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衛風 -【盤絲洞38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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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1:08 AM

正文 一四九 令人心悸的目光

洞門前面,周圍是高直的松柏樹,耗子兄弟們和蜘蛛姐妹們分站兩邊,能變人的不能變人的,全都穿戴的花枝招展,人人都激動的難以自抑,遠遠看去一片五顏六色的腦袋,他們什麼時候又迷上染毛了?我正想邁步,人群裏打出一條大橫幅來:“歡迎大姐回家!”

呃……我怎麼有種,自己突然成了黑社會龍頭老大的錯覺?好吧,我們這也算是另一種類型的黑社會了。

嗯,這場面很惡俗,不過我很受用,還很感動。

回家的感覺真好啊。外面再漂亮再好也不如我的盤絲洞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嘛。

我把自己的改妝去了,鳳宜也恢復了本來面目。他微微笑著,風儀萬千,在這種萬眾矚目的時候,輕輕牽起我一的聲音。還有遠處似乎傳來好幾聲摔倒在地的聲音。

嗯,沒有萬眾那麼誇張,可是千眾應該是有了。

鳳宜這種無言的宣告讓他們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爆出一陣混亂的,喧囂嘈雜的歡呼聲!整個盤絲洞上下對於我們對面東陽峰上為什麼住上一群鳥都是心知肚明的,現在看到這一幕,大家的反應實在是……呃,雖然很不整齊,但我得說,大多數都很欣慰,狂,沒錯,這樣的。

鳳宜和我手牽手的從眾人中間走過,不知道誰帶了個頭,無數的彩紙,花瓣,甚至還有包好的糖塊一起沖我們投過來,沒錯,不是撒,是投!尤其是不知道誰弄了一塊有榔頭那麼大的硬糖塊,呼呼的帶著尖銳的風聲就砸過來了。

呃。我以前好象有次無意中講過撒花撒糖啥的喜慶,但是,這不是撒,這是砸啊!而且,誰說塊頭越大就越好了?難道他們覺得塊頭越大就越夠喜慶嗎?

不過雖然糖大了些,對我們是不成問題地,那些有份量的東西在碰到我們身體之前,就被護體罡氣和我的隱形千蛛網彈開了,花瓣彩紙倒是紛紛的落了我們一頭一身。不過我們身後的李家眾人就狼狽了點,不停的東躲西閃。還時有“噯喲”聲,喃喃的咒駡聲傳來。我回頭看一眼,捂著嘴偷偷笑,決定對他們的遭遇無視到底,誰讓他們在外面叫駡破壞我的名聲的?我小小地報復一下也不過分啊。

他們的咕噥聲音很小,大概是眼前突然出現這麼多的妖怪,被深深的震撼到了……我理解,眼前的情景實在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就算狂妄點。幾個對幾千,這個巨大的比例差距他們還是能明白的。

到了洞門口。灰大毛得意開門!”

巨大地石門霍然洞開。我們踩路地最中間部分走進洞裏。

我心中有些感慨。說不清道不明。

這扇門我當然走過很多次。多地數不清了。但是哪一次地心情。都不同於這一次。

這次我不是孤單一人。

我覺得自己這樣充實。生命中地缺憾。在這一刻被滿滿地填充起來。再也不留一絲空隙。我愛這個光怪陸離地世界。我愛這個妖孽橫生地時代。我愛我身旁地所有地朋友。所有地家人。

還有鳳宜。

我更緊的抓住他地手。

簡單的安頓下梳洗下,我得先處理我不在的時候洞裏可能生的大小事務,基本上,灰大毛管理的井井有條,按項地朝我彙報。我們洞裏的常住耗子地人口。呃,鼠口數目從一萬零七百激增到了兩萬一。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沒有什麼靈性的,它們和普通老鼠一樣。只是在這裏過著更加快樂地,同時也是短暫的一生。蜘蛛姐妹們地數目增加到了九千三。鳳宜含笑坐在一旁聽我說,我一邊嗯嗯,一邊開小差。我和鳳宜這樣,挺象一家之主和主婦兩個在處理家務事……事實上,也的確差不多是這種情形了。

“還有件事,”灰大毛卷壓低些聲音說:“師傅肯定也知道了,那場魔氣沖天的變故……”

“我們知道。”不光知道,還近距離的,第一時間目睹並且參與了這場變故呢。

“所以最近,嗯……”灰大毛仔細想想:“好象有很多怪事,一句兩句我說不清。就說咱們洞門前靠右邊的一株木棉花樹吧,它長了快兩百年啦,不過毫無靈性。最近我現它好象……嗯,已經有知覺靈性啦。還有就是這個……”

灰大毛摸摸懷裏,又摸摸袖子,有些尷尬的,一無所獲的說:“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真頑劣啊……”

“我才不頑劣!”

一個聲音忽然從地下冒出來,我也嚇了一跳。就看見我們面前的青磚地裂開了條縫,一條黑色的,紮著紅頭繩的小辮伸了出來,接著是個白嫩胖大的腦袋,穿著紅肚兜的身體,手臂腿腳都胖的那叫一個水靈靈嫩生生!

“人參……娃娃?”

怪不得我一點感覺不到這屋裏還有別的生靈存在,成精的人參就是有這項本事的,只要它們躲在土裏,那就算是個神仙來了也很難現它們的行蹤。這是人參精的天賦本能,沒這本事,它們早被人挖空吃光了。

“你什麼時候跑這裏來了?真不聽話!”灰大毛一邊訓他,一邊小心翼翼的把他給來,看起來完全是老爹寵孩子的架式:“師傅,我要說的就是,嗯,這小傢伙也成了精了,就是最近的事。還不大懂人情世故,它原來生在山後的澗中,成了精之後跑到咱這兒來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啊……

我想了想,看看鳳宜,他的表情溫和平靜,看不出這影響是好是壞來。

“還有就是,李公子那事了。”灰大毛抱著人參娃娃。那娃娃還在拼命扯他的鬍子,疼的灰大毛呲牙咧嘴:“師傅回來的事,他肯定這會兒也知道了。我請他過來吧,順便請外院那幾個李家的人也一起過來,有話說清楚就好,別傷了和氣,將來可能是要做親戚地呢。”

我估摸,李家的人估計很不想要這親戚關係吧?

畢竟,人對妖的態度是懼怕憎惡,和妖做親戚……我都能想像出那個李胖子的臉色肯定又會象開醬鋪一樣異色紛呈

“嗯,”灰大毛又補充一句:“李家人裏有一個,眼睛很毒,看起來老實,但是能瞄到的地方都偷看過,我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討厭的香灰味兒。”

嗯,灰大毛經歷過桃花觀事變之後,對燒完符紙道士施法的氣味特別敏感。傢伙有點麻煩。不過好在進了我的洞,喝不喝水喘不喘氣,纏絲都能纏上他,想亂動,嘿嘿,辦不到!唔,如果他真想以身試法,我倒好奇他會被捆成一隻粽子還是一隻蠶蛹……

鳳宜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沒事沒事。”我一邊偷笑一邊小聲問他:“你要不要先回東陽峰看看?還是等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們一起回去?”

“我們一起,我等你。”

李家的幾個人顯地坐立不安,身陷妖巢對他們來說恐怕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不放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例外的就是那個站在窗邊的傢伙,他依舊很沉默。站的位置看似隨意,卻可以將院子,院門外,還有屋中的情形盡收眼底,是個好位置。

我們走進屋裏。李家的人不約而同的一起站了起來,緊張地好象面對毒蛇的青蛙。我覺得好笑。好吧,我和鳳宜看起來都不兇惡。甚至鳳宜的相貌這麼美,風度這麼好。他們怕個啥啊?呃。雖然我有毒,可是我的毒卻是不輕易傷人的啊。

“諸位請坐,”鳳宜的聲音很清朗,聽起來有種讓人心神安定的感覺。他的聲音裏肯定是有什麼說法的,回來再問他。

李家的人放鬆了一些,又帕來擦汗。

灰大毛快步進來,他身後跟著那個麻煩地書生李扶風。嗯,這次他的那個多嘴書僮沒有跟著來,真是太好了。

李扶風看起來不同了……

是啊,他是人,不是我們這樣地妖,他的樣子會變的,會長大,會成熟,會……衰老。

當年遇到的李扶風看起來還帶著少年銳氣,現在卻已經穩重的多,他……嗯,也有二十好幾了吧?這個年級在這個時代,是早該擔起責任成家立業了。

就象當初地李柯一樣……

我微微閃了下神,然後招呼他:“李公子,真是怠慢了。前兩年我都不在洞中,你請坐吧,這幾位應該是你的家人,因為掛念前來尋找你地。”

我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他們似乎對你有所誤解,你還是跟他們講清楚

李家人誤會不要緊,要是三六誤會起來,就比較頭痛了一眼他的家人,目光就轉到我身上。

那種目光仿佛有著實質地重量,我在一瞬間,感覺有些微的心悸,然後疑惑不安起來。

他地目光……他的目光不像是一個只有泛泛之交的陌生人。

那裏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了。



正文 一五零 天雷陣陣夏雨雪啊

胖子暴跳起來,巴掌高高揚起,可是打下去時卻偏了的捶在李書生的肩膀上,把他打的一個趔趄。

“你這個不肖子!我,我今天打死你我!”

呃,雷聲大雨點小,到底是兒子嘛,打的時候也不捨得下狠手的。

李書生的姑姑急忙上來阻,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一個訓一個哄,李書生只是垂下頭,一言不,任憑那兩個人怒駡也好,苦勸也好,始終不為所動。

唉,這孩子真拗。和家裏人鬧脾氣就鬧脾氣吧,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吧,可是走的方向太不對頭了,他應該去找三六的,三六肯定挺身為他做主,替他出頭。他跑到我這兒來,真是……

不,他為什麼.不去找三六?絕對不是因為他找不著地方吧,難道,難道三六有什麼事了?

我一急,但是手卻讓鳳.宜不輕不重的按住了。

我轉過頭,.鳳宜的表情沉著安靜,讓我有些焦躁的心情放鬆了一些。

“.李公子,既然你家人已經尋來,有什麼誤會,也該分解說明,家中長輩多半也是為了你著想,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書.生抬頭看了一眼,聲音不高,但意思很堅決:“不勞鳳前輩費心。”

把鳳宜給頂回來了。

.鳳宜也不動怒。只說:“盤.絲洞一向好客。李公子喜歡可以多留些日子。正好。我和桃華地婚期也就在近日了。到時候宋姑娘也會來喝喜酒地。李公子大可以一起留下。朋友多。自然更熱鬧。桃華也會很高興地。”

不知道是不是我地錯覺。李書生地臉色一瞬間變地煞白。

他忽然轉頭向我。一字一字地慢慢地問:“桃姑娘。是這樣嗎?”

我有些不安。但是點頭肯定了鳳宜地說法:“是。我們已經定下來了。唔。我也正要貼子給三六師姐地。李公子。嗯……”

我沒再向下說。他站在那。身形似乎微微晃了一下。好象。沒有站穩。

廳裏很靜。李胖子這時候卻大聲說:“啊。這可是大喜事。大好事!我一定大大地奉一份賀禮!”

這句話顯的那麼突兀,幾乎把我嚇了一跳。

“唔,多謝。”

我眨眨眼,訥訥的說。

李書生的臉色不對勁。

他沒表情,一點表情都沒有。

他只是那樣盯著我看,看的我既疑惑又不安。

呃,難道他說的……他,喜歡上我,是真的?

不,不是吧!

啊啊啊,不帶這樣的!

我可啥也沒幹過!三六要知道我搶她男人一定會和我翻臉的!以她那個脾氣,要是不滅了我,大概下半輩子也會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李公子,你……”

“沒事……”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整個人象夢遊一樣,垂著眼,低聲說:“我沒事……”

李胖子用力的拉了他一把:“你別在這兒給我丟人了!快,跟我回去!”

李書生怔怔的,好象木偶人一樣被他拉著向外走了幾步,忽然掙脫了他的手,猛的轉過身來:“我會走,不過,我要見你們成了親再走!”

我愣著沒說話,鳳宜淡淡的說:“歡迎,到時候宋姑娘和李公子一起觀禮吧,只是山居簡慢,要讓幾位屈就些日子了。”

李胖子臉上堆笑,他也不是笨蛋,早看出鳳宜才是老大,是這裏的NO.1,說話最算數的。

“哪能,哪能啊!我們到時候再過來,也正好備禮道賀,討杯喜酒喝,我看兩位神仙也都是大忙人,我們在這裏豈不是添忙添亂嘛。我們這就告辭,告辭,後會有期。”

李書生卻聲音冷冷的說:“你要想走,你們走好了,我不會走。”

廳裏的氣氛真是尷尬古怪。

我決定還是把李書生打包送給三六好了,這事,這人,和我沒關係,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留下李家人在廳裏,我和鳳宜離開。

“那個,我和他沒什麼的……”

鳳宜站在那兒看著我,他的身後有一株花樹,白花搖搖,綠葉蔥郁。鳳宜站在這樣的情景前,像是一張畫。不,即使背後是一片荒漠,有他在的地方,也是一片美景美圖啊。

鳳宜似乎在思索什麼,但是他的目光始終是在我的臉上沒有移開。

我覺得時間過的好慢……

剛才李書生的表現,好象,真的……不對勁。嗯,我現在想想,也覺得心裏不是很舒服,似乎……似乎他失常,真的是因為我。

但是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過啊。

“三八,你跟我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我茫然的,有點不安的跟在鳳宜後面,他漫步向前走,穿過庭院,穿過正常,穿過……一直,走到我後院的水潭邊。

桃花依舊開的繽紛熱鬧,水潭深寂。一線天光從頭頂流泄下來,照在水面上。

花瓣輕輕飄落,水面泛起一絲淺淺的漣漪。

“三八,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只小蜘蛛呢。”

“是啊。”沒錯,我也記得第一次見他,他就是個讓人驚豔的大大的美男子啊!而且我們就是在一片桃花林裏認識的。

一晃眼都幾百年啦,滄海桑田,我也沒有料到我會和那時候驚鴻一瞥的大美男展到現在的關係嘛。

“那時候我只是在想,這只蜘蛛的眼睛,倒是很大,挺有靈氣的。”

“呃,是嗎?”我不好意思摸了摸頭,大概我渾身上下只有這個還能看了,那會兒我黑不啦嘰,八條腿,氣急敗壞一副傻樣。

“後來……”鳳宜在石凳邊坐下,我也跟著坐下。

可是後來下面他就沒說了,卻轉了話題:“鳳凰的生命漫長,我見識過很多,也經歷過很多,所以……”

我激靈一下,忽然一個猜測冒出來。

“鳳宜你,你是不是有婚史?”

“什麼?”他看我?

“你以前,是.不是……娶過老婆?”

我以前沒想過這事,總.覺得不可能。可是現在看來,說不定,他以前就喜歡過什麼人吧?也許沒成親,但是,談談戀愛也許有過啊!

“沒有。”.他淡淡的說:“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是想和你說,我和北海一族學過些卜卦之術,子恒也多少會一些。”

“.啊,這個啊。”我點頭:“我知道啊,以前桃花觀的同門還找你給解惑批命呢。

對了,以後你能不能也教教我?這個好象挺有意思的。”

“這.種東西,你沒耐心學的。”他說:“而且,與自身相關的事情,卦蔔的人總是不會去算的。良醫不自醫,巫不自蔔。”

“嗯,我好象也聽說過。”大.概是扯到什麼天命道理的複雜大道理,所以算卦的人基本是不給自己算的,就要算,據說也是不准的吧?

“我曾經和子恒互相替對方.算過,結果都是一片混沌。但是旁人為子恒批命,說他永守一世孤……”

“啊?”我愣了一下:“這,怎麼……會這樣?”

一世孤,就是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子恒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是這種命?他也成親了啊,不不,對,董淑涵已經和他不算夫妻了,那子恒以後,就只有一個人了?

“這是什麼人瞎說的,一定不准!”我有點沮喪,更多的是氣忿:“怎麼能這樣咒人呢!”

“三八,”鳳宜靜靜的看著我:“你也是修道的人,怎麼能這樣說?難道你也只聽喜訊不信惡語嗎?”

不是,要是說我自己,我肯定不會這樣生氣。但是說我朋友,我,我氣不過!

“好了,坐下,聽我說。當初我知道你和蜀山的小道士來往,還提醒過你。但是情這個字,不是說斷就能斷的,你沒什麼心機,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我有點不好意思,鳳宜這麼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到底是要講什麼?

“人的性命短暫,匆匆幾十載,長不過百年。你是妖,和他有緣無份。而且,你的毒性他經受不住,即使當時沒有桃花觀的變故,你們也不能在一起。”

我呆呆的看著鳳宜。

他,為什麼要提這些呢?在這個時候?

難道他介意我以前和別人談過戀愛嗎?

還是他希望,我把李柯徹底遺忘,以後也絕不能三心二意嗎?

鳳宜頓了一下,指尖沾著一片落花。

他的聲音忽然間低了一些:“三八,如果李道士轉世投胎做人了,再回來找你,你會和他再續前緣嗎?”

“呃?”

我完全傻了。

鳳宜這問題,這個假設,真是……

明明我該笑話他的,可是,為什麼我心裏湧上來的,更多的是不安呢?

鳳宜接著說:“如果我告訴你,這個人,就是現在的李扶風呢?”

“這,這……怎麼會呢?”

“是啊,他本來是想不起來的,但是你的師姐給他灌了輪回湯。他若再不想起來,除非那輪回湯熬錯了。”

“不可能的,他前世是三六的戀人啊!”

鳳宜抬起頭來:“但他先是李柯,後來才轉世成宋書生。那一世他沒有記憶,會和三六生糾葛,但是他們也僅僅是糾葛而已,很顯然,喝了輪回湯後,他漸漸想起的,是做為李柯的那一世,那一世,對他來說更加的刻骨銘心吧……”

怎麼可能這樣啊!這,這簡直他娘的是老天爺神經!他生兒子一定沒屁眼!對了,他沒兒子,他生了一堆女兒,而且個個私配凡人……果然缺德!

不不,這些不重要,而是,而是……鳳宜他真的不是給我開惡劣玩笑嗎?

我認真的,仔細的注視他的神情。

是的,他不是開玩笑的!

那,就是,就是……見鬼的只能說是老天爺真的在神經!

為什麼李扶風是李柯?為什麼為什麼這時候鳳宜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好象,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鳳宜又接著說。

我都麻木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再等他拋出驚天大雷來。

“那幾顆靈珠,是可以轉變你身體裏的一部分毒性的,就算你將來會和一個普通人……相戀,咬對方一口,他也不會因此喪命。所以,現在的你,想嫁什麼人都可以……”

鳳宜站起身來,他的目光讓我覺得……如果說剛才李扶風的目光讓我覺得心悸,那現在鳳宜的目光就讓我覺得心口象紮了刀子似的疼。

“你嫁給誰,也不會害了對方的。”鳳宜居然還微笑,笑得我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我本來想,我可以把那李書生趕走,甚至殺了他。我也想過永遠不告訴你這事,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來了。”

他輕輕的擁抱住我,那樣小心翼翼,那樣的溫存。

“三八,我只希望你過的無憂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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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1:16 AM

正文 一五一 前世今生?有情無情?

樂?無憂?

這個世上,誰能真正的快樂無憂?

那是不可能的。

天黑了,灰大毛小心翼翼的過來說:“師傅,用晚飯吧?”

我抬起頭看看他,有些迷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屋的,灰大毛又在說什麼,我只看見他嘴巴張張合合的,費了很大力氣,我才聽到他說:“師傅,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鳳前輩回東陽峰了,要不我去請他來……”

“不用了…….”

我想了想:“李……李.家的人,還在嗎?”

“在,我安.排在迎客居啦。”灰大毛說:“師傅是不是因為他們鬧事煩心?我這就讓他們走人……”

“.不用,讓他們住著吧。”我拍拍一邊的板凳:“大毛,你坐吧,咱們說會兒話。”

“哦.。”他輕手輕腳的坐下來:“師傅不開心啊?是不是鳳前輩,嗯,你們吵架啦?嘿,你不用擔心,鳳前輩這人脾氣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的,明天保證他又會來了。”

這次不一樣了。

我問.灰大毛:“你還記得李.柯吧?和我說說。以前那些我不知道地事兒吧。”

灰大毛很疑惑:“師傅。你怎麼又想起這個來了?那些我們以前不都說過嗎?”

“你再說一次。我想聽。”

灰大毛有點猶豫。不過還是點頭。想了想:“嗯。我都不大記得清楚啦。不過。我記得。那時候洞裏就有不少小蜘蛛作網。李道士看到那些邊邊角角裏地小蜘蛛網。有時候會呆半天。他地話不是太多啊。師傅你也知道。他打坐也能過半天。也能過半天。我有時候覺得悶。還會出去滿山亂跑。他要悶地時候。才會趁我在洞裏照看你。就在洞門外地溪邊待會兒。有時候就釣釣魚啊。有時候就還是看書。一年到頭地看書……”

我想起李柯地長相來。不是我最後見他時飽受折磨地。消瘦地形象。

而是我們在無憂閣相處地時候。那段時光。

他安詳的樣子,清朗的聲音,那是我們單獨相處的,最久的一段時間。沒有旁人的干擾,沒有雜事的煩惱,每天,每天,從早到晚,只有我和他兩個。

他皺眉的樣子,對我無奈歎氣的樣子,認真的往牆壁上抄經的樣子,現牆壁上的字跡消失後,那種沮喪和不服輸的樣子……

“呃,還有,他吃素嘛,我吃葷,所以不常在一起吃東西。他就是野菜啊,松子啊,蘑菇豆腐啊,有次我特地切了大半條火腿給他,讓他嘗嘗鮮的嘛,那可是條好火腿,我從大戶人家搜羅來的。結果他硬是不吃,就掛在洞壁那兒,硬是掛了大半年,最後也沒有吃啊,我只好拿去丟掉了……”

嗯,李柯對吃的沒什麼執著,也許是道士就是那麼的清心寡欲吧?

但是他很專情,也有很執拗的一面。他被青蓮道士那群傢伙囚禁那麼久,也沒有服軟認錯……

“對啦,還有一次,有只麝精想來占咱的洞,還想勾引他咧,那個麝精放的**香真厲害,我都差點中招啦,但是李道士正眼都不睬她,而且李道士平時看起來一副好好先生樣,他的道術也不賴的!兩道符就把麝精給打啦!實在厲害啊。就這麼著,後來就太平多了。”

“嗯,李道士後來頭都白啦,不過他臉上的皺紋不怎麼多,大概是他們道士那套修身養性挺有用。然後他的脾氣是越來越好啦,我新收的老鼠小弟咬壞了他的書,他也不生氣。還想了一個法門,讓小老鼠吃下帶字的紙,就會認識紙上的字。嘿,托他的福,我還因為這緣故多認識不少字呢,可惜帶著墨汁的紙苦的很,味道一點也不好……”

灰大毛顛顛倒倒,停停說說的,講了很久,講到他口乾舌燥起身去倒茶喝。

我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連他後來又說了句什麼,然後什麼時候走了,也沒有注意到。

我以為我遺忘了過去,但是,並沒有。

只是,那些記憶被打了一個包,放在了一個角落裏。

有的時候,有的小片斷會自己跑出來,在腦子裏繞一圈,又悄無聲息的回去。那些記憶,有溫馨的,有感傷的。有淡然的,也有激烈的。

我以前奇怪,那個讓人思過的蜀山的山洞為什麼要叫無憂閣,被關起來反思的人,怎麼能無憂呢?

可是現在想,那個名字,真的很貼切。

那段時光,真是無憂無慮啊。

沒責任,沒負擔,吃吃睡睡,看著小道士拼命的努力抄經……

也許對他來說,無憂二字不合適。

但是對我……

怎麼,會是這樣呢?

李柯,他,再一次出現了。

可是,可是現在的李扶風,在我的印象裏面,只是三六的,三六的情郎啊……

我試著把我記憶中的李柯的樣子,和現在的李扶風的樣子疊合在一起。

可是我失敗了。

我不知道……不清楚……事情怎麼會這樣的,這樣的匪夷所思。

是的,我想不到。

三六前世的戀人,

……他怎麼,會是李柯呢?

我覺得有人掄著大錘在我的腦袋裏拼命砸,反復敲,頭疼的像是要裂開一樣,胸口悶的喘不過氣來,我站了起來,一把推開窗戶。

外面一片昏暗,看不到什麼明朗的天空,更看不到月亮和星光。

我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塞滿了,亂糟糟的,沒有頭緒。那些東西很堅硬,也很尖銳,雜亂的,刺痛的……

我忽然抬手一揮,飄帶的一端疾射了出去,砰的一聲將院子裏一棵樹掃去了大半邊枝葉。

嘩啦啦的聲響.,那樹的許多枝條斷裂了,紛紛落了下來。

隨著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人。

蛛絲沒有正.面打中他,但是他也受傷不輕。

“.大姐!出了什麼事!”

兩隻.小蜘蛛被嚇到了,從屋簷下跳出來。

“沒事,不幹你們的事。”.

小蜘蛛們還算警覺,但這個.人什麼時候潛到這裏來的,它們沒現,我要不是開窗子,也沒察覺。

那個人伏在地上,大概是痛極了,傷也重,爬不起身來,動了一下,出低低的呻吟聲。

我現在真的很想……把這個意圖不明的傢伙殺了算數。

但是,但是他是和李家的人一起來的,我還不清楚他到底什麼來歷。

“大姐!這人是賊子?還是道士術士?如何處置他?”

“先關起來,叫灰大毛給他治一治傷。回來……我再問他。”

“是!”

更多的蜘蛛聞訊而來,蛛索紛紛丟出去,片刻間把那個人捆的結結實實象個粽子。就算不捆,他的傷也沒法逃跑。

也許是我心裏太亂沒有留意,也可能是他在潛蹤匿跡上面的確有點本事……他在窗戶外面待多久了?聽到了什麼?又看到了什麼呢?

來了兩隻大耗子兵,嘿嘿有聲的把那個人扛了走。

我慢慢坐下來。

剛才那一下,我用的力氣很大,卻是故意打偏了的。

我沒想要他的命。

我抬起自己的手看看。

我還是……沒辦法把人命不當一回事。

也許我,始終沒有改變過。

我依舊是當年那只不懂事,又天真傻氣的小蜘蛛妖。

本領可以學,法術可以練……但是心卻很難改變。

鳳宜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告訴我這件事呢?

他為什麼不早些說,或是,乾脆不說?

三六呢?她知道嗎?她……遇到宋書生的時候,應該,不會去尋究他的前世是什麼吧?但是,她這一世苦苦尋找,還找來了輪回湯。她去探究李扶風的前世,知道他是宋書生,那,她有沒有也探知宋書生的前世又是誰呢?

我覺得自己的思緒亂的完全理不出頭緒來。

不不,三六不認識李柯的吧……應該是不認識的。

這一切,這一切……

象一團死死纏結在一起的,無論如何拆解不開的亂麻!

鳳宜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告訴我,我可以重拾舊情,再和現在的李扶風在一起,他很有風度,他也說,那幾顆珠子已經改變了我的體質,我這種寡婦的本能應該不會再害死情人。

他這種姿態,為什麼讓我覺得,覺得他並不大方?

他是什麼意思?他覺得,我一定會和李扶風在一起?而他,則是付出之後,瀟灑的,不一定求取回報的轉身離開?

不不,不是,我要想的不是這個,我要想什麼呢?我總覺得……

對了,鳳宜他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其實不喜歡他,我喜歡的還是前世的李柯,現在的李扶風?他覺得我和他在一起,那又算是怎麼一回事?是我想找個靠山?是我出於習慣而為?還是他覺得,我只是圖他的英俊貌美還是能力高強還是權勢驚人?

不不,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的腦子全亂了!

還有,白天的時候,李扶風看我的眼神。

他的眼神,那種……那種眼神,讓我覺得心悸……

頭好疼,胸口像是要炸裂開一樣。

他,他記起來多少?

他心裏,對我,又是怎麼樣的?

那麼,這輪回湯真的有用麼?他真的是李柯?他想起了前世?那他也會不會想起他作為宋書生的那一世?他心裏,對我還有愛嗎?對三六,有記憶嗎?是無動於衷嗎?

他想對我說什麼?

那時候……被鳳宜打斷了,鳳宜說,我們要成親了……他的表情……

好疼……

我用手死死壓住太陽穴,無力的癱倒下去。

好疼啊,我只能覺得疼,卻已經分不出是哪兒在疼了。

身體像是在火裏燒,又像是被無數利刃穿透。

沒有別的感覺,就是疼!疼的我張開了口,卻不出聲音,也無法再吸進一絲空氣。



正文 一五二 鬼門關前轉一轉

我覺得我在一條很長的路上走,我不知道我從哪里來,也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向什麼地方。我停不下來,兩條腿好象不是自己的,機械的向前邁動。

不用誰告訴我,我知道這是一條有去無回的路,我也知道自己不該朝前走了,可是我停不下來。

而且,停下來,做什麼

我不知道從哪里回去,我也不知道,回去做什麼。

遠處好象有誰在悲泣,哀嚎,慘厲的呼救聲,怒斥喝罵的聲音,但那些,都與我無關。

我也沒辦法去替旁人操心。

我只是,一步一步的,繼續向前走。

但是,步子變的遲緩了。

有什麼東西把我絆住了。

我沒辦法低頭,甚至,我已經沒有正常的“看”這個功能了。

我只是感覺到,有東西纏住我的腳,然後,纏住我的腰,肩膀,手臂,將我向反方向拖。

那東西纏地太緊。我快要被勒成碎塊了。

但是。那種力量很大。勝過了我要向前走地那種慣性。

我覺得自己象個風箏一樣。被一條長長地線牽著。儘管風將我朝反方向拼命地吹。可是那繩還是堅定地。把我拖向原來地方向。

那股力量越來越快。我覺兩腳早已離開地面。身體感覺不到重量。

直到。我覺得自己忽然間沒有了束縛。重重地朝下墜落。

手腳一陣痙攣。就象……一個噩夢地結束。

我昏昏沉沉的,覺得喉嚨裏象火燒一樣,我慢慢地睜開眼,呵,好象……一切都沒什麼改變。

“唔,師傅,你醒了?”

灰大毛聲音聽起來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往床邊看看。他已經端了一碗湯過來了:“你差點走火入魔了,這都睡

我想抬起手接過湯藥自己喝,但是一動也動不來。

走火入魔?

原來這種感覺就叫走火入魔啊……挺疼的。

妖也不是堅強到金剛不壞,也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我想起剛才那段模糊的記憶,不知道那是不是傳說中的鬼門關?黃泉路?

也許是。也許不是。

但是我現在已經回來了。

灰大毛替我背後墊一個枕頭,然後把藥湯舀了一勺一勺喂我。

我嘴唇試著動了一下,但是什麼聲音也沒出來。

“不要急著說話,先將養身體吧。”

灰大毛有點慌手慌腳的,一碗湯藥浪費了不少。不過還是起碼一半給我灌下去了。嘴角的時候,我終於能出一點聲音了。剛才喝地湯藥不知道是什麼味兒。但是喝下去之後感覺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在身體裏蔓延,我知道自己身體現在是個樣子,整個一亂七八糟,而且法力枯竭。大概,和上次桃花觀變故之後我油盡燈枯陷入沉睡時的狀態差不多,不。大概還要差。那會兒起碼沒有經脈錯亂內傷重重。

我的視線緩緩朝下,那個捆著我。把我拖回來的……

應該是這條子恒送我地飄帶吧?這條,叫浮雲的帶子。

又靠子恒救了我一命。

但是。只靠這條帶子,就能辦到嗎?是不是還有……

我有點疑惑。但是只要稍微一想用心去思考,就覺得腦袋裏有無數根小針在攢刺!

“休息吧。”

我有些疲倦的閉上眼,這一次終於出了聲音,雖然低的差點就聽不到:“別告訴,東陽峰……”

床邊一片沉默。

我睜開眼,看著他。

灰大毛緩慢的點頭,我才重新閉上眼。

我真是很沒用。

遇到一點事,又沒人打我殺我毒我,我居然就自己弄個走火入魔,說出去還不笑掉人大牙?

