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衛風 -【盤絲洞38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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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33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15 AM 編輯

第一七九章 選擇
  
  「師傅?師傅?」
  
  我抬眼看看他。
  
  「你想什麼呢?我問你哪。」
  
  我低下頭。
  
  真是,糟糕的事情啊。
  
  我的手掌緊握,又鬆開。
  
  遠遠的,後面倉庫的位置傳來一聲尖叫。
  
  灰大毛愣了下,然後我的手向回招攏,一條絲線由隱而現,比頭髮絲細不了多少,繃的緊緊的,從遠處朝這裡拖動。
  
  拖過來的,是猛烈掙扎不休的一個小蜘蛛精。
  
  我認得,她就是昨天,說羨慕我的那個。
  
  她本來掙扎地很厲害。等被蛛絲拖過轉角。看到坐在廊下喝茶地我和灰大毛之後。她反而不掙扎了。
  
  也對。都被看到了。而且掙扎也甩脫不了。
  
  大毛愣了。看看我。又看看被捆住拖來地小蜘蛛。
  
  這時候我想地淨是無關地事情。
  
  以前。我給小蜘蛛們起過名字。不過她們多半不滿意。我覺得那些名字挺好啊。完全按照這個時代地規範來地。芳淑貞靜之類地。有啥不好?最起碼比我們進桃花觀。師姐給每個發個號數要強多了吧?因為她們都說不喜歡。後來我也不費事了。而且。我也實在記不住她們給自己起地那些風花雪月地名字……
  
  比如被拖到眼前這個。我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才想起她叫雪竺。
  
  多怪的名字。
  
  她手裡還抓著半個木把手,就是倉庫門上的,然後,大概是剛才被蛛絲纏住時掙扎地太厲害,指甲有兩個掀起來了,在滲血。
  
  「你這是幹什麼?」大毛站起身來。
  
  「我……我經過後面,看到……」她慌亂地辯解,淚眼迷離,楚楚可憐:「我就是經過,結果突然被蛛絲綁了起來……姐姐,我沒做壞事,我沒幹什麼!」
  
  「嗯,你得爬上三重梯子,過獨線橋,還得抓著繩籐到半空去,才能握著這個把手……」
  
  經過?是我太笨還是她太笨?這種借口誰信啊。
  
  她閉上了嘴。
  
  大毛惡狠狠的瞪她。
  
  她把頭轉到一邊去,不再辯解,也沒求饒。
  
  「你這忘恩負義的……」
  
  「忘了誰的恩?負了誰的義?」她尖聲說,平時那種溫順的樣子全不見了:「她打發我們象養的貓狗一樣!招之即來呼之則去!就算在別處我們也不會餓死!跟隨她有什麼好處?」
  
  「我沒讓你們跟隨我……」唉,我地聲音沒她高。有理不在聲高吧?
  
  也許她的聲音這麼大,是因為她心虛。也許不是的。
  
  「剛還在說賊,這就出來個內賊。」大毛看看我:「師傅,你看,真的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過了。」
  
  我沒理會他,問雪竺:「你想去倉庫裡拿什麼?」
  
  她只是瞪我,不說話。
  
  「大毛,帶上她,我們走。」
  
  站在倉庫門前地時候,那個門把手斷了半邊。
  
  「如果你不想打開這門,這裡的陣法不會被觸動,蛛絲也不會綁你。」
  
  我輕輕推一下,門開了。
  
  裡面沒有什麼東西了,胡亂堆放著地只是一些禮盒,散落在地下的紅紙和綢帶還沒收拾。
  
  「你想打開門,想進來,現在呢?你進來了,你還想做什麼?」
  
  她看著空蕩蕩的倉庫:「你……你們早把東西移走了?」
  
  「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不過看起來不是的,起碼你不知道。昨天這兒的東西就整理完,存在別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是你自己想來拿什麼,還是別人鼓動你來拿什麼,總之你是白來一趟,還把自己給……弄成現在這樣。」
  
  她地眼睛瞪的圓圓地,不過這次的憤恨卻不是針對我和灰大毛來地了。
  
  「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誰挑撥你來地?」大毛問她。
  
  她並沒說話,嘴唇咬的緊緊的,都快咬出血了。
  
  「是,我是對你們沒什麼恩惠,換個地方,你們也未必會餓死,也可能會學會修煉之法。但起碼,我從沒命令過你們,也沒過要利用你們,害你們。或許你覺得這不算什麼,你們大概覺得我蠢笨愚鈍,你們覺得你們聰明,前途遠大,所以,你們要不擇手段,要偷竊,要說謊,要傷害別人……我想,你們那樣的聰明,我一輩子也不想要。」
  
  是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我是很笨,但是她們,就真的聰明嗎?
  
