針可聞,在場之人無一不屏住了呼吸,空氣凝固成冰。
良久,永徽帝才面無表情地嘆出一口氣來,轉而換上一種及其疲憊的聲音,對富貴揮了揮手。
他背過了身,不再看她。
皇后並沒有讓宮人近身,承歡殿裡最後一眼,她的目光依然灼灼地落在上首那個男子身上。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留戀、不甘、怨恨……
可直到她昂首走下那九十九級台階,再回頭望的時候——那個人,那個她一直偷偷奢望著的人,卻終究是沒有再看過她一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八章 夫妻(二)
洪武七年的正月,梁王謀反、皇后入獄、陳家廣受牽連、十三年前被判謀逆的蕭家翻案,朝堂局勢一夕之間風雲巨變。
當所有人都在戰戰兢兢揣摩聖意,生怕觸了皇家霉頭之時,林晚卿卻被一道太后懿旨宣入了大明宮。
從之前面對太后的經歷來看,每一次都不怎麼算得上開心。
故而這一次,林晚卿死活拉上了蘇陌憶陪同。
兩人到的時候,太后正在午睡。季嬤嬤看見跟在林晚卿身邊的蘇陌憶一怔,隨即便聽見裡屋傳來太后慵懶的聲音。
「你讓那個叫景澈的小混蛋找個地方自己涼快去,哀家今日可沒有宣他。」
三人登時尷尬,季嬤嬤不好反抗太后的旨意,只得請蘇陌憶去偏殿先歇息著。
林晚卿嚇得小臉煞白,慘兮兮地扯著他的袖子不讓走。
而那個沒良心的男人卻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了,俯身過來摸了摸她的頭,跟她咬耳朵道,「放心,皇祖母不會吃了你。她要是真的為難你狠了,你就說你懷孕了,有了我的骨肉。」
林晚卿咬牙切齒,卻只能拿眼睛瞪他。
太后才睡醒,屋裡燃著安神助眠的安息香,淡淡的味道,讓人不自覺的鬆弛下來。
林晚卿跟著季嬤嬤行進去,在外間的屏風前坐了下來。
過一會兒,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衣料摩擦間的響動。太后由季嬤嬤扶著,繞過屏風,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了。
林晚卿低著頭不敢看她,要起來行禮,卻被太后給免了。
兩人一時都沒有再說話,默了半晌,才聽太后道:「蕭家的案子,景澈已經查明白了。」
林晚卿呼吸一滯,輕聲地應了句,「嗯。」
「他告訴你了?」太后問。
林晚卿搖搖頭,道:「這是朝廷的要案,非直接參與之人在最終定案之前都需要保密。大人職責在身,自然不會與我多言,我亦不會多問。」
太后聞言倒是意外,唇角不自覺牽起一絲弧度,又道:「皇上與我說,刑部和御史台主張廢后廢太子,陳氏一門滅三族,其餘抄家流放,可景澈不同意。」
「嗯,」林晚卿點頭應了一聲,沒有過多的情緒。
太后見她這幅公事公辦的樣子頗覺無趣,只得自說自話道:「他主張廢后廢太子,但陳氏一門確然沒有參與謀反和蕭家一案,故而不應當按謀反罪論。但是他們窩藏假公主,欺君犯上,應判抄家流放。」
言畢一頓,太后抬頭看向林晚卿,語氣淡淡道:「你怎麼看?」
林晚卿思忖片刻,只問,「太后是讓民女以什麼身份來回答這個問題?」
太后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片刻,「此話怎講?」
林晚卿迎向她,一改方才膽怯的樣子,不卑不亢道:「若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民女自然對皇后恨之入骨,恨不得讓她嘗過民女所嘗之苦。但若是以大理寺錄事的身份,民女自當秉承刑獄之人的態度,同意蘇大人的主張。」
「呵……」太后聞言笑了笑,不是嘲諷的語氣,倒帶了點驚訝,「那若哀家就讓你以你自己的本心來回答呢?你若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大理寺的人,這案子你當如何決斷?」
林晚卿思忖片刻,如實道:「民女依然會同意蘇大人的主張。」
「哦?」太后意外。
「太后或許會認為民女痴迷刑獄,嚮往大理寺,只是為了報家仇血恨,將律法當作復仇和懲戒罪惡的手段。可民女從未這樣想過,太后信嗎?」