鳳宜……不知道現在在哪里,在做些什麼。概還留在洞裏吧……

我時睡時醒,大部分時候都是昏沉的,也有一些時間是意識不清,是一種半睡半醒地狀態。這時候我能聽到身邊有人走動,低聲說話,有人給我喂藥,還替我疏導經脈,調息運氣。

醒著的時候,總是可以看到灰大毛守著我,他什麼事都不假手別人,雖然看起來沒平時鎮定,做事也毛糙多了,可是他的心意我是感動的。

說實在的,收這個徒弟真沒白收,絕對我是賺到了。

就算不提平時他的勞苦忠心,不看這些日子他地關切細緻,就說我當初沉睡那三百年……李柯去了之後,他守著盤絲洞,還保護我。

我還是人家師傅呢,結果老得要徒弟操心勞神,這個師傅當的實在是有些厚顏無恥。唔,我以前是很討厭唐僧地,就順水人情的揭了個貼,讓孫悟空從山下鑽出來,然後猴子就出生入死忍氣吞聲地給他一路賣命,同時還得照顧他衣食住行,前鋒官和後勤內需都一手包辦了,還時不時的被精神摧殘和身體折磨——緊箍咒那東西,我都替猴子恨地咬牙切齒啊……

唉,好吧,我不是唐僧,起碼我可沒有折磨過灰大

我的精神漸漸比以前好些,醒的時候稍長一點,睡的時候稍短一點。我琢磨著,償灰大毛,多讓他輕鬆享受,少讓他幹活受累。唔,對,采玫師姑還送我不少補藥啊。護身法寶啊之類的,反正我能用的也有限,不如借花獻佛,用來感謝灰大毛好了。

等我能自己坐著,喝水喝藥,也能自己運氣調息的時候,才有點奇怪為什麼洞裏地其他耗子啊蜘蛛啊都沒來看過我。

灰大毛解釋說,因為怕我重傷的消息會令全洞上下集體不安。擔憂受怕,所以沒跟旁人說。

我點頭贊許,誇他這事兒辦的好。

不知不覺的,我在床上都睡了快一個月了……覺得自己跟個植物人似的,骨頭縫裏都生銹了快。

這些日子……東陽峰什麼消息也沒有。

鳳宜他……一次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

偶爾一想這個。我會立刻想其他的事轉開念頭。

天亮了,經過幾重折射反射的陽光照在窗前,庭院裏地花開的倒是很有精神,灰大毛在窗外面屋角那裏煮什麼藥。我很想多瞧瞧窗外面的紅花綠樹,扶著自己慢慢起來。然後一步步挪到窗戶前面。

嗯,外面還有點風呢。吹在臉上,有點暖意。

我眯起眼朝上看,上方反射下來的陽光照的我頭暈目眩,我抬手臂遮在眼前,卻舍真實地,到鬼門關打了個轉啊。

才感覺活著這樣的美好。

我一點都不想輕生。真的。

所以這場走火入魔,我一面覺得奇怪。一面又覺得丟人。

真的,很丟人。

沒誰對不起我。我卻脆弱的要命,遇到點事就要死要活地。

鳳宜活著。我活著……李扶風,他也活著。

大家都活著就好了。其他的事,都沒有那麼重要。

我不大站地穩,伏下身,趴在窗臺上面。

微風吹的花樹的葉子輕輕的,沙沙的響。我可以聞到花香味兒,草葉的味兒,洞裏面不知道哪個傢伙嘴饞,大概又去外面掏蜂窩偷蜂蜜去了,能聞到一股隱約地花蜜香味兒。還有……陽光的熾烈,花朵地形狀,微風吹在臉上的觸感。

如此真實,如此美好。

我很熱愛生命,我一點兒也不想死。

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活著,才有一切。

灰大毛正用蒲扇扇藥爐地火,忽然停了手,轉頭朝外看。

我現在遠不如他知覺靈敏了,他現之後,我也轉過頭去,才看到李扶風。

他穿著一件杏黃的,有點在院門外面。

他比我印象中……好象是瘦了。

也可能是我記錯了。

他的眼睛黑黑的,靜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灰大毛手裏的扇子撲到爐子邊上,被火苗燎上來,頓時起了煙。他哎喲一聲撲掉上面的火星,我回過神來,啞著嗓子說:“李公子,請進來坐坐吧。”

他慢慢的走過來,我看著他,我想……我似乎看到了一點李柯的影子,可是仔細想去找那抹痕跡,又覺得並不太相似。

他走進外屋,我扶著牆緩緩出來,深吸口氣,也邁出了裏屋的門。

“坐吧。”

他沒有坐,只是低聲問:“我聽說,你好象病了幾

灰大毛不知道從哪兒端出兩杯茶來,遞給他一杯,另一杯放我面前。外面藥爐的火還燃著呢,但是他卻站在那兒不走了,似乎有些警惕,怕這傢伙傷害我似的。

雖然我現在很虛弱,但是也不至於一個凡人就把我收拾

他猶豫了一下:“嗯,有件小事,只怕要麻煩你。”

我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湧起一股酸澀的,淡淡的悲涼。

我們這樣的對話,真的和兩樣。

我們要這麼客氣的,談以前的那段舊情嗎?

舌根微微的酸苦,我慢慢端起茶,喝了一口,聽到對面那個人說:“我的一位族兄,應該是有什麼得罪之處,所以……被暫扣起來了。我想來,替他賠他罪,再討個情。”

我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想起他說的是誰。

就是那個……在院子裏窺視被我打傷的那個。

我還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原來也沒打算和他認真計較的。

我轉頭去看灰大毛,那人應該是他看管的。

可是灰大毛也顯的有些迷惑,大概是忙忘了一時記不起這號人來。

我說:“啊,是有些誤會,既然你這樣說,那就讓大毛送他回去吧。大毛,那天那個人,一會兒就讓人送到李……李員外那裏去吧。”

李扶風的父親,我原來都稱他李胖子的,不過當著人面自然不能這樣稱呼。

對面的人還是有些沉默的,有話要說卻不開口的樣

我想,他拿件事當開頭,下面的話又欲言又止,大概是因為灰大毛站在一邊兒的關係。

我轉頭給大毛使了個眼色。

灰大毛明明也看到我的示意了,兩腳卻象釘在地上似的,沒有點要挪動的意思。嗓子,小聲咳嗽之後說:“大毛,你去看看藥煎的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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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1:23 A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7 01:30 AM 編輯

正文 一五三 那些逝去的日子

扶風打量我的眼神,有點迷茫。

我很理解他的感受,我也很迷茫。

我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因為輪回湯,想起一段三百年前的記憶。換成一般的脆弱點的人,可能會被刺激的瘋了也說不定。

灰大毛雖然出去了,可是我們卻誰也沒有……先開口。

我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心裏又是怎麼想。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難道說,嗨,你好,三百年沒見你好嗎?

還是,你是不是還喜歡著我?你……

“你以前,真的只有……那麼點點大嗎?”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就是以前李柯把我裝在荷包裏的那個大小。

“嗯……”我愣愣的答應一聲:“那時候也不算小了,一開始的時候更小。我現在要是變回原形,也比那時候大不了多少。”

“是嗎?”

“嗯。”我比劃一下:“蜘蛛再怎麼長。也還是蜘蛛啊。不可能會長到象頭牛那麼大地。那也太離譜了。”

他點點頭。說:“你地病。要緊嗎?”

“沒什麼地。”

“你別騙我了。能讓你現在舉步維艱。說話有氣無力地。一定不是什麼小事。是練功出了什麼岔子?還是……”他忽然眼睛眯了起來:“還是我那個族兄。他傷了你?”

“不是。你別亂想了。”

不過……我自己倒突然有點疑惑了。

奇怪,那傢伙出現之後,我就走火入魔了,難道他真的做了什麼嗎?

不可能啊……我沒有被暗算的感覺,應該只是那時候我自己的心緒太亂了!

“你是,你……”我猶豫了幾次,還是問了出來:“你,真的記起從前的事情了嗎?”

他似乎吃了一驚,看我一眼,又轉開視線。

“我不知道……那些事就象夢一樣,每天夜裏,每天……不管我想不想,它都會出現。有時候我會無緣無故的暈倒,或是昏睡不起。還有時候,家裏人說我象得了臆症一樣,胡言亂語,不能自控。我沒法把那些當成幻覺,我覺得那些,真的就象……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樣。可是……我看見我是個小道士,從小在山上長大,師傅教導我們,要匡扶正義,以除魔衛道為已任。不過,我們整天都在山上,魔到底什麼,我不知道,也沒有見過……”

“我清醒時候,我還是我自己,可是那些我不能控制自己的,那些時候,我成了另一個人。我叫李柯……”

“一開始我也害怕,後來我覺得這不是誰蠱惑了我,也不是我的夢境或是幻覺。”

“我開始有些好奇,我開始想知道那個人,他的經歷。我能看出來他是生活在比現在要早,要舊的年月。他,還有……那時候的人穿的衣裳,和現在不一樣。我去翻書,我告訴我自己,我能證明這些是假的。但是,不是的,這些是真的存在的。”

“後來,我看到了,一隻小蜘蛛……”

我呆呆的坐在那裏。

鳳宜沒騙我。

這個人,這個……

他真的是李柯的轉世啊。

我呆呆的坐在那裏聽他斷斷續續的向下說,他說的吃力,我聽的也費力。

有些事,我記得。

有些事在我的記憶中已經模糊了,他也能說的出來,仔仔細細的。

這些事,除了我和李柯,沒有別的人知道。

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

灰大毛就站在窗戶邊,我知道。

他在聽嗎?還是,在想些別的什麼事?

我的思緒隨著他的述說而漸漸的,向回走。

追溯時光河,那段往事停在原處,並沒有被我遺忘。

我記得他特地來報訊卻被誤解時那種受了委屈卻很倔強的不說的眼神。我記得他救我回蜀山時我惶恐的心情。我記得我們在無憂閣那無憂無慮的,短暫的時光。我記得我被他的師叔揭穿身後倉皇逃走的那份悲傷和心痛。

我也記得我們隔了數年後再短短的見的那一面。

我們相處的時光,真的不多。

後來……我沉睡不醒,他一直守著我……

“桃姑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轉向他。

“請你不要難過。雖然,那時候的結果,也許旁人看來是遺憾的……”他低聲說:“但是那時候的李柯,過的平靜,安詳。因為身體受創,所以沒辦法再修煉道家法訣,不然,那時候的李柯,一定會努力修行,雖然不奢望能長生不老,但是,多活些年月總應該能辦到。其實,我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我總覺得,應該和你說些什麼。”

“但是等到我剛才見著你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現在算是什麼人呢?那段記憶,於我,到底應該算是,什麼樣的意義呢?”

是啊。

我也不明白。他現在,到底是誰呢?是李柯?還是李扶

他到底算是李柯,還是李扶風呢?前世的記憶回來了,感情也回來了嗎?

我搞不清。

這種情節,太離奇,以前都沒聽說過。

只是,好象據說有的地方,孩子生下來之後就胡言亂語,有人說那是惡鬼附身,有人說是投胎時少喝了一口孟婆湯,他們會請道士作法,給那孩子灌雞血,黑狗血……

聽說,也許這樣孩子就會忘掉一切前塵,重新開始。

而李扶風,他是不一樣的。

他已經有二十來年的閱歷和人生了,再突然想起那麼多……那些事情,對他來說,迷茫和痛苦更多吧?

“那一世,李柯去的時候,並不太安心。他不知道,後來……你會如何。會一直睡下去,還是有一天會好起來。醒過來之後,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好好兒活下去。我對那段往事瞭解的越清楚,對李柯的心情也就越瞭解。現在看到你,很好,我想,不管是從前的那個人,還是現在的我,都可以放心了。”他朝我露出一個笑容,眼眶卻微微紅。那表情,既惆悵,又欣慰,還帶著……許多難以言述的,我解不開道不明的情愫。

“李柯……”我的淚不受控制的拼命的淌,我伸手蓋住眼,低下頭去。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哭出聲來。

“別哭,其實啊,當時,我的那種心情,一直照看著你的時候,那種情愛,已經慢慢的沉澱下去啦,我看著你就象看著一個親人,守著你,就象守著一份安定。不是有人說麼?少年情侶,老來相伴。其實啊,雖然那會兒你總睡著,我還是覺得挺踏實的。我有什麼話,就告訴你。而且,我還想著,幸好你一直睡著,沒看到我老了的模樣,要是那會兒你真醒啦,我卻垂垂老矣,那才糟糕呢……”

我氣噎塞喉,死死捂住嘴。

“別哭啦,真的。剛想起來的時候,我也時常覺得胸口酸酸的,現在卻好多啦。看到你過的很好,我就想開了。真的,我想我可以放心了。你現在過的很好,那位鳳兄,實在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和你非常般配,你一定會幸福的。說起來,你們要真是辦喜事,我可算是娘家人啦,送親指定是少不了我的份……”

他越是勸,我越是覺得悲從中來。

我不知道,到底哪兒錯了。

我沒有做錯什麼,李柯更沒有。

但是現在……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了這樣?

三百年,滄海桑田。

於我卻不過是睡一覺的短暫時間,人間卻已經過了無數寒暑,一個人的人生很短暫,三百年可以經過數番輪回……

現在我們終於重新聚了,可是,一切已經人事全非。

他走了過來,輕輕環抱住我,替我拍背順氣。

“唉,真是,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想不到蜘蛛也有這麼多的眼淚啊……”他一半無奈一半調侃的說。

門突然砰一聲被大力推開,灰大毛黑著臉端著藥站在門前,有點陰沉沉的說:“師傅!喝藥!”

李扶風鬆開了手,我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一邊抹淚一邊瞅他:“你……吃了槍藥啦?不用喊這麼大聲,我又沒聾。”

灰大毛走過來,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站的位置正好橫在我和李扶風的中間,示威一樣把藥端給我。

“大毛,別這麼無禮……你那時不是也和李柯處得不錯嗎?別擺著這樣的臉色啦,你們現在也算是故人重逢。”

李扶風朝灰大毛微笑點頭,可是灰大毛卻愛搭不理,一副瞧不起人,很不想和他打交道的樣子。

唉……這傢伙哪根神經搭錯了?

這事兒鬧的……李扶風想起了上輩的事,可是灰大毛卻好象得了失憶症把以前的事都忘光光了似的。

我喝了一口藥,突然僵在那裏……

我滴個娘,這……這……

我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把藥噴出來。

可是,咽下去,我覺得我實在辦不到,一定會再嘔出來的!

這是黃連湯還是蛇膽汁?怎麼這麼苦法?

灰大毛,他明明知道我是最受不了苦的,這,這什麼藥,苦的我,我覺得我的舌頭沉重苦澀,連頭皮都麻了!

李扶風有些關切的看著我,灰大毛皮笑肉不笑的勸說:“師傅,快趁熱喝吧,涼了更苦。”

我實在受不了,硬著頭皮,拿出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勇氣來,咕咚咽了一大口。

呃,不,不行了。

我眼皮一翻,被這藥給整的直挺挺的一頭朝前栽下去!



正文 一五四 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很笨,真的。

但是這些天的事情……這麼多不對頭的地方加一起,要是我還想不明白,那我真是笨死了!

灰大毛扶著我的時候,我死死抓住他一隻手,李扶風伸出的手也想扶我,但是灰大毛站的更近,他的手伸出來,停在空中。

我看著那只手。

他慢慢的放下手,朝我微微笑:“你好好休養,我先走了。”

我臉上還一塌糊塗,鼻涕眼淚啥都有,喉嚨卻被這苦藥塞滿,我不敢張口,一張口肯定要吐出來。

不等我說再會,李扶風已經轉身走了。

灰大毛假惺惺的說:“師傅,人都走啦,別看了,你歇歇吧。”

我轉過頭,滿嘴的藥一點兒沒浪費,噗的一聲全噴在了他的身上!整件衣裳的前襟都沾了又難看又難聞的藥汁,我身上倒是乾乾淨淨一滴沒有。灰大毛的臉色一下子臉看無比,可是他現在卻不能鬆開手,他要是松了手,我大概就會一跤摔倒跌個狗啃泥!

“你,你……”他緩兩口氣,語氣平和下來:“我扶你躺躺吧。”

藥一吐出去,我倒覺得胸口舒服多了,連積了多日的那股鬱氣都好像一起散去了。

他把我扶倒榻邊躺下。遞給我一杯茶漱口。然後把地下地髒汙施法清去了。他說:“我去換下衣裳。”

我點個頭。他轉身走外走。一腳邁出門時。我忽然出聲喊:“鳳宜。”

他嗯一聲。回過頭來。

然後他就僵在那裏了。

我捂著額角。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好。

我好笨吶!到今天才看出他地破綻來。

明明灰大毛照顧人那是特別拿手的,尤其是照顧我,我的習慣,口味,喜好,沒有他不知道的。而從我躺倒再蘇醒這些天來,灰大毛雖然也照顧的我非常周到,但是手腳卻不如以前麻利純熟。

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的病重,灰大毛關心則亂了,所以才影響到他的日常舉止。

可是,可是!我就這麼笨!灰大毛雖然這些年也讀一些書,功力進步也不少,可是替我運氣,還有,開方配藥這些他怎麼可能會?

前幾天我的腦袋昏沉不好使,好吧……這不算理由!不過,要不是今天出這件事,他的紕漏這麼明顯,別說馬腳了,馬腿馬屁-股都露出來了,我再看不出破綻,我乾脆揪了腦袋當白癡去好了!

他歎口氣,慢慢轉回來。

每轉一點,他的面貌身形就變一些,就象……咳,就象終結裏面那個液態機器人兒似的,不過比那顯的自然,還有美感。

“被你看出來了?”

我哼了一聲,沒理他。

這傢伙,這傢伙……居然……

居然裝成灰大毛的樣子騙我!

不過,他在這裏,那真正的大毛哪兒去了?

“灰大毛呢?這小兔崽子死哪兒去了?我病了這麼多天他居然都不過來照顧,而且連個面兒都不露!”

“哪能呢,他不知道多著急擔憂,你那天出了狀況,他急急的去東陽峰傳訊,我趕過來……萬幸,萬幸,沒有來遲。要是再晚一時半刻,或許……”他站在我面前,拉起我一隻手,我一用力把他摔開。他倒沒什麼,結果我勁兒使大了,倒帶的自己的胸口一陣隱隱作痛。

“別別,你千萬別動氣。你這次的病症,就是因為氣急攻心,真氣靈力亂行衝突……你現在千萬要平心靜心才好。”

我狠狠剜他一眼:“我病我的,我死我的,你管這麼多?你不是把話都說清了,把態度都亮明白了嗎?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

下面的話被他給捂住了,我狠狠瞪他,可是沒勁兒把他推開。

“我從來沒有說要和你橋歸橋路歸路。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再下決定,不要留下……終身遺憾。”他頓了一下,聲音很低,可是其中的慘痛惶恐卻毫不保留:“我那時想,要是救不回你,要是你真的死了,那我也……”

我太笨了!

話誰都會說的,單憑他這兩句話,就可以把他的欺騙一筆勾銷嗎?

他裝成灰大毛,把我騙的團團轉……

但是心裏又有個聲音說,他也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能安心靜氣的養傷!

我馬上反駁:可是這種,這種行為真的太惡劣了!

“我知道,你心裏有氣。等你身體養好了,你要打要罵,我絕無二話,你想怎麼出氣都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真的……”

我自己悶了一會兒,心裏邊兩股聲音一個勁兒的在不停的對抗。一會兒東風壓倒西風,一會兒又覺得另一邊說的也有道理。

“剛才那個藥,怎麼這麼苦?嗯?”

,我瞪,我使勁兒瞪。要是眼刀能殺人,鳳宜現在慘不忍睹了。

他苦笑:“我錯了,我認錯,我賠罪,好不好?再說,我自己也沒得著便宜,那些藥還不都又噴我身上了?”

“你別想模糊重點。這藥能苦掉舌頭,我會吐也是你害的。吐你身上我也不是有意的……”呃,大概有那麼一點點故意吧……不過我當然不能這樣說。

對了,他還穿著那些弄髒了的衣服。

“你快脫了吧。”

他解開衣帶,把外袍脫下來。內衫上也有一星半點,不過並不嚴重。

而且這個人,怎麼這麼會打蛇隨棍上呢?他把衣服搭在一邊,順勢就在我旁邊坐下了。

我正想開口趕他起來,鳳宜忽然說:“我是嫉妒了。其實,我一直都在嫉妒。”

我眨眨眼,很想抬手掏掏耳朵,以免幻聽。也想扭自己一把試試,看是不是我臆症了。

鳳宜他可是夠傲的啦,雖然最近好了好多,但是這樣,這樣的話,以前的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我根本沒那麼大方……我一直都懷著嫉妒。從那次三六給李扶風灌過輪回湯,子恒和我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前一世,再前一世……這不難推算,只是,也不是那麼確定。我不止一次的想,三六忒也多事,要搶他成親乾脆搶了便是,又何苦弄輪回湯,多此一舉,節外生枝。況且,難道她真的不明白,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要再續前緣不難,可是想要如前世一般,那卻本來……”

“你別扯旁人。”我攔了一句防止他跑題。

“好吧。”鳳宜無奈的苦笑:“說一千道一萬,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大度,我一直希望李扶風他想不起從前的事來,後悔自己為什麼一直矜持著不肯開口……”

哦,那時候,李扶風他們這邊走,子恒那邊動身,他突然跟我提親,原來……是被這個事兒刺激了。

要是沒這個事兒,他是不是還打算,再等個千兒八百年的,我都變成老太婆了,他才打算說出自己對我有那麼種意思?

呃,也許,我不是最笨的那個啊。

沾上情愛這種事,連鳳宜這種,嗯,他這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傢伙,都變的有點呆頭呆腦,又瞻前顧後,又患得患失……

唔,嗯,我心裏有點平衡了。

對嘛,只有我一個人笨笨的什麼也不懂頻頻出錯,那太不公平了。

“我一直想,你一定會對我……對我的提議欣然應諾的,結果,你的反應大出我意料之外,居然怕的跟見了夜叉似的,一閉關就是兩年。我一邊兒在東陽峰安下家,一邊下狠心,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我一瞪他,他馬上改口了:“我要是不能求得你下嫁,我這輩子就在東陽峰住著哪兒都不去了!”

沒裝多會兒呢,鳳凰尾巴又翹起來了!

哼,我緊緊抿著嘴,示意他繼續交待。

抗拒從嚴,坦白從……嗯,寬不寬的,還要再多多審查,以觀後效。

“一起去梅山仙會的時候,我把那根釵給你戴上,這其中的意思,不用我說你也明白的,我……”

“我不明白。”我**的故意扔出一句。

他好脾氣的說:“是,我只是不想讓旁人再對你有什麼想法。那根釵一戴上,旁人就知道,你我的關係了!”

“放……”那個P字我硬憋下來了!這個傢伙!他這種存心,真是,真是……這種時代又不是民風開放的現代,就算我們是妖,這種正式的伴侶關係一定下來,那也是板上釘釘潑水難收的!他這明明就是先造成既定事實,讓大家都這麼以為了,我就是想反悔也沒餘地!

“那我們迷失到魔域去,也是你算計的了?”

“那怎麼會。”他說:“我當時不過是想和你……兩個人,這麼安靜的多待一會兒。只是沒想到那陣法會出岔子,這個絕不是騙你。”

我點點頭,勉強接受這種說法。

“好吧……後面的事,你……”

後面的事,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了。

在魔域的那段日子,我也沒想到,會有那樣多的,那樣曲折的經歷。他對我的照顧,保護,體貼,那些都不是假的。

心裏那個聲音又在悄悄說,愛情裏,並不是容不下一點心機。

他也只是為了……為了……那個,和我好嘛……

其實,就算那時他願意提早告訴我,李扶風可能是李柯的轉世,事情會有改變麼?

我有些茫然……

也許,可能……但是,三六她也……

唉,這中間的錯綜複雜,真是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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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1:40 A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7 01:53 AM 編輯

正文 一五五 不是我不明白

我們在屋裏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都沒有出聲。

他說,成親吧。

我說,親是要成,但是既然你想趕快成親的理由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也沒必要搶著趕著好像投胎似的趕著結。

他問,那要什麼時候?

“等到……我看到其他人,幸福的時候。”

鳳宜沖我翻白眼,我現在覺得他實在很真實。

“咱們可以先成親,然後你慢慢的看著他們幸福。”鳳宜說:“難道他十年不成親,我們也要等十年嗎?”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是下決心一百年都要等麼?”

本來我覺得我和鳳宜在一起,實在是天上掉下一塊大餡餅啪嗒一聲糊在了我臉上。

而且這餡餅還是純肉的,特好吃的。

所以,常常會覺得,我對他有所虧負。

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真地。

鳳宜最後告訴了我李扶風就是李柯地轉世。這也算是他坦蕩了一回。可是他坦蕩很不是時候。他一開始不說。而是確定了我和他地……那個關係。才說。

所以這塊餡餅。雖然還是一塊香噴噴地餡餅。但是我一點兒都不急著吃它了。

我總覺得。我欠李柯地。

他要是沒遇到我。他地一生會更平順。更完滿一些吧?

雖然他說。安靜地。守著一個醒不過來地情人。親人。這種生活也很好。

可是我覺得不好。

一點兒都不好。

“可我要等的是你,怎麼現在變成了等他了……”鳳宜低聲牢騷。

呃,這話聽起來真容易讓人誤解,好歹我上輩子也看過一些**的BL向小說呢,雖然現在是好久不看啦,可是一入**深似=結沒那麼容易忘的。

“那你覺得這件事,你做的就真的問心無愧嗎?”

鳳宜抬起頭來,他的目光顯的很沉靜。唔,長相明明還是那樣,但是看起來,似乎,又多了幾分成熟穩重,好像這短短的數天裏他卻又經過了數年,數十年一樣。

“即使再重來一次,不,再重來百次,千次,我也還是會這樣做。我不會把你,讓給別人。對他,或許是不公平,但是這就像是一場決鬥,我一定會出盡全力。他有他的長處,我有我的本領。這種時候,決不能有半分容讓。所以無論你讓我等多久,我都可以答應。但是如果讓我把你拱手讓給他人,就算殺了我,也絕無可能。”

呃,他這個人,真讓我無語。

這是情話吧?

為什麼這樣的歪理,也能讓他說成這種氣勢感覺?不愧是百鳥之王……嗯,他馭下的手段我不清楚,他的學識淵博我以前瞭解。不過我現在體會更深的是,這個傢伙,耍無賴,把不講理的話當成至理講,居然還講的,講的很……

我沒出聲,只是沒再摔開他伸過來的手。

過了半晌,鳳宜忽然站了起來,我不解的抬頭看他,他看起來很急迫的要去做某件事情。

“你要幹嘛去?”

“我去讓人傳信,把三六找來。”鳳宜的笑容很漂亮,很……邪惡:“既然我得等到李公子幸福快活了才能和你成親,那我自然得讓他早早的有個好歸宿才是!”

我愕然,大囧,接著是暴怒:“你給我閉嘴!他是個大活人,又不是個玩具,你想塞給誰就塞給誰!你不許去!”

“好好,我不去。”他馬上彎下腰來,一手貼在我的背上替我順氣:“你別動怒!千萬別再亂了氣息。”

“你別再插手了,”我緩過兩口氣來,真恨不得抽他兩下子:“他們的事……我當然希望他們都幸福。但是,這不表示我們就能把他們強拉到一起,綁上,他們就會在一起,就會幸福了啊……要是真有那麼簡單,你還不早早的把我綁了,還能等到現在,這麼費事費神嗎?”

“我可絕沒想過要綁你。”

“可你也對我隱瞞了許多。”還都是關鍵性的問題上。

唉,真是頭痛。

我覺得我不該這樣原諒他,但是,又真的恨不起來。

對李柯,我的感覺,很複雜,說不清楚。

我從沒哪個時候,能將李柯完全忘記。他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他給了我那麼多,那麼多的,感觸,還有情意。

但我卻沒有想過,能不能找到他的轉世,能不能再接續那段緣。

有我自身的原因,我一直覺得,我的毒是無法去除的,即使我再遇到他,也只是另一段悲劇而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想,也許他喜歡的,真的是更加平靜的生活,娶一個和他恩愛的,般配的妻子,比遇到一個女妖怪,生活動盪不安危機四伏要好得多。

在這一點上,我與三六,性格不同,想的不同,做法也就不同。

剛才說了那麼多話,情緒又大起大落,還流了很多淚,可以說是元氣大傷——我現在真是嬌弱堪比林妹妹了。

眼皮沉的很,一個勁兒朝下落。鳳宜安排我睡下,低聲說:“我叫灰大毛過來吧?”

我低低的唔了一聲,就感覺沉入了一片安靜的深水之中。

這樣深而長的酣睡,讓我覺得平靜。

內心深處,也許我是在想,多睡吧。

睡著的時候,不用去煩惱,不用去思慮……

不用,急著去拆解理清自己的感情。

鳳宜剛才說了很多話,但他沒有問我。

我還以為他也許會問。

他……  我以為他會問,我現在愛是誰啊?

還是李柯嗎?

或,已經不是了?

他沒有問。

也許是他覺得,答案並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也許他……

要猜透別人的心事,是多麼困難啊。

尤其,鳳宜這麼聰明,我這麼笨,讓我猜再久,我也猜不著。

他承認他在嫉妒,如果他不親口承認,我絕對不敢猜測,篤定,他真的是,嫉妒了。

呵,如果剛才他問了,那我,會如何回答呢?

李柯在我心裏的,那個獨特地位,旁人無法取代。

但是,我現在愛的……

好像……下雨了。

我聽到隱約的,似真似幻的沙沙的雨聲。

雖然我是住在山洞裏,但是因為陣法,還有一些特別的設置。

外面下雨時,我院子後面的,那片水潭處,也是會下雨的。

只有那麼一塊地方,只有那片桃林上和深潭畔才有雨。

因為我的修煉,總是和雷雨脫不了關係。所以下雨的時候,我也會一個人到那裏去。

但是,我現在,似乎是應該躺在屋子裏。

怎麼會,這麼清楚的聽到下雨的聲音呢?

我緩緩睜開眼。

是啊,是下雨了。

空氣變的很潮濕,泥土和草葉濕潤之後散出一種迷人的香味。

我躺在一張竹榻上,竹榻就擺在桃林邊,水潭畔。

雨落不到我身上,被一層無形無色的護壁擋住了。感覺,就象躺在現代的屋子裏,頭頂是透明的玻璃天花板。看著雨線落下來,那種感覺,很奇妙。

“醒了?”鳳宜轉過頭來,語氣溫和:“果然雷雨的氣候對於你調理靈息大有好處。”

“我睡了多久?”

“從昨日,一直睡到現在,現在已經過了晌午了。”

他倒水給我喝。

他穿著一件青色袍子,領子袖子和下擺都是顏色很深的,近乎黑色的鑲邊。

忘了從什麼時候起,他穿衣服與過去完全不同。不是那種紮的人眼睛受不了的明亮的耀眼的顏色,飾物也簡單的很,頭用一根白玉的簪子挽起來,然後身上有一塊蘭花形的玉佩。

他看起來,優雅,平和……

以前那種咄咄逼人的容光,現在變的含蓄了,卻並不因此而令他的魅力退減。卻像是……像是窖藏的美酒,時間濾去了其中的辛辣急切,留下的是雍容與香醇。

他仍然有著骨子裏透出來的高傲與清貴,

雨水打濕了花樹,桃花的香氣卻顯的更沉著濃郁。

這種雨就好,再大的話,花就會打壞了。雖然有法術護著,但是花兒還是會損傷不少。

“李公子和他父親,今天來辭過行。”

啊?我剛想問,鳳宜又接著說:“因為你沒有醒,所以我留他們多住幾日。”

這人!我敢肯定他是故意的!有意把話說一半留一半!

我收回剛才的慶,他一點也沒成熟含蓄,還是個小氣鬼小心眼兒!

“還有,收了一封子恒送來的信。”

“哦,”我欠起身:“信上寫什麼?”

鳳宜搖搖頭:“給你的,我沒拆。”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封信來給我。

我接過來,唔,裏面應該不止一兩張紙,摸起來……挺有內容的。

鳳宜說:“我去那邊坐坐。”

嗯,他這回還顯的挺有風度,知道尊重我的**——其實我在他跟前也沒什麼**可言了吧?

不過他的這個舉動還是讓我覺得,嗯,淡淡的愉悅感泛上來。

雖然我看了信也會告訴他的,不過我告訴他和他私拆私閱,那完全是兩回事。

我撕開信封,把裏面的信紙掏出來。

“三八,近來可好?分別數日,我這裏雜事繁多,千頭萬緒。

有些話,當著你的面,我無法說出來,可是一些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以免你總是把不該你承擔的煩惱牢牢背在身上,腰被壓的越來越彎,快活變的越來越少。

我升任了青雲司的司掌,我的伯父十分欣慰,他已經開始張羅給我再尋一門親事。

但是我不會再任他擺佈。

你還為小心的死耿耿於懷嗎?

那天我們看到的湯裏,不是小心,只是另一條也中了盅咒的,可憐的金魚而已。

老龜說,這條小金魚也有名字,叫小妹,她很有靈性,也一直很親近小心。但是最後,她成了盤中菜。薰淑涵脾氣是極壞,心胸也狹窄,但這件事,的的確確不是她做的。”

我的手指微微顫,甚至覺得心在這一刻咚的一聲,沉到一個不知道有多深的深洞裏去,急忙再向下看。



正文 一五六 這世界變化快

我見到小心了,她還活著,而且功力比以前更精進,比以前更深些。她原來在那處水潭那裏,原來想等的,並不是你,但是你正好撞了去,而我那位伯父對她的安排,時機也已經完全成熟。靈泉宮一敗塗地,而它倒下去的權力空缺由正和宮,紫薇宮,以及我伯父三家分占,聖靈宮大部分數得上名號的人,都已經被削了職銜拆去了仙骨,有的被放逐,有的被囚禁……樹倒猢猻散,已經無人再提起,無人再記得他們。”

“雖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三八,即使是再親近的人,也不要完全託付自己的信任,這樣說,似乎是老調重談。很久之前,我就這樣告訴過你。但是時至今日,我才知道真正需要記懂得這句話的是我自己。我和薰淑涵雖然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恩愛夫妻,但是我們之間的障礙,誤解,已經有如一座山一樣不可撼動。即使我敞開心胸接納她,也會被一重一重的算計完全毀掉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幫不了太多,只能讓她被放逐的境遇稍稍好過一些。”

“我本不想告訴你這些事情,我想,以你的性格,大概不會理解這其中大概有多少算計,但卻會感覺到這其中有無數的慘痛。我只是想再重複這一句話,好好保護你自己。”

“指使燕雙去行刺你的人,我雖然沒有找到,但我想,總歸就是那麼兩三個人……極有可能是我的族人。他們多半從小心那裏得到消息,知道我曾經將水靈珠送了給你,這其間的曲折糾葛,又牽涉到敖家的秘辛,我探知這件事之後,除了憤慨,還感覺到深深的無奈與哀痛。

我一直想為家族爭光,我希望可以洗刷我的出身帶來的那些屈辱與歧視。我希望,我可以象我母親期望的那樣,被族人接納,承認,看重,甚至……可是這一切,在家族龐大的利益對比下,在長老族長和許多人比海底深淵更深的難填的欲壑面前,顯的那樣幼稚和可笑。”

“我想,我不會再委曲求全,也不會再聽任家族的擺佈了。”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我覺得無比的輕鬆,背了快有千年的沉重包袱,終於甩開了。現在這份職銜雖然比原來要高,但是卻不是實職。我想,我也不會在這個位置上羈留太久。但是拋開這一切之後,我忽然有種茫然的,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或許你會嘲笑我吧?”