  我還是繼續做我的蠢人吧……不過,我想我還是離這些聰明人,遠點的好。
  
  「大毛?」
  
  「嗯?」
  
  「把我存的那些靈羅根啊月澗水啊什麼的拿出來,有多少拿多少,全拿出來,另外,叫所有人,都去外面廣場。」
  
  「師傅,你要幹嘛?」
  
  「不幹嘛,就是,日子既然不能得過且過,那就該幹嘛幹嘛吧。」
  
  大毛看我一眼,站著沒動。
  
  「師傅,要不,等師公回來再……」
  
  「沒事,這些事兒該我自己幹的,不能事事讓他替我幹了。」
  
  毛答應一聲,一邊高聲喊朱英雄他們,一邊走了出去
  
  「你也一起過來吧。」我對雪竺說。其實說了也是白說,她還給捆著呢,我牽著蛛絲,她就得跟著走。
  
  我應該想開點,一開始把洞裡的所有蜘蛛老鼠當家人就是錯。其實我應該把自己當個房東,把他們都當成房客。
  
  大毛辦事速度很快,很快,有點道行的都給叫過來了,老鼠站一邊,蜘蛛們站一邊,正在小聲議論
  
  大毛指揮著朱英雄他們抬著沉重的罈子箱子出來,放下地。
  
  我緩緩的出來,雪竺瑟縮地跟在我旁邊。
  
  「打開吧。」
  
  灰大毛和朱英雄一人一邊,把罈子蓋和箱子蓋分別打開。
  
  一陣淡淡地清香瀰漫開來,有點甜甜的,像桂花芝麻糖的味道。
  
  「我知道,有不少人,很想讓修為再進一階,靈羅根,還有月澗水,這些東西都能讓修為向前躍進一些……」
  
  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在這種時候,每雙眼差不多都盯著前面的罈子和靈羅根。
  
  「我不知道你們都是從哪兒知道,反正,我是存著一些這個東西,不過我自己吃過。用這個得來功力是很讓人嚮往,省了幾十年,甚至要上百年的時間和功夫。但是不勞而獲最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對大毛低聲囑咐了幾句。他看看我,然後站到前面說:「大家都知道,洞主已經成了親,成了鳳王地夫人啦,百天之後,還有封後典儀,以後可能也不會住在盤絲洞了。大家多年相聚,洞主的意思是,雖然以後她恐怕不能照拂大家,離別在即,這些靈羅根和月澗水就當作是禮物,每人可以來任拿一樣,一段靈羅根,或者是一瓶子月澗水,算是洞主的一點心意,此後天高水長,總還有相見之期,到那時再敘舊情。」
  
  底下先是極靜,接著象炸了鍋一樣。
  
  我站在那兒,心裡一片茫然。
  
  「靜一靜!大家聽我說!」大毛叫的很大聲,可是好一會兒下面才算全靜下來。有個聲音高喊:「洞主要把我們都拋下了是不是?自己有了歸宿就要趕我們走?」
  
  「太絕情了吧!」
  
  「離開這兒讓我們去哪兒?」
  
  「現在是大雪天,就要趕走我們?」
  
  一片亂哄哄地,聲音嘈雜,吵的人頭疼。
  
  「還有別地東西。」灰大毛的聲音宏亮,蓋過下面的擾攘:「我手裡,還有洞主煉的九重絲。這種絲要是一沾上身,這輩子都不可能對洞主有半分背叛違逆,連想一想都不行,這絲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盡痛楚煎熬,絕對無法可解,有想留在洞主身邊不願意走的,未來也絕對不會生出心的,就來我這兒領上一根,從今以後生死就交給洞主了!」
  