太后怔了怔,沒有表態。
林晚卿兀自道:「在民女看來,一國之所以需有法,並不單單是為了『懲惡』,更重要的是保護善良之人不受惡的傷害。律法於民女而言,公道的意義大過於報復。所以民女認為蘇大人的主張很公道,並無不妥。」
她言辭錚錚,聲音朗朗。
一語畢,太后怔愣,良久,才心有不甘地囁嚅道:「都說夫妻同心,哀家本想讓你去勸勸哀家這個倔脾氣的外孫……哎……」
她默默嘆出一口氣,補充道:「若是放在一年前,景澈豈止要滅人三族,他一定是跳著腳要滅人九族那一個。哀家還奇怪,怎麼到了該跳腳的時候,他反倒開始跟哀家唱反調了……」
說完又心不甘情不願地睨著林晚卿,輕哼了一聲。
「罷了……」太后嘆氣,「哀家老了,也實在沒心思去理這些朝堂紛爭,只盼著能早日抱上曾孫,四世同堂、頤養天年……」
說著話,還不住地去打量林晚卿,但見她神色無異,太后禁不住心中浮起一絲急色。
她打量了四週片刻,確定沒有人在場之後,對著林晚卿招了招手,讓她靠近一些。
林晚卿愣了愣,一頭霧水地靠了過去。
太后一改往日嚴肅端莊的作派,偷偷從座位底下摸出了一本小冊子,塞到林晚卿手裡道:「這個,你拿著,好好學著,將來必於你有益。」
「哦、哦……」林晚卿點頭接過來,卻見封面上九個大字赫然在目——《春閨絕密一百零八式》
「……」林晚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著太后艱難地嚥了嚥口水。
太后伸手合上了她大張著的嘴,隨即將小冊子翻開,叮囑道:「這本書真的很好用,當年先帝後宮無子,哀家就是用了這上面的法子,讓先帝沉迷其中、欲罷不能。你看這個……」
太后指著其中一頁道:「哀家就是用這一勢懷上了景澈他娘的。」
「……」林晚卿看著書頁上那兩個倒立重疊的人,一時間情緒複雜。
「拿著吧,」太后將小冊子塞到林晚卿手裡,囑咐道:「歸你了,別讓哀家失望。」
林晚卿:「……」
她好像知道蘇大人在洪州讀的那本小黃書是誰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八十九章 美人
盛京的早春多雨,上元節一過,日子就整個濕漉漉的滑入了三月。
朝廷收拾完梁王餘黨,為了對蕭家補償,永徽帝先後下詔,追封蕭良娣為皇貴妃,賜林晚卿鄉君封號。
但因其女子身份,不宜繼續在朝為官,故而朝廷破格任用她為國子監律學直講,為朝廷培養刑獄人才。
萊落也因為太液池救駕有功,被減免死刑,蘇陌憶許她天氣回暖之後再被流放。
至於兩人的婚事,因為有太后在一旁盯著,自然進度飛快。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六禮已過五禮,只等著三月初九的親迎。
按照規矩,婚期一旦定下來,夫婦兩人直到婚禮便都不能再見面了。林晚卿只得搬到永徽帝賜下的一棟宅子裡住了下來。
好在林伯父和林伯母聞訊,一早便進了京。一年不見,期間又發生諸多事情,三人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日子倒也不覺寂寞。
終於到了迎親的那一天。
蘇世子大婚,永徽帝和太后親臨祝賀,排場自然盛大。
傍晚時分,林府點燃大紅色喜字燈籠,紅幛高懸、賀聯四壁,在火紅的燈光中交相呼應。
林晚卿沒有姑姨姐妹,太后便將京中那些貴婦貴女安排去了林府,要給她撐排面。
梁王倒台,太子被廢,朝中眾臣正是苦尋機會攀附皇家。陡然來了這麼個大好的時機巴結太后,京中權貴們無一不擠破了頭,想將自家女兒送去。
如此一來,迎親自也熱鬧非凡。
可林晚卿覺得,蘇陌憶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因他方才進門的時候,就被這些太后安排的「姑嫂」好一頓為難,光是這「開門詩」就讓他吟了好幾首。
林晚卿坐在裡屋,倒沒聽見他說了什麼。但從院子裡那些貴女們的笑聲來看,她們對為難這位平日裡不染凡塵、冷人冷面慣了的蘇大人倒是頗為投入。
林晚卿在屋內攪緊了袖角,生怕這人詞窮之後,又把《洗冤錄》拿來充數。
好在蘇大人提前做足了功課,任憑「娘家人」如何為難,卻總是能對答如流。