“你和鳳宜在一起的時候,倒是可以把心裏的疑問或是一些想說的話,儘量的都說出來,彼此瞭解了,才能彼此更加親近和關懷。”

“若是吉期定下來了,第一個一定要通知我。”

“言長紙短,未盡之語再聚時和你詳停。珍重。”

我在心裏。把這封信。慢慢地念完。

我覺得這信上寫地事情……好像。不是真實地。

這麼突然。一下子。壞人不壞了。

好人也不好了。

小心沒有死?

而且。連她中巫蠱。又被囚禁在水潭裏。也是假像嗎?

我想不通,真的……

那天我遇到那條小金魚,長的有點象小心,才引起我的注意,和她一起下水潭的。她說,她在這裏挺好,可以離子恒很近……

啊,對,這樣一說,的確是有個破綻不太能說的通。

我一直覺得她暗戀子恒的。

而且,如果象我之前猜測的那樣,是董淑涵讓人下手暗算她,那,一定是出於,嫉妒的心理。既然這樣,就不會把她留在隨時可能會被子恒發現的,這麼近在咫尺的地方,讓她懷著那份令我同情,感動的心思,一直守在那兒。是啊,我當時覺得悲傷,同情,感動,同時對幕後黑手感到憤恨和憎恨。

薰淑涵如果是那樣惡毒善妒的女人,以我來猜想,大概會把她遠遠的丟開,或是乾脆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她,以絕後患吧?

更不要說,後來看到那盤湯。

可是現在我卻被告之,那一切都是,一場戲。

原來水潭那場戲是等著子恒的,卻被我撞見了……

還有,既然那湯裏燉的,不是小心,那……和她長的很像,又正好離那裏很近的……

那湯裏,湯裏是我剛過的那條叫小妹的小魚嗎?

那,難道對她下手的,是她口口聲聲喊著的,碧姐姐小心嗎?她那麼乖巧,有食物一定先想著帶回去給小心分享的……

我的手指微微一松,信紙從我手中滑落,被微風一下子吹遠。

不不,應該不會是小心那樣對她的吧……興許,是別人下的手。

可是,小心她,對此事,知情嗎?

鳳宜緩步走來,撿起地下的信紙。他一隻手上提著食盒,朝我微微一笑:“信看完了……”他的語氣很快變的不再那樣輕鬆:“怎麼?信上說了什麼嗎?還是,你覺得不舒服?”

“我……”我想開口,但是一開口發現自己音在顫,顫的很厲害。就象……冬天忽然來了,吹風,那風那麼冷,讓我覺得不寒而慄。

鳳宜握住我的手臂,溫暖的,充沛的靈力從他手上傳過來,流過我的雙臂。我輕輕呼了一口氣,覺得身體象泡在了熱水裏,很舒服。

比剛才放鬆了好多。

“怎麼了?”

“信,你,也看看吧……”

鳳宜翻動著信紙,他看的很快,我則看著他的側臉,鳳宜似乎沒有表情,信上寫的對我來說那樣匪夷所思的算計和陰謀,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大的觸動。

“怎麼會,這樣呢……”我還是不能相信,小心會是這樣的。

就象之前,我不能相信三七其實不是蝴蝶而是魔域的蛾子變的一樣。

到底你身邊的人,都長著幾張面孔呢?

你能否確定,你認識的,就是他們的真實面目呢?

“原來是這樣,你肯定是嚇著吧。”鳳宜把信折起來裝好,放在一旁,然後伸手過來將我抱住。

他的懷抱這樣堅定而溫暖,似乎可以遮擋一切風雨和危險。

我把頭埋進他懷裏,假想自己是只鴕鳥,只要把頭藏起來,那些欺騙和傷害就都不存在,都沒發生。

我知道,現實不美好。

現實很殘酷。

但我總會,願意去相信我身旁的朋友,都是好的。

也許我永遠無法想出一條陰謀算計來。

也許我無論到何時也想不透旁人在背後如何陰謀籌畫,兩面三刀……

我很笨,我知道。

蜘蛛的腦袋很小,本來也不可能太聰明。

八肢太發達,頭腦太簡單。

我現在不想去思索,不想去探究,我就想,這麼躲一會兒。

我也忽視了,我還沒原諒鳳宜。

但是,我現在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可惡。

他是一直有事情隱瞞著我,而且,又變成灰大毛的樣子,還給我那麼苦的藥喝……

但是他的隱瞞現在想想,似乎也不是什麼大錯,畢竟,畢竟……知道李柯是李扶風的轉世是一回事,我會怎麼做是另一回事。他現在有前世的記憶,不過,卻好像並沒擁有前世的那份情意和執著。而且,還有三六橫亙其中。

嗯,他變成灰大毛,好吧,我可以對自己說他是為了方便照顧我。

那碗很苦的藥,我也都吐到他身上了……

啊,不想了。現在不去想。

鳳宜身上的溫度,總是讓我覺得溫熱暖和。

他抱著我,輕輕撫摸我的頭。

我想起,在魔宮的廣場上,他也這樣抱著我,現出原形,把我緊緊護在他的翅膀底下,結果我沒事,他自己卻變成一隻烤火雞……

雨還繼續下著,鳳宜輕輕拍拍我的頭:“好啦,灰大毛不敢過來,怕你會罵他揍他,不過他準備了你喜歡的點心,來趁熱吃吧。”

點心裝在這種施了法的食盒裏不會涼的,不過我也明白鳳宜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點點了頭。

鳳宜坐在我身旁,把食盒的蓋子打開,一陣好聞的,濃郁的香氣。

“這是櫻桃丸子,夾心酥卷,你先嘗嘗這甜湯。”

鳳宜把一個湯盅拿出來,我現在卻一聽到湯字就會覺得不舒服,搖搖頭。

“丸子吧。”

鳳宜把那個蓋碗拿出來,我捏了粒丸子吃。

嗯,味道真好,清淡爽口,一點不覺得膩。

而且很香。

“不開心的事情不要去想它,你現在最重要是好好調養身體。”鳳宜又拿了一塊夾心酥卷遞給我:“要是早知道這信上寫這些事,我就不交給你了。”

“這又不是你的錯,再說,子恒也不知道我現在身體不好,要是知道,他肯定不會寫這些。”

“酥卷怎麼樣?”

“很好啊,酥酥的,不硬不綿,不膩不淡,火候正正好。”

酥卷外面是酥皮,裏面裹的是芋泥還有其他一些果醬的餡,這東西現做現吃才好,稍微一擱,外面的酥皮就會被餡的水份給浸綿了,而裏面的餡卻也因為水份被吸掉而顯的不再稠濃滑爽。

“嗯,大毛他親自動手,然後急忙裝了盒讓我給帶過來的,很是用心。”

我哼一聲:“那也不能就憑一盒子酥卷兒就收買了我,我還是要多氣他幾天的。明明他是我徒弟,沒道理不幫師傅去幫外人。”

“我怎麼是外人呢,”鳳宜說:“我是他師公啊……唔,”被我狠狠瞪了一眼,他又添了句:“未來的,早晚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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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1:55 A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7 02:03 AM 編輯

正文 一五七 送君送到大門口

大概有了動力,養傷倒是有效率了……不過鳳宜對此的歸為因為我昏迷不醒時只能靠他來替我調理經脈,所以很慢,但是等我一醒過來,可以自己運氣調息,收束亂走的真氣靈力,所以好的當然就快。

嗯,果然還是自己最靠得住。

李家的人又一次來辭行,我差點認不出李員外了——這才幾天沒見,他怎麼憔悴成這樣子?原來那圓滾的身材生生的瘦了一圈兒下去,圓圓的下巴也不見了,嗯,神情有些委頓,原來身上那件撐的鼓鼓脹脹的綢袍子,現在變的鬆鬆垮垮掛在身上。

呃……看他那黑眼圈,是不是這些天他都睜眼睡覺的?

當然,我理解他的心情,找兒子找到一個妖怪的窩裏來,這裏大妖數枚,小妖滿地,他們幾個普通人生活在這裏,壓力是大,八成吃不下睡不著的。而且他兒子吧,又不聽話。他那個同來的族裏的侄子吧,又惹了禍被扣起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嗯,要是擱我上輩子,這種速效減肥法會被歸結為壓力減肥法或是危機減肥法吧?

他有氣無力的說家中還有事情要辦,不好一直叨擾,這就要告辭。我看看他身後的李扶風……

他的氣質,還有長相,都給我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有些象我記憶中的李柯,但是,仔細看,又不那麼象。

是了,他現在是一個叫做李扶風的人,不過,被硬塞進了一段李柯的記憶。

唔,他看起來氣色尚好,比我回來時第一次見他,眉宇間顯的開朗許多。也許,那天我們那番話,真的……

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果然很有道理。

“嗯……”我也不大想留他們在這兒住下去。再住地話。要是某個小耗子精或是小蜘蛛精突然現形。或是做別地什麼出格地事情。把他們嚇壞嚇病一個倆個地。那就不好了。

而且。李扶風在。鳳宜總是壓著心事。

他在擔心。

我知道。因為鳳宜他一點都不掩飾。他對李扶風不放心。

小心眼地傢伙……不過。我卻不覺得生氣。

因為我現在能體會到。鳳宜對我。是多麼認真地。

他牢牢抓住了我,有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勢。

嗯。我呢……

反正,不覺得他討厭。

我覺得他很真實,很踏實。

不再是以前那個只能看不能碰的高傲的鳳凰鳥了。

我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後讓人端了一大盤對我們毫無用處的金銀來,一來給他們壓驚,二來就算是盤纏了。李員外說話聲音直抖,見了金銀也沒露出商人本色來,一個勁兒的推辭。倒是李扶風很坦然的接過來放在一旁,點頭說:“多謝費心了。父親,你和姑姑先回去收拾一下,我隨後就來。”

李員外極不放心的看他一眼,不過什麼也沒有說,哆哆嗦嗦的,搬著那盤沉重的盤纏走了。唉,拿錢還拿的這麼勉強,看來是嚇的不輕,大概下輩子也不再想和妖怪打交道了。

“怎麼,鳳前輩今天不在?”

“他回東陽峰去了,處理一些族裏的事兒,說了午飯不回來吃,過了午才回來。”

“哦,”他指指外頭:“今天天氣倒好,桃姑娘要是身體還撐得住,就送我兩步吧。”

他大概是有什麼話想說。

我其實身體沒什麼事兒了,就是灰大毛和鳳宜還不放心。我們出了屋門,灰大毛就遠遠的跟在後頭,既不太遠,也不太近。

“我這次不回家去。”

“哦?”

“我去京城,祖爺爺年紀大了,雖然他精神還好,可是卻和我說過好些次,他想尋個傳人。我小時候跟在他身邊長大,他說我是後輩中資質最好的一個,教了我不少東西。只是父親執意不肯我做道士,所以我沒有學道術,一點劍術還是無聊時學來強身健體的。這些日子的經歷不同,我也想了很多,官場並不適合我,我也不喜歡家裏的生意……我想,我會去照顧祖爺爺。若是他真的希望,那我就做他的徒弟,將來接替他的位子。”

“啊?你還要做道士麼?”

這個……難道是上輩子道士沒做過癮?這輩子再接著做?

我有點納悶:“難道除了你,他就找不著別的傳人了?他沒別的徒弟後輩?國師觀裏沒有別的有本事的道士了?”

“這裏頭的事,挺難講的。國師之下,自然還有幾位護法道長,但是他們的心並不齊,有的只想超脫凡塵,有的卻功名利祿之心太重。加上祖爺爺不過是道家中的一派,另外幾派的實力也不弱,國師這位置雖然沒有實權實銜,卻也……”他笑了知:“看我,講了。你是妖,我卻對你論起道來了。”

“那個……”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一到關鍵時候我的嘴就笨的要命,什麼話也不會說。

我不覺得做道士是什麼好事,可是我卻不會說。

“做道士有什麼好呢?”我小聲嘀咕。

“做道士,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別人欣羨的世俗之樂,對我並沒有多大吸引力。我和你說過吧,我喜歡自由的生活。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平淡,寧靜,自由自在。”

他這幾句話說的非常自然,由衷……

呃,好吧,也許他真是這麼想的。

做道士,或許會是一種人生理想。

其實我自己也是個修道的,不過我修的是妖道……

他要是做道士,嗯,三六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想呢?又會怎麼做呢?

“好吧,那你……要是自己想清楚了,那我也不說什麼了。這個……送給你。”

我從袖子裏掏出一隻小小的絲袋來,遞給他。

“這是什麼?”

“嗯,小東西,不值得什麼。”我說:“這是我自己閑來無事織的,嗯,雖然看著袋子小,不過很能裝。裏面只有三種絲。一種我叫它粘粘絲……呃,這名字是可笑了點,但是很有用,要是遇到什麼危險,把它扔出去,粘住百十來個人絕對沒問題,危急時說不定可以救你一命。你看,這樣掀,就可以扔了。

第二種叫沾著倒……這種是很毒很毒的,沾到皮膚上,或是化在水裏被人喝了,絕對一倒一個,包死不償命的。”我一邊說一邊看李扶風的臉色,他倒好象沒有覺得可笑,或是被嚇著,也沒有露出看不起的神情來。

“第三種叫尋蹤絲,嗯,這個絲如果沾到人頭髮裏,絕對是如附骨之蛆,除非這人死了,要不肯定取不下來。那個,但是這個絲離的不遠的時候,能感覺到此人的行蹤和方位。離的遠了,比如,你在城裏,他在城外,就不大靈光,其實用處不大,所以我都沒用過。不過對你可能會有用的。”

“多謝。”他誠懇的說:“都是極有用的寶貝,我也不和你客氣。”

“嗯,還有……”我從袋底掏出幾個小瓶瓶來:“這個是……嗯,我一個長輩送的,倒出來,每天調水服一粒,很強身益壽的。下面這個是傷藥,哪怕砍掉手指頭,只要斷的那部分還在,塗這個,再接上,能恢復的不錯……”我給了他一包零碎,對妖來說其實不是很有用的東西,但是對凡人應該都是難得的良藥聖品。

他微笑著都接過去。

“以後要有什麼難解的事,或是需要幫忙的,差人送信兒。我能幫得上的,一定不會推辭。”

“這話我可牢牢記著,以後一定得多多麻煩你幾次。”

李員外他們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背著來時的小包袱,還有我給的那沉重的盤纏……已經等在出洞的路口邊了,一副焦急不安的樣子。

“好了,不用送了,我們這就走了。”

“嗯……”

我轉過頭,灰大毛機靈的湊了過來。

“大毛,你,送送李公子他們。”

“是。”灰大毛沒動步,先招手叫過一隻小耗子精來,他叫灰眉,因為長了灰白的眉毛,所以大家都這樣叫他。

“你好好伺候洞主,知道嗎?”

“是,大毛哥,我知道!”

我站在那兒,看著灰大毛打開大門,帶著他們一路出去。

心裏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像是掏出去了什麼,又像是放下了什麼……

微微的失落,又覺得非常坦然。

過了中午,鳳宜果然回來了。

他一定第一時間就知道李家的人已經走了,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極為不錯!臉上的笑容毫不掩飾,灰大毛馬上趁機會敲詐他一樣好東西。那東西叫束圓金環,鳳宜以前用那個束髮用,但那個其實是樣很厲害的法寶,可以捆住比自身強大數倍的敵人,不俱水火,能伸縮大小,就是捆一隻螞蟻,或是捆根巨柱都沒有問題。鳳宜用不著它,可是灰大毛是眼饞很久了。

“中午吃了什麼?”他先問這個。

“嗯,喝了點湯,半碗飯。”我說。

灰大毛馬上補充:“還吃了半塊蜜瓜。”一副邀功的口氣。

鳳宜嘉許的看他一眼。

灰大毛這個沒氣節的,變節變的真快,處處討好鳳宜!

哼,看我回來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正文 一五八 大水沖了龍王廟

攤開紙想給子恒回封信,前些天拿筆的時候手有些顫抖,沒有寫字。

可是對著空白的信紙發了半天呆,我卻一個字也沒有寫出來。

遠處傳來隱隱的琴聲。

鳳宜大概今天興致很好,灰大毛把幾張他收藏的名琴拿出來請鳳宜品評,然後鳳宜喜歡其中一張,挑了出來想試一試。

現在,他就在撫琴哪。

我閉上眼,認真的聽了一會兒——嗯,好聽。

我就能做出這種判斷。

外行聽熱鬧內行聽門道。

反正我覺得彈琴這回事嘛,是不費力氣,撥琴弦連三歲小孩兒都能撥,但要撥的好聽,那就得有天賦,還得有悟性啥的。

我就是覺得,那一個一個的琴音,聽起來在耳朵邊回蕩,閉上眼聽的話,覺得,很空。

閉上了眼看不到東西,只聽到琴聲在回蕩。

聽著聽著。好象。身周地一切都不存在。自己也不存在。空間無限茫遠。那琴聲高高低低地起伏。就象。水波……嗯。就象我們那天。一起看到地天河。

無數地星子地光閃爍著。就象這些琴音。象有許多水滴在你地皮膚上輕輕地流淌。帶著一些涼意。唔……

挺享受。

好吧。雖然我不懂這些。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不是牛。鳳宜以後要是對我彈琴絕對不是白費功夫。

我低下頭。給子恒寫信。

“子恒。

你的信我看了。”

停頓一下,接著寫:

“我感覺,那些,真的發生在離我很遠的地方,你也是一樣,離的那麼遠,連我想小聲和你說一句,子恒,別難過,都沒有辦法。

你一個字也沒有提,你的心情怎麼樣。但我知道,你的心裏,一定很難過。

我只想告訴你,我一直在關心你。

我又見到李扶風了,他想起了作為李柯的,前世的記憶。我很迷惘,我沒有想過那個人,那段往事,還有可能尋回來。我本來以為那只是一段悲傷的回憶。但是他出現了,他又想起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捫心自問,我的心是什麼樣的?

儘管我不想承認,可我也不能否認,我對現在的李扶風,沒有以前對李柯的那樣的感覺。他的相貌是陌生的,他的氣質是似是而非的,他的表情……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只是告訴他,我會儘量幫助他,希望他這一生,能平順而幸福。三六知道這件事情嗎?她對李扶風的感情又會怎麼樣呢?

世上的事,有時候真像是不知道誰開的一個惡劣玩笑。”

我頓了一下,再用筆蘸墨。我的字寫的不怎麼樣,但是,呃,寬容的說,還算端正能見人。

我正要接著向下寫,忽然砰的一聲門響,灰大毛跟個炮彈似的撞進來:“師傅!出事了!”

我一驚,筆尖上的一大滴墨啪的一聲滴在了紙上。

他又重複了一遍:“李公子他們一行人出事了!”

“什麼事?”

我把筆放下,那半封寫好的信是不能要了。

“小富說李公子他們被劫走了,現在,現在下落不明!”灰大毛氣喘吁吁:“我讓幾個小輩遠遠跟著送他們,對方來勢洶溜了,他們沒法上去幫忙,就分成兩路,一個回來報訊,另一個再跟在後面,看他們被捉到什麼地方去。”灰大毛說:“雖然伽會山上一直算是太平,但是山下……最近聽說是有些亂了。”

“是那些魔族的妖怪嗎?”

“應該是他們。”

“難道他們常吃人?”

“不,”灰大毛說:“我聽說的,倒不是……嗯,好象還聽說某地方有個有名的才子被捉了去,結果卻沒被殺也沒被吃,只是教了幾個小孩兒識字,過了一陣子又給放回來了,不過那個才子自己嚇的不輕,回來以後瘋瘋顛顛的,整天說胡話。”

“嗯,去跟蹤的那個,有消息回來麼?”

“現在還沒有,我們現在只知道是一直在向南走的,應該不會太遠,頂多幾十裏地,大概馬上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他們總不會趕幾百里路來這裏劫幾個沒什麼油水的人,沒這個道理。”

我站起身來,灰大毛卻急忙上前一步攔我:“師傅,你功力未複,這件事,我領人去辦就行,就算我不成,還有鳳前輩呢,不用師傅動手。”

“這件事……”要讓鳳宜去救李扶風,我知道他不會推辭,可我覺得,他的心裏,會不會有疙瘩?但是如果我自己去,他會更疙瘩。

“大毛說的對,這事兒不用你出手。”鳳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也是,他的知覺是很靈敏的,大毛的動靜又大……

我點頭說:“我們一同去吧。”

“好。”

灰大毛急忙跟在我身後,我有些狐疑的回頭看。

這小子是故意的吧?聲音故意嚷的這麼大聲,讓鳳宜自己過來,省了很多麻煩。

嗯,這小子看起來呆,可其實他一點都不笨。好多事上,我覺得他比我可要聰明多了,想事情也很周全。

我們三個的腳程自然快,剛到半山,一隻腿長的小耗子連滾帶爬一溜煙兒似的趕上來,它變形變的很不徹底,還是個大老鼠的模樣,不過也能說人話了,吱吱的說的又急又響。

“洞主,他們進了黑雲澗啦!以前那裏有一窩熊精,後來聽說搬了地方,那幾個看起來是魔族的!他們應該是新搬來的,不知道規矩。”

是啊,伽會山下方圓五十裏,也都算是我們的地盤,我的客人,他們就能隨便動了嗎?不過這個黑雲澗地方是很偏,算是一處窮山惡水了,以前那窩熊精讓我揍過一次老實了很久,現在這群要是識相呢……倒不用把他們教訓的太慘。

不過要是李家的人已經有了什麼損傷……

“你辛苦了。”灰大毛說:“小貴是不是還在盯著?”

“是啊,可小貴也不敢跟的太近。”

鳳宜一手攜著我,一手牽著灰大毛,他的身法估計世上沒幾個能比得上的,從盤絲洞到黑雲澗也只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灰大毛一直瞪著眼看,這種風馳電掣一樣的速度平時的確欣賞不到。鳳宜一停下來,他立刻馬屁拍的如山響,一直讚不絕口,鳳宜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再說好聽的這個身法也不能教你。你不是我族人,學不來。”

大毛頓時泄了氣。

我雖然擔心,也覺得大毛的樣子實在搞笑。唔,料想這麼會兒功夫那些妖怪就算是吃人,也還來不及動手下嘴。

鳳宜抬手隱了他的身形,我也用了隱形之術,灰大毛隱倒也隱了,可是卻還留著幾根老鼠鬚子在外頭搖晃,被鳳宜當頭敲了一記,才趕緊連鬍子一起隱了。

黑雲澗裏面很陰暗,這裏常年沒太陽,處處陰暗潮黴,還有些瘴氣,真是處鬼地方。小貴留的記號就在前面拐了彎,然後拐上了條斜路。

我們再向裏走,這裏山路不太好走,真虧了那幾個熊精以前怎麼在這兒住下的。

前面隱隱可以聽到聲音。我還看到了耗子小貴,他的正藏在兩株並生的大樹背後朝前面探頭探腦張望。

“我告訴你們!最好給我放老實點兒!要不是剛才你們說話那麼沖,我也不把你們綁來。哼,我朱英雄是最講道理的!我一不打你們,二不餓你們。我們妖怪也不都是壞的,我們也是講道理的。對了,你過來,對,就是你。你看看,這張臉見過沒?”

呃?

我們的腳步同時停下來。

鳳宜握著我的手緊了一緊。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好熟啊!

“沒見過?那這一個呢?也沒見過?”朱英雄的聲音聽起來極不耐煩,然後砰的一聲,好象是把人踢倒了。

“你這野豬精!快放開我爹!”

這是李扶風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中氣十足的,應該沒受傷。

這我就放心了。

我們朝前再走了幾步,站在小貴身邊不遠的地方朝前看。

呃……

果然,都是熟人——好吧,熟妖。

李柯他們幾個被樹藤捆著,而且個個看起來都有點狼狽,被擒的時候一定反抗過!

那個大鼻子肥豬臉,不是朱英雄是哪個?他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啊!不過,似乎他們的生活又恢復了原狀,穿的

這,真不可思議啊……朱英雄他們,我有時候還會想起,然後覺得有些難過。我想他們在紫青雙劍的那種威力之下,應該不會還能活下來的。連我和鳳宜都弄的狼狽不堪,沒道理,沒道理他們還活著啊!這是為什麼?真讓人費解!

朱英雄手裏拿的幾張紙晃來晃去,我只能看見那上面好象是繪著人像的,朱英雄他們在找誰?

李員外被踢的趴在地下,哼哼唧唧的,看樣挺疼。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是這樣繼續下去也不好。

我正想出聲,鳳宜卻握著我的手輕輕搖了一下。

我明白他這是要我稍安勿躁。

呃,朱英雄他們居然會活下來,不能不說這是個意外之喜。可是他們又重操舊業幹起打劫的行當來,真是讓人……我現在的心情,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再說,劫誰不好,非劫我的熟人?在哪不好劫,跑到我家門口來打劫!

一邊站的刺蝟小四勸他:“大哥,算啦,我看他們是不知道的,不相干的人,放他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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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7 02:06 A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7 02:15 AM 編輯

正文 一五九 相逢對面不相識

這個綁架事件有驚無險,還看到了舊相識……可是我們沖這兒來了,卻有一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

朱英雄看起來卻好像餘怒未消:“哼!才不這麼便宜他們,正好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先盤問盤問他們,再做打算。”

我在肚裏歎氣,鳳宜用傳心術說:“你不好出面,我去吧。”

我想想,也的確不好意思見李扶風。剛才說過有困難找我幫忙呢,一轉眼兒就讓我認識的小妖把他們綁了。唔,不過李扶風怎麼沒有用我給他的防身蛛絲呢?

“大哥,不如放一個回去,再拿些贖金來贖人。你看,他們盤纏都這麼豐厚……嘿嘿,准是有錢人!”穿山甲財迷的咂咂嘴,提了個餿點子,朱英雄居然連連點頭贊同:“好好,你說的對。那放哪個回去?”

李員外本來還在哼哼唧唧,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放我兒子回去吧,各位大王,我兒還小,不懂事……”

唉,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李扶風再不聽話,李員外還是事事以兒子為先的。

“不行!”朱英雄一口否決:“放老子回去,肯定會拿錢來贖兒子。可是放兒子回去,會不會來贖老子就不一定了。嘿,照我說,留小的,放老的。”

刺蝟小四拍馬屁說:“大哥高明,這當爹媽的肯定是心疼兒子的。”

朱英雄指著朱員外:“你回去,七天,不,三天內,多多送金銀財寶來,你兒子我也不會虧待,一收到錢就放人!”

我真是不想承認我認識他們。

這麼沒格調沒品地事情……

我用傳心術對鳳宜說:“你去把……”

可是忽然前面突然生了變故。

李扶風一瞬間就掙脫了束縛。一抬手。一片爛漫地銀光揮了出去。兜頭兜臉地將朱英雄他們罩了個正著。

那什麼。這不是我地粘粘絲麼。我很囧地看著朱英雄他們給牢牢捆住掙脫不了。李扶風這一招得了手。立刻奔過去扶起李員外。給他解開捆縛。又去鬆開他姑姑。兩個家人。還有那個被我放了地他地族兄。

李員外老淚縱橫。哆哆嗦嗦拉著李扶風左看右看。其實李扶風看起來沒什麼傷。反而他自己可能剛被朱英雄揍了兩下。所以疼地厲害些。

“爹,你不要害怕,這個他們是掙不脫的。”李扶風到是對我有信心,不,應該說是對我的粘粘絲很有信心。朱英雄他們幾個的確粘的跟個大蟲子似的,在地下扭啊扭的十分狼狽。不不但掙脫不了,而且因為臉也給纏住了大半,所以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幸好鼻孔沒纏死,要不還不憋死他們。

李家人驚魂稍定,兩個家人急忙奔過去收拾起他們的包袱,李扶風扶著李員外在一邊坐下,察看他的傷勢,可李扶風的那個族兄卻撿了一把不知道誰丟在一邊的刀,看起來很陰沉的,殺氣畢露的朝朱英雄他們走了過去。

李扶風倒還顧得上攔了他一下:“長山兄,不要魯莽。這裏離盤絲洞不遠,這事也可能是場誤會。”

“誤會什麼?”他說:“全殺了乾淨。我倒是想知道,這些妖怪被砍了頭會不會還不死!就拿他們試試看!”

“唔唔!唔唔唔!”朱英雄他們大概作夢也想不到一瞬間情勢全都倒轉,原來束手待宰的肉票們一下子重獲自由,而他們則給捆成了滾地葫蘆。他們幾個絕對沒練過什麼斷頭再長的本事,砍了腦袋那是必死無疑!可是現在連話都說不了,求饒都辦不到。

人為刀俎,他們成了豬肉。

嗯,這也給他們長個教訓,誰叫他們亂打劫的?

我當然不能真讓他們被砍了腦袋。

那個叫長山的被李扶風勸了幾句,把刀往腰帶裏一插,兩大步到了朱英雄跟前,狠狠的一腳就踹上了去,火力全開的又是拳打又是腳踢,不光對付朱英雄,連刺蝟小四和穿山甲小三一起照應了,真是面面俱到啊。

不過這個人,挺記仇的。他當初幹嘛去我的院子外頭?這事兒我還沒搞清楚呢,礙著李扶風也只好把他放了。

雖然朱英雄皮厚肉粗,但是這麼打,估計也是挺疼的,骨頭別給打斷了啊?

鳳宜握了一下我的手,忽然出聲說:“且請住手,聽我一言。”

李家人都成了驚弓之鳥,一聽這邊有聲音,嘩的一下,反應各異。李員外是當場一哆嗦,看樣子馬上就要暈過去了,李扶風則把他護在身後,那個李長山則顧不上對付朱英雄他們,立刻把刀拔在手裏,全神戒備。

“李公子,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鳳宜朝前邁了一步,解除了隱身。

李扶風看到是他,倒是長長的松了口氣:“原來是鳳前輩。”

咳,其實鳳宜看起來也就二十餘歲,但是他的年紀大輩分也長,李扶風看起來和他一般年紀卻也得喊這聲前輩。

朱英雄他們被揍的

而且……我估計他們認不出鳳宜來。我們和他們認識是易了容的,而現在鳳宜出現則是以本來面目,氣度高華,俊美非凡,朱英雄他們絕對不會聯想到一起。

灰大毛肯定也好奇吧,我忽然想到,要是朱英雄他們再和上次一樣跟定我和鳳宜不放,呃,他和灰大毛兩個倒是可以一起作伴,雖然灰大毛精細,朱英雄粗魯,可是我覺得他們就是有什麼地方差不多,站一起應該挺和諧的。

鳳宜安慰李家人幾句,然後出手替李員外治好了傷痛——本來也沒有什麼傷,鳳宜給他消了腫止了疼,鳳宜話裏透出歉意,說是讓他們在盤絲洞山下遇到這事很是過意不去,這幾個妖怪是新搬來的不懂規矩云云。

李扶風也很客氣,說幸好有驚無險,謝謝鳳宜特意趕來相救。

“這幾個妖怪,回頭交由桃華發落,我送幾位出去,這裏不是各位久留之地。”

李家的幾人能離開這裏當然求之不得,我目送他們幾個繞過一道山澗,沿著我們的來路走了。耗子小貴剛松了口氣,灰大毛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挨近了他,出其不意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好小子,你倒沉得住氣!”

小貴嚇的一聲怪叫,接著當然就辨出來灰大毛的聲音,兩個人唧唧咕咕的聊起剛才的熱鬧來。

我朝前走了幾步,除了自己的隱身。

朱英雄他們連哼哼的勁兒似乎都沒啦,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沒想到他們以為安全無人之地竟然一個接一個的冒出這麼多人來。

而且我們的來路他們不知道,他們自身現在給捆的結結實實他們卻是明白的,一時間除了驚,眼裏透出來的更多的是懼。

灰大毛走過來:“師傅,怎麼處置他們?”

一聽處置二字,地下三個抖如篩糠。我肚裏暗暗好笑,得,剛才還英雄的不可一世呢,現在馬上和李員外成了一個師傅教的,就會哆嗦了。

“嗯,我想一想,敢在伽會山這兒生事,膽子也實在太大了,影響也太壞了。要讓人知道,還覺得我們現在變的好說話好欺負了呢。”

灰大毛馬上俐索的接過話:“是,師傅說的對,這事兒不能輕易放過,最好能殺一儆百,師傅看,是先割他們的左耳朵,還是右耳朵?”

朱英雄他們“哦哦嗯嗯”的劇烈的掙扎起來,看樣是嚇的不輕。

“我覺得,割耳朵麼……倒不至於……”

朱英雄他們似乎又鼓起一絲希望。眼巴巴的瞅著我。

耗子小貴大著膽子插了一句:“那割尾巴?怎麼樣?”

這小子!

灰大毛沖他屁股踢了一記:“你就記著小時候偷嘴讓人家的狗咬了尾巴這事了!真沒出息。”

小貴捂著屁股躲開:“大毛哥,你的尾巴要是也被咬口試一試就知道了,那可有多疼啊!尾巴連心呢!”

“胡扯,我就聽說過十指連心。”

我抬手制止他們胡鬧,看到散落在一旁的幾張畫像紙,手指一招,那紙輕飄飄飛過來落在我手裏。

好幾張紙上都畫著兩個人的頭像。

呃……

雖然抽象了點,那個,走形不少。

不過我還是看出來,畫上的兩個人是誰了。

朱英雄他們又是拼命的瘋狂掙扎起來,這次沒威脅他們要割耳朵割尾巴,他們的緊張是因為這幾張紙。

我抬手點了一下,糊著他的嘴的粘絲散開來,朱英雄咆哮著朝我吼:“把畫還我們!”

出其不意的大嗓門讓灰大毛倒嚇一跳,一邊掏耳朵一邊說:“嚎什麼嚎,嗯?你現在是階下囚,別這麼不懂自己的身份!”他一邊說一邊湊過來看那畫像:“噫,這女的誰啊,好醜!”

我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胡說,哪里醜了!”

朱英雄他們不會畫畫的,這幾張畫像,是怎麼來的呢?

我猜想,也許是他們找了什麼會畫畫的人,然後拼命的回想,形容,比劃,然後……才能有這幾張畫像的吧?