  這話一說完,底下又是死靜死靜地。
  
  我坐在一旁。
  
  大毛站在那兒,手裡攥著一把銀色絲僂。
  
  朱英雄大步走過去,拳頭攥的緊緊地,好像要去狠揍大毛似的架式,到了他跟前停住,然後從他手裡拽出一根絲來,緊緊握住手。再張開手時,那根銀絲已經不見了。
  
  「我是到哪兒都要跟著主人地!」他瞪一眼灰大毛:「你呢?」
  
  大毛朝他一笑,飛起一腳,把他給踢的滾到一邊。朱英雄嗷一聲:「我告訴你,我用了九重絲,那也只聽主人一個人地,你想對我動手動腳我還是要還手的!」
  
  大毛斜睨他一眼:「你還啊,我等著呢。」
  
  他轉過頭:「是走是留,大家想清楚!這要是選擇了,就是舉手無悔,沒退路的。領了靈羅根月澗水的,雪停之後就離開盤絲洞。選了九重絲的,以後就……哼哼……不必我說了。」
  
  他回頭看看我,我朝他點點頭。
  
  說的很好。
  
  大毛把九重絲也放到石台上,和前兩樣東西並排放著。然後,他自己也拿了一根絲,乾脆的放進嘴巴裡。
  
  底下靜的可聞落針。
  
  我轉頭看看雪竺:「你先挑吧。」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後變的很複雜。目光從我臉上,移到石台上放的三樣東西上頭。
  
  「你放心,我不想把你怎麼樣。你挑完東西想走的話,那隨你的便。我說過的話,都算數,而且,這兒還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的。」
  
  我輕輕彈一下手指,她身上捆的那道絲就解開了。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的,走近石台,看著上頭的三樣東西,目光在月澗水上停留的最長。



第一八零章 下廚
  
  我以為她必定是要去拿靈羅根的,可是她眼珠左轉右頭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抓起的是九重絲。
  
  那絲沾著肌膚就緩緩的變短,一端延伸進她手裡,片刻間就不見了。
  
  「咦?」大毛也愣了:「你這是……你不想走啊?」
  
  她這會兒倒乾脆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撲通跪下來朝我直磕了好幾個響頭:「姐姐,我知道,我做了錯事,心地不好,可是既然姐姐能讓我好好的走,一定,也能容我留下來。」
  
  我和大毛互相對看了一眼,這個,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果然女人是善變的,女妖精也是。她剛才還表現的對我深惡痛絕,一轉眼又要對我效忠了!難道她看穿了這個所謂的九重絲其實是個瞎吹的嚇唬人的東西嗎?
  
  我在楞,可她好像是有了什麼不好的猜測,砰砰砰的不停的磕頭,前額在堅硬的石地下撞的鮮血淋漓。
  
  「那個,呃,不用磕了,你起來吧。」
  
  她一抹臉,把鼻涕眼淚和額上的血一起抹的乾乾淨淨,好像根本沒哭過也沒磕破頭一樣,飛快爬起來站到我身後。
  
  大毛反應過來比我快,他湊過來小聲說:「師傅,要不,你迴避下,我在這兒看場子就行了。你在這兒,他們大概害怕這邊一出洞門就被喀嚓了……」
  
  那種沒品地事兒我才不幹呢。但是別人可能會自己之心度我之腹。
  
  「好吧。那你多當心。有事兒你知道……」
  
  「我知道。我肯定馬上大喊『師傅救命』!」
  
  我差點讓他逗笑。不過就差一點。
  
  我這邊回屋。迎頭碰上鳳宜和子恆。
  
  「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摸摸臉:「怎麼了?」
  
  子恆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看向我身後的亂哄哄的,人頭湧動地場面。
  
  「你在……做什麼?」
  
  「嗯?」我回頭看看,感慨萬千:「大浪淘沙。」
  
  雖然我說的驢頭不對馬嘴,但是他顯然是聽明白了,有些意外的微微笑:「真是想不到,怎麼,趁我們不在自己立威?」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走的走,想留的嘛,唔,我想也許我也會再收幾個徒弟,好好調教調教,趕明兒出門兒也前呼後擁的抖抖威風。」
  
  不過,鳳宜怎麼不說話。
  
  我轉過頭,疑惑的看著他。
  
  「你早該這麼幹了。」他說,轉身進了院子。
  
  我愣了下,大步追上去。
  
  什麼人啊,我現在可不是他晚輩了,還用這種教訓後輩似的口吻和我說話!
  
  我可是他老婆,我們是平輩!
  