終於等到他過五關斬六將,來到自己閨房前的軒窗下開始念催妝詩的時候,月已高昇,林晚卿早已坐得腿腳發麻。
反正都是要嫁他的,林晚卿也懶得矜持,拿了團扇遮面,被貴女們擁著就行了出去。
素月流輝,竹影滿窗。
月色華燈之下,他一身紅衣,明豔張揚的顏色,卻被他穿出了一身霽月清風的味道,好似一株高槐。
微風一過,千葉鳴歌。
林晚卿一怔,竟然忘了去接他手裡遞來的紅綢,直到身旁一個模樣俏麗的女子捂唇偷笑,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肘。
她霎時紅了臉,對上蘇陌憶那雙看穿一切後帶著笑的眸子,只得垂眸接過紅綢,不再看他。
蘇陌憶騎馬前引,一行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地去了世子府。
待到一套禮都行完,又是跪拜又是磕頭的,林晚卿被扶著回到新房的時候早已經腰背痠軟。
兩人往綴滿了攢金繞絨花球和紅穗子的帳子裡坐去,喜娘端來了合巹酒。
林晚卿這個時候才終於將舉了大半天的團扇放下,稍稍地甩了甩胳膊。
蘇陌憶看著她笑起來,情不自禁地要去幫她揉,卻被林晚卿移身躲開了。
喜娘還在,讓人家看見兩人膩膩歪歪的多不好,她以後可是要去國子監律學所當女夫子的……
蘇陌憶見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憋著笑收回了手。
周圍伺侯的人在兩人的腳上綁上紅繩、梳頭合髮之後便離開了。
紅燭高照,兩人對坐,憧憧人影被投映到貼著紅色喜字的茜紗窗上,宛如一對璧人。
林晚卿這時才終於鬆弛下來,先捏了捏軟痛的脖子,再晃了晃插滿珠翠的腦袋。蘇陌憶見她辛苦,也顧不得禮節,上前替她卸下了頭上的珠釵。
林晚卿這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是舒服的語氣,接著又不知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對著蘇陌憶道:「早知道成親這麼辛苦,我就不要嫁你了。」
蘇陌憶卻不惱,看著她似笑非笑道:「卿卿可是貪圖為夫美色得緊,不嫁我還能嫁誰?」
林晚卿一愣,想起先前自己在他面前的失態,一時又氣又悔。
果然是美色誤人,還沒進門就被蘇大人拿捏住了把柄,以後的日子裡,這人的狗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於是她怏怏的梗著脖子道:「你也就今日看起來順眼一點而已,別得意。」
蘇陌憶笑起來,燭火映上一對深眸,星光熠熠。
他忽然湊近了一些,指尖撫過她的耳鬢,語氣柔軟道:「為夫可覺得卿卿甚美……」
話音一頓,蘇陌憶將她的腰摟住,俯身貼在她耳畔道:「特別是不穿衣服的時候。」
「蘇陌憶!」林晚卿被他說得面紅耳赤,一惱,伸手要推他,卻被蘇大人捷足先登地抓了手,一拉。
她整個人就到了他懷裡,面貼面,唇咬唇。
畢竟成了親,現下蘇大人對她做什麼孟浪的事都是天經地義、合法合禮。林晚卿掙脫不得,很快就被他吻得氣息不穩、嬌喘連連。
誰知這得了手的登徒子卻猛地停了,看著她一張緋紅的小臉兀自笑出了聲。
「為夫待會還得出去應酬賓客,卿卿這麼急可怎麼是好?」
「……」林晚卿被他氣得不行,正欲反駁,卻聽門外傳來侍女的提醒,讓蘇陌憶快些去招呼客人,別讓皇上和太后等久了。
蘇陌憶這才放開她,理了理衣服正要走,袖子卻被林晚卿拉住了。
她一臉認真地站了起來,提醒道:「你酒量不好,若是應酬喝多了表演背誦可就鬧笑話了。」
說完她扭頭打量了一下四週,問到,「你有讓人準備什麼醒酒的藥或者香囊麼?」
蘇陌憶這才想起來,確實是有準備的,她若不提醒,自己怕是還真會忘了。
於是他指了指房間一側,那張黃花梨書案後面的矮櫃道:「在那兒。」
林晚卿行過去,翻箱倒櫃地開始找。
矮櫃不大,裡面除了一些典籍和雜物,也沒放什麼東西,找起來也不難。
她很快發現一個木質小盒,看起來像是裝藥用的。
蘇陌憶這時也行了過來,見她拿對了,便接過來,取了兩顆藥丸服下。正準備走,卻聽一聲嘩啦響動,矮櫃裡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