我覺得眼眶有點熱。

剛才我們來時,朱英雄他們還在問李員外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人呢。

他們在到處找我們嗎?

我和鳳宜和他們不過相處了那麼短的一段日子。

朱英雄打量著我的神情,忽然說:“這位,這位女大王,是不是見過畫上的人?要是您知道,一定,一定告訴我們幾個!您要怎麼發落我們都行,割耳朵也行,我什麼活也都能幹,您,您是不是知道?”



正文 一六零 笑問客從何處來

先回去……再說。”再聽他說下去我怕會失態。

朱英雄的神情,就象找不著家的小狗……

上輩子,鄰居家養了一隻很可愛的狗,並不名貴,但是很聰明,又聽話。後來鄰居家搬走,把他托給一樓的人照顧。它每天每天都跑到鄰居的舊家來,用鼻子拱門,用爪子抓地,然後,就一天一天的趴在那裏不動。那時候我會想給它東西吃,它很沒有精神,有時候吃一點,有時候不吃。

後來它生了病,死了。

朱英雄的眼神,就讓我想起那時候那只小狗。

它不明白,主人們為什麼不見了,為什麼只有它一個。

它大概相信,只要等在那裏,主人一定會回來找它的吧?

所以它哪里都不去。

我覺得鼻子直酸。

對我和鳳宜來說,朱英雄他們不過是偶然遇到的,雖然後來想起來他們也會有些遺憾,可是感觸不深。

但對朱英雄他們來說,我們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吧?

我想起以前。不記得聽誰說過一句話。

我們地無心對別人來說。有時候是很殘忍地。

更何況。朱英雄他們不是寵物。

即使是小狗也不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更何況……

“不用綁他們了。”

“師傅,這樣不妥吧?”灰大毛小聲說。

“不要緊,現在趕他們也不會走。”

朱英雄他為了得到我們的線索,怎麼肯走呢?

果然解開粘絲後,他們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在魔域的時候我沒有當他們面用過粘絲,不然……也許朱英雄會由此猜想出來。

我們前腳回了盤絲洞,後腳鳳宜也回來了。

他看起來心情還好,進來的時候步履輕捷,衣帶當風。他轉頭看了看象縮頭鵪鶉一樣站在臺階下面的朱英雄幾個,然後走進屋來。

朱英雄偷偷打量他,神情有些迷惑,像是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一副苦惱的表情。

也許,他能猜出鳳宜來。

雖然那時候易了容,可是鳳宜的氣質,舉手投足間的氣派,那是獨此一家的。

相比之下,我就沒什麼特色了。

“李家的人……”

“嗯,我自有安排,你放心吧,一定讓他們平安到家就是了。”

我點點頭,倒也不跟鳳宜假客氣,什麼麻煩你了呀謝謝呀之類的,不用說。

“把他們帶回來了?”

“嗯。”我把桌上那幾張紙朝他推了一下。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灰大毛倒是盤問了他們幾句,問他們從哪兒來,到伽會山這裏多久了,又做了幾件今天這樣的事情。

他們答說原來是在魔域生長的,後來魔域發生了變故,然後他們就四處尋找自家主人。

唉,我心裏有種罪惡感。

當時覺得他們一定在變故中喪生了,也沒有……想要去尋找一下。

結果,卻是他們四處的在尋找我們。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過的並不好。起碼,在黑雲澗那種熊精都不愛住的地方落下腳……這也就是從一個側面看出來他們很落魄了。

鳳宜看完那幾張紙,臉上的輕鬆的表情漸漸消失了,變成了一種……淡淡的,沉鬱的,平靜。

“讓他們進來。”

朱英雄的視線在鳳宜身上掃來掃去,然後又轉過頭來看我。他的表情帶著惶恐,疑惑,甚至是,驚喜。

他大概,已經猜出什麼來啦。

只有我或是只有鳳宜,可能還不會讓他聯想起來,但是我們兩個同時出現,要看出來就容易的多了。畢竟易容只是改變了我們的相貌,身形氣質說話的聲音還是沒有什麼大改變的。

“你們……”鳳宜剛說了兩個字,忽然撲通撲通,朱英雄和小三小四一起跪了下來。

“主人,女主人,是,是你們嗎?我們,我們一直到四處尋找,雖然那時候在魔宮的人都死啦,可是我就是,就是不相信。主人,你……你們……”

唉,被看出來了。

灰大毛吃了一驚,看看我們,又看看地下跪的三個傢伙,顯然沒鬧明白這其中是怎麼回事兒。我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和他細說我們在魔域的經歷,也沒提過朱英雄他們,大毛也就不可能知道眼前這情景的來龍去脈了。

鳳宜輕聲喝斥:“挺大個子了,哭什麼哭?不嫌丟人。”

朱英雄趕緊抹兩把臉,把鼻涕眼淚胡亂擦在袖子上:“是是,我,我不哭。”

“你們幾個,很給我長臉啊,打劫都劫我家門口來了。”

“我們,我們……原來也不知道這就是主人家的洞府啦!”朱英雄吸了兩下鼻子,露出一個很難看的,又象哭又象笑的表情:“要是早知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啊。”

“那,在別處,就能這麼放肆了?”

鳳宜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客氣,但是,朱英雄他們卻好似乾之如飴似的。

我一想也就明白了。

鳳宜這態度,擺明瞭是沒把他們當外人,一副訓人的口氣,外人有什麼值得訓的?

朱英雄他們就算沒想到這個也能完全感覺出來,鳳宜的口氣是地道的恨鐵不成鋼。

不要說他們笨,其實,有時候越是心思單純,越能靠著天性本能感覺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

“師傅,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嗯,說來話長了。”

我讓他們幾個站起來,然後儘量簡短的把我們在魔域的經歷和變故說了幾句,不過我很納悶,剛才就想問了:“大朱,你們幾個,是怎麼活下來的?當時那種情勢連我們都受了傷的。我還以為你們……所以,也沒回去再找。”

朱英雄咧開一個沒心沒肺的笑,扯扯身旁的穿山甲小三兒:“嘿,這就多虧小三兒啦。當時我們都覺得暈的時候,他這個傢伙一向膽小,先在我們坐的那石台底下掏了一個窟窿出來。他的尾巴也很厲害的,掏起洞來一點不比爪子弱。我還笑話他膽小。後來一看事態不對,他就開始拼命的掏啦,後來那個什麼倒楣的法寶一發作,我們就稀裏糊塗的掉洞裏了。我還,我還一直惦記主人……”他說著說著又要哭鼻子,刺蝟小四急忙搗了他一下,朱英雄連忙言歸正傳:“當時就沒來及……後來我們醒過來,身邊兒的一切都變啦,唉,我們就到處找主人了。”

“就算來得及了,你們掏出來那小洞也蹲不下我們這麼多人啊。”

穿山甲一副木訥相,撓了撓頭說:“嗯,人形是鑽不進啦,變回原形就行……就是朱大太胖了,變回原形也差點沒鑽進去……”

朱英雄惱羞成怒:“你就是膽子小。我身量魁梧,你分明是妒嫉我。”

我插了句:“小心行得萬年船,他要不掏洞,你們可不都沒命啦?掏洞好,下次記得繼續掏。還有你,你那叫魁梧嗎?明明就吃的腦滿腸肥的,是該減減肥了。”

朱英雄不怎麼怕我,嘿嘿的涎著臉笑。鳳宜冷冷哼了一聲,朱英雄馬上矮了半截,老老實實的站那兒不敢動了。

“嗯,先說今天這事吧。”

小三小四對望一眼,朱英雄倒是挺光棍,撲通一聲又跪倒了:“主人!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我領著他們幹的!要罰罰我一個吧!雖然當時主人領著我們發了筆財,可是那天之後,我們的東西都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我又太能吃,只好搶……那個,從那天到這會兒,我們可沒傷一條命,只是搶了東西而已……”他開頭聲音還挺大,越說聲音越小,哼哼唧唧的:“要是打,就打我一個吧,我皮厚,比他倆經打……只要不趕我們走,是打是罰,就算天天干重活兒粗活兒,我都高興。”

“起來,你這動不動就跪的毛病得改改。”鳳宜吩咐灰大毛:“你領他們去換身兒衣服,洗個澡,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弄頓飯讓他填填肚子。怎麼罰回來再說。”

得,鳳宜以前還說我心軟,他這純粹是丈八的燈檯,光照見人家,照不見自己。聽聽,又是洗澡又是給飯吃,像是要罰的樣兒嘛。

朱英雄他們仨一臉喜氣洋洋的跟灰大毛去了,我看小四小三多半是因為知道能夠留下來了高興,而朱英雄八成是聽到有東西吃了就忘乎所以。

是不是豬就是這個天性呢?一副貪吃不要命的架勢。

“倒是沒想到,他們還……”

“是啊,他們還活著。”

我們一人說了這麼一句,就沒再說別的。

鳳宜伸開手,我靠在他懷裏。

現在這個動作已經挺熟練了,不會象頭一次那樣,他讓我靠,我還不敢靠。

“我今天還聽說一個消息。”

“嗯?”我沒抬起頭,一邊撥弄他腰帶上的流蘇,一邊漫不經心的問:“什麼事情啊?”

“魔宮之主,也還活著。他立了一座城,叫暗魔天城。”

“喲,”我抬起頭來:“口氣不小嘛。嗯,看來魔宮那場變故,大概損失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嚴重。”

“是啊,最起碼,那位魔蝶大人,也還活著呢。”

“這倒是,她不是有事離席了嘛,既然不在場中,應該是沒有喪命。”

鳳宜忽然問:“她以前,見過青蓮道士嗎?”

我愣了下:“大概,見過吧……不過,青蓮道士他在魔域那會兒,和以前的樣子可不一樣啊?你的意思是,三七她或許可能……”

“說不好。”鳳宜臉上帶著一個有些冷冷的嘲諷意味的笑:“慢慢走著瞧吧。”

重遇朱英雄他們的喜悅被這個消息沖淡了一些。

這世道,還會再亂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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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9 11:18 P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9 11:33 PM 編輯

正文 一六一 舊友重逢

朱英雄他們幾個所謂的懲罰,鳳宜果然是雷聲大雨點卻罰的朱英雄他們叫苦連天——罰抄書,抄道德經。

好吧,雖然道德經不長,但是對朱英雄來說,讓他抄一頁書,比讓他挖一天的地扛一天的重活兒要難受的多了。

指定的監工則是灰大毛。大毛對這差事倒是欣然領受,摩拳擦掌的激動樣子與朱英雄他們仨如喪考妣的樣子正好是鮮明對比。

呃,盤絲洞要熱鬧了。

按鳳宜的說法,現在我們該辦正事了。

可是我總覺得……呃,太快了。

而且,嗯,雖然上輩子大家結婚是件簡單的事,這輩子卻不簡單,三媒六聘我以為只是說說而已,可是鳳宜提了一次,卻居然是真打算大大的操辦的。

“那個……”我試探著說:“咱們要是真辦,那就簡單點兒,請認識的人吃個飯,行個禮,不就成了?”

“那怎麼成?”鳳宜一口否決:“我們是堂堂正正的,象你說的,倒成了私奔似的了。再說,什麼叫真辦啊?難道還有假辦的?”

“咳,這急什麼啊……”我上輩子的朋友,戀愛談了超過十年才結婚的也有。

擱到我們身上,我們認識的時候是長,可是談戀愛的時間卻不長啊,這麼快就……那個,我心理轉不過來。再說,我心裏還有些,別的疙瘩……

“我們。再培養培養感情吧。”

“成了親一樣培養。”

我給堵地噎氣。

“可是。現在成親。我心裏不順坦。我……”

鳳宜忽然一笑:“好吧。我知道你這個人心裏就是有桿秤。別人對不住你。你稱地少。你要覺得欠了別人。你就稱地特別重。而且總也放不下。我不逼你現在就答應。可我時時都記得來問你。問地時候久啦。你就該覺得虧欠我了。到時候你自然就答應了。”

“呃……”這人……

這人怎麼這樣兒啊,幾句話說的我哭笑不得。

不過仔細一想,要是他一直這麼,嗯,真心不變,忠貞不二的……和我磨下去,我心裏天平,真的會給磨倒過來的。

什麼債都好還,就是心裏欠的債難還。

為啥我這人不做壞事,也不賭不嫖的,咳,扯遠了,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卻總是……總是覺得自己欠下了好多人情債呢?

更頭痛的是,欠下來了不知道怎麼還。

我歎口氣。

外面又嚷嚷開了。

現在盤絲洞是真熱鬧。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灰大毛雖然是個不安靜的性子,可他一個人折騰不起來。這下可好,又來一個大巴掌,還不可勁的互拍啊。

灰大毛覺得朱英雄他們是新來的,而且又不是拜的師,他們嘴裏喊是的主人可不是師傅。這個徒和僕,那當然是兩個階級了。就算他們也是我收了徒了,那灰大毛可是開山大弟子,這幾個後來的也得聽他的。況且,他現在是奉了鳳宜的命,管束監督他們幾個。

可是朱英雄是個野慣的,而且當慣了老大,刺蝟小四和穿山甲小山一個沉一個悶,平時都很聽話,而且朱英友比灰大毛高一頭,咳,看他的眼神兒都是斜睨的……雖然沒說,但是那意思就是,你個小矮個兒老鼠須憑什麼叫我服你管啊。

所以……這就天天開始折騰了。

他們折騰他們的,別人不插手管。我也懶的管。

咳,朱英雄他們要鬥法呢,三個捆一起鬥不過灰大毛一個,畢竟灰大毛不象他們是自己練出來的野路子,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板斧。他是我系統教過,又經過鳳宜子恒這樣的明師指點的,資質再差也比朱英雄他們強。

朱英雄他們鬥法鬥不過,揮著老拳就上來了。結果灰大毛不知道被誰的棒子抽冷子掃在肩膀上,頓時疼的直哎喲。

然後他也不留手了,外面吱吱哇哇一片怪叫,然後小蜘蛛端茶進來,說灰大毛把朱英雄他們三個捆起來學規矩來著。

我笑的差點噴茶,不過接下來進來的小灰眉說的消息我就不樂了。

“洞主,有客來訪。”

“喛?誰啊?”

我朋友不多,有來往的更少。

鳳宜不算,他不是客。

他比這我主人的派頭還大還足呢,盤絲洞上上下下都很有眼色,以灰大毛為例,把他敬的跟太上皇似的,十天裏有八天在我這裏晃悠。

眼看要入冬啦,他的一些族人要去南方過冬,他也去護送,所以這兩天才不在。

“是上次來過的,那位宋姑娘。”

呃?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宋姑娘=三六。

三六來了!

我突然間覺得椅子跟長了刺一樣,紮的再也坐不住,噌的就站了起來。

那什麼,我心虛啥啊。

我又沒幹啥對不起三六的事。

來的時機真巧,李扶風才走了沒多久她就來了,難道麼?

這個,要論先來後到,嗯,應該說是三六撬了我的牆角才對。

我揮揮手:“有請,算了,我自己去迎。”

三六穿著一件青底帶竹葉花紋的衣裳,腰間的束腰是深墨綠色,看起來整個人不是一般的凝重清雅。唔,她臉色還好,不象來登門問罪的。

我本來心是有點心虛,不過三六朝我微微一笑,我就馬上撲過去抱住她狠勁蹭了兩下。

有的蹭千萬不能放過,一會兒她要和我吵架我就蹭不著了。

“我說,天都冷了,你怎麼想起來我這兒串門?”

我們都是天冷不大愛出門的,她肯定是有事。

“嗯,我收了一封信。”

“呃?”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信封,上頭寫的什麼還沒看,不過字跡圓柔秀麗,我可是頂熟頂熟的。

“哎,三七寫的?”

雖然知道她現在叫魔蝶,可我還是習慣了,改不了口:“信上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讓我跟去投奔她唄,還說絕對虧待不了我。”

“那,”我下句是,你去不去,不過我很識相的咽了回去。

三六這破性子,又冷又硬,能是去跟著三七打下手的人嗎?我換了個問法:“你回信了嗎?回信怎麼寫的?”

“回了,我說謝謝她好意,可我現在日子挺好,而且我這人沒什麼大志,就想安安靜靜的過。”

“哦……”果然是三六會說的話。我們進了屋,我讓人端水來,她愛乾淨,從外面進屋必定要淨臉洗手啥的。以前在桃花觀她就有這習慣了。

“不過信送回去,她又讓人捎了個口信兒來,說,想見一面,敘敍舊。”

“啊?”幸好我是拿著手巾遞給她,要是我端著水盆,非潑她身上水不可:“有什麼舊可敘的……”

“我和她認識的時間,比你要長。要說舊麼,還真是有幾句。”

“那,約的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

三六轉頭看我:“離的不算太遠,我就是順路經過你這裏,進來瞧瞧你。對了,鳳前輩不在,你一個在家都做什麼呢?”

“你怎麼知道他不在?”

“上山時遇到對面東陽峰的巡山了,他們認識我,和我說了。”

“嗯,他們族裏又是南歸的時候啦,以前咱在桃花觀的時候,鳳凰坡四季如春,所以倒沒在意這件事,北雁南飛,正是這時候。”

“啊,我倒忘了。”

“原來這事是用不著他去的,不過你也知道,最近不太平嘛,他有點不放心,所以要護送到地方,再給安頓好了,才能回來。”

三六看我一眼:“你現在真是一副老妻的口吻啦。過去一提鳳前輩就怕的象老鼠怕貓似的。”

灰大毛在外面接一句:“胡說,憑什麼老鼠非得怕貓啊。”

雖然他插嘴,三六也沒生氣,說:“我剛才看到你外頭耀武揚威的,是在做什麼?”

我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看起來灰大毛得意洋洋,就知道朱英雄他們三個肯定沒討了好。

“嘿嘿,”灰大毛滿面紅光,得意的嘴邊的兩抹小鬚子直向上翹:“在調,教!”

他說的又響又清楚,我噗的一聲,半口茶就嗆出來了!

灰大毛啊灰大毛,這詞兒不可亂用啊!

三六看我一眼,似乎有點責怪我很失態。

呃,我把茶碗放下,以防他倆再有驚人之語。

不過灰大毛只是向三六問了好,別的倒沒說什麼。對朱英雄他們幾個就提了一句,沒多說,灰大毛大概有種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倒沒使勁兒的褒貶他們仨。

“呃,你真要去和她見面啊?”我齊心不想三六去。三七現在……可不是從前了,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會不會有什麼算計呢?三六上了她的當怎麼辦?

“嗯,要去的。說實在的,我覺得,她欠我許多解釋。”三六說:“不弄明白,我心裏永遠結著個疙瘩。”

“可是……”照我看疙瘩就疙瘩吧,雖然我也覺得三七讓我們很費解,還很傷了感情,但是為了解開這疑問三六就要去冒這個險。

值得嗎?

我的座右銘就是珍愛生命,遠離危險啊。要是弄明白真相要冒這麼大風險,我寧可不弄明白。

“嗯,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又為什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三六微微一笑,很是恬淡:“對我來說,這更重要。”



正文 一六二 送往迎來

如果拿我和三六比,大概現在用一句話就概括了。

那就是,燕雀焉知鴻鵠志……

她就很清高淡泊,我就很市儈小氣。人家沒事兒就去遊歷,我沒事兒就躺家裏睡覺。人家追求真理,我追求安全。

我敢說,要是弄本小說把我和三六寫進去,三六那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又漂亮,氣質又好,又癡情又有個性,我麼,頂多是個平庸的小配角,就臺詞一兩句,必要時拉出來襯襯主角的光輝形象的,嗯,我這樣兒的水準,演反派都演不了,反派也得有膽有識,大多數時候還得很漂亮……就象三七吧。

雖然我歲數也不小了,但是我總是習慣性的,在心裏把人劃分成:好人,壞人。

我也知道世上的事沒有這麼簡單,好人和壞人也都是有著多面性的。但是沒辦法,大概我就是這麼單細胞吧。

我旁敲側擊的問三六,她和李扶風的事打算怎麼辦。三六看我一眼,並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覺得,隱瞞她,好象不成。要是以後她從李扶風那裏知道了,一定會覺得我現在是不是在騙她。可是要和她說的話,我又怕壞了我們的交情,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三六和三七約在三天之後,晚上我們擠一張床上睡,我和她說了從上次分別以來的事情,鳳宜的求親,我的躲避。梅山仙會那時的變故,魔域的那段旅行……

三六說的不多,都是我在說。

不過她也說起她經過的一些地方,認識的人雖然不多,卻和她一樣都挺有個性。有修道的,也有普通人。

“三六。說真地。嗯……”我緊張地有點磕磕巴巴。白天我就沒勇氣說。現在大概是屋裏挺暗。我看不到她臉就不緊張了。

她睡在床外側。聲音有點啞啞地:“有話就說。”

“李扶風他在盤絲洞住了段日子。前些天剛走。”

一起了頭。後面地話就容易多了。

“嗯。你給他喝了輪回湯之後。他倒想起來一些三百年前事情了。那時候。他是蜀山地一個小道士。我認識他……”

三六打斷了我:“我知道。”

“啊?”我欠起身轉過頭,雖然看不清什麼,可是,可是我的驚訝卻實實在在。三六知道?她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他來盤絲洞前,送了封信給我,我已經知道了。”

我愣愣的哦了一聲,呆了一會兒,又躺回枕頭上去。

細細的風吹著窗外面的樹葉沙沙的輕響,屋裏很靜。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三六也沒出聲。

怎麼會這樣呢……

我覺得我們這像是一場特別蹩腳的三流言情劇,而且該死的編劇還寫到這裏就卡殼了。

我找不著臺詞,也沒有人和我演對手戲。

我瞪著眼,一點睡意也沒有。

“你不要想的太多,你沒有做錯什麼事,所以不用覺得對不住我。說起來,你認識他在先。”

“那個……”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世的那段情很美好,但是我現在已經明白,斷了的就是斷了,結束了,即使這一世我又找到了他,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了……”三六聲音很低,啞啞的仿佛,帶著點哽咽:“我愛過,付出過,也得到過。這就足夠了。”

“三六……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剛才那麼心虛的樣子,怕我怪你嗎?”

“我不是心虛啊,我是怕,嗯,傷了我們的交情,還怕你傷心。”

“心是沒什麼可傷的了。”三六說:“要傷的話,早就傷完了。”

呃……這話真的讓人很……

“你和鳳前輩,如何了?什麼時候你們辦了喜事,我也就不必稱他前輩了。”

“那你打算叫他什麼呢?”我虛心求教。

“你和我是平輩,他要和你成了親,我怎麼會再叫他前輩呢。”

“也是……”

我心裏終於放下一塊大石頭,三六看起來對那段前世情緣,也不再執著了。

這,當然……是好事吧……

是吧?

我有些不確定,也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反正,好象還有什麼地方讓我放不下心來,但是一時卻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事。

睡意漫上來,我想起,我似乎沒告訴三六,李扶風想出家當道士。

嗯,這事兒應該不重要。

還有,我得勸三六,還是不要去和三七見面的好。

我不覺得三七約她見面只為單敍舊的。

三七腦子裏想什麼,大概我一輩子都不會明白。

我不知道她的來歷,不知道她的具體經歷,不知道她對鳳宜的愛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她以後到底打算怎麼樣。

我就想離她越遠越好,一輩子不要見面不要打交道。

可是三六這個人實在很固執,她拿定主意的事

怎麼也勸不動。

早上起來我替她挽髮髻,她替我梳辮子,我一邊打開妝盒讓她挑髮繩,一邊還是不放棄遊說。吃飯時也說,領她去看後洞的奇石林的時候還在說,三六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我怎麼說,她都不為所動。

我盼望鳳宜快些回來,他說話總比我要管用,三六一向對他也很尊敬。要是他告訴三六不要去,說不定三六倒肯聽她的。

灰大毛開解我:“師傅,你別太鑽牛角尖了。三六師叔這麼多年修煉也很勤快,劍法也不錯。她就是去了,一來未必就會遇險。二來要是翻了臉動手,她不一定會輸,師傅你想是不是這個理兒?要是師傅你實在不放心,咱們可以打聽了她們在哪兒見面,先……咳,佈置佈置,到時候就算不算計別人,也不會讓人把咱算計了去,師傅你說是吧?”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大毛你真是太聰明了!行,比師傅我強!”

灰大毛一邊自得一邊還謙虛兩句:“哪里,比師傅我是不如,可是豬頭他們幾個,我還是略勝一籌的。”

大毛說的有理,不過要趕到她們見面的地方去佈置,可能有些來不及。但我可以在三六身上下下功夫。嗯,采玟師姑教我的大把知識我還沒實踐過呢,讓三六渾身帶毒旁人不能沾不能惹,又不會毒到三六自己,采玫師姑講了最起碼也有三種辦法。

我既然拿定這個主意,就不再勸說三六不要赴約,轉而在她衣服上頭髮上甚至在她的飲食上動起了腦筋。

不過在選毒的時候,我沒有選立時斃命不可解救的兩種毒。

大概濫好人就是說的我這樣的吧……即使三七現在與我們形如陌路,還隱隱成了敵對之勢,我也從一開始就沒想要置她於死地。再說,三六如果路上遇到旁人,或是有什麼意外變故,這毒一經觸發,就不管是友是敵反正是毒倒了再說。所以用可以解救的毒,也以免鑄成大錯。我還想陪三六一起去,不過想也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同意的。果然我一說就被她給駁回來了。我還硬拉著三六和我比了一次劍法。當然,她用劍,我用的飄帶和蛛索蛛網一起上。三六的劍法實在很淩厲,也非常靈動,我沒出全力,看得出她也是遊刃有餘。

不過,招式上我可能比她差些,但是要是拼起功力鬥起法,她一定不及我。

等到她要走的那天早上,我一直送她送出老遠,三六朝我一笑:“行了,回去吧。”

“你一定多當心!我給你的訊號你記得了吧?要有不妥趕緊通知我。”

“知道了。”

“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一定要給我好好兒的回來。”

“好了,別婆婆媽媽,我又不是頭一次出門。”

我看著三六的身形飄然遠去,心裏總是有些不踏實。悶悶的回轉盤絲洞,我這剛進來,鳳宜也回來了!

我遠遠看到了他進門,身姿優雅挺拔,帶著一份特別從容的氣韻。

我站起來的時候把繡架碰歪了一點,也顧不上扶,三步兩步趕到門口,張嘴就是句傻白話:

“回來啦?”

這話真傻,他當然是回來了。

結果鳳宜微微笑著在我身前站定,也回了一句沒意義的傻話。

“回來了。”

他很自然的牽起我的手走進屋裏,我上下打量他,看起來不算辛苦憔悴,看起來這趟出行還順利。

“那邊都安頓好了?”

“是啊,我設了三重禁制,還有兩道防護陣法,他們不能隨意出來,外面的人也很難能夠進去。”

“嗯……”

“想我了嗎?”

我本來脫口就想說一句:“不想。”可是這句話到了嘴邊,打了個轉,又縮了回來,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既沒否認,也沒承認。

鳳宜的手指輕輕抬起我的下巴,我愣愣的抬起眼。

他的唇輕輕的在我的唇上一觸,輕盈的有種微微的麻癢。

“你這幾天在家都做什麼了?”

我抬起手來按在下嘴唇上,那個地方,怎麼這樣癢呢……愣了一下子才回答他:“對了,我剛送走三六,三七約她見面,我勸她不要去,她不聽我的。”

鳳宜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是麼?約在什麼地方?幾時見?”

“就是今天,三六不肯讓我跟她一塊兒去……不過我在她身上弄了點手腳。”說起來我還有些得意,把自己的佈置一五一十的和鳳宜說了,一副邀功的口氣,末了還是不大放心:“你說,嗯,她不會有事兒吧?”

鳳宜摸摸我的頭,動作極溫柔:“三六也很精明的,你不要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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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9 11:37 P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9 11:49 PM 編輯

正文 一六三 歡宴一場

要是能不擔心就好了,我算著她們就算很久沒見,有很多話說,也不能說個一天一夜吧?沒啥意外,頂多三五個時辰就該說完了。就算她們久別重逢,還覺得交情深厚,再一起吃個飯,那也就差不多了。從過了晌午我就讓人一直打聽探看,瞅著三六回來沒有。我和她說好了的。她要是見完面了還要回我這兒來,我們姐倆兒還有好多話要說呢。另一方面,我也真是不放心。

三七這個人……

呃,她相貌很美,很有心計,身世詭奇,現在還有個蝶魔的身份地位——這些條件累加起來,反派二字當之無愧。

雖然她和三六應該沒什麼衝突的地方,三六沒弄死過她那些蛾子,嗯……而且和她當情敵的,應該算是我吧。

雖然拿不准她對鳳宜到底真喜歡假喜歡,不過我們殺了那麼多蛾子,跟她的仇是結下了。

下午我一直心緒不寧,眼看太陽要落山了,三六還是沒有回來。我再也坐不住,要派人出去找,鳳宜攔下我,不過他並不是勸我不要擔心,而是說由他去查更快。

這倒是,我的人手都地下跑的,哪有天上飛的來的靈活?不過鳳宜剛傳訊出去,灰大毛就一溜小跑來了:“師,師傅!三六師叔回來了。”

“啊,”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總算放下了心裏的大石頭。

三六看起來神色如常,沒什麼不妥。我抓著她手,一迭聲的問她見面情形如何,他們都聊了些什麼。灰大毛插句嘴:“師傅,你倒是先讓人坐下緩口氣兒啊。”

“啊,對對。”我手一揮,小蜘蛛們倒茶端點心上來。

三六只是搖搖頭,說:“你不用問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咦?”

去了這麼久。說沒說什麼?難道她們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天嗎?

“她沒有去。”

“啊?”

我意外之極:“沒去?不是她約地你嗎?”

“是啊。我們約地是今天沒錯。而且地方也是她定地。可是我足足等了一天。她沒有來。”

“這可奇怪了……”

三六搖搖頭,顯然也猜不出什麼頭緒來。

“啊,對了,鳳宜回來了,晚上咱們一起吃飯,我已經讓灰大毛預備去了,都是你喜歡吃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了,我隨身帶了些蜜酒,正好晚上取出來一起喝了吧。”

“好好!”我樂的笑眯了眼。三六釀的清露和酒都是美味,醇厚清香,而且我好久沒喝到了啊!前幾次我們見面都正好遇事,也沒來及向她討一些存著。

三六問起鳳宜,我指指後面:“他讓我煩的不行,剛才大毛說你來了,他就到後頭去了。嗯……咳,我說盤絲洞我住慣了,不想搬地方。他說那他可以遷來,所以去後頭給自己規劃住處去了。”

三六微微一怔,然後朝我微笑。

我被她笑的面紅耳赤。好在我們不是外人,而且我一向厚皮老臉的習慣了,倒也沒多害臊,就說:“來來,宋姑娘請先歇一會兒,換件衣裳,等下宴席齊備啦,小的再來請宋姑娘入席。”

灰大毛的確是個管家人才,不用**一點兒心,宴席歌舞都料理的妥妥當當。唔,和他相比,朱英雄就是個看家護院兒的保鏢人才了,啥也不用他想,只管揮拳頭哇哇的撲上去就打……

雖然時間很緊,但好在我們洞裏存貨充足,幹的鮮的水裏遊的呃……沒有天上飛的。

鳳宜穿著淡青色便袍,三六換了件月白長裙,我還是家常打扮,紅坎肩配黃裙子,要多俗有多俗。穿衣打扮這方面我是不太在行的,鳳宜不只一次的笑話我,然後興致好時會替我搭配衣裳髮型和髮飾,不過今天又不是出門,三六也不算客,我就隨便穿,他也只當沒看見。

“來來來,難得三六來,今天一定吃好,喝好!”灰大毛給我們每人都滿滿的斟上酒。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我還沒喝,就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好酒啊!”

雖然我不喜歡喝酒,但三六的酒不一樣啊,一點不辣!

唔,這酒喝下去,嘴裏感覺稠稠的,喉嚨裏滑滑的,很舒服。

鳳宜淺嘗了一口,他和三六一向不熟,也沒什麼話說,我趕緊招呼:“吃菜吃菜。”

隔著一片花叢,灰大毛安排的雜耍戲和歌舞開始了。

席面上葷素都有,又端上一籠我點名要的素包子,裏面有筍丁,口,豆腐和野山菜,滋味很美,我嘗了一口,比想像中味道還好,看來灰大毛手下那幾隻老耗子真是老成了精了,這素髮素菜做的比肉還好吃。

“鳳宜,你嘗嘗,全素的,味道怎麼樣?”