  子恆在一旁偷笑,我瞪他一眼,他放下袖子,光明正大的露出八顆牙朝我笑。
  
  「我現你這人變壞了。」
  
  他給我來了句:「好人不長命,壞人才活地久。」
  
  我了下,認真的點頭:「你說的對!咱都應該學著當壞人!來,跟我念,好好學習,爭當壞人!」
  
  這回輪到他了:「你這詞兒好怪,從哪兒學來的?」
  
  「詞兒不重要,重要地是,當好人沒用,別人都想欺負你。當個壞人好,讓別人怕你,不敢惹你,多好啊。」
  
  他沒笑。
  
  我笑著笑著,也笑不出來了。
  
  是啊,這世道不興好人,連你家族的人,你老婆,你手下……都覺得好人好欺負。
  
  我想,也許鳳宜總對外人擺張臭臉,端著高高地架子,對誰都看不起,冷嘲熱諷,也是一件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我在屋裡面還是有點坐立不安,掛念前面的事。鳳宜抬頭看看我:「你不放心,為什麼不去看著?」
  
  我攤下手,苦笑著說:「我怕我去了,輪到別人不放心了。」
  
  子恆一笑:「這有何難,不去也能看得到啊。」
  
  「嗯,但我覺得我好像有點,想看,又怕看……」
  
  子恆揮了下袖子,對面的牆像水波一樣動盪起來,我看到前面大廣場的情景浮現出來。
  
  哇,這一手,不是鳳宜的招數嗎?他也會?
  
  「那個……」
  
  「想學麼?我可以教你,並不難。」
  
  「哦。」
  
  我轉頭看那面牆。
  
  場中並不顯地雜亂,大毛和朱英雄他們一個看著靈羅根,一個看著月澗水,只有九重絲沒有人去看。
  
  有人走上前,有很多步子很快,拿了一截靈羅根,頭也不回的就走出去。
  
  看到這個,我說不上來……不是很難過,但是覺得心裡空蕩蕩地。
  
  雖然知道肯定會走許多人的,蜘蛛也好,老鼠也好,都有。但是真地看到他們頭也不回的走,我還是覺得心裡不好受。
  
  但是,目光再轉過去,拿了九重絲地,也有……
  
  灰眉,還有大毛身邊平時被差的團團轉,還老被他踢屁股的幾隻小老鼠,最早到盤絲洞來跟隨我的幾隻小蜘蛛,
  
  單獨站在一邊,站在大毛身後,雖然少,和拿了東數比起來,少多了,但是看著他們站在那裡,用一種很平靜的神情,看著那些走掉的人,我覺得,覺得心很踏實。
  
  這一天過的很快,可是我又覺得這天很慢。
  
  一直到天黑下來,還有一半的人,沒做出選擇。
  
  他們在猶豫。
  
  也許他們不想走,可是不甘心從此就九重絲束縛,也許他們想離開,又擔心前途充滿危險。
  
  我理解,我自己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我也知道,對大多數地蜘蛛和老鼠來說,做這個決定真的不容易。
  
  鳳宜一甩袖,啪的一聲在我腦門上拍了一記:「別呆,大毛他們不在,其他人也不在,飯上吃什麼得你自己張羅了。」
  
  我擼擼袖子:「好,你們要吃什麼?只要你們說得出,我就給張羅來!」
  
  子恆一笑:「呵,這倒真要嘗嘗你的手藝。我覺得好像從來沒吃過你下廚做的飯哪。」
  
  鳳宜頭也沒抬,拋過來句:「用法術不算數。」
  
  我咬咬牙:「不用法術我也能做。」
  
  子恆跟著笑:「是啊,你把人都打走了,說不準以後你就全得靠自己洗手作羹湯,還是從現在起就學著賢惠吧。」
  
  我上輩子做飯地確不怎麼樣,這輩子更是很……咳,很不賢惠。屋後面就有小廚房,可我一次也沒進去過。唉,這些年過的也算是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妖精來說,本來吃穿住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必須的事。
  
  我一彈指,灶裡的柴自己燒了起來,火苗噌的一冒三尺高,嚇的我往後退了一步。
  
  這不算用法術,呃,只是點個火。
  
  不行,這太旺了,我是要做飯不是要燒炭。
  
  小一點小一點再小一點,嗯,這樣差不多。
  
  我淘了米蒸飯,又不知道放多少水才合適,寧可多放點,不能放太少了。我舀了兩瓢水加進去,再看看菜筐,裡面的菜色倒是挺豐富,我挑了一把水菜,豆腐,嗯,還順手揀出一塊肉。
  
  好吧,我做過飯的……嗯,就是太久不做了。
  
  我把袖子向上一擼,操起菜刀來,噌噌噌地先切了水芹菜,再去剁肉……
  
  好吧,炒菜不難,放油,對對,還得撒把蔥花什麼的……
  
  我停了下來,左右瞄瞄。
  
  那個,蔥在哪?
  