林晚卿俯身拾起來——是一幅美人圖。
飛仙髻、白狐裘,水剪雙眸,口點絳唇,回眸一笑之時,眉眼含情。媚態橫生、栩栩如生。
林晚卿看得愣了愣,直到身旁的男人手忙腳亂地將那幅畫搶了過去。
她這才問了一句,「這人是誰?」
蘇陌憶乾咳兩聲,表情極不自在,躊躇片刻才道:「這……是你呀。」
「我?」林晚卿眨眨眼睛,又從他手裡將那幅畫奪了過去,上下左右地打量起來。
蘇陌憶被她看得心虛,慌忙指著一邊的題詩道:「眼波明,黛眉輕,曲江池畔見卿卿。除了你,還有誰叫『卿卿』?」
「哦……」林晚卿恍然大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門外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侍女來催促了第二次。
蘇陌憶趕緊搶過她手裡的畫,往矮櫃裡一鎖道:「今日你也累了,快去床上歇息一會兒,等我回來。」
說完又將面前的美人輕薄了一番。
臨走,林晚卿扯了張手巾替他將唇上吃到的口脂都擦乾淨,這才放了他離開。
月上中天,賓客漸散。屋內珠簾玉榻,紅燭垂淚。
層層紅帳之中,人影相疊,四肢絞纏。
蘇陌憶輕柔地替林晚卿寬衣,燭火照耀,讓他看她的神色無端多了幾分暖意。
雖是新婚之夜,可兩人對於此事早已是輕車熟路。
很快,林晚卿便被蘇陌憶撩撥得面色漸紅,眼含水霧。他修長的指來到她的後頸處,尋到那條細細的錦帶,輕輕一挑,覆在玉峰之上的一片紅緞落地,露出後面藏著的兩朵紅梅。
他迫不及待地吮了上去。
硬挺的乳尖被他含在嘴裡,口腔濕滑溫熱,舌尖一圈圈的掃弄帶出聲聲嬌啼。
林晚卿亦是主動,替他寬下中衣之後,便用柔軟的手來來回回地撫弄男人早已充血硬挺的陽具。
「卿卿……」蘇陌憶的聲音中早已帶上難以掩飾的暗啞,濕熱的氣息在耳廓氤氳,酥癢難耐。
可不知為何,乍一聽見這兩個字,方才看過的那幅畫就浮現眼前。
林晚卿來回揉捏的手頓了頓,嬌喘著問道,「那幅畫是誰畫的?」
蘇陌憶正在興頭上,猛然被這麼一問,也懶得深思,只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胯間摁去,急急道:「我畫的。」
「哦……」林晚卿點頭,一邊揉他一邊繼續問,「可我從未梳過飛仙髻,你怎麼畫的?」
蘇陌憶揉捏著她胸前的柔軟,含著她的一朵紅梅含糊道:「想著畫的。」
「嗯……」林晚卿沉默了片刻,復又道:「可我從未與你去過曲江,你幹嘛題詩『曲江池畔見卿卿』?」
「……」蘇陌憶一頓,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又心虛又惱怒地道:「洞房的時候可不可以專心一點?」
「哦……」林晚卿果然安分了一些,乖巧地分開腿,用自己的小肉縫去蹭他昂揚的硬挺。
蘇陌憶這才放心了一些,俯身過來壓住她,扶著陽具往她的穴口探去。
也許是這股猛然的刺激,林晚卿忽然渾身一顫。今日婚禮上,那個用手肘碰她,提醒她回神的女子模樣霎時浮現眼前。
那一對嬌俏可愛的小虎牙,簡直與畫上之人一般無二!
曲江池畔見卿卿。
卿卿這詞可不止她的名字這一個意思,誰知道這狗官所謂的此卿卿,是不是他所寫的彼卿卿。
再想起那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圖,林晚卿總算是回過味來。
相識這麼久,她可從未聽說過蘇大人丹青還是一絕。
但那幅畫旁邊的題字又分明是出自他手,看過他那麼多公文和卷宗,這人的字跡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絕不可能出錯。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怒火驟然燒了起來。
林晚卿抬腳一揚,「畫上的人不是我。」
篤定、冷靜,還帶著隱隱怒意,白生生的蓮足穩穩踹到蘇陌憶起伏的胸膛,險些將他踢下床去。
「所以……那個女人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