他咬了一口,

我好看的遠了。

“嗯,的確不錯,很鮮。”

“你喜歡麼?那趕明兒讓他們做了給你早上吃,配著粥一起。”

鳳宜眼中透出溫柔的笑意,低聲說:“好。”頓了一下,又說:“多謝費心。”

“嘿,你和我客氣什麼。”

他看我一眼,慢慢說:“是啊,是不用客氣。”

咳,挺正常的一句話,怎麼讓他這種語氣,這種表情,這種眼神說……我覺得挺不自在啊,低下頭咳嗽一聲,再咬口包子……呃,這個,我剛才一高興,忘了這包子我咬過,就給鳳宜嘗了,現在我又咬……

沒什麼沒什麼,反正我們都……親都親過了,吃個包子也沒啥。

轉頭看看三六,她似乎沒注意我們這邊兒的動靜,正瞧著那邊的表演。

灰大毛族中真是人才濟濟啊。

人家戲臺上常演的老鼠嫁女之類的雜耍熱鬧戲,不知道是不是跟老鼠們這愛紮堆喜歡熱鬧的習慣有關係。反正只要我們這兒來客人,他們全體人來瘋,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那勁頭兒說的好聽是精神抖擻,說的不好聽是群魔亂舞。

現在還好,臺上正演一出戲。

呃……義妖傳改編版。

概括來說,這是一個仙女愛上一隻鼠妖的故事,堪稱愛恨綿綿,曲折複雜,絕對是部痛灑狗血的苦情大戲,咳,我敢說這劇情肯定是他們自己改的,我記得山下鎮上人家演的是一仙女愛上一書生啊,到我們這兒入境隨俗,書生是沒有的,盤絲洞的特產就是鼠妖和蜘蛛精。

嗯,仙女和鼠妖兩情相悅啦,可是殺出兩隻因嫉生恨的妖精來攪局,還有道士和尚串戲。

我喝了好幾杯蜜酒,啃了一隻烤的又酥又香的兔子腿。三六隻吃了一些青菜,她不愛吃肉,和我不一樣。鳳宜也沒吃什麼東西,就是炸豆玉米松子那點心,掛著一點小糖霜的,他倒吃了小半盤。

圍在一邊看演戲湊熱鬧的小老鼠們對臺上的奸角極不滿意,看著仙女上當,鼠妖受苦的時候,哇哇亂叫著把什麼碗啊碟啊的爛鞋子破抹布都扔臺上去了。

我笑的直不起腰來,還被一口酒嗆著了,扶著椅背又咳又笑,上氣不接下氣。鳳宜過來替我拍背順氣,順手把他的茶遞給我。

我仰頭把茶灌下去,放下杯子時,三六正瞅我。

咳,這次被他看見了。

還是有點不大好意思。我和鳳宜雖然認識的久,而且現在處的也熟,一些細節,比如剛才的包子,還有這杯茶,我都習慣啦……

嗯,可能三六覺得我們還沒成親吧。

我朝她笑笑,她沒表情,轉過頭去繼續看戲。

灰大毛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紅光滿面的,肯定他借機揩油,把蜜酒偷喝了不少。

我又夾了一個肉丸子,還沒遞到嘴邊,臺上一聲吆喝,聲音奇響無比,我的手一抖,丸子掉了。

真丟人……

丸子掉在胸口,然後滾到裙子上,一路再滑到地下……

咳,好吧,我知道我本來就沒啥形象。

我彎下腰,鳳宜扯我一下:“掉了就不要揀了。”

“我是怕等下踩到。”

我彎下腰,悄悄給自己胸口和裙子上的油污施個小法術,就乾淨如新了。

地下那個丸子虛彈一下,也就消失不見了。

嗯,桌底風光無限……

鳳宜穿的是一雙方口青布雲頭鞋,很襯他。

三六穿著一雙繡著彎月的繡鞋,銀線的彎月十分精緻。

我直起腰來,看著鳳宜的杯子空了,給他倒了一杯茶端給他。鳳宜喝了一口,看我一眼。

我揉揉鼻子。

臺上仙女受了騙,認為鼠妖無情負義,要回天宮去了。這時候騙她的妖精露出了真面目,一陣狂笑:“哈哈哈,仙姑,你的仙衣已經被我們給燒了,你再也回不去了!還是乖乖留下做我的壓寨夫人吧!”

身後灰大毛忽然一聲不響,順著柱子就軟軟的癱倒了。

我轉頭看三六,她也正在看我。

“三六,你的酒,後勁兒好大啊。”

她唇邊露出一抹笑,顯的很冷,可是很豔。

這是一種奇異的組合。

三六的神情總是冷的,可是這個笑容卻給人豔麗無雙的感覺。

這真是奇怪啊奇怪。

她站了起來,目光從我臉上移到鳳宜的臉上,然後又移回來。

她是在笑,可是眼光很冷,冷的象刀。



正文 一六四 換魂

有時候覺得,我這人挺傻的。

但是大多數時候,好象把我當傻子對待的人,都沒占著我什麼便宜——

呃,比如現在。

三六,或者說,看起來是三六,她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不過看鳳宜的時候,她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有憐惜,有怨恨,有……嗯,這不是三六的眼神兒。

這是三七的眼神。  

或者說,是蝶魔的眼神。

唉,這種變變變的變身把戲,鳳宜裝成灰大毛已經騙過我一次,然後我這些天正在神經過敏,她又變成三六……

不對!

我抬起頭,她變成三六,我可能看不穿,看鳳宜絕不會看不出來。

為什麼,鳳宜也沒有揭穿她?  
“蝶魔大駕光臨盤絲洞,真是怠慢了。”鳳宜慢悠悠的說,拿起席上那個杯子,再聞聞杯裏剩的半杯蜜酒:“這酒聞起來,嘗起來,喝下去的感覺,都令人陶醉,其中不知道有什麼玄機?”

“也沒有什麼。這酒裏混了一些逍遙散。這種藥有股辣辣地味道。但是再用地獄花地花粉調進去。就不會被人嘗出來了。而且。我知道鳳凰是百毒不侵地。可是。就算是再普通地毒物。混上了地獄花粉之後。你也難以抵禦。”三七地表情。三六地面容和聲音。這種詭異組合讓人覺得後背發毛。

我虛心向鳳宜求教:“逍遙散是做什麼地?聽起來名字挺風雅啊。”

“化散功力。讓你動彈不得地慢性毒藥。”鳳宜言簡義賅給我做名詞解釋。

三七冷笑一聲:“呵。你真是博聞廣記。不過。現在知道。已經晚了。”

“你是用了換魂之術吧。這具身體地確是三六地。但是裏面裝地卻是你地魂。”鳳宜點了點頭。聲音很低。聽起來似乎有氣無力。十分疲倦:“所以我一開始看不出來。”

我卻關心地是另一件事。

“三六呢?她現在在哪里?”

“你還有閒情擔心她?你還先擔心下你自己吧。”

三七朝我走過來,她的手指從我的下巴劃過去,緩緩向上。

她的指甲很涼,我覺得被她摸過的和沒摸過的地方,寒毛都一起豎起來了,皮膚一陣陣緊。

“鳳宜,我不明白,她這麼笨,長相平庸,既不求上進,也不解風情。你到底……看上她什麼?”

我比你善良,最起碼。我在肚裏默默的腹誹她,象三七這樣,漂亮是漂亮,可是要是和她睡一張床,真擔心明天一覺醒來會不會發現身體已經被她養的蛾子們吃掉了。

“這種事,可以講道理嗎?”我還是忍不住說話:“我是不漂亮,又不如你這麼聰明會算計,那他就一定得喜歡你嗎?”

雖然她的指甲長長的,都抵在我的眼皮上了,我還是說出來了。

“你閉嘴!”她的手指有點用力,看那個勢頭很想挖我的眼睛似的。

“聰明才智也要用在正途,而皮相的美醜在我看來並不重要。恕我直言,我要是愛色,對著鏡子看自己不是更好?”

“哈哈呃……”我忍不住爆出的笑聲,被三七給扼殺了。

好吧,我還是識相點,不要再進一步激怒她。

臺上的戲不演了,台底下的那些醉鬼也不起哄了。他們多少都發現廳裏出了變故,可是,卻一時都不敢靠近。

“皮相不重要?那我在她臉上劃幾道,也不用多,就四下吧,橫著兩道,豎著再兩道,再給她塗上腐屍毒,那她的下半輩子,就只能變成一個人見人怪的怪物了。那樣你還能和她在一起?還說不在乎她的長相嗎?”

她一邊說著,指甲前端一邊在我的眼睛上劃來劃去。看來她是真想挖我的眼珠出來啊,嗯,嫉妒的女人女妖那是非常瘋狂的,說不定她光挖我眼睛還不解恨,挖出來還要扔在地下踩踩踏踏的才解氣。

“我真後悔,當年……在桃花觀外遇到你,根本不該發那一時善心,救下你這只毒蜘蛛精!”三七語氣怨毒,我很無辜的回答她:“要是只有你自己經過那遇到我,你大概不會救我的。不過那時候不是還有三六在場嘛,而且救我的花蜜是她給的,不是你,嚴格說來救我的是三六才對。”

三七的手掌揚起,然後重重的朝我扇過來。

嗯,她雖然沒練過鐵砂掌那種功夫,不過,要替我毀容那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就在她的掌緣要抽到我臉上之前……那麼千鈞一髮的時刻,她的手停住了。

三七的眼中露出駭然的神情,她怒叱:“你搞什麼鬼?”

“喂,搞鬼的是你吧?”我慢悠悠的站起來:“你自己跑到我洞裏來,又給我們喝毒酒,還要毀我的容,怎麼說的倒像是我暗算了你一樣。”

“你怎麼可能……”她滿臉的震驚和疑問:“你明明喝了那麼多”

情勢一下子倒轉,三七眼睜睜的看著我站起來,還撣了撣袖子,她就維持著剛才那個姿勢,手還是要打人的樣子,但是卻再也打不下去了。

鳳宜也站了起來,拉過我的手,替我把一下脈,再放下。

“你們都,沒有喝?”

“喝了。”我點頭:“酒那麼香,我一開始又沒發現你有問題,所以真的喝了。”我問她:“你不奇怪你為什麼不能動彈了嗎?”

“肯定是你暗中算計!”她現在也只能動動嘴皮子了。

唉,看起來明明是三六的臉,但是眼神怨毒,語氣陰沉,怎麼都讓我覺得彆扭。

三六呢?我心裏懸在半空,想要馬上得到答案,可是又怕……

“你不用擔心,這種換魂術只能交換生魂,也就是說,三六一定活著。”

“其實,我真的不是要算計你。”我朝她點一下頭:“是你自己跑來的,我的盤絲洞當然不是龍潭虎穴,多少得有點自保的手段。”

這就是纏絲。

就算三七的功力比我高,也高不出數倍。而且……

不厚道的說,她和三六都是飛蟲,我卻是織網的,纏絲天生就能克制她們。

“那,三六……”

現在沒有三六的下落,雖然鳳宜說她還活著,可是,活著也分好多種啊,活蹦亂跳也是活,半死不活也是活。我在三六身上雖然有佈置,但三六的身體就在我們面前,只是裏面的魂不是本尊了。

三七雖然不能動彈,可是,她一點兒沒露出慌亂來。

“三六那個丫頭現在在哪里,只有我知道。要是我不回去,她也一定沒命。”

真卑鄙!

她用那個什麼換魂術,把自己換到三六的身體裏,真是一箭雙雕,一是不致於被識破偽裝的身份,二是,即使事情敗露了,她也有恃無恐。

雖然招數無恥,但是有用。現在我們投鼠忌器,顧忌著三六的安危,就不能把她怎麼樣。

“算了,放了她吧。”

“啊?”我轉頭看著鳳宜。

“讓她與三六對調回來,你再替她解去纏絲,否則……”鳳宜冷冷一笑:“要想蝶魔的命的人,也不在少數,倒不勞我們自己動手。”

我轉過頭。

雖然知道鳳宜說的有理,可是,我心裏卻覺得憋悶。

壞人陰謀敗露,然後,然後……怎麼也不該這麼輕易放掉她。

但是,三六一定落到了她的手裏!

我恨的牙癢癢,恨恨的瞪她一眼——就算現在想揍她幾下出氣也不行,這可是三六的身體啊,打的鼻青臉腫骨斷筋折,換回來之後受罪的不還是三六麼?

三七的表情又怨毒,又得意。看得我心頭一把無明火蹭蹭直冒,別說三丈,三十丈都有了!

“你去看看大毛。”

“啊,對。”

我招呼被嚇壞了的廳外的小蜘蛛們進來,把大毛抬到通風的地方,剛才我在三七的控制之下,她們只敢逼到廳門口,卻不敢沖進來。大毛沒有大礙,只是昏迷不醒。我用蛛絲替他拔出藥性。

性命無憂了,只是一時不會醒。

剛才我給鳳宜倒的茶裏放了解毒的藥物,不過,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三七說我們剛才喝的東西裏混了地獄花的花粉……地獄花,一聽名字就讓人覺得不是樣善良的東西。

這東西,我有模糊的印象。很久之前,三七向鳳宜打聽過。

還有,就在不久前,我們在魔宮的庭院裏看到過,那種猩紅刺眼的花朵。

三七到底,從多久之前就開始算計了?

她的謀算之深,用心之毒……讓人不寒而慄。

真要放走她嗎?

這不等於放虎歸山嗎?

我轉頭看一眼廳裏,鳳宜負著手站著,他在和三七說什麼,不過聲音不大,我只模糊聽到什麼命定,又是什麼至寶。

我有些茫然,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

灰大毛呻吟了一聲,緩緩的睜開眼。

“師,師傅……”他眨了好幾下眼,看起來清醒了一些,然後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居然喝醉了?真丟人……”

我沒吱聲,旁邊小蜘蛛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跟他講,其實她們也不明白這事情的複雜和經過的細節,灰大毛卻聽的臉色發白,一手揪住我的袖子:“師傅,你沒事吧?”

“沒事。你知道的,那酒我喝是喝下了,但是藥性卻不會毒到我。”

我舌頭底下壓著一團絲,三七的逍遙散也好,花粉也好,統統被它給吸收了。

而剛才我給鳳宜倒的那杯茶裏,暗中放了采玫師姑給我的一樣寶貝,白霜草露,是仙界的解毒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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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29 11:50 P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29 11:58 PM 編輯

正文 一六五

就算我再不情願,還是不得不和三七達成了協定。她還三六給我們,而我們放了她。

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想法,我小聲問鳳宜:“要是她換回三六時做什麼手腳……咳,你有沒有什麼防範辦法?”

鳳宜微笑不語。

我想有他親自看押,三七耍不了什麼花樣。

第二天午後,三七讓人把三六送到了盤絲洞外,然後作法再對調兩人的魂魄。

我解開纏絲的捆縛,放了她走。

彼此都沒有再多說話。

到了這地步,已經無話可說了。

我們的關係,從朋友,姐妹……現在變成了敵對的關係。

也許,是情敵,也許不是。

大概是一朝被蛇咬,我盯著三六足足看了一刻鐘,看到她極不耐煩的沖我瞪眼,我才點頭確定,這是三六。

“你怎麼著了她地道地?”

三六搖頭不說。

“哎。我又不是外人。說給我聽也不會丟面子地。”

反正她就是不說。不過後來卻又象想到什麼似地。告訴我:“雖然我被她暗算了。不過……這倒也是件好事。我和她地交情。從此後是真地一乾二淨。再也不剩半分了。下次再遇到她。大家再不是朋友。我出手時。不會再顧及舊情。”

我小聲嘀咕:“你早就不該顧什麼舊情。再說。你和她又不是搞那個。哪來那麼多舊情要顧啊。”

三六豎起眉來就來扭我。雖然扭不疼。可關鍵她淨扭在我地癢癢肉上。

我笑的喘不過氣來。

可是我心裏明白,三六她……她心裏很難過。

能有一個相識相伴的朋友,能有幾百年的交情,可是現在,卻說翻臉就翻臉了。

我能體會,因為,這種心情我也經歷過。

乍一知道三七的事情時,我也失望,難過,氣憤,疑惑……三六此時,就象我那時一樣。

笑累了,鬧夠了,我們坐在院子裏,就這麼坐著。

“三八,我們之間,會不會也有那樣一天?”三六聲音很低,不仔細聽就會忽略她這句話了。

“不會的。”我輕聲說。

“三七她……不,或者說是,蝶魔,我昨日到了約定的地方,我問她,在和我相遇之前,她是不是自魔域而來。她承認了,從一開始,我們認識的那只可愛的漂亮的小小彩蝶就未曾存在過,那不過是她的偽裝。”

我不覺得意外。在魔域的見聞,讓我已經猜到,她先是蝶魔,然後才變成我們認識的三七的。

“她說她也不想做為蝶魔生存下去,正好觸發了魔域封印的禁制,破開了一個很小的裂縫,來到人間,只是一身修為都在穿過那裂縫時損失了,所以和我相遇時,她正從頭修煉……我一直不知道,她一直隱藏的很好。她說她不想成魔,不過,我知道她這句話並不是真話。如果她真的想與過去一刀兩斷,那在桃花觀時,她為什麼要向鳳前輩打探地獄花呢?她……我們認識的三七,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她是蝶魔,一直都是。”

“嗯,我也是這樣想。但是,心裏還是覺得難過。那時候我遇到你們倆,然後才能拜師進入了桃花觀,不然,我大概會凍餓而死,不會有機會學本事,不會認識子恒鳳宜他們。”

人生的際遇,真是難以預測啊。

“對了,我好象一直沒有謝謝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把要獻給觀主的禮物給我喝了一大半,算是救了我一命呢。”

“好啦,這些就不用說了。要說救命,你也救過我啊,以前就不說了,這次的事……不但我中了蝶魔的算計,還險些連累了你和鳳前輩。”

我大力拍她肩膀:“沒事啦!反正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事情過去了,就別再想了。不過你的那個蜜酒,這次是被她給弄去了啊。”

三六一笑:“是被她搜去一些,不過我還有不少的。你和鳳前輩子快要大喜了,剩下這幾十瓶,都留給你宴客時用吧。”

我一邊吸口水,一邊眉開眼笑的道謝:“嘿,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我可不用來宴客,我要私藏著,自己慢慢的喝。”

不遠處,朱英雄他們正被灰大毛教訓的哇哇亂叫。

鳳宜則在另一邊的亭子裏打棋譜,自己和自己下棋。

我覺得心裏很寧靜。

我的朋友,我的愛人,我的家人……

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我也希望,這種平安,這種幸福,可以長長久久的,圓圓滿滿的留存下去。

外面的世道,還是動盪起來了。

三六告辭之後不久,我陸續收到了幾封信。

三六寫的,京城附近已經很不太平,莊幾次被道士侵擾。李扶風也來了信,他正式跟從人潛心修道學藝,但是近期,他們有好幾個修為頗深的同門都折損了,只有一個身負重傷回到觀中,其他的全部身死,連遺體也找不回來。

子恒也有一封信來,他說最近雖然日子閒散,但是仙界的整體氣氛已經越來越緊張,一些修仙的人都主張要降妖滅魔,也有一些隻肯獨善其身的。還有許多以妖身得道成仙的則隱隱有同情扶助魔道的意圖,仙界也不復往日安寧,或許,從來就未安寧過,只是現在,火藥味越來越濃重,他在信尾感慨了一句,究竟何處,才有真正的太平安寧?

我擔心他的家族依舊對他緊逼不放,他信上卻沒寫到這個。

外面的正邪之分,魔與道,黑與白……所有人都在艱難的前行,就算不知道選擇的路是對是錯,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其實,人們往往沒有什麼選擇的機會。

我們面前,其實只有一條路。

只能前行,無法後退。

盤絲洞裏也走了一些耗子精和蜘蛛精。我沒有勉強他們留下,只是在他們走後重新撤換了洞外的陣法和山洞的防護。

我視盤絲洞中所有的耗子和蜘蛛為親人一樣,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強。盤絲洞中的生活是平靜安定的,但是年少氣盛的妖精們卻覺得這是死水一樣沉悶的,毫不精彩。他們中有許多不肯這樣自甘平凡,想去外面闖一闖,或是乾脆去投奔了魔道所建立的那座萬魔之城。也有妖怪之的來伽會山,有的是在此暫停歇腳,有的則是奔著盤絲洞的名氣來的。我沒出面,灰大毛和朱英雄將他們一一打發走了。

采玟師姑來探過我們一次,她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旁敲側擊,直接問起我們打算何時成親,現在世道不太平,快些成親,也讓他們一眾長輩安心。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鳳宜替我解了圍,用我現在修煉的功夫不適宜成親作為解釋。

我想起鳳宜那次說的,他不介意等。因為他知道我心中的天平一定會漸漸的倒向他這一邊。

我有時候看著他秀美俊逸的樣子,也覺得自己這樣蹉跎時光實在很不應該。難道要等到美男子變成美老頭兒的時候,我們才能共偕連理?

灰大毛都看不過去,他突然冒出句:“師傅,我覺得你一定投錯了胎了,你不該是蜘蛛的。”

我一愣,難道大毛他能看出來我上輩子其實是個人,這輩子錯投了蜘蛛胎?他怎麼看出來的?難道我有什麼破綻嗎?

他接著又說:“你不應該投胎當蜘蛛,應該投胎當烏龜才是。膽子又小,性子又慢。一遇事,就趕緊把頭縮進龜殼裏頭躲起來。做件事磨磨蹭蹭,你到底要把婚事拖到幾時啊?”

得,嚇我一跳,原來他是說這事,我還以為我最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呢。

“師傅,說實在的,象鳳前輩這麼好的人你要錯過了,可就再也沒處去找了。

你又不是什麼天仙大美女,又不聰明,也沒啥嫁妝,你說說你有啥好值得猶豫的?我覺得該猶豫的是鳳前輩才對啊,外在美沒有,內在也美不哪兒去,唉,我要是你啊,就趕緊的撲上去賴上他才對嘛!”

“你閉上嘴行不行啊。”

他說話也太直接了,一點都不給我留面子。

鳳宜也沒閑著,他讓我看過了他給我準備的嫁衣……話說這東西應該我自己預備吧?可是他卻先預備上了。

那天他微笑著遞給我一個盒子讓我打開來看,我以為是什麼尋常東西,也沒在意就打開了。

可是打開的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呼吸心跳都停了。

那衣裳華美的……無法言喻。

金光燦爛,異彩輝煌。

就象河面上反射著的萬點霞彩,就象……日出時東方第一線光華的無限瑰麗。

鳳宜低低的聲音像是輕風一樣。

“這是集百鳥之翎成絲而紡,以九天彩霞織繡的……”鳳宜輕輕從身後環抱住我:“我在想,你穿上它之後,會是何等模樣,一定,很美……”

我過了好半晌,才乾巴巴的說:“是衣服美,不是我美。”

“這衣服,是襯你的。”他的聲音裏有笑意,但更多的卻是柔情蜜意,比三六的蜜酒還要醉人。

“為我穿上它吧。”

這句話裏面意思,我當然明白。

捧著那美麗的嫁衣,我覺得……自己在犯罪。

答應是犯罪,不答應更是犯罪……



正文 一六六 小雪初晴

人們常說,有的人很睿智堅毅,拿得起,放得下。

但是遇到真正的煩難,誰能輕鬆拿起,又能斷然放下?

我要是能夠在頃刻間做出決斷,我就不是我了。

鳳宜也沒有再進一步說什麼,他留下了衣服在我這裏。

我抱著那個木盒子睡了幾夜,這嫁衣美的象個夢幻,上面的刺繡精美華貴,手撫上去,衣服柔軟光滑,像是在摸一片水波一樣。

這衣服……還有鳳宜的情意,讓我自慚形穢。

衣服很好,他很好。

我不好。

我握著鳳宜的手的時候,經常會想起從前。

李柯他說話的樣子,害羞的樣子,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含蓄而溫和的笑容,但是他的性子很固執……

李柯已經成為了一段過去,可是那段過去,因為後面幾十年他的相伴相守,變的沉甸甸的,壓在我胸口。

我告訴自己。現在地李扶風。不是李柯了。他是另一個人。擁有全新地。二十來年地人生經歷。他想起了前世地事情。卻沒有重新擁有和前世一樣地感情。

好吧……勸服別人容易。勸說自己很難。

東陽峰現在地事情也多。雖然他地大部分族人去了南方過冬。但是仍是有族人零散來投。張羅這麼多張嘴地每天地口糧都不是件輕鬆地事。呃。關於這點。他倒是沒用我支援。雖然我本來已經做好了支援他地准備了。

鳳宜在我表示可以幫忙地時候。不慌不忙地拿了張清單給我看。

我眨眨眼。這上頭地東西……呃。好吧。先不說上面寫了什麼。這和清單可是夠長地啊——扯開了繞我地屋子轉一圈還有餘。

上面全是各種糧食儲備。品種之多數量之大……我看得自己差點變成蚊香眼。看地暈頭轉向還沒看完一小截。

“我說,你什麼時候存的這麼些……”我簡直要懷疑鳳宜是不是不做百鳥之王,改行想做大糧商了。

看看這上頭寫的。

黑米五萬石,黃豆十萬石,扁豆兩萬石,穀子五十萬石,麥五十萬石,稻五十萬石……

下面還有紅豆綠豆蓮子松子糯米幹筍蘑菇火腿紅薯乾魚柴禾油脂茶葉以及油鹽醬醋等等若干……

乖乖,這麼些東西他都藏哪兒的啊?這麼,這麼,這些東西別說提東陽峰的那些鳥吃了,就算我們盤絲洞上下老小一擁而上幫著他們一起吃,吃個百八十年也沒問題。

“嗯,有時常思無,有備無患總是好的。”鳳宜說:“有些是從前遇到荒年時儲存的,有的則是別處得來的,陸陸續續積少成多……”

我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要失態。

但是,實在沒辦法把漂亮,高貴,優雅的鳳宜,和拼命囤貨的灰大毛……聯想到一起去。

我本以為囤東西只是老鼠的特性。可是我忘了,好多鳥也是有這種本能的。在食物充裕的時候囤積起來以備過冬或是養孩子的時候吃……

鳳宜手指點了一下,把那張單子收了起來:“所以盤絲洞要有什麼不足之處,你也可以告訴我,千萬不要客氣。”

我暈暈乎乎的說:“你放心,我絕對不和你客氣。”

不過灰大毛囤的,也夠我們全洞上下吃上個數十年的了……

“不過,你怎麼想起來給我看這單子?”

鳳宜笑意變深,唔,笑的我有點不自在。

“我的,遲早還不就是你的?讓你看看咱們有多少家底,過起日子來心裏也有個安排算計不是?”

“咳咳,”我喝的一口茶嗆到喉嚨裏,咳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鳳宜現在是越來越不……矜持了。

有時候我想起自己剛認識他時,在他面前誠惶誠恐大氣不敢喘,把他看成惡魔與天神的綜合體一樣又敬又怕,感覺這落差真是太大了。

也或者可以這樣認為,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在別人面前,鳳宜仍然是絕代風華,高高在上,傲不可攀。

但是他現在在我印象裏,可怕二字是絕對沒有了,被可惡二字完全取代!

鳳宜把茶杯放下:“不過,明年,後年……恐怕天時不好,莊稼的收成也不會好。你也有點心理準備。”

“啊?”我愣了。

雖然我們是妖,可是畢竟沒到不吃人間煙火的那種神仙境界。就算是神仙,還要享受人間的香火供奉呢。

“你是說,要有天災嗎?”

“嗯,魔域封印崩解之後,天象也變的一片混沌雜亂,明年有天災是一定的。”

“是旱是澇?”

鳳宜苦笑,表情很無奈:“先旱後澇,大約還有瘟疫。”

“嗯,大災後總有大疫……”

先是天災,引發**。

“可是,子恒他以前不就是管行雲布雨的麼?那,有災沒災的……”

“他布雨,也不是隨心所欲的啊。”鳳宜搖搖頭:“再說,沒有雲的話,也不能憑空變雨出來。”

這倒是,現代的人工降雨,也得趁有雲層的時候打炮彈才行,要是萬里無雲一片晴空,打再

也白搭,這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吧?

“而且,魔道兩方恐怕明年都不會消停。雖然不關我們的事情,可是城門失火,池魚難免會被波及,所以,你也得打起精神來,既不能讓魔道的人鑽了空子,也不能讓正派那邊的找個由頭尋釁。”

“唉,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啊。”人不容易,妖不容易,魔和道也不容易。

活著本來就是一件艱辛的事,需要認真的對待,努力的向前走。

入了冬,下了第一場小雪。

鳳宜不顧我的嚴辭拒絕,還是把我拉出洞去,說是去賞雪。

拜託,我是蜘蛛啊,你見過大冬天的哪只蜘蛛在雪地裏亂晃賞雪玩的嗎?就算我成了精成了妖,我還是怕冷啊。

“我不去啊,我不去,我會凍死的——”我被鳳宜一路拖著走,垂死掙扎,就差喊救命了。

冬天的伽會山十分寂靜。

鳥兒都在窩裏,老鼠和蜘蛛也在窩裏,冬天是個休養的季節,最近沒聽說什麼新消息,大概魔城和道士一齊歇了,大家都得緩口氣兒,大概預備著來年春暖花開了繼續接著對掐。

剛下過一場小雪,天氣半陰不晴,冷風嗖嗖的割面如刀,山坡上的枯草被雪覆蓋,一片瑩白。遠處的山峰罩著一層濃濃地霧氣,縹緲朦朧,似近猶遠。

我不肯邁步,鳳宜笑著把披風解下來給我圍上。

啊,好溫暖……

我享受的縮著脖子,把臉披風的領子豎起來護著臉。

呃,我眨眨眼。

溫暖的其實,不是披風,而是鳳宜的體溫吧?

這是他剛剛解下來的啊。

鳳宜拉著我一隻手:“我們去清涼澗看看。”

“哦,好……”

這披風一定是溫暖牌兒的,我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臉上,胸口,手掌,都熱呼呼的。

小瀑布那裏並沒有完全上凍,沒走到跟前就聽到水聲淙淙,一些細碎的雪塊,冰粒落進水裏,被水流沖的互相撞擊,叮咚作響。

我們沿著溪流一直走,腳下的積雪被踏的咯吱咯吱響,除此之外,只有風聲。

好安靜啊。

這時候,覺得天地間就剩了我們兩個。

雪地上印下我們兩個的足跡,這些腳印不會留存很久,等下一場雪落下,就會將它們蓋起。也可能,太陽出來,雪融化後,這些腳印也就消融了,不會留下痕跡。

可是我記得,我不會忘。

“鳳宜,你不想成仙嗎?”我輕聲問他:“以你的修為,再攢些功德,這事對別人來說很難,可是對你來說卻很容易的呀。”

“成仙有什麼好嗎?上次我們的所見所聞,你不是也對仙界已經不再憧憬了嗎?”

“仙界應該……不全是那樣的啊,我們見到的不過是一些散仙。”

“是啊,那不過是一些散仙,但是一葉知秋,再向高處,鬥爭依然存在,只是更隱晦,也更殘酷。其實你說不全對,我生為鳳凰,本來就居於仙界,是我自己不喜歡那裏,主動離開的。我在凡間遊歷,後來,在桃花山附近落腳。那裏後來百鳥群集,被稱為鳳凰坡。”

是這樣啊……鳳凰也算是天之驕子了,他生來就是神鳥,和我們這樣辛苦修煉的小妖小怪可不一樣。

我們在一處沒有雪的樹下停下歇息,鳳宜隨身帶著小酒壺,給我喝一口,他自己也喝一口。

雪後的空氣都特別的乾淨好聞,我呵一口氣,酒香變成白霧。

“伽會山很安靜,這裏也沒有什麼紛爭,是個適宜居住的好地方。”

“是啊。”

“更重要的是,這裏有你。”

這句話我沒接,不過,握著他的手,微微的緊一緊。

“冷麼?”

“你的披風都給我了,怎麼會冷。”我把手掌貼在臉上,感覺暖暖的,朝他笑笑。

“剛才是誰說要凍死的?”他戲謔的問。

我沖他扮個鬼臉,然後我們向回走。

“真希望這份安寧可以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啊。”

他沒有說話。

我也知道,我們這份寧靜,是一直小心翼翼的維護著的。

誰知道明年,這世道會怎麼樣呢?

誰又真能知道,自己的前路有什麼在等著呢?

也許,我不應該再為難自己,也為難鳳宜。

因為,我們擁有的時間並不是無限漫長的。

三七的事情雖然暫時過去,可是並不表示已經結束了。

正相反,那像是一個開始。

“那件衣裳,還合身嗎?”

“嗯,我沒有試呢。”

“回去了,試給我看看吧?”

我轉頭看他。

斜斜的一縷陽光,透過雲層,恰好,就照在他的身上。

他看上去,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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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30 12:00 AM

本帖最後由 漾翎兒 於 2012-6-30 12:12 AM 編輯

正文 一六七 原來我是一個餅

這一刻,鳳宜坦蕩而溫柔,美麗的面龐象神祇一樣。

天光淺淡,雪光瑩瑩。

四周那樣安靜。

“其實,我是個很笨的人。我覺得不能這樣答應你,因為我的心裏還有對別人的愧疚。我想把那些都理清,都放下之後……其實,鳳宜,我還是在自卑,你太好,我不夠好。”

雪後的山林,這樣乾淨寧靜,讓人把心底的話都很自然的說出來:“我知道,我和李柯的事,已經成為了一段過去,但是我卻覺得我對不起他幾十年的守護。每次,想起他那時候的生活,我會猜想他那個時候的心情。每次我都覺得難過,覺得這裏沉甸甸的,無法放下。”

冷風吹過臉頰,很涼……

“我希望,他能幸福。”

“前世的李柯也好,這一世的李扶風也好,其實我自己明白,幸福這兩個字說起來輕鬆,卻不是那麼容易得到。就算是子恒那樣的本領,那樣的才學,日子過的還是不順心。凡人幾十年擾擾攘攘,生老病死,困苦良多,紅塵輾轉尤為不易。人情債最難還,我真希望他是個貪財之人,那我就送他無數金銀財寶。或是他想要高官厚祿,這也容易辦到。我欠的是情,卻不能以情去還,我不知道該如何了結這段舊緣。就算他跟我說了,他不是李柯,他已經可以淡然看待那段前情,我卻不能,我總覺得自己欠了債,利滾利,三百年,卻還不上……”

鳳宜淡淡一笑:“你還是很笨。”

“我本來就笨。”

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我有點納悶。

“輪回湯會讓他想起地。應該不止和你地那一段情。你沒有問他。他和三六百年前地那段糾葛嗎?”

“呃?他沒說……”

“那是因為他沒有你那麼笨。也可能。他自己也理不清楚。”鳳宜說:“你覺得你欠了他。但是。也許他覺得。他欠了旁人。三六替前世地宋書生建廟。一直對他念念難忘。閉口仙地測字是莫大地人情。她卻只為了找他就輕易用掉了。更不要說。輪回湯也是很難到手地。要是人人都能熬出一碗輪回湯來。這世間早就亂了套了。”

唔。這話……好象也有點道理。

我和他。他和三六……

嗯。要認真說。我覺得我背負著他漫長地。一生地守護。那份深情。就象一座山。壓在我地心中。

但是,後來,他轉世成宋書生,遇到三六……那時候的他不記得我,會和三六生感情,肯定說不上見異思遷的。

“我不知道……這筆賬,找天官來都斷不清吧。既然誰都沒有錯,為什麼現在大家都覺得不快活呢?”三六記掛著他,我覺得虧欠他,他呢?他是怎麼想的?