  「啊,來瞧瞧今晚有什麼好吃的。」
  
  子恆笑吟吟的和鳳宜一起入座,我擺好最後一雙筷子,有點心虛地往椅子裡縮了縮:「那個,粗茶淡飯……將就一下吧。」
  
  子恆沒說話,只是笑著看鳳宜。他雖然沒說話,但言下之意我們三個都明白——我的手藝要是賊臭,他就算將就恐怕也只要將就一頓,但是鳳宜可得將就一輩子了。
  
  「那個,嘗嘗吧。」
  
  我給他們倆一人夾了一塊豆腐,然後自己也夾了一塊。
  
  咬——
  
  豆腐煎地有點老,有的糊了,唔,鹽味有點小。
  
  確切的說,好像,忘了放鹽了。
  
  水芹菜炒肉絲還湊和,肉絲有點硬,芹菜夾生,這個倒是沒忘了放鹽,可能是為了彌豆腐的缺憾,所以放了雙倍。
  
  米飯嗯……水太多了點,軟軟的糯糯的,介於稀飯和乾飯之間。
  
  說到這兒我得佩服鳳宜和子恆,這樣地菜居然他們還很捧場,沒挑剔沒嫌棄的都給吃了,連蛋花湯也都喝完了,露出大湯碗底子上繪地纏枝花紋。
  
  「挺好的,第一次下廚,能做成這樣不容易。」子恆先是肯定了我地勞動成果:「不過,下次不要慌,慢慢來。」
  
  鳳宜優雅的喝了口茶,看起來這茶是今天晚上最讓他滿意地:「差強人意,還得好好學著做。」
  
  「幹嘛是我學?你學了給我做不行麼?」
  
  鳳宜指指牆:「你看。」
  
  我轉過頭,廣場上只有大概五分之一的人還沒有選了,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不見了。
  
  我有點茫然:「他們……都走了啊?」
  
  雖然是我讓他們選擇,但是,我心裡覺得……
  
  有點難過。
  
  鳳宜戳戳的我肩膀,又指指另一個方向。我轉過頭,看向鳳宜所指的,大毛站的那個方向。
  
  他後面有好多……好多的小老鼠和小蜘蛛,而檯子上的九重絲則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們有些湊一起說話,有的則百無聊賴坐著倚著,還有的乾脆摸出繡籌開賭了。
  
  「嗯,看起來你還是挺有人緣兒的嘛。」鳳宜拍拍我的肩膀:「恭喜你,以後還得張羅這麼多張嘴的吃喝,沒輕鬆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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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35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16 AM 編輯

第一八一章 出行
  
  走了一大半,留下一小半。
  
  大毛還是挺欣慰的,雖然提起那些走掉的耗子精來破口大罵滔滔不絕,但是提起這些選擇了九重絲留下來的,卻一改怒色,變成讚不絕口了。
  
  我總覺得他應該還有別的話沒說的,不過大毛有時候嘴是真緊,繞來繞去就是不開口,而且現在更是過分,很多事直接去請示鳳宜,我感覺我這個一洞之主本來就沒幾兩重的權威現在越輕飄飄的了,風一起就能吹跑。
  
  倒是那個雪竺,現在跑前跑後的可是勤快,話裡話外打聽什麼時候能正式拜師學本事。她現在好像是什麼顧忌都沒有了,直接說:「姐姐,等拜了師我也跟大毛哥一樣喊你師傅,反正現在身上有九重絲拘著,就說老實話做老實事。我就想學會那個你在後倉那裡一根絲把我捆起來的本事——能教我吧?」
  