“如果那時候我沒向你提親,而是告訴你,他可能是李柯的轉世,你會怎麼做?如果他說,他還如前世一樣對你鍾情,你又會怎麼做?會欣然與他雙宿雙棲嗎?”

“不會的……”我茫然的看著前方的一片雪白。

因為我身上帶毒的緣故,我從沒象三六一樣希冀去尋找情人的轉世,指望再續前緣。就算那時候知道了李扶風是李柯的轉世,可是,還有三六。

他會愛誰?他會選擇誰?三六會怎麼做?我又該怎麼做?

即使沒有鳳宜,這些問題我一樣要面對。

而我的解決辦法,大概也就是和現在一樣……很蠢,很懦弱的,拖下去。

鳳宜真的沒錯說,我太笨了。

不光笨,還很消極,很軟弱。

這樣的我……我自己都看不上。

如果我能再聰明一點,再果斷一些,或,再偏執一些,事情大概不會這樣的。

可是,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呢。

“三八,我對你並非一見鍾情,這麼多年,也足夠我完全瞭解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腸軟,膽子小,手腳笨腦子也笨,還很懶,總想得過且過,活一天算一天,安身保命為上,出頭惹事是從來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宜扳著手指一條條數落我的缺點,而且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我瞪著眼,可是不得不承認,鳳宜說的完全是實情,一點沒有誇大。

“你想等李扶風有個結果,你再和我成親,其實也是很自私哪。”

“喂,你說夠沒?”

“沒。”鳳宜半分不讓:“你還是那種消極的想法,等啊等的,想讓別人來為你做決定。李扶風娶了老婆也好,做了道士也好,你是不是如果那樣,你也等了若干年,算是還上了人情,還有,李扶風有了結果,你再嫁人就不算虧欠他了?”

“呃……”這些話怎麼這麼尖刺啊……鳳宜好久不飆,我都快把他當成沒脾氣的好好先生了。

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嗯,是叫字字誅心吧?

“那你覺得你現在和我成親,與十年二十年後和我成親,事情有所不同嗎?”他咄咄逼人,剛才那種雲淡風清的和氣樣子全沒了。

我算明白了,鳳宜這傢伙還是個壞脾氣的惡鳥,以前那君子狀多半都是假裝!

區別,還是有的……”他的氣勢一漲,我就低聲下氣

這不是怕他,而是,而是……咳,大概還是本能在作樂。

“難道等上十年,他沒遇上情投義和,不成家,你就一直幹耗下去,或,”他的聲音危險的壓低了,臉也逼近了:“你還想去以身相許不成?”

“不不,”我絕沒想過以身相許……我又不是白素貞,李扶風也不是許仙啊,我絕沒有以身相許還前情的打算。

“那要是他這輩子孤身終老一個女人也沒瞧上,你是不是還想再到他下輩子,下下輩子,他終於成親,你才覺得你不欠他了?”

“那個,你說的也太誇張了……”

“我是讓人氣的!”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做事磨磨嘰嘰拖泥帶水,前怕狼後怕虎,又要自己心安理得,又想好處全占。你是不是篤定我一定跑不了,一定就捆死在你身上了,所以你就心安理得的耗著我?”

“……...”我繼續瞪眼。  
他說話可真是……真是的,我有那麼厚臉皮黑心腸嗎?

我頂多……其實,我就是個小市民的心態,《圍城》裏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主角就是那種小知識份子,老實人吃虧和騙子被揭穿這兩種倒楣事讓他兼而有之的同時趕上了……其實他就是膽不夠大皮不夠厚心不夠黑……

我要真是再壞一點,我早就把推倒霸佔了嘛!他這麼一個金光閃閃的絕世大美男,傻子才不霸佔呢!

我覺得胸口堵的慌,不知道是被鳳宜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還是,還有別的原因。

反正就覺得這口氣堵的厲害,眼眶熱鼻子酸,眼淚漲滿眼眶立馬就要決堤了。

“是,我是會等。”他口氣終於軟了一點,但還是沒退讓:“但是你想讓我等多久?你就真的不怕我轉身走了嗎?”

我沖口而出:“我就是在等你走!”

“什麼?”鳳宜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來,神情看來陰沉沉的,這種神情比暴跳怒還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你再說一次!”

“我本來就配不上你……也許我們真的成了親,你第二天就會後悔。我這人不但沒有外在美,也沒有什麼內在美,這輩子都學不聰明,也當不了什麼賢內助。你或早或晚,大概總有一天,後悔找了個和你一點都不般配的醜老婆,出身又不高,什麼長處也沒有……那時候,那時候,我怎麼辦……與其那樣,不如現在你就走了好了……”我捧著臉,越說越快越說越難過,索性蹲在地下哇哇的哭起來。

鳳宜用力呼氣,吸氣,做著深呼吸,然後靜靜的問:“你一直這麼想嗎?”

“才不是!”我用力鼻涕:“你對我的好,我又不是瞎子,我看得到。我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我能體會出來。你就象個大餡餅從天而降,一下子掉在我手裏,我想吃,又怕咬一口之後,餡餅的主人突然蹦出來說,這餅是屬於我的,不屬於你,你是個賊,你癡心妄想……沒嘗過餅的味兒,要交還出去還容易。要是真的咬了,那……那怎麼辦……那怎麼還,還不了了……”我一邊哭鼻子一邊語無倫次。

鳳宜為什麼突然這麼凶?難道他現在已經開始不耐煩,開始後悔了嗎?他到底……他到底打算做什麼?

我感覺我形容的一點都沒錯。

不過,這是不等餅的主人尋來,這塊餅自己就要拍拍翅膀飛走了。

鳳宜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原來我在心中,就是……一塊餅啊?”

一塊餅……

我又用力的一把鼻涕,掏出帕子來擦淚。

然後鳳宜也在我面前蹲下來,我淚眼模糊的看著他。

他多漂亮啊,多精緻啊,多好,多好啊……

嗚嗚,還沒有失去,我已經開始捨不得,胸口疼的我都呼吸困難了。

他歎口氣:“要是你哪天死了,一定是笨死的。”

“你胡說,豬八戒才是笨死的……”

“豬八戒是誰?算了,那不重要。你就不想著,把這塊天上掉下來的,餅,”他說這個字時有點艱難:“趕緊藏著,掖著,昧下來,或是馬上吞下肚去,誰來也不給嗎?你怎麼光想著我不屬於你?而不想著把我占為己有呢?”

“呃?你這是鼓勵我……把你吃幹抹淨不認賬嗎?”我呆呆的看著他。

鳳宜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吃幹抹淨可以,想不認賬,沒門!”

山風繼續吹……

呼,呼……

我搔搔頭,打個噴嚏……那什麼,我們這對話,怎麼變的如此詭異了?明明開始的時候是良辰美景雪映風前,鳳宜深情款款我挺嬌羞的第次求婚場面……一轉眼怎麼拐到,這裏來了?



正文 一六八 芝麻不開門

"你要是願意再想,那就繼續想。不過,你再想十年也想不通。我呢,也是犯了糊塗,一開始就不該聽子恒的,對你要溫柔寬和,尊重你的選擇。你這種笨蛋什麼時候會自己做選擇了?不都是等著別人替你選擇?”

我被他訓的一愣一愣的。

“臘月初八,我請師伯師姑他們來替我們主持成婚。”

“啥?”臘月初八?那還有幾天啊?我扳扳手指,得,差不到十天了!

“你是說……我們,那個,臘八成婚?”

鳳宜憐憫的望著我:“怎麼,你嫌太慢了?”

慢個鬼!

“太快了!不可以!”

“我說可以就可以!”

鳳宜一聲吼,我又縮起了頭。

他一把拉起我,大步流星朝回走。我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頭,雪地很滑,讓他一扯我腳下更是一跌一絆的走不穩。

洞門就在眼前。鳳宜一聲斷喝:“芝麻開門!”

大門紋絲沒動。

他轉過頭瞪我。我才想起我把洞門地口令改了。一天一換地輪流來。今天不是芝麻值班……

迫於惡勢力。我有點哆嗦地聲音喊:“餡餅開門~~”

大門應聲而開。可是鳳宜看我地目光。那兇惡指數好像。似乎。仿佛又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好吧。我知道。哪個美男也不喜歡自己被說成個大餅。但是我也只是比喻一下啊。

這人太小心眼兒了!以前的大方都都是裝的!

他扯著我繼續一路風風火火的進了洞,灰大毛揪著朱英雄的耳朵迎上來,一照面愣了下,才問:“師傅,鳳前輩,這是……有什麼急事?”

“有。”鳳宜鬆開我的手,一點頭:“馬上準備,臘八我要與你師傅成親!”

灰大毛被這句話震的一個趔趄,好險沒栽個跟頭。可是後面的朱英雄卻哈哈的傻笑起來:“啊,要辦喜事啊!好好!恭喜主人,恭喜女主人!兩位白頭到老,恩恩愛愛,早日生下小主人!”

我憋的臉通紅,正想出口反駁,鳳宜一個眼刀丟光過,我所有的話一下子噎住,轉過身兒狂咳一通。

“師傅,你沒事吧。”還是大毛帖心,連忙關切的問一句。

“你師傅他是高興過頭了。”鳳宜冷冷的說:“你快去準備吧,別到時候什麼都來不及,出了什麼岔子,我唯你是問。”

高興……過頭了……

人家這種時候還能吐血表示悲憤,我是只能默默的朝肚裏咽啊!

灰大毛正想朝我邁過來的步子硬生生頓住,朝鳳宜鞠躬保證:“師公放心,我一定都準備的妥妥當當!”

師,師公?

為什麼這裏的地下沒有縫?

為什麼這時候天下不降下一道雷?

天哪!你不辨賢愚枉為天!

地呀!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我為啥這會兒還醒著?我怎麼還沒被打擊的昏厥過去啊!人家小說裏女主角悲憤交集,說暈就暈,我這可好……身體倍棒,就是暈不了!

看灰大毛拔腳要走,我擠出一聲:“大,大毛啊……”

他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看著我,那目光中充滿了同情,可他說的話卻讓我想一頭撞死:“師傅,這事早該辦了,早晚都是一刀,你就洗乾淨脖子等挨宰,不,你就等出嫁吧。”

我……我現在真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鳳宜一聲咳嗽,我又縮一下脖子。

“你現在還有什麼事要做?”

我還有什麼要做?不都讓你說完做完了嗎!我悲憤又膽怯的瞪他一眼:“沒有!”

鳳宜說:“既然沒事做,就來和我一起寫喜帖。”

呃?

我反悔了,我想說,其實我很忙……可以麼?

喜帖其實……咳,也沒用我怎麼寫。

鳳宜拿了許多張空白素帖,一揮袖,那些素帖統統瞬間變紅,比扔染缸裏變的還快還徹底。

然後他拿了一張帖子,提筆蘸墨……話說鳳凰不愧是鳳凰,這筆字真是龍飛,那個鳳舞……我從頭看到尾,就認出癸申年,還有鳳桃聯姻這幾個字……咳,鳳桃,這兩個字聯在一起,怎麼看著這麼怪異呢?

他寫完這張帖,提起來吹一吹墨蹟,從頭到尾看一眼,點個頭。

然後他將這帖放在桌上,與其他的紅帖擺在一起,輕輕一彈指,所以的帖上同時出現了一樣的字跡……呃,不是完全一樣,請的客人的名字是不同的!

哇,鳳宜還有這種高端智慧影印機功能的法術……

“你也來署上名。”

呃?

我愣一下,鳳宜用一種“敢不寫你就試試看”的目光盯著我,我打個寒戰,硬著頭皮把筆接過來,戰戰兢兢的在帖子旁邊,鳳宜署的名字旁邊,也寫上我的名字。

怎麼感覺像是在供罪狀上畫押……

又感覺像是在賣身契上按手印的感覺呢?

寫好了。

名字並列。

一大一小,一俊一醜,一個揮灑自如一個扭扭捏捏……

怪不得都說字如其人呢,果然我人和鳳宜不般配,字也不配。

鳳宜。

桃華。

鳳桃聯姻。

鳳宜拿起來看看,神情沒顯露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吩咐我:“把其他的也都簽上,照好處寫。”

呃,難道我敢故意塗鴉亂畫嗎?

我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一張張簽起名來,一邊簽一邊腹誹。

憑什麼他就能一蹴而就,我就得一張張寫呢?他就不能讓我也寫一個,然後一起複印一下嗎?

“不給你找點事做,你就得給我找事。”鳳宜站在門口,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我的手一顫,把個桃字塗成了黑團。

“我已經通知了師伯師姑他們……”鳳宜的語氣變的和軟了一些,問我:“你沒有什麼長輩,我再請幾位年高德長的故交來,算你娘家親長,替你主持安排,打點婚事吧。”

呃,這倒是。我沒爹媽沒兄弟沒姐妹,就是自己一個。

怪不得他語氣溫柔多了,大概是怕我難過。

其實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我本來就是獨自一個,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哦,也好……”

“你師姐三六,也要請。”

“嗯。”我呆呆點頭,反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李扶風,就不請了。”

“哦……哦?”

鳳宜看我一眼:“你想請他來觀禮?”

“那個……那就不請吧。”

這種事就是做也錯不做也錯,說是錯不說也是錯。鳳宜哼一聲,說:“繼續寫你的吧。”

我老老實實低下頭繼續簽名……

說實在的,我這輩子寫自己的名字次數都沒有今天加起來多。朋友少寫的信也少,這又不像上輩子似的,辦什麼事都需要填表簽名,我寫名字的次數著實不多。

鳳宜這要請的客人真不少,我已經簽了幾十張,可是看那邊沒簽的,還有厚厚的幾迭。

這客人得有好幾百吧?

他有這麼多親朋故友啊,呃,這還沒算他族中那些人頭有臉的人呢。要是都算上……乖乖,盤絲洞能擠下這麼多人麼?

算了,**這麼多心幹什麼?反正現在這事不由我做主,讓鳳宜自己去籌畫吧!哼,鳳扒皮,鳳霸天,鳳……

“你是不是在肚裏拼命罵我的呢?”

“啊?沒有沒有,你誤會了。”

“哦?沒有麼?”鳳宜不緊不慢的坐在我旁邊,話說,他坐的也太近了吧……

“那你是在肚裏誇我呢?”

“對對。”我點頭如雞啄米。

“好,那你都誇我什麼了,說出來我也聽聽。”

呃,上套兒了……

鳳宜一臉的自得,還把二郎腿翹了起來,捧起一邊的茶盞:“快說吧,我這洗耳恭聽呢。”

呸,這傢伙越來越厚顏無恥了……

“那什麼,當然是,覺得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才學過人,風流倜儻,貌美如花……”我特意在如花上加了重音,不過他又不知道如花是什麼尊容,這句形容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我搜腸刮肚,把他吹捧的天上有地下無,鳳宜的表情,像是被贊的心曠神怡一樣,一邊用手在扶手上輕點,一邊還不忘說:“繼續簽,可別偷懶。”

簽你個頭!

我真淚向肚裏流,一邊簽一邊鄙視自己。

我明明是有一顆人的心啊,為什麼蜘蛛的本能還是根深蒂固的在我骨子裏埋著就是去不掉呢?為啥他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呢?我就不能有骨氣的奮起反抗將他打倒推翻嗎?

寫完那些帖子,天都黑了,外面簌簌的輕響,還偶爾有幾片碎雪落在院子裏。

又下雪了。

灰大毛來了好幾趟,向鳳宜低聲彙報情況,完全無視了我這個正牌師傅正在這裏被奴役,這個沒骨氣的,就知道攀高枝,抱上鳳宜的大粗鳥腿就不理會我的死活了,哼,瞧我趕明兒怎麼收拾他!

外面似乎在忙了起來,隱隱聽著人聲喧嘩,我終於簽完了最後一張貼子,感覺手指手腕手臂一起叫囂抗議!剛才不覺得,一放鬆才感覺受不了。

鳳宜接過我的手,輕柔的替我按揉。

呃,這是糖衣炮彈!不要上當!

剛才來硬的,現在又來軟的,我才,不上他的當呢……

就要象別人說的,糖衣就給你吃下去,炮彈就給你退回去……

鳳宜抬起頭看我一眼,那一眼……

那一眼裏像是沉澱了無數的歲月,斂盡了無邊的雲煙。

那麼清朗,那樣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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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翎兒 發表於 2012-6-30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09:16 AM 編輯

正文 一六九 一見桃花

帖子送出去了,這件事,等於成定局啦。

到這時候我反而輕鬆了,灰大毛晚上讓人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還自己下廚給我烤了一隻子,他的手藝倒不是特別好,但是他知道我最喜歡吃什麼火候的。

我的胃口好的讓灰大毛瞠目結舌,他給我盛湯的時候忍不住小聲問:「師傅,其實你貌似悲慼,心實喜焉吧?」

得,灰大毛進益啦,都會拽文了。

我嘴裏嚼著肉,一伸腳在他腳背上狠狠踩下去,然後還碾了兩下。

他表情怪異,緊緊抿著嘴,把湯勺放回去之事,小聲嘀咕:「被說中了心事就動手動腳,太沒風度了。」

鳳宜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他吃的少,而且清淡,一份粥就打了,倒是好養活。

我下廚是不大行的,頂多能把生的做熟,這些年過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反正鳳宜要娶我,也不是圖有人洗衣服做飯。

我咬著湯勺了一會兒呆,繼續。

難道我真是心實喜焉嗎?

咳,這個……誰知道。

反正。鳳宜自認是塊大餡餅。還追著趕著逼著讓我把這塊餅給吞了……

我覺得我這個挺傻。好多事想不明白。

難道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嗎?

吃完飯碗一推。鳳宜說:「出去走走。你加件衣裳。」

灰大毛機靈地回去取了一條狐皮地大披肩出來。銀雪似地皮毛像水一樣閃閃亮。鳳宜接過來替我圍上。牽了我地手說:「走吧。」

外面又落雪了。還極大。

不像上一場雪那樣細碎,帶沙沙的聲響。

這雪片大的就像羽毛一樣,飄飄揚揚,輕盈而空靈。

明明是入夜了,但是雪地還有瑩融的光,天地間變成了一種淡漠的銀灰色,讓人覺得茫遠而安寧。

「小時候我極不喜歡冬天。」他說。

「你小時候?」我可想不出這樣似乎能頂天立地的鳳宜還有小時候。

「嗯……我雖然生來是神鳥,但是在凡間過的日子長。一到冬天,許多族人就要去南方過冬,也有許多會因凍餓疾病或是其他原因而死……物競天擇,何等慷慨,又何等殘酷。去南方的鳥兒,許多會死在路途中。留在北方的,因為下雪,蓋住了草籽和樹林,很難找到吃食……我那時候,想為它們做什麼,卻人小力弱,所以,恨起下雪來了。」

「後來我知道,天地本有情,雨雪也是情。沒有雨雪,萬物不得生長,大地一片旱涸……下雪的時候,我總喜歡出來走走。」

我不知道說什麼,沉默的和他一直朝前走。山路漸陡,鳳宜一手扯著我,騰空而起。

我隨著他一起飛。

我們從山峰邊擦過,掠過長長的山澗,雪天裏一切都像是在沉睡,連雪,也是一樣。

天地如此蒼茫。

我不由的緊握住他的手。

我忽然想,如果只有一個人,在這天空下,在這大雪裏翱翔,是種什麼心情?

孤獨。

無邊無際的孤獨。

我剛才還在狐疑為什麼鳳宜要剛吃完飯帶我出來踩雪。

忽然間,我卻明白過來。

其實,鳳宜這個人,很簡單。

他想要的,也很簡單。

長的美不美,聰明不聰明,有沒有上進心,這些都不重要。

在這樣的夜晚,能夠有個伴,和你在一起。

飛翔在空中也好,或是,就在下方的某棵樹下,某塊石頭旁邊休憩也好……

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你知道你身旁的人在想什麼。

這就夠了。

天寬,地遠,讓人覺得心裏那些汲汲營營,那些瑣碎的煩惱,全都像遠處的薄霧層雲一樣的不真實。

「看,東陽峰。」

「其實這裏天氣寒冷,沒有原來的鳳凰坡氣候好。

」鳳凰坡冬天也不很冷的,我好像沒有見過雪。

「鳳凰坡雖然好,但卻很不真實。」鳳宜說:「即使沒有那場變故,鳳凰坡也不可能成為永遠的世外桃源。我能護他們一百年,一千年……我護不了他們永遠。外面的世界真實殘酷,需要他們自己適應,自己面對。如果我一直庇護他們,他們經不了風霜,應對不了災劫。那麼哪一天我不在了,他們該怎麼辦呢?」

「胡說,你怎麼會不在。」

我心裏顫了一下。

我從來沒想過,要是有一天,鳳宜不在了……

那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沒有想過……從來沒想過。

我知道,世上沒有長明燈。

任何事,有開始就有結束。

朋友,會各奔前程。

姐妹,也會各嫁各走。

就算是灰大毛,他大概,也有出師的一天,海闊天空,我不能拘束他。

我卻沒想過,鳳宜若是不見了,我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來。

我也不想去想。

我只是緊緊抓著他的手。

「來,過來。」他肯定想不到我這時候心裏在轉什麼念頭。身形朝下,我跟著飄身落下去。

沒有落到地上。

他站在樹端,彎下腰,指著下面那個黑糊糊不太能看清的:「一個巢。」

啊,是的。

這冬天也不落葉的樹杈上,的確有個巢。

巢上還有半個蓋子,築的相當精巧。我可以想像蒲絨乾草和鳥兒自己身上的絨羽,巢蓋的方向一定可以擋住西北風,巢裏一定很溫暖。

我們在樹端上停了一會兒,鳳宜說:「走吧。」

我們再回到盤絲洞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麼,扯著他的手不想鬆開。鳳宜輕聲說:「是不是想到婚禮之前不能再見我的面,所以捨不得啦?」

他的語調本來是取笑的,不過他一說我才想起來,婚禮之前,我們的確是不能再見啦。

「帖子都已經出去了,大概從明天起,賓客也會陸續到了。」

「哦。」我低下頭,看著地下一片白白的雪。

即使是夜裏,雪地上也有隱隱的晶瑩的微光。

「即使別人不到,采玫師姑一定會到。」

「啊,對。」

一想到那個活潑的不像師姑的長輩會來,我的心情也微微上揚了一階。

「不過采玫師姑一定會拚命張羅,你的懶日子可沒得過了。」

呃,這倒也是,想想採玫師姑那種高漲的熱情,旺盛的精力,喋喋不休的聒噪,我突然覺得兩腿軟!

鳳宜微微一笑:「回去吧。」

呃,進了屋,熱氣一沖,我的臉熱的厲害。

和鳳宜兩次,呃,約會,都是在夜裏。

一次是在天河畔。

一次是在伽會山。

果然談情說愛要花前月下才有效果麼?

不過我不是花前,是星河之前。

也不是月下,是飛雪滿天之下。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有個念頭隱約的在心頭盤轉,卻又不敢真的去想。

我失去過李柯,但我還是活下來了。

如果我失去鳳宜呢?

如果他忽然不在了呢?

如果,如果……

床褥柔軟溫暖,我卻忽然覺得背上生寒,冷汗涔涔不絕的冒出來。

我沒辦法去想那個可能性。

那麼驕傲的鳳宜,那麼華彩熠熠的,無論他在什麼地方,無論那裏有所有人,可是,無論誰,目光都會投注於他。

如果沒有了他……

我看著帳頂呆呆出神。

我還是想不出來。

如果,到底會如何。

想不出來,我卻變的很坦然了。

我安靜的躺在那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還做了個夢。

我夢見,很久之前,一個很暖和的,不下雪的地方,有爛漫的桃花,有個人,就站在花下,朝我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我永遠不會忘記。

但是以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將這一幕,記的那麼深。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那些歲月,那些過往,那些我得到了又失去了的……

那些落下的桃花,紛紛擾擾。

可是我現在,終於不再茫然了。

我也不再為剛才那個問題而恐懼。

其實我恐懼的不是那個問題,這世間本來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

我只是恐懼自己的茫然。

我現在變的,非常坦然。

我睡的很香。

然後,被采玫師姑從床上硬揪了起來。

我還沒醒透,看看外頭的天色,確定天沒亮。

再看看眼前的美麗女子,確定我不是做夢。

「師姑,你怎麼來了?」我一邊說一邊打哈欠。

「我怎麼來了?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才通知我,什麼都來不及預備!你還覺得我來的早了是怎麼著!」

啊啊啊啊!師姑她一定練過佛門神功獅子吼吧?我的耳朵都給吵的嗡嗡的,兩眼更是要變成蚊香圈圈!

「快起床!沒見過這麼懶的新娘子!你的嫁妝預備的如何了!快一五一十的給我交代清楚!」

「呃,呃,就好,就好,您先鬆手,我得穿衣服啊!」

知道的明白她是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強盜呢!

無比忙亂的一天,拉開了序幕。

不,應該說,無比忙亂的婚前準備期,正式開始了!

「吉服呢?」

「這個……呃……」我沒辦法,把鳳宜送的那件拿來出充場面。

「嗯,樣子還罷了。還有呢?」

「啊?沒有啦……」這個,婚只結一次,要準備幾件吉服啊?

「一件怎麼夠!」她的眼珠子要瞪出來了:「按照古禮,應該十二件,至少也該九件。上次方思墨娶未蘭,還穿了六件呢!」

「啊?」輪到我瞪眼了,這是啥古禮?

采玫師姑兇惡無比:「你,你你……我告訴你!你要敢在這事兒上給我輕省馬虎!我絕對不放過你!」

啊啊,師姑,咱是親戚不是仇人啊……您老手下留留情,別太折騰我,總給我留口氣,讓我活到拜堂那天啊!



正文 一七零 收禮啦,發財啦。

雖然見不到鳳宜的面,但卻知道他這些天也忙的很,光是來這麼多賓客,東陽峰和盤絲洞上上下下全調動起來,忙的不可開交,打比方說,有如冷水濺進熱油鍋,那叫一個沸反盈亂啊……

朱英雄幫不上什麼忙,大毛嫌他淨添亂,讓他做些搬搬抬抬的粗重活計,他倒幹的很開心,我瞅他扛著一個超巨大的木箱從院門口過,急忙喊了一聲:「大豬,過來。」

「哦,」他難得輕手輕腳把那個木箱放下,跑到我跟前來。

「躺好別動!」采玫師姑把我重重一按,手上不停,繼續給我做……面部按摩。

我覺得我的長相也就這樣了,再保養也成不了天仙美人啊。

臉上敷了一層香玉膏,光聽名字,再聞聞這香氣,就知道一定是好東西。

朱英雄好奇的瞅著我的臉,大概我現在的樣子對他來說很新奇。

唔,當然新奇。

雖然我面前沒鏡子,但是上輩子女人做面膜什麼樣我可是沒少見的。

「你那箱子裏扛的什麼啊?」

「哦,是些擺設。」朱英雄說:「佈置新房啊,佈置禮堂啊要用的東西,大毛讓我扛到前頭去。」

嘿。他們幾個倒是不打不相識。

「累吧?」

「不累!」他挺直胸。呵呵憨笑兩聲:「這點兒東西算得了什麼!主人地好日子。我覺得身上有使不完地勁兒呢!」

我怎麼覺得……

是我要結婚又不是他要結婚。興奮地好像打了雞血似地。

他朝采玫師姑行個禮。出門扛起他地大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采玫師姑哈哈一笑:「嗯,這個倒是個有趣的,脾氣挺直啊。」

「嗯……」我一不能逃跑二不能反抗,只好任她折騰了。

不停的有賀禮送進來,不過大部分都是把禮單送來念給我聽,然後再問我收在哪裡。我還有什麼好說的,灰大毛就能安排的妥妥當當,如果是什麼寶物就放到後庫,如果是藥材就放到了藥房,如果是一般的東西就暫且堆在一起。我先前還貪心大熾,聽著這個寶啊那個貝的心裏熱熱的,可是再聽下去,就沒什麼新奇了,不怕丟人的說一句,有些東西我光聽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比如,剛才送來的禮單上,說是金彩雙環一對,我就不知道這個環是戴頭上,戴手上的,戴腳上的,或,乾脆是兵器?雖然說我們這是喜事,兵器是兇器,可是既然前面送寶劍的都有,那後面再送什麼來我也不覺得稀奇了。

這婚俗的確不同,從正日子之前三天就要安排鼓樂宴席,雖然說盤絲洞家底一時吃不窮,可是……這也太浪費啊。

而且,很麻煩啊。

采玫師姑手沒閑著,嘴也沒閑著。灰大毛差人送來的或是自己送來的禮單,上面會有送禮的人的名字,她就挨個跟我說。這個人是什麼來歷,修為名氣如何。那個又是哪裡來的,和鳳宜交情不錯之類。我其實記不太清楚,尤其是人名地名之類的。

好不容易采玫師姑終於收功,放我起來洗臉換衣服了。可是我還沒鬆口氣,她又說:「我有幾位老姊妹也來了,她們一定會來見見你的,快把昨天我給你預備的衣裳,挑那件粉色的穿,我帶你去見見她們去!」

我手一滑,差點把水盆推翻。

乖乖,一個師姑就夠我受的了,再來幾個……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可是想歸想,我還是乖乖的梳好頭把衣服換了,對著鏡子瞧瞧,似乎皮膚是好了許多。雖然以前也挺白,但是沒像現在似的,好像嗯,真是特別光滑,而且隱隱有一種珠寶似的光華從皮膚裏透出來。

采玫師姑壓箱底的方子果然不虧人啊。這才用了三天就這麼有效果,到了成親那天……

呃,到成親那天我要蒙蓋頭啊……這,除了鳳宜,別人也瞧不著吧?

采玫師姑這麼使勁兒張羅,到頭來變成錦衣夜行啊。

嗯,鳳宜能看見就行,別人看見不看見和我也沒多大關係。

我們在紅豆閣見著了采玫師姑說的客人,師姑介紹一個,我就行一禮,客氣的問聲好。雖然說是前輩,但是一個個都是花枝招展的美貌佳人,哪個看起來都不比我顯大多少。

「嗯,是個老實孩子啊,鳳宜倒是很會挑。」

采玫師姑呵呵笑:「那是,他自己生的那個樣子,再找個漂亮媳婦,將來那生的孩子還不得遭天妒啊?小桃這孩子我就喜歡,人實誠,沒什麼歪心眼兒,對長輩又孝順聽話,再合適沒有了。」

咳,師姑大人……您這誇人的口氣跟一鄉下大媽誇兒媳婦似的,忒俗了。

這幾位不是神也是仙的,居然紛紛贊同,認為鳳宜的眼光好,采玫師姑也有了福氣,晚輩聽話就很好嘛。

合著,這幾位都是一個眼光啊?

別人家誇新媳婦,不得說什麼知書達理,花容月貌,也得說聰慧誠謹,秀外慧中啊……難道是因為上述優點我一個都不俱備,所以她們就揀著善良啊孝順聽話啊這種詞兒說?

咳,這是有例可循的,上輩子我們要誇一個女孩兒,先是漂亮……要是不漂亮,那就誇她聰明,要是她也不聰明,那就誇她很可愛或是很善良。

我覺得我跟隻猴子似的,被采玫師姑拉過來展示,不過好在這展示沒什麼惡意,這幾位,唔,鄭嘉鄭仙子,褚蕊褚仙子,張雁前輩,戚含霜前輩,我能看得出她們是的笑容都是真心的,不是一般的面子客套。

「好啦,我們幾個兩手空空來的,別讓未來的侄媳婦笑話咱們小氣。」張前輩招手讓我過去,伸手出來握住我的手,柔聲說:「我們老姐妹幾個當年要好,現在好久不見了,一見面吵吵擾擾的,沒嚇著你吧?」

「沒有,我哪能那麼膽小啊。」

「嗯,你們這信兒啊,是送的晚了點兒,別的禮也來不及送了,來,我就送你樣小玩意,你可別嫌棄。」

我還沒回過神,那小玩意兒就套到我手上啦。

是一對綠瑩瑩的玉鑼,挺沉,漂亮,挺正常!

不過如果是普通玉鐲,完全可以寫個禮單送來就是了,不用特地套我手上啊。

唔,我我覺得……有的時候,看上去正常的東西,它不一定就正常。

張前輩說:「這個你成親之後無事之事,煉製一下,這鐲子叫碧光鐲,還是我年輕時得的,不要看它圓融薄脆,就算拿千萬斤巨石來砸來攻,也不能傷它分毫……」

哦,這是一對很堅硬的玉鐲。但只有這麼硬,難道我可以用它去砸人嗎?以它的份量,要把人砸傷還有點難度啊。

幸好張前輩接著說:「這個呢,是件護身法寶,你煉製之後,憑心意可驅使如意,它可化為碧色光環罩住全身,金鐵矢石絕不能傷你分毫。不是我誇口,當年我就是……」

她得意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露,一邊師姑大人已經給她洩氣:「當年她著了和尚的道,給鎮在一座寶塔下頭,要不是靠這個鐲子護身,骨頭早被壓斷了。」

「呸,你胡說什麼,我哪有……」

其他幾個人一起哈哈大笑,我跟著笑好像不好,但是臉又板不住,也跟著嘿嘿的笑了兩聲。

感覺……嗯,可以體會到她們之間那種和睦親暱……並不因為歲月流逝而漸淡。

真羨慕啊……

「好啦,來來侄媳婦,我也有東西送你。」

侄媳婦……汗……

戚前輩也過來,她送的是兩把小劍。和張前輩那個不同,那個是防身的,這個,呃,也可以說是防身,殺傷敵人,保護自己,當然也可以說是防身之物啊。

「這兩把小劍是我祭煉的,雖然不值什麼,只是耗了許多功夫,當時煉了七把,我自己用了兩把,兩把送了我徒兒,這兩把送了你。它們只要沾觸到你的氣息,就會自動依附在你身上。若是遇到性命交關的時刻,它們自己會攻擊敵人,而且,這劍雖然不算長,也不鋒銳,卻是索魂劍……」

「啊,好啦,大喜的日子,下面的話就不說啦。」師姑給岔了過去:「小桃兒啊,快謝謝你兩位姑姑。」

都是大寶貝啊!這次真是賺到啦!