  我不知道他們要用多久,才會現那個九重絲其實只是……反正沒有吹出來的那種神奇功效。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我覺得他們突然都變的坦然了很多,做事踏實。大毛說年後就辦個考校大會,讓我擇優錄取收為弟子。
  
  我覺得這世道變化真快,但是鳳宜卻說:「我不說了麼?這事兒你本來就該幹了。不是每個人都忘恩負義,但是他們總得有個前程奔頭吧?以前你們在桃花觀,不也有出師一說嗎?是真出假出且不論,觀主也教你們本事吧?時不時還來個測驗,你們大家是不是挺老實的?」
  
  「對啊。」
  
  「那你明白你岔在哪兒了?」
  
  我咳一聲:「喂,大毛剛才好像有話沒說,肯定瞞我什麼了。你知道不知道?」
  
  鳳宜瞄我一眼:「想知道?」
  
  「想!」這不廢話嘛。
  
  「嗯。我要是心情好地話……」鳳宜懶洋洋地說:「來。娘子。表示表示你地誠意。」
  
  我立馬狗腿地繞到他背後去替他捏背。
  
  屋裡已經燒起炕。我們剛才圍著小桌剝橘子。我這麼替他捏肩膀。剛才手指上有點淺淺黃綠色地橘子香就染到他雪白地裡衣上了。
  
  「嗯。大毛算計地挺有意思地。旁人總想打探我們。我們也得打探一下別人啊。」
  
  「啊?」我倒也想過打探別人,但是我覺得自己手下沒有這種無間道的高級人才啊。
  
  「你這一折騰,大毛也藉機撒出去一把小老鼠小蜘蛛去,打探打探別人……」
  
  「啊,那多危險。」
  
  「危險什麼啊,又不是讓他們幹什麼危險的事,就是看到什麼,聽到什麼,記下來,得空出來時再透下消息就行了。
  
  你還別說,他們在哪兒也是小蝦米,不會引人注意,大消息他們應該也探不著。」
  
  「這樣,好嗎?」
  
  剛才和子恆說我們要學做壞人,但是這個絕對不是說一聲學做,馬上就能做起來的。
  
  「你覺得不好?」
  
  「不是,你知道,我這個人嘛,就是……咳,其實我要不是生為蜘蛛,而是一個普通人,我肯定是膽小怕事安分守己的那種。」
  
  他哼一聲:「我早看出來了。」
  
  「嘿,可惜現在你已經是我地人啦,反悔也來不及了!」我大著膽子,一邊邪笑一邊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錯,再捏一把。
  
  嗯,人常說,老虎屁股摸不得,要我說,鳳凰的臉也不是不能隨便捏的,捏了之後……嗯……
  
  鳳宜地反擊來的又急又凶,最後我的嘴唇也腫了,眼也睜不開了,人簡直象癱爛泥一樣,可怕地是,我居然覺得當一癱爛泥還挺幸福的……
  
  我趴在他肩膀上小聲說:「那個,別人談戀愛都會講些有浪漫的,或是有深度的話題,咱們好像都沒在一起談過人生啊,理想啊……」
  
  鳳宜臉頰有點微微地紅,眼睛裡一片水光,嗯,用個粗俗的詞來形容就是春情蕩漾啊,看得我一邊流口水,一邊按著自己的腰——心有餘而力不足。
  
  「你是人嗎?你有理想嗎?」
  
  我被他這麼直接的打擊氣的瞪眼,但是,鳳宜說的是大實話,這個,我地確不是人,而且我這個人也的確沒啥理想。
  
  「好吧,」他像安撫小貓似地摸摸我的頭:「是不是冬天太無聊了,天天悶在洞裡,你閒著胡思亂想外加窮折騰,這也不好,我和子恆商量一下,咱們出去散散心。」
  
  「咦?」我眼前一亮:「我們去度蜜月?」我沒注意他說要和子恆商量一下,完全忽略過去了。
  
  「蜜月?」鳳宜品咂這個詞兒:「你要想這麼稱呼也行。」
  
  我雞凍了!
  
  蜜月啊蜜
  
  蜜月啊蜜月!
  