我嘴頭上還是要客氣一下的,不過既然是給我的結婚賀禮,再推辭那多見外啊……

鄭仙子送我一套功法,她只淡淡的說以後要是有空,就時時習練一下,是有些好處的。當然她給的不是什麼秘笈,而是一張小小的竹版。這個繡版我見過一次,以前子恆有過,相當於教科書+字典,貼在腦門上,就可以知道該怎麼練,練的過程中有什麼問題,把這個貼上也可以得到解答,絕對實用。

最後是褚仙子,她送的是個小盒子。

「等成親後,和鳳宜一起用吧。」

呃……一起用?

瞅著褚仙子的樣子很端莊很正派啊,可是這話說的這麼暖昧,連是啥東東啥作用一字不提,難道這是,呃那種東西?

就是那種,他好,我也好的東西嗎?

我很茫然的把東西收下來,然後大家一起吃了頓晚飯,采玫師姑立刻老實不客氣支使人,讓這幾位也幫**持打點,我覺得不好意思,可是幾位前輩倒是非常感興趣……感興趣的後果就是,我覺得我的前途越來越「無亮」了……

一個師姑就折騰我快不行,再來四個,我……我……我先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灰大毛不知道從哪兒鑽進屋來,一臉同情的問我:「師傅,今天也很累麼?」

「哦,還好……」我有氣無力,仰在床頭不想動。

「嗯,那個,師公……」我瞅他一眼,灰大毛笑:「反正沒差兩天了,提前喊一句半句的也沒關係嘛。師公讓我給你的。」

「什麼?」我接過來。

「師公說,趁熱喝,補一補,可別累壞了。」他補充一句:「這是原話。您喝吧,我走啦。」

我打開盒子蓋,裏面果然是一碗湯。

這傢伙……

不過,湯挺好喝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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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14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31 AM 編輯

第一七一章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上輩子朋友結婚,我也就陪著早上去化了次妝,新郎來我就管拎著化妝包,其他的就什麼也沒幹了,感覺結婚應該是件挺簡單的事——
  
  那是從前的想法
  
  我現在只盼著,婚禮快快到吧,臘八怎麼這麼遙遠……
  
  可是明天就是臘八了,我卻又緊張起來
  
  明天,明天……啊,昨天前天想起臘八還覺得很遙遠,怎麼現在一下子就逼到眼前了?
  
  我一天都有點魂不守舍,打開抽屜又忘了自己要找什麼,明明頭髮早梳好了,還拿著梳子一遍遍比劃,吃飯的時候更是,咳,碗裡早就空了,我還扒了好幾口,灰大毛捂著嘴偷笑,把我的碗給拿走:「師傅,我再給你盛一碗吧」
  
  「啊,不用了,我吃飽了」
  
  等到上午我第N次在屋裡繞圈兒的時候,采玟師姑也忍不住了
  
  「小桃兒啊,你是不是等不及啦?」
  
  我愣愣的居然忘了反駁,褚前輩她們幾個哈哈笑了起來,我回過神兒臉騰的就燙起來了
  
  張前輩說:「好啦,你們幾個老不厚道了,小桃兒心裡不踏實,你們也別光顧看笑話,小桃啊,你其實不用怕鳳宜和你又不是人間那盲婚啞嫁,連對方長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那樣的新娘子是要怕的,你有什麼好怕?要是鳳宜敢待你不好,你只管揍他,他要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們,我們給你撐腰呢!」
  
  我一邊不好意思一邊也實在是感動
  
  「說實在地我還有點嫉妒小桃這丫頭呢」張前輩一邊理著嫁衣地袖邊一邊說:「想當年我也給自己備過嫁衣地結果備了那麼多年就是沒嫁成」
  
  「好啦反正你都這把年紀也不可能再嫁人了拿出來給侄媳婦兒穿有什麼好捨不得地」
  
  「是啊誰讓我年輕地時候沒碰上好郎君呢!」
  
  她們幾個嘻嘻哈哈我地心情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外面似乎有人聲喧鬧離院子很近賓客應該不會到這邊兒來才對我讓小蜘蛛出去看看她很快回來:「姐姐是幾位客人鬧著想見新娘子呢大毛哥在勸嗯不過他們好像……」
  
  采玫師姑噌的站起身來:「誰這麼不開眼啊?新娘子想見就見?我去瞅瞅!」
  
  她一擼袖子就走了,幾位前輩笑嘻嘻的也跟去看熱鬧
  
  我估計,她們一去,這熱鬧恐怕會越看越熱鬧了
  
  唉,明天我就要和鳳宜成親了?那什麼,我以後就不是大姑娘,要變小媳婦了?
  
  想一想,真覺得很不真實啊
  
  我捧著一盤兒梅子吃了好幾顆,大毛進來說,師姑她們遇著熟人了,出去一起喝茶談天,讓我自己歇個午覺,別忘了塗那香玉膏敷臉
  
  我心不在焉的點頭,灰大毛說完了飯,還站在那兒沒有走
  
  「還有事?」
  
  「嗯,沒事,就是,恭喜師傅!」
  
  我仔細想了想,招招手說:「大毛,你坐下」
  
  「哦」他老老實實坐下了
  
  「我心裡不踏實」
  
  「嗯?」灰大毛眨眨眼,一手捏捏他的小鬍鬚子:「師傅,其實我心裡也不踏實」
  
  「是麼?」我挺意外:「你不踏實什麼啊?」
  
  要嫁人的又不是他
  
  「嗯,算起來,從以前就是我和師傅兩個人在一塊兒,雖然說不算一路順順當當,可我也沒餓著凍著,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有時候我就想,這輩子,我得好好孝敬師傅,不過我那會兒可沒想過,將來會有個什麼樣的師公,我一直覺得咱們像一家人,師傅有時候象師傅,有時候像我姐姐,還有時候像我妹妹……」
  
  大毛說話顛三倒四的,不過,我卻明白他的意思
  
  我又可嘗不是呢?有時候我覺得大毛像我的徒弟,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弟弟似的,更多時候,大毛倒是反過來照料我,洞裡這些年不都是他打點的麼?我哪有這份耐心細心管這些事情?
  
  「我本來也挺擔心的,不知道將來日子會怎麼樣,也可能師傅成了親就會扔下我們,和師公兩個人過好日子去了……」
  
  我插話:「不會,你這才是胡思亂想呢」
  
  「所以啊,師傅也別胡思亂想了雖然說明天是大事,師傅要嫁人了,可是嫁了人師傅還是師傅,盤絲洞還是盤絲洞啊,師傅你說是不是?」
  
  「嘿,大毛你這傢伙」我笑了
  
  原來他繞這麼個彎來開解我
  
  「對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師傅你不要嫌棄」灰大毛從袖子裡摸出個小包包放在桌上
  
  「嗯,多謝」
  
  大毛走了之後,屋裡就剩我自己
  
  很安靜……安靜的讓我有點茫然
  
  我打開大毛送的那個小包包,裡面是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盒子裡是一顆黑
  
  珠子
  
  奇怪,這是什麼珠子?
  
  沒光澤,沉甸甸的,摸在手裡有點溫,也沒有氣味
  
  大毛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我把盒子放在一邊,珠子順手塞進荷包裡頭
  
  這一天過的出奇的快,采玫師姑她們午後回來了,最後把嫁衣首飾和明天要用的東西都整理一遍,然後命令我早睡,因為第二天要早早起來
  
  我躺是躺下了,可是卻沒有睡意,翻了好幾個身,腦子裡像是塞滿了草,亂糟糟的,理不出頭緒來
  
  鳳宜這會兒幹嘛呢?
  
  明天……嗯,明天我們就要成親了
  
  窗子上忽然被人輕輕彈了兩下,我一驚,誰在外頭?我一點兒沒發覺
  
  「睡了嗎?」
  
  呼——我吁口氣,抱著被子坐起來,低聲說:「你怎麼來了?師姑說咱們不能見面的」
  
  「沒見著啊,」他的聲音裡帶著隱隱笑意:「隔著窗,天又黑,規矩沒說我們不能說話啊」
  
  這個人還真會鑽空子按禮是不能見面,那意思,既然兩個人不湊到一起去,話當然也就說不成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心跳的很快,低聲說:「讓師姑看見一定會發脾氣的,你快走吧」
  
  「不要緊,她們在前頭,這兒沒別人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哦,你想說什麼?」
  
  我靠著床頭,緊緊抱著被子,好像怕他會突然推開窗子闖進屋來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但是……
  
  心跳的真的很快,臉也熱熱的
  
  「這幾天累不累?」
  
  「累死了!」我低聲抱怨:「真不公平,憑什麼你就不用受這樣的折騰?」
  
  「嗯,辛苦你了」
  
  他的聲音很柔,柔的讓我覺得胸口有個地方莫名的一軟
  
  「想不想我?」
  
  「呸,誰想你啊」
  
  他又低聲笑,笑的我有點心虛
  
  「三八」
  
  「嗯?」
  
  「你把窗子開開」
  
  「我不!」我馬上拒絕
  
  「我就是想看看你,沒別的意思」
  
  「不行不行」我一邊嚴辭反對一邊搖頭,不過我搖頭他也看不到:「反正明天就看到了,這會兒黑糊糊的你也看不見什麼,咱們就這麼說會話吧」
  
  我還擔心他會再要求,不過他卻說:「好吧,那咱們說會兒話」
  
  「你今天都幹什麼了?」
  
  「嗯?今天麼?陪師伯師叔一起喝了幾杯……」
  
  「你喝酒啦?」
  
  「只幾杯」
  
  唔,不只幾杯吧?怪不得他的口氣和態度不大象平時
  
  他好像是靠在窗子上,我聽到窗扇喀的響了一聲,差點跳起身來
  
  我看著窗子,外面也是昏暗一片,看不到他的身形
  
  不過我可以想像出來他現在一定是一副慵懶模樣,斜倚在那裡,眉眼可能都比平時顯的柔和,唇角可能會有一抹笑
  
  我慢慢下地,走到窗子前,手輕悄的按在窗扇上
  
  心裡有點期待,又有點怯弱
  
  我輕聲喊:「鳳宜」
  
  聲音比剛才還要輕的多
  
  「唔?」他有些含糊的應聲:「想說什麼?」
  
  「你將來,會不會有一天扔下我不管不問?」
  
  他呵呵低笑:「怎麼,怕我變心?」
  
  我的額頭慢慢靠過去,抵在窗子上
  
  他就在那一邊,我們離的很近,就隔著一層窗紙
  
  「想要我不變心,那你就要好好的巴結我,討好我啊」
  
  「呸,你這個厚臉皮!」
  
  隔了一小會兒,他說:「三八,我不會負你的」
  
  我心裡像是浸了蜜酒,嘴裡卻說:「好聽話誰不會說」
  
  「嗯,那就我不說」
  
  「你,」我真讓他氣的哭笑不得
  
  「你把窗子開一點」
  
  「不開!」
  
  「乖,開一條縫就行,我不看你,你也閉起眼不要看我」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
  
  「聽話,開開」
  
  我覺得他像大灰狼,在騙小白兔開開門
  
  但是好像手不聽使喚,被他的溫柔蠱惑了一樣,把窗子輕輕的掀開一點
  
  鳳宜的手從窗縫中伸過來,輕輕握住我的手
  
  我顫了一下,手向回抽了一點,沒抽出來
  
  他的手掌比平時熱,掌心就像是有火一樣
  
  我站在那裡,聽著他在外面綿長平穩的呼吸聲
  
  他的溫度,似乎可以把我的手暖化一樣
  
  心裡奇異的,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低聲說了句話
  
  他的聲音很低,很柔和
  
  吐字卻很清楚
  
  他說:
  
  執子之手



第一七二章 成親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我夢裡,又看見那滿天的桃花。
  
  我們就這麼拉著手,隔著窗子,一直站到半夜。
  
  得,本來采玫師姑早就說了八百遍要早睡早起養好精神的,這下可好,我感覺還沒剛剛躺下,做了一個桃花夢……
  
  然後就是一陣喧鬧聲把我吵醒。
  
  我打著哈欠,困的不得,采玫師姑和其他前輩,還有小蜘蛛們一起湧進房裡來把我弄醒,離天亮還早著呢,我痛苦的呻吟,臉上忽然一陣冰麻刺痛,不知道誰拿雪水浸了帕子直接就沒頭沒腦的給我亂擦了一通,睡意一下子全不見了。
  
  采玫師姑叉著腰,指揮著屋裡的人團團轉,她們捧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奔來走去,轉的我頭暈眼花。
  
  就算到很久以後再想起那天來,我還是只記得那一片人仰馬翻的混亂。
  
  梳頭,化妝,更衣,采玫師姑激動的不停的擦眼淚,知道的明白她是娶侄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嫁女兒。
  
  我一邊感動,一邊痛苦。
  
  為什麼這些前輩們明明有法術。卻還要艱難地用梳子頭油髮釵替我弄頭型呢?而且居然還拿出棉線來給我絞臉!!!就不能用個法術來。快捷方便利索地把這事辦好嗎?
  
  不過這個念頭只能放在心裡。采玫師姑好像前幾天說過。這些吉禮事情不能馬虎取巧。不然會不吉利啊等等之類地一大通話。要是不想被她再教訓。我想懶省事的提議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
  
  頭上地首飾很沉。身上地吉服也很沉。臉上糊著一層粉。唇上塗了很香地卻讓我很不適應地口脂。但是最痛苦地事。是那雙大紅地鞋子。那鞋子是高底地!乖乖。我當然見過別人穿高底地鞋子。大部分都是木地。還有鐵底地。可我從來沒穿過這種鞋。鞋底很硬並不舒服。院子裡有很多人。聽聲音都是女客。還有小孩子。吵吵擾擾地。非常熱鬧。
  
  我有種錯覺。
  
  好像我不是一隻妖精。只是一個普通地小姑娘。現在要出嫁了。親朋好友都來慶賀……
  
  最後采玫師姑過來,她眼睛紅紅地,臉上也紅紅地,臉紅是剛才被張前輩偷空抹了一大捧胭脂。
  
  我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事……嗯,但是這會兒我實在想不起來。
  
  她把一塊紅蓋頭蒙在我頭上。
  
  然後我的眼前變成了一片喜慶的,無邊的艷紅。
  
  采玫師姑和張前輩送我出門。
  
  我忽然覺得住了很久的盤絲洞變的陌生了,地下灑滿彩色的紙花,谷子,豆子,穿平底鞋肯定會覺得硌腳,穿高底木鞋則擔心會站不穩,底下都是細碎圓滑的谷子豆子,我每一步都得當心。不過兩旁有人扶著,所以踩滑了也不用當心摔倒。遠處近處都是沸騰的人聲,大家在說著,笑著,議論著,時不時可以聽到一聲叫嚷:「新娘子露露臉兒啊,讓咱們瞧瞧!」
  
  采玫師姑就會笑罵回去,但是並不著惱,一片喜氣洋洋的。
  
  我耳朵裡先是被這些聲音灌滿,然後鎖吶聲,鑼鼓聲,敲的熱火朝天,爆竹也放了起來,劈里啪啦,震的耳朵嗡嗡的,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不,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
  
  我小心翼翼的看著腳下,惟恐跌倒。喜堂就佈置在前廳,平時也就三五步的事,今天卻覺得走了好玩,才踏上了前廳的台階。
  
  台階上鋪著厚密柔軟的紅毯,上頭還繡著大朵的並蒂蓮花。
  
  我剛要邁步上台階,忽然不知道什麼東西嘩啦啦從頭而降,砸在身上啪啪響,掉在地下還亂彈亂蹦。
  
  呃,金橘?
  
  挺漂亮的,一個一個滾落在紅地毯上,金紅相映,好看的很。
  
  可是這東西砸人夠疼的。
  
  這些婚俗我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完全不知道這個扔金橘又有什麼說法,反正應該是又一項吉祥的象徵。
  
  然後到了堂前,采玫師姑笑著將我朝前輕輕一推,我差點沒站穩,不過另一雙手臂很快扶住我。
  
  這雙手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廢話,昨晚剛握了那麼久,手感太熟悉了,認不出來才怪呢。
  
  剛才一直在喧嘩聲裡浮動的心,一下子就靜下來了。好像海上流浪已久的船,進了港了。
  
  鞭炮聲總算停了,不過鼓樂聲卻沒停。
  
  一拜二拜連三拜。我們拜了天地,拜了長輩,然後夫妻對拜。
  
  旁邊有人快嘴說了句:「鳳王這輩子除了天地君親師,這恐怕是頭一遭膝蓋點地吧?」
  
  此言一出,滿堂哄笑起來,又有一個說:「嘿,跪跪老婆有什麼打緊,再說新娘子不是也跪了他嘛,扯平!」
  
  這些人!嘿,真是……
  
  其實我覺得蒙著蓋頭也挺好的,我的嘴從開始拜天地就一直咧著,合不攏。
  
  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笑啥,反正……臉都笑酸了,還在笑。
  
  要是鳳宜看到
  
  一定囧死了
  
  可惜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
  
  然後還有敬酒,不過是鳳宜敬,我手裡也被塞了杯酒。
  
  一敬天地,佳偶天成,天長地久。
  
  酒潑掉了。
  
  二敬長輩,鳳宜的那杯應該是敬給了他師伯,我這杯則是遞給了采玟師姑。
  
  第三杯是交杯酒。這倒是不一樣,我以前看,交杯酒是洞房裡挑了蓋頭才喝,但是這裡卻是在廳上就喝的。旁邊的人把酒杯遞給我,酒杯上綁著紅綢帶,綢帶另一頭當然是拴在鳳宜那個杯子上。
  
  我接過杯子,看著裡面顏色薑黃,一股甜香的酒液,一時倒沒判斷出來這是什麼酒。
  
  不過不用我想,旁邊又有人起哄:「哈哈哈,松子酒,送子酒!這酒不能白喝!新娘子得加把勁兒,明年這會兒就添個大胖小子才是啊!」
  
  「正是正是,三年抱倆!不過我說,這事兒新娘子一個也辦不來,還得鳳王也多多盡力相幫啊。」
  
  咳……
  
  我差點讓酒嗆著。
  
  這酒……咳,這陣仗上輩子也不是沒見過,反正這酒也是取個吉利,別人打趣就打趣吧,反正不是惡意。
  
  我把杯裡剩下的酒也一飲而盡,後頭居然又有人說:「看看!新娘子多豪爽,這就等不及啦!」
  
  我定定神,把酒杯放回托盤裡。
  
  然後鳳宜也把杯子放了回去。
  
  禮成,又是鼓樂齊奏,鞭炮炸響。廳裡的賓客紛紛鼓噪叫好。
  
  「來來來!快掀蓋頭,讓咱們看看新娘子的容貌啊!」
  
  呃,我沒參加過這時代的婚禮,這蓋頭也是在喜堂就揭麼。
  
  不過,我的視野裡,出現一隻手。
  
  鳳宜的手,挺好看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圓潤整齊。
  
  現在的關鍵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手握住了蓋頭的邊緣,然後,緩緩的掀起。
  
  眼睛看久了那片喜慶的紅色,紅色一被撩開,視野中出現了別的顏色時,反而讓我覺得有些暈眩。
  
  鳳宜的身形出現在我的眼裡。
  
  他穿著一件紅色的袍子,很久沒看到他穿這個顏色了。寬袍大袖,更顯的他身姿挺拔,態擬若仙。
  
  然後,看到他的臉。
  
  他的臉龐帶著一層融融的光暈……其實我知道,這是因為眼睛看了半天紅色,然後再看到不同的顏色才會如此。
  
  但是……鳳宜真是……很美。
  
  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這句話突然就從我腦子裡冒出來,忘記是在哪裡看到的,但是覺得形容此時我眼中的鳳宜,份外妥帖。
  
  鳳宜握著我的手,微微一笑。
  
  突然旁邊有人冒出一句:「嗯,新娘子是宜男相,將來一定子嗣綿長!」
  
  噗——我差點吐血。
  
  「嘿嘿,我看也是……」
  
  得,我就當自己是聾子好了。
  
  周圍的人紛紛打趣,鳳宜倒是一反他平時的脾氣,全盤欣然笑納了。雖然他沒像我剛才似的傻笑不停,可是也能看得出,這做新郎果然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我緊緊抿著嘴,不讓自己再喜笑顏開,以免給別人留下「這個新娘子樂傻了」或是「這個新娘子很花癡」又或是「這新娘子很……」
  
  大廳裡這就開了席了,人頭湧湧,一眼望去也不知道今天來了多少賀客,鳳宜說了幾句道謝之辭,無非是多謝今天各位賓朋前來道賀,招待十分簡慢不周,請大家多多包涵之類。
  
  然後我們朝滿廳賓客敬杯酒,就退出後堂了。
  
  新房就佈置在這邊,掛紅結綵,紅燭高照。一些賓客嘻嘻哈哈的跟著過來,結果被采玫師姑幾個攔阻喝斥都趕出屋去,鳳宜把門一掩,長長的鬆了口氣。
  
  我忍不住說:「看你挺輕鬆的,原來也要頂不住了啊。」
  
  鳳宜轉過頭來,臉上帶著一抹笑……
  
  呃,那抹笑怎麼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呢?
  
  「好,來來,讓你看看是不是頂不住了。」
  
  我嚇的朝後一跳:「喂,你想幹嘛?」
  
  鳳宜不緊不慢,先把頭頂的飛翼繞雲冠解下來,說:「你猜呢?」
  
  「呃,你……」怎麼看起來像個流氓似的。
  
  他的手伸過來,我本能的一縮頭,又繞過了桌子。
  
  「滿頭都是釵子你不累嗎?等下再出去見客要換吉服的,你可以先脫了這件鬆快鬆快。」
  
  對哦。
  
  采玫師姑說過,今天要換好幾身吉服。
  
  不過這件是最重的,剩下的都要輕省不少。
  
  我的手放在領口的扣絆上,正要解開,忽然臉一熱,抬頭對他說:「你轉過頭去,不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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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18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9 AM 編輯

第一七三章 成親二
  
  鳳宜背對著我,倒是順口說了句:「那雙鞋我看你穿著也是很不慣的,另換一雙吧。」
  
  「我也想換啊,可是……」采玫師姑她們只給我準備了替換的吉服,卻沒有給我準備其他鞋子。
  
  鳳宜說:「那你先換衣服吧。」
  
  我動作極快把自己拾掇好,小聲說:「好了。」
  
  頭上的那些沉重的髮釵和珠飾被我取了下來,兩鬢的頭髮微微有點鬆,我拿子理了兩下。
  
  鳳宜把我換下的那雙高底鞋拿起來,手指輕彈,那又硬又高的木底就這麼眨眼間讓他給彈沒了。
  
  呃,好厲害的彈指神通……
  
  「那個,你也得換吧?」我和他的衣服應該是配套的,剛才那套都是大紅金繡的,現在我換了一套櫻桃色的,而且櫃子裡就在我的吉服旁邊也疊放著一套同色的男款的禮服。
  
  「嗯。」
  
  他伸手解開腰間繫帶,我愣了一下,他抬頭看我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我硬生生把臉扭到一邊去。
  
  「沒關係,我們已經成了親了,你可以隨便看,我不介意。」
  
  「誰……誰稀罕看你似地。」
  
  其實我是挺想。咳。瞅這麼兩眼地。怎麼說呢。買樣東西回家還得好好檢查試用一下。看有沒有瑕疵。功能齊全不齊全呢。
  
  「好了。」
  
  「這麼快……呃。」我差點咬著舌頭。轉過頭去看他。
  
  這種嬌艷地顏色。穿上鳳宜地身上一點也不顯地俗氣輕浮。人英俊。就是披麻袋也好看。
  
  前面喧鬧。但是門窗都關著。聽起來。那些聲音都很遙遠。
  
  我心裡靜了靜,忽然想起來我忘了什麼事。剛才外面吵的太凶,我一直惦記,可是卻又想不起來自己忘了什麼。
  
  前幾天我就想著他們怎麼還沒有到,總覺得也許是有事耽擱,無論如何今天是會來的。
  
  但是剛才在外面也沒有看到他們啊。
  
  「子恆和三六,都沒有來嗎?」
  
  「子恆來了,不過他在外面幫忙張羅,剛才沒到喜堂去,等下你應該能見著他。三六卻是沒有來。」
  
  「啊?」我疑惑:「難道貼子沒有送到麼?」
  
  「或許。」鳳宜的話說的模稜兩可。
  
  不對,鳳宜那個帖子天南地北的親朋友舊都請了來,三六不會沒收到。
  
  那……也許是她不想來?
  
  還是有什麼急事不能來?
  
  「還要去敬酒嗎?」
  
  「我一個人去就行,師姑她們等下必定來陪你的,恐怕還有來鬧……」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房門被拍的砰砰響,鳳宜打開門,有好幾個孩子湊頭湊腦的往屋裡看,七嘴八舌的說著賀喜的話,其中一個蹬蹬跑到我跟前來,大聲說:「恭喜恭喜,恭喜新人百年好合,快快,給我們糖果糕餅吃!」
  
  我覺得這孩子有點面熟,仔細一想,得,這孩子不是在梅山見過的麼?叫小什麼來著?我記得他好像是個人參精。
  
  鳳宜說:「小蒼,你能吃那些甜膩膩的東西嗎?小心吃完了肚子疼。」
  
  哦對,他叫小蒼。
  
  真的很可愛了,紅兜兜,頭上紮著小辮,小胖胳膊小胖腿兒,不笑的時候眼睛又大又亮,一笑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不過幸好我有準備,荷包裡塞了些糖果之類的。我塞這些本來是預備要是今天忙暈了頭吃不上東西好給自己墊肚子用的,這會兒倒派上用場了。
  
  小蒼接過我給的糖,笑嘻嘻的說:「多謝新娘子。」
  
  我也跟著嘿嘿笑兩聲,這種場面沒經歷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反正笑笑最安全,省的說錯話被人笑話。
  
  又一個孩子擠過來討糖吃,我打開抽屜拿糖果給他們。他們拿了糖還不肯走,被鳳宜一個一個揪著耳朵趕。其中一個脆脆的招呼:「敖前輩。」
  
  敖?我起抬頭,一個人緩步走進來,他穿著一件色袍子,看起來暖暖的,頭上束著青白浮雲紋的玉環。
  
  「子恆!」我興奮的朝他招手:「我還以為你沒有來呢!」
  
  「那怎麼會。」他走到近前,微笑說:「我怎麼會不來?天塌了也是要來的。」
  
  「剛才在喜堂沒有看到你,所以我以為……」
  
  「今天賓客極多,所以恐怕會有什麼小亂子,又或是賓客之間有什麼舊恩怨,所以我在外面布了兩重陣,打發走幾位不速之客,眼下是沒什麼事了,所以進來找杯熱酒喝。」子恆誇張的搓了搓手:「外頭又下起雪來了,北風可真冷。」
  
  「還有人來婚禮搗亂?」我轉頭看看鳳宜——那肯定是衝他來的。
  
  「也不是什麼大麻煩。」
  
  子恆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一些,雖然穿著一件顏色柔和鮮亮的衣裳,整個人卻越發顯的沉靜。
  
  我倒從壺裡倒熱茶給他,子恆接過杯子,卻沒有喝,他的目光顯的溫和而專注,輕聲說:「恭喜你。」
  
  「謝謝。」
  
  他微微一笑,正想說什麼,可是門卻砰一聲又被大力推開,以采玫師姑為首,一眾賓客一起湧進屋來,笑鬧聲快把屋頂都掀翻了。子恆被推擠到一旁去。
  
  「新人躲在這裡不出去,說什麼悄悄話呢?來來來,說給我們大家都聽聽,沾沾喜氣啊!」
  
  「人家新人說的私房話,就能白便宜了你嗎?是吧新郎倌?喲,衣裳都換過啦……」
  
  「新娘子好福氣啊,嫁了一個才貌雙才的相公。來來,和咱們說說,你怎麼認識的鳳王啊?又是什麼時候互生情愫的啊?咱們千里迢迢的來了,總不能揣著個疑惑再回去是不?怎麼著今天也得弄個明明白白的,這酒才能喝的舒心啊!」
  
  鳳宜也被人半推半扯的按到我旁邊坐下,屋裡屋外都是人,有人端了酒過來,起哄讓我和鳳宜互相喂對方喝酒。還有的則說要新郎做兩首詩來,滿屋的人鬧哄哄的,這時候真是笑也不是,惱也不是。甭管是過去還是未來,這新人總得過這麼一關。我再抬頭時已經看不見子恆的身影了。
  
  采玫師姑指揮著小蜘蛛們端著一盤盤的花生,紅棗桂圓和栗子,兜頭兜臉的朝我們撒下來,嘴裡說著吉利話。這些東西個頭兒大,砸身上份量十足。後來再撒的稻、黍、麥那些就細碎多了,我低下頭瞇起眼,怕麥會進眼裡。還有元寶糕,金錢餅,長壽麵那些東西端過來,我和鳳宜也只能乖乖的吃下去。長壽麵不能咬斷,只能吸吸溜溜的一長根全吸進去,我吸的嘴唇發酸,結果等我和鳳宜很狼狽的把麵條往裡吸啊吸,吸的差不多了——呃……
  
  我們也變成面對面的姿勢了。
  
  乖乖,原來這麼大碗,裡面的麵條只有這一根啊!
  
  我和鳳宜含著麵條,你瞅我我瞅你,我的臉現在肯定紅的象猴**一樣。屋裡的人拚命叫好起哄,喊著「快啊快啊」「麵條可不許斷啊」這些話,尤其是采玫師姑喊的最起勁!
  
  鳳宜忽然抬起袖來,他的袍子袖子寬,將我們兩個的臉龐都遮住了。趁這功夫他把剩下的麵條都吸了進去,嘴唇不可避免的蹭到了我的唇,我一緊張,那根麵條就咬斷了,一下子全滑進了喉嚨。
  
  「啊!好狡猾!」
  
  「不算不算,再來一回!」
  
  鳳宜放下袖子,笑的很無辜很從容。



第一七四章 洞房花燭
  
  整整折騰了一天,我就在奇怪我怎麼還沒散架。
  
  後來我也看明白了,那些人層出不窮的,刁鑽古怪地整人要求,基本都是衝著鳳宜去的。
  
  大概他平時樣子太高傲,積怨頗多,大傢伙兒攢足了勁兒趁今天整他,理由再簡單不過了,新郎倌今天就得任人灌任人整,就算對方要求非常過分也不能翻臉打人。不過,他們就算想整,也得能整到啊。比如有個起哄讓我一條腿踩板凳讓鳳宜從我裙子下面鑽過去的……咳,那人還沒剛吆喝出聲,被鳳宜一個眼色過去,立刻噤聲不語。還有讓他表演一下得意劍法的,這個倒沒有被鳳宜瞪,周圍的人先反對,說是這大喜的日子不宜動刀劍。
  
  總之,亂糟糟的,讓人暈頭轉向的一天啊……
  
  我感覺這一天,特別的漫長。
  
  夜色漸濃,今天特地打開了洞頂的琉璃窗,白晝已經過去,雪安靜的飄落,前堂後院到處張燈結綵,將洞裡照的有如白晝。大部分賓客已經告辭,還有一些是和鳳宜關係親近的留下來,比如師伯,師姑他們,還有子恆,還有那個胖乎乎的討糖吃的小蒼……
  
  中午宴會沒吃成,不過也沒餓著我,亂七八糟的花生紅棗麵條的塞了一肚子,晚上倒是不用拘束,都是自己人,我一天換了六身兒吉服,現在穿的是一件最簡單的水紅色的裙子,質料柔軟,特別舒服。
  
  擺了兩桌酒,男女分開,鳳宜子恆還有師伯他們在外面那屋,我和師姑還有張前輩在屋裡,小蒼和另外兩個小孩子跑來跑去,灰大毛滿面紅光的裡外張羅,他穿著件棗紅的褂子,腰裡繫著紅綢帶,乍一看比新郎倌還顯的喜氣盈人。
  
  「咦?怎麼不吃啊,」師姑給我的夾了一塊筍。
  
  「啊,我不太餓。」我就覺得很累,真想敢緊把頭髮拆了,踢掉鞋子,先泡個熱水澡再往床上一倒,好好睡上一覺。
  
  結婚真是件累人的事情,按鳳宜的說法,這已經是一切從簡了。這已經要把人折騰的脫層皮了,要是不從簡,那得是什麼陣仗?
  
  「嘿。新娘子是不是等不及啦……」張前輩打趣了一句。
  
  褚前輩白她一眼:「你大小是個長輩。說話這麼瘋瘋顛顛地一點不莊重。」
  
  「嘿。新婚三日無大小嘛!再說。我說地是大實話。新郎倌這麼俊。新娘子心急也是理所當然地啊。」
  
  我一下午都讓這些話撩來逗去地。現在都麻木了。我沒胃口純粹是下午肚子就被填地差不多了。
  
  鳳宜在外頭應該也被打趣了。反正我聽見師伯呵呵笑。子恆也輕聲笑。還有。屋外面。也有笑聲。院子外面。一樣有笑聲。
  
  我沒吃什麼東西。卻被師姑灌了好幾杯酒。這酒還是三六送我地呢。可是她今天卻沒有來。
  
  「好啦好啦,把新娘子灌的酪酊大醉,新郎肯定要不高興,那個小心眼兒,可是會記仇的。」師姑她們這樣說笑,我就衝她們呵呵笑。
  
  好像四周的一切都變的朦朧起來,師姑她們一邊說著打趣的話一邊離開,到處都是鮮亮而熱烈的紅色,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被送回新房的,小蜘蛛們準備了一大桶熱水,我把自己整個泡在裡頭,我覺得我像是一塊飴糖,在溫熱的水裡,化成一癱糖稀,連一根小手指都懶得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宜好像回來了,我院門關閉的聲音,屋裡的燈花撲的一聲爆開,我抬起頭,鳳宜正站在屏風邊上,燈光映的他半邊臉
  
  珍珠一樣,柔和而動人,有著一層圓融的光芒。
  
  四周忽然變的很安靜。
  
  又好像,心裡喧囂不休。
  
  我覺得時間在這一刻像是靜止了,我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眼中也只有我。
  
  可是同時又覺得,這一瞬間,已經流淌過了千萬年。
  
  鳳宜把我從桶裡撈出來,用柔軟的乾布把我裹起來,抱回床上,然後,耐心的替我擦頭髮。
  
  其實用法術可以讓頭髮一下子就變乾。
  
  但是他沒這麼做,我也覺得……這樣慢慢擦乾,也不壞。
  
  有水珠從我的頭髮上滴下,落在他的手背上,一點柔和的光亮的水跡。
  
  吉服上和帳子上的並蒂蓮花,開的那樣絢麗。
  
  透過帳子上的那些花紋朝外看的時候,身周的一切,都被這喜慶的花朵包圍著。
  
  吉服散漫的堆疊在床前地上,裡衣鋪散在上面,那是雪白的細棉布,看起來,像是紅妝上面落了一層薄雪。
  
  鳳宜的呼吸吹在我的耳畔,帶著一點酒香,很燙。
  
  「鳳宜?」
  
  「唔?」
  
  「鳳宜……」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軟,也許離的稍遠一些就聽不清我在說什麼。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想說的話。
  
  我只是……想確認,我現在並不是在夢中。
  
  床……沒清理乾淨。
  
  似乎有什麼東西硌著我,不知道是棗子還是花生……
  
  我想,該把它給拿開。
  
  但是,好像已經顧不上它了。
  
  再然後,我就感覺不著它了。
  
  鳳宜的頭髮散開來……我覺得自己從來沒看到他散開頭髮的樣子。他的儀表一直很完美,很精緻。
  
  他的頭髮象絲緞一樣,髮梢拂過肌膚上,我戰慄起來,皮膚上起了一粒一粒的小疙瘩。
  
  癢,那種癢似乎一直透到骨子裡頭。
  
  床頭的流蘇穗子微微搖動著,我覺得此時靡麗如一個夢境,但是……又無比的真實。
  
  鳳宜低聲說了句什麼,我聽到了,可是,卻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他說……什麼?
  
  大概是看出我的迷惑,他又重複了一次。
  
  他只是在喊我的名字。
  
  我茫然的看著他,他又喊了一次。
  
  我含糊的答應。
  
  鮮明的痛楚像是突然間亮起的閃電的光亮,我想退縮,可是卻沒辦法動彈。
  
  身周的一切都安然依舊。
  
  但是,一切都在此刻改變了。
  
  我的視野一片模糊,淚水湧出來。但是他的臉龐和身形,卻異常的清晰,清晰的,像是刻在我的眼裡,牢牢銘記。
  
  「很疼嗎?」他停下動作,低聲問。
  
  「不……不很疼……」
  
  流下的淚,並不是因為疼痛。
  
  他把那些淚水一點點的吮去。
  
  我們十指相扣。
  
  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很多東西。
  
  初遇時滿天的桃花,鳳凰坡的樹,魔宮,還有那一晚天河畔的星光。
  
  外面應該還在下雪。
  
  氣息交濡,溫熱……慢慢變的很燙。
  
  這個冬天,真的一點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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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22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9 AM 編輯

第一七五章 同床共枕
  
  醒過來的時候我迷茫了好一陣,躺在那裡,除了眼珠四處亂動,身體倒是一動都沒動。
  
  這不是我睡慣的屋子,嗯,不是我枕慣的枕頭……也不是我蓋慣的被子。
  
  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的腰上橫著一條,不是我自己的胳膊。
  
  ……好吧我已經想起來了。
  
  我結婚了。
  
  還是很沒有真實感啊!
  
  我微微轉過頭,打量著和我枕在一個枕頭上的鳳宜。
  
  洞房花燭成了過去時,同床共枕麼,則是現在進行時。
  
  不是我們睡的特別近,近的枕到一個枕頭上,而是這張喜床的上枕頭——很長,是個雙人枕。
  
  好在不是瓷枕玉枕。我最不喜歡那東西。從很久以前。但凡熟悉我一點地都知道我不能枕那種會把頭皮硌皮地硬枕頭。
  
  這個長長地枕頭上繡著鴛鴦戲水。蓮花並蒂。鳳宜地頭散在枕頭上。一縷一縷。一絲一絲……
  
  嗯。因為頭特別黑。所以顯地他地肌膚白皙無瑕……好吧。吹彈得破這個詞兒用來形容男性不大妥。可是我現在只想起這個詞來。
  
  他地睫毛很濃。也很長。果然像扇子一樣。眉毛挺秀。鼻樑俊逸。嘴唇很……咳。很性-感。形狀優美。色澤動人。嗯。我不邪惡。我很正經。
  
  我嚥了一口口水。
  
  他還沒醒。
  
  大概昨天喝的實在不少,而且,也著實很,那個,很勞累。
  
  在我覺以前,我已經湊過去了,然後,在距離他的嘴唇還有大概,一公分距離的時候,停下來。
  
  那個,我不應該有心理負擔,我們是夫妻嘛,我要親他,那是既合情又合理,既合理又合法……
  
  但是這一公分,比一千米還要難以逾越。
  
  我不是色女!真的!我這個人再正派也沒有了。
  
  那什麼……
  
  反正他睡著的,也不知道。
  
  忽然他嘴唇動了,眼睛沒睜,懶洋洋的說:「你到底要不要親?」
  
  離的太久,他說話時嘴唇和我的,好像輕輕的蹭了一下,還是兩下?
  
  「你裝睡!」我猛的朝後退了一尺多遠。
  
  「不,是剛醒。」鳳宜一手撐起頭,眼睛似睜似閉,笑容慵懶:「不要緊,你可以當我沒醒,想做什麼就做吧。」
  
  我拉起被子裹著自己,連連搖頭:「不用了。」
  
  「別客氣啊。」
  
  「真的不用了。」
  
  我覺得我們這對話真詭異。
  
  可是,我也不知道別人洞房花燭之後,早起來會說什麼,沒有範本可供參考。
  
  也許別人會說,早上好,你醒了,是的我醒了……
  
  「那個,起床吧,天亮了。」
  
  天亮很久了吧?
  
  我有點不太好意思,鳳宜卻大大方方的掀被下床,拿過一旁的長衫先披上,然後很從容自在的問我:「你要穿哪件?」
  
  我看著衣櫥裡疊放好的衣服,指著一套胭脂色的:「這件吧。」
  
  他把衣服遞給我,我抱著衣服,防賊似的看著他。他一笑,走到屏風外頭去,我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把頭胡亂撥到一邊,可是床前沒我的鞋子……
  
  呃,我昨天把鞋扔在浴桶旁邊了。
  
  我兩指微屈,那雙鞋嗖的飛來,平平落到我面前。
  
  穿上之後才現這件衣服看起來顏色沉著,可是上面的刺繡卻是極富麗精緻,袍子上繡著的我也不知道這是鳳是凰是朱雀還是鸞鳥,總之,那上面的五色金線光彩奪目,穿在身上之後,稍微動一下,那鳥好像活過來了一樣,伸頸,張翅,擺尾……濃墨重彩,華麗非凡,比我昨天穿著去拜堂的那件吉服一點也不遜色。
  
  唔,要打比方的話,嗯,就和鳳宜以前穿的那些日常衣服差不多。那會兒的他真是光芒四射艷光照人啊……不過他俊嘛,穿這樣的好看。我麼,衣服比人漂亮多了。
  
  對著鏡子照照,衣裳如此華麗,人卻蓬頭垢面的。
  
  小蜘蛛們魚貫進來,在鏡子兩邊站定,我擼起袖子洗臉擦牙,灰大毛跟著進來,手裡的木盤上托著一碗湯。
  
  「師傅,這是師公囑咐我熬的。」
  
  我端起碗來聞了聞氣味,呃……好吧,用途我心裡也明白,就不用多問了。
  
  藥很燙,倒是不苦,有點酸酸的,回味泛甘。喝下這湯藥我額頭上出了一層汗,替我梳妝的小蜘蛛夾起粉撲替我把額上和鼻尖的汗珠擦掉。
  
  肚子餓了……咳,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做運動消耗的快。不過吃飯前,得先去給長輩敬茶……唔,鳳宜的長輩就是師伯和師姑他們,這個我倒不怵,就是有點不太好意思。
  
  鳳宜笑微微的靠在妝台旁看我梳妝打扮,他穿著一件玄墨色的袍服,腰間繫著深紅錦帶,看起來容光煥。人好看穿什麼都好看,而且恰逢喜事精神爽……
  
  我們到了前廳,師伯師叔師姑他們已經排好座次,正小聲說笑,我們一進門,師姑先笑了:「哎喲,起的可夠早的。」
  
  我頭一低,就當自己啥也沒聽見。
  
  灰大毛和一個女子站並排,捧著茶盞什麼的,我仔細看了一下,是鳳宜族中的,我應該見過,但是印象不深。
  
  還有上次去師姑他們那裡見到的鶴僮子他們,昨天太忙亂,都不知道誰來誰沒來。我們前腳進來,子恆後腳也來了,他看起來真是清減不少,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一種……飄蕩不實的感覺。
  
  我沒瞅見朱英雄他們兄弟仨人,小聲問灰大毛,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昨天使勁灌酒,現在還沒醒酒呢。」
  
  得,我猜也是。
  
  擺好了錦墊,我們挨個向長輩端茶行禮。當然這茶他們也不能白喝,喝了茶要回禮的。我雖然不知道那紅包裡的內容,但是料想肯定薄不了,於是這行禮的格外帶勁兒。到了采玫師姑跟前的時候,她有意促狹捉弄我,接過茶去慢慢的吹茶葉片,又用茶蓋撥,瞅著我笑,就是不喝。
  
  我眼巴巴的盯著她,鳳宜也低聲說:「師姑,你是聰明人,肯定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
  
  采玫師姑瞥他一眼:「哎喲喲,這就護起媳婦來了。好,我也不難為她。」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遞過一個小小的盒子,上頭紮著紅花,灰大毛替我接過去。
  
  我鬆了口氣,正要站起來,結果好巧不巧的,偏偏這時候打了個呵欠。一下被采玟師姑抓住了把柄!
  
  「哎喲,我說小桃今天怎麼無精打采的……」采玫師姑看了鳳宜一眼:「一定是昨晚勞累著了。嘖嘖,我瞧瞧,眼底下都青了。」
  
  她扳著我的臉左看右看,好像能看出朵花兒來似的。我覺得我的臉皮熱的可以煎熟雞蛋了,鳳宜臉上也有點微微的紅。
  
  噢噢,不是我看錯,這個從來都鎮定自若的傢伙也臉紅了?
  
  幸好師伯了句話:「好了,快起來吧,昨天成親,勞累也難免,一起用早飯吧。」
  
  我如蒙大赦的站起來,師伯你真是大好人!
  
  我覺得師伯有點不芶言笑,沒有師叔和師姑這麼隨和。不過關鍵時候還是師伯穩重,靠得住!
  
  早餐異常豐盛,我剛才沒覺得餓,現在飯擺上來才覺得餓的不行了,肚子咕咕叫。鳳宜吃的沒多少,其他人也是,我左右開弓,自己報銷了半桌子的東西。才覺得不好意思想停下來,師姑還勸我:「再吃點,這些天你也真是受罪。」
  
  我受的罪一大半還不是拜你老人家所賜的……



第一七六章 婚生生活開始
  
  剛吃完早飯,盤絲洞的大大小小妖精們在灰大毛的帶領下鳳宜行禮。朱英雄他們三個也被灰大毛給硬拉了來,睡意惺忪,而且三個人各有特色,小三腫了左眼,小四青了右眼。朱英雄眼睛倒沒事,可是腦門上一個大腫包。不用問我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我有種恍惚的感覺,聽著他們參差不齊的祝禱詞,還有行下禮去時,齊刷刷的一片腦袋和後背,小蜘蛛小老鼠們採了紫葉草和青瑚草擠汁,把頭發毛色染的那是五彩繽紛花團錦簇,雖然說成親的是我,可是看起來他們比我可是要喜氣多了……再轉頭看看旁邊那個漂亮的不像真人的,丈夫……
  
  丈夫,這詞可真怪異啊。
  
  呃,真是人生如夢夢如戲啊。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在夢裡面,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是旁觀者。
  
  也許這種恍惚,所有人都經歷過。
  
  只是一瞬間,我就回過神來,灰大毛站在眾人最前頭,激動的臉通紅。
  
  這是我們家裡拜鳳宜……嗯,我忽然想起來,師姑和我說過,等過了三日,鳳宜的族人還要拜我……唉,不知不覺走到今天,怎麼說也算是家大業大了,鳳宜又是鳳王,這整天光拜來拜去,時間就過完了,什麼事也別想做。
  
  一上午不知不覺就這麼過去了,中午飯端上來時我全無胃口,大概是早上吃撐了,灰大毛卻說我是上午累著了。
  
  我見縫插針,瞅著飯後的空子寫了封短信,交人送走。
  
  灰大毛接過我封好的信封,疑惑的問:「師傅,這是?」
  
  「給你師叔的。」
  
  三六為什麼沒有來呢?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事?
  
  「其實……」灰大毛開了個頭。但是話又岔開了:「師傅。你將來是不是也要住到仙界去?」
  
  我搖搖頭:「仙界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看他一臉擔憂。我笑著說:「沒出息。我要是真有一天要搬去。肯定也會把你帶上。」
  
  然後大毛說起那些禮物地歸類。得忙個兩三天才行:「師傅。還有件事。」
  
  「什麼?」
  
  「有份禮。我不知道怎麼處置。」
  
  「誰送來的?」
  
  「嗯,沒敢拆看,送禮的說是,」他看我一眼:「嗯,是故人送來。」
  
  我平時猜謎笨的要死,這會兒突然猜著了:「是三七?」
  
  「嗯,封口上面有個蝴蝶標記。師傅你要看麼?我給拿過來?」
  
  「算了,有空再看。你讓人把這封信送了,要快些。」
  
  「好。」
  
  唔,接下來呢?
  
  我有點茫然。
  
  成親前的我的日子過的雖然不是說在混吃等死,可也差不多。成了親之後,要做什麼?
  
  我撓撓頭,感覺好像找了份新工作,但是不知道工作內容是什麼那種心情。
  
  「姐姐,大毛哥讓我來傳話,鳳王請您去一起整理那些禮物呢。還有,敖前輩也在那裡。」小蜘蛛說。
  
  「這就來。」
  
  小蜘蛛卻站在門口沒動,呆呆的看我。
  
  「還有事?」
  
  她忽然冒出一句:「姐姐,我好羨慕你!」
  
  「唔?」羨慕我嫁了個這麼帥的人嗎?
  
  她的語氣有點酸,神情也不是單純的羨慕而已。
  
  她沒再說什麼,先退了出去。我皺皺眉頭,她們一個兩個功力不夠,卻都心急著想化成人形。洞裡蜘蛛太多,而我能教她們的太少。一開始,一些小蜘蛛來投,只是求一個安身之地,但是後來漸漸的,好像大家變成了我的手下似的。
  
  我從來沒想過擔負這麼多……一切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了。考慮事情的時候不能單考慮自己,吃東西的嘴巴不只一兩張,還有,有危險的時候,得想著一洞老小是不是
  
  …
  
  我是這樣想的,即使大家並沒血緣關係,可是畢竟在一起生活這麼久。
  
  但是她們是怎麼想的呢?
  
  前陣子,魔宮建城時,走掉的那些耗子和蜘蛛精……
  
  走了的,留下的,每一個心裡的想法都不會一樣。
  
  走了的想些什麼,留下的又想些什麼?
  
  不知道。
  
  要弄明白人心和要弄明白這天地至理一樣難。
  
  我順著鋪著木板的廊道朝前走,越來越高,轉了彎有木梯朝上去。灰大毛把庫房弄在高處,說是這樣水淹不著,火難燒到,而且如果誰想偷那也不方便。
  
  真想偷,放哪兒都有人惦記。
  
  而且,盤絲洞外的陣法一重又一重,外賊給進來偷東西嗎?要是自己洞裡誰看上什麼東西,當然會想法子去求灰大毛通融。
  
  我有點心不在焉,遠遠看見前面忙亂的場面,朱英雄和小三小四被指揮著爬上爬下,灰大毛拿著禮單子一樣一樣詢問鳳宜。子恆站在他旁邊低頭一起瞧那張禮單,鳳宜忽然抬起頭來。
  
  他朝我遙遙招一下手,我加快腳步走過去。
  
  一線光從頭頂流洩而下,許多細小的灰塵在光柱裡飛舞,鳳宜抬了下手,原來停在他肩膀上的一隻黑色的鳥兒迅捷的張開翅膀,朝著上方的天窗疾衝而上,轉眼間飛出了我的視野。
  
  「等你一會兒了,怎麼才過來?」
  
  鳳宜的笑意就像淡雲和風,我倒沒忙回答他,而是抬頭向上看。
  
  從這裡看,天窗極高,很小的一個孔隙,看到藍藍的天。那種藍讓人覺得很深遠空茫。
  
  「怎麼今天就來理?不是說先放著麼?」
  
  「趁著子恆在,抓他的壯丁來幫忙的。」鳳宜一笑,當著被抓的「壯丁」的面把佔人便宜的話說的理直氣壯:「要是我們兩個理,八成要理很久,有他幫忙那就不一樣了。」
  
  我實在無話可說,這傢伙真是……既然被抓的壯丁自己都帶著笑,一點不介意的樣子,那我也不用替他介意了。
  
  「嗯,這些都是些女人家用的東西,替你清出來放在一邊了,你自己挑挑看。」
  
  「那邊那些呢?都是你這男人家要用的東西?」
  
  子恆呵呵笑,鳳宜也不生氣:「那都是些不實用的東西,可以再給別人送禮的時候送出去。」
  
  咳,哈哈,這也算禮尚往來了。
  
  說的也是,我們收了人家的禮,當然將來有回送的時候。
  
  其實鳳宜給我理出來的這些東西恐怕我也用不著,朱英雄顛顛的捧個盒子給我,我打開一看,裡面是紫金龍鳳釵一對,樣式那叫一個富麗堂皇啊……可是太刻板了,上面的花鈿有兩三個巴掌大,我發傻也不會把這樣東西插頭上。那要戴了這個,那頭還是我頭麼?不成了個活動大花瓶了?
  
  「主人,你看這釵,多富貴多好看啊!」朱英雄的眼光顯然和我不同,他對這釵推崇有加,讚不絕口:「戴著這個,實在太氣派太有身份了!」
  
  「有鄉下土財主的氣派暴發戶身份!你懂個屁!快幹活去!」灰大毛從他背後冒出來,朱英雄頓時老實了很多,把盒子蓋好又捧走了。
  
  「都在這裡了嗎?」我指著前面堆的高高的兩堆禮物,就這麼看,那也不算很多嘛。
  
  灰大毛苦笑:「師傅,這是已經理過的,沒整理的都堆在下頭呢。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瞅……咳,娘哦,眼暈……
  
  這是,這是……
  
  這得理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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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26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8 AM 編輯

第一七七章 婚後生活
  
  這些東西耗了我們一下午的好功夫,這麼瞧來,預計未來兩天也得交給大毛,子恆倒是休閒工作兩不誤,一邊看禮單,禮物,一邊下頭上棋還小聲商量什麼事,我坐在一邊,一邊看禮單一邊嗑瓜子兒,嗑的喉嚨直冒火,再咕咚咕咚灌涼茶。
  
  有種錯覺。
  
  好像時間根本沒有經過中間那段,就跟在桃花觀的時候似的,兩個大人物下棋,我是個小角色,自己蹲牆角。
  
  其實鳳宜想教我下棋,只是我這個人天生沒有這根筋,教我彈琴我撥的象彈棉花,教我下棋我一邊頭暈一邊渴睡。就算不讓我下,讓我在邊上看,我一眼望去黑白交雜,橫縱交錯,一兩眼還能看,多看幾馬上覺得天旋地轉,這不是假話,是真的,試了好些次都是如此,後來暈的都想吐,這棋我也學不了。
  
  「三八。」
  
  「嗯?」
  
  我轉過頭,子恆微笑朝我招手,鳳宜正打開個盒子看東西。
  
  「什麼事?」
  
  「三七給你送了禮物?」
  
  「哦,你知道啦?」我回頭看看,肯定是灰大毛說的,我轉回頭來:「我沒看,也不想看。」
  
  「這就對了,遇事一定要謹慎。你這個馬大哈習慣了,須知防人之心不可無。」
  
  「哈哈。這個嘛。我倒是沒想太多。就是純粹沒興趣。」
  
  「有興趣也不能看。」
  
  「是是。我記得。」我覺得自己還跟個小跟班似地。答地特別順口特別狗腿。
  
  咳。雖然結了婚。我現在不大不小也算是鳳夫人啦。可是好像所有地東西都沒變。絕沒有那種翻天覆地。讓自己都瞠目結舌地大變化。
  
  這樣好。
  
  我覺得原本在雲霄裡飄飄地心。慢慢沉澱下來。
  
  其實,麻雀飛上枝頭,和鳳凰站在一根枝上,也沒變鳳凰,哪怕再粘一身彩色羽毛,那也不是鳳凰。麻雀還是鳥呢,同族都變不過去,讓蜘蛛變,那就更扯了。
  
  我還是我。
  
  我還是我自己。
  
  「對了,還有一事……」
  
  「唔?」
  
  「你這人太懶,心思太單純,這個盤絲洞,人多,眼雜口雜耳雜。不要以為都是蜘蛛老鼠,沒別的族類就安全了。」子恆低聲說:「不然的話,這麼多禮物要整理,大毛為什麼只讓這三個來幫忙?難道是欺負他們三個新來的嗎?」
  
  呃,子恆要不說,我還真覺得大毛是在欺負調教朱英雄他們仨呢。
  
  「他們三個雖然是新來的,但是正因為新來,在這裡不認識別人,大毛又能制得住他們。要是……」
  
  「我知道。
  
  前些時候,魔宮建城的時候,盤絲洞也走了不少……」
  
  「是啊,也許他們都渴望著有朝一日出人頭地,盤絲洞簡直像一所安養院……」
  
  呃?
  
  安養院我知道,京城裡有好名的,有錢人捐善款弄這個,就是孤寡院嘛,吃不飽餓不死,養老養老,養到老死……
  
  「你自己看破世情,沒有野心,現在又找了個好歸宿,可是你底下的那些大小蜘蛛和老鼠們呢?沒靈性的,朝生暮死的,不去管他們。那些有點靈性,卻又懂事不多的呢?他們憧憬外面,他們渴望榮耀富貴。你這一成親,大概,不光你自己變動了,你洞裡也要變動。」
  
  我啊了一聲,說不出話。
  
  我沒想過……
  
  如果我是一隻涉世不深的小蜘蛛,也會覺得外面天地廣闊,盤絲洞裡沒搞頭。
  
  不是每個人,都有兩世為人的經歷。
  
  也不是每個人,都經歷生離死別,前世今生……
  
  小妖們渴望變成威風凜凜的大妖,這並非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想法。
  
  可是,因為這個想法,而會帶來的後果,他們會怎麼做,他們會不會拋下家人,傷害朋友,不擇手段……
  
  我茫然的看著子恆,他抬起手,一瞬間我以為他要像以前一樣摸摸我的腦門時,他又放下手來:「這些事我不太擅長,鳳宜了
  
  多,他統帶那麼多族人,這種事做的很熟手。你可TT|在你們夫妻一體,請教他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嗯,多謝你,子恆……」
  
  「你總是象長不大一樣。
  
  」子恆淡淡的說:「這樣雖然不是壞事,但是……太過粗心放任,最終吃虧的是自己。」
  
  是的。
  
  這是金玉良言。
  
  我知道我很懶,很消極。
  
  我不想修成仙,也不想出名,不想要地位……
  
  我轉過頭看著,大毛指點著朱英雄他們團團轉。
  
  其實大毛也是個明白人,但是有些話,他說不合適,他一直在盡力做。
  
  我覺得很慚愧。
  
  吃了晚飯,就穿內衫在屋裡頭的時候,我跟鳳宜講起下午的事,子恆告訴我的話。
  
  「哦,他還和你說了。」
  
  「唔?」
  
  我抬起頭來。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鳳宜摸了一下我的頭髮,他神情溫和,似乎我困擾的難題在他來說是件並不重要的小事,他這一刻顯的那樣……那樣寬容而穩重,我忽然覺得,非常,非常的安全,想和他親近。
  
  他給我的感覺很複雜,像一個長輩,像一個兄長,同時,他又是我的愛人,我的丈夫。
  
  「成親那天就有想要混水摸魚的,勾上一個內賊,那隻老鼠為了半截靈羅根就把盤絲洞賣啦。這事兒子恆處理的,他們其實沒能進來,他新布的陣法與你洞裡原來的防禦陣法完全不一樣,那隻老鼠領路,結果領到最後,一個能進來的也沒有。大毛親自動手把那個內賊處置了。我沒讓他們和你說,我不想你為這些事傷心,憂心……最起碼,讓你快快活活的過了這些天,」他微微一笑:「我們現在可是新婚燕爾呢。要不是天氣太冷,我還想帶你四處走走。」
  
  「為什麼呢……」
  
  身上是暖和的,心裡卻覺得……不由自主的發冷:「我希望我能保護大家,讓大家在盤絲洞裡,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必風吹日曬雨淋,不用冒夏暑冬寒……這些小蜘蛛,要是沒有這樣的地方避冬,很難熬過這麼些大雪天。還有,給他們吃飽,穿暖,我沒要求他們效忠做苦力,我只是……」
  
  「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是好日子,過久了也會渴望更多。得到的東西從來不用珍惜,得不到的,反而要苦苦追索。他們到盤絲洞來,第一天,第一個月,第一年,大概都會感激,到第二年,第五年,第十年,他們就會厭倦,會心生不滿……你將他們當家人,他們卻只將這裡當客棧。」
  
  我呆呆看著他,鳳宜攬著我靠在床頭:「新婚第二天就說這些,真是煞風景。這會燭影搖紅人成雙,咱們該說些情話才對……」
  
  「誰和你說,你自己去說。」
  
  雖然他這麼溫柔的安慰,我還是紅了眼眶。
  
  「別難過,並非所有的老鼠都安壞心,所有的蜘蛛都不安於室……」
  
  「不安於室?」我瞪他:「你說誰?嗯?」
  
  「哎哎,你看你,怎麼發急了。當然不是說你……」
  
  「那你說的是誰?」我堅決不放鬆這個問題,這可不是小事。
  
  「嗯,是我們還沒成親的時候了……」鳳宜笑一笑,似乎也有點窘,不過很快恢復從容淡定:「有小蜘蛛精來自薦枕席……」
  
  好哇!
  
  膽子不小,牆角挖到我眼皮底下來了!當我是死人啊!
  
  沮喪傷心惆悵失落……那些統統飛了個精光,我現在覺得胸口發燙嘴裡發苦,很想……很想揍人!



第一七八章 家務
  
  XXX的!這事擱著誰都不能心平氣和吧?和著我讓她溫飽充足,平平安安過日子,還指點修煉,她們吃著我的穿著我的踩著我的地方還想勾我的男人!
  
  我把她們當姐妹,她們把我當冤大頭啊!
  
  我差點跳起來,多虧鳳宜一把扯住我。
  
  「你想幹嘛?」
  
  「揍人!」
  
  「大半夜?」
  
  「白天晚上沒關係。」我問:「誰勾引你的?報上名來!」
  
  鳳宜苦笑:「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醋罈子呢?」
  
  我正色說:「這不是吃醋不吃醋的問題,挖牆腳這種事卑鄙無恥,更何況是在我鼻子底下挖你這坨大牆腳!」
  
  鳳宜面色古怪,咳了一聲說:「唔,原來我在你心裡是一塊餅,現在則變成了一坨牆腳……下次不知道又要變什麼。別聽風就是雨,快睡覺,明天你要幹什麼我都不管你。」
  
  「你不會是心虛吧?我告訴你。這事兒咱得好好說清楚。你得明白件事。那就是。坦白從寬。抗拒……」
  
  鳳宜瞪我一眼。伸指一彈……呃!
  
  這個壞人!
  
  居然又用上了在魔域地那一招!就是讓我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說話地那次!因為之後發生地事太多。我忘了跟他算那筆賬了!
  
  鳳宜把我當抱枕似地一摟:「乖。睡吧。」
  
  我很想磨牙。吶喊。對這個萬惡地犯罪份子拳打腳踢以洩心頭之恨。可是。屋裡很暖和。很安靜。鳳宜地懷抱很舒服……
  
  我沒過多會兒就睡著了。
  
  不過第二天一睜眼,我就想起這事兒來了!
  
  該死的鳳宜比我起的早,我醒來時床上就我自己,他肯定是心虛才提前一步開溜的!
  
  我憤恨的爬起床,把腳踏踩的彭彭響。兩隻小蜘蛛在門外小聲問:「姐姐起來啦?」
  
  「哦,啊……」
  
  我愣了一下,應了一聲。
  
  她們馬上行動起來,端水地拿巾帕的拿衣裳的,還有要替我梳頭髮的。
  
  「不用不用。」我現在心裡正彆扭:「我自己來吧。」
  
  唉,路是自己走出來的,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絕對是自己的原因。
  
  盤絲洞過去三百年,可是很冷清很隱蔽的……除了灰大毛就是我,補充,我還是昏迷不醒的。
  
  但是從我醒過來之後,嗯,一切就開始慢慢的變了。先是大毛說人手不夠,有兩個他地同族來投奔他,他請示我,我說那當然可以收下。後來有小蜘蛛來討東西吃,進而留下來過冬,我也收下了……
  
  再後來……
  
  唉,其實不是別人的錯。
  
  而且,把凍餓交加隨時會死的小蜘蛛小老鼠拒之門外,這事我也絕對做不出來。
  
  但是,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我坐在那兒發了一會兒呆,以我這種水平自己要想出一個面面俱到的好辦法來那是不可能的,還是等下去問鳳宜吧,子恆也是這個建議。至於算賬……咳,這個可以留待他出完主意之後再動手,俗話說地好,卸磨殺驢,磨沒卸時這驢是萬萬殺不得。
  
  我千萬不能說漏嘴說鳳宜又抓住我的馬腳。那他肯定更加振振有辭,說他在我心目的形象地位,繼餅,牆腳之後,又變成了驢……這個形象可比前兩者還要糟糕的多啦。
  
  可我沒找著鳳宜,他陪幾位前輩去東陽峰了。那裡還有他們好多族人,雖然去南方過冬走了不少,但還有不少是不去南方的。午飯應該也不回來吃了。
  
  「師公說想讓師傅你多休息會兒的。」大毛老實的,一本正經的說:「大概師公覺得師傅勞累了,又懶怠應酬,所以沒喊醒師傅一塊兒去。」
  
  「我看他是做賊心虛……」我小聲念叨。
  
  大毛說:「師傅要過去嗎?」
  
  我搖頭:「不去,這麼冷!」
  
  大毛無語的站了片刻,又說:「師傅,有時候我挺奇怪,到底師公看中您哪點兒好處了。」
  
  我老老實實說:「我也一直鬧不明白,回來你親自問問他。大毛,你坐一下,咱們說說話。」
  
  「哦。」
  
  他在我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仔細端詳他地臉,大毛看起來比我顯的還成熟一點,主要是他的那鬍鬚給他添了一點滄桑和穩重的感覺。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都覺得他是個,嗯,像弟弟似的存在。
  
  「大毛啊,你天天管那麼大一攤子事,一定很勞累很煩心吧?」
  
  我當著甩手掌櫃,活全讓他幹了。
  
  想一想,我可真對不住他。
  
  「哪能啊。」他一拍腿:「有事忙總比無事瞎忙強。再說,我挺喜歡這差事的。雖然算不上什麼位高權重,可是洞裡頭除了師傅你,誰不對我服服帖帖?一呼百應的氣派總有了吧?嘿,人間說宰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這大小也算是個官兒了吧?那我該叫個什麼相呢?」
  
  我眨眨眼,沒好氣的說:「內相。」
  
  他苦了一張臉:「師傅,什麼相都行,就是內相做不得啊。」
  
  眼看話題要讓他帶跑,我趕緊繞回來。
  
  「洞裡頭人心不齊,你一直都不告訴我。」
  
  「啊,這事兒啊。」大毛搖搖頭:「師公也說不要告訴你啊。再說,告訴師傅你,你又有什麼好辦法?」
  
  我沒有……
  
  我無能……
  
  我的腦袋又耷拉下去。
  
  「成親那天,還有內賊引來搗亂的人?那些人是哪一山哪一派地?」
  
  說起那天,大毛的神情總算不像剛才那麼輕鬆安穩了:「都是我管教不嚴,才會出了這樣的敗類,要不是敖天官啊,那天真是要出大紕漏了。要是擾了師傅和師公的婚禮,那我就是切頭謝罪也沒用。那些小崽子們,對他們越好,他們越是不當回事兒,好日子過慣了,苦日子全忘了,覺得現在的好吃好喝都是理所當然,吃著稀地想幹的,有了溫飽想富貴,咱不能給他,他就覺得咱是他地仇人,是絆腳石了一樣,忘恩負義,簡直豬狗不如!XX的,我怎麼養了一群這樣地東西!」大毛越說越激動,臉都漲紅了。
  
  「大毛,你,那個內賊的事,不是你地責任啊,你不要為那事煩心。」
  
  大毛搖搖頭:「其實我後來一想,是老鼠就是老鼠吧,那是我的責任,我沒管好,我處置他也是應當的。總比是蜘蛛好。要是蜘蛛,師傅心裡會更難過吧?」
  
  我低下頭,大毛倒是處處都替我想著,連我的心情都考慮了。
  
  是啊,如果是個蜘蛛,那我更是……
  
  情何以堪啊。
  
  「師傅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是要好好整治一下,還是乾脆都趕出去落個清淨,還是不勞心不費事,繼續像以前一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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