  嗯,雖然現在是冬天,可是南方一定還是暖和地。我們可以去更熱的地方,比如,某個海島,陽光燦爛,碧海銀沙,嗯嗯,不知道鳳宜肯不肯嘗試一下三角泳褲?嘿嘿嘿……我一邊偷笑一邊抹掉嘴角地口水。
  
  嗯,可做的事太多了?我們還可以去泡溫泉,泛舟湖上,或是尋一處安靜的所在,竹籬茅舍,臥聽夜雨……
  
  不過等第三天,我就現我白雞凍了……
  
  出行規劃:走到哪兒算哪……我,不過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出行人數:三人。鳳宜,我,子恆。我再。
  
  哪有三個人的蜜月啊……
  
  當然我不是討厭子恆,我也挺想他多留些日子,我們大家多一起相處,不過鳳宜先前說的話,完全把我誤導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大毛挺欣慰,讓我們好好玩,玩高興玩開心,不用擔心家裡。我有點不安,感覺活兒都讓大毛幹了福都讓我享了,可是看大毛也是一副甘之如飴的表情,我決定,等我回來就承擔責任,好好當一個稱職的洞主和師傅!大毛雖然也像我似的不求上進,但是這是一個講實力的世界,就算用鞭子在後頭抽打,也得讓他再用功修煉,再上一層樓才行。
  
  我們三個離開盤絲洞,連著幾天的大雪,到處一片白茫茫的。子恆是一襲青衫,鳳宜則是白衣飄飄,唯獨我裹的像個母大蟲,裡三層外三層。雖然可以運功驅暖,但是我看到這麼一片雪,就分外覺得自己沒有安全感,非得裹的厚厚的才覺得身體和心理一起暖和起來了。
  
  我們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有時候會在人多熱鬧的大城裡投宿,一擲千金包下華而不實的昂貴酒宴嘗鮮,去看有名的歌伎樂人,雜耍百技那些表演。也會在寂寞無人的山巔,一壺酒,三個人對酌。
  
  一切煩擾的事情都暫且拋下,我也知道,這樣的相聚,這樣的旅行,有多寶貴。
  
  一天早上醒來,子恆先走了。
  
  分別是有先兆的。前一晚我們在湖上泛舟時,就有水族找上他。
  
  子恆沒迴避我們,那個蟹精言辭雖然恭敬,可是話裡的意思卻步步進逼,口口聲聲說是奉了子恆伯父之命,請子恆回去商議族中大事。
  
  子恆打他走,端著一杯酒,卻沒有喝。
  
  「不用理會。」鳳宜勸他:「你對他們已經無所求,他們也不能再傷害你。」
  
  「是啊,但是總得做個了斷。」子恆平靜的喝下杯中酒,手一鬆,那杯子落進湖裡。
  
  我有點恍惚,月光照在子恆身上,他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這種感覺並不是錯覺。
  
  他的確安靜的離開了。
  
  我想他是夜裡走的。
  
  鳳宜拿著那張寫著簡單的後會珍重的白紙,從來不為什麼事情困擾為難的他,也露出惆悵的表情來。
  
  擺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早餐,我吃不下,他也沒有去碰,那些精緻的粥菜糕餅漸漸的都涼了。
  
  「子恆小時候,就是這種性子。不爭不搶,也不埋怨,不憤恨。但是他很勤奮刻苦,你記得初見時他是個孩子模樣麼?」
  
  「嗯,記得。
  
  」我當然不會忘,那會兒鳳宜和子恆一起出現在桃花觀,我還一度猜疑他們是不是什麼師徒之類的關係呢。
  
  「他那會兒正好練功出了點岔子,才變成孩童相貌的。他很心急,想要快些擁有力量,能夠被族人承認,能夠完成母親遺願……雖然他也知道,世事不像理想那般美好,敖家內部那樣殘酷,他想要的親情和溫暖,或許是遙遠不可及的,一個虛幻的夢,但是那個目標他努力了太久,他始終抱著希望的。」
  
  但是最後,他還是絕望了。
  
  我認識的子恆的時候,他一直溫和寬厚,他一直在給予身旁的人溫暖,可是我那時候卻不知道,他才是最寂寞,最需要溫暖的。
  
  「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嗎?」
  
  「子恆的性子外柔內剛,他既然打定了主意,絕不會再任那些人擺佈。」鳳宜想了想,忽然轉過頭來說:「喂,想不想去東海玩玩?」
  
  我愣了下,仔細看鳳宜的表情,他話裡的意思,和我猜想的一樣嗎?
  
  「那個,子恆不會同意吧……」我有點猶豫,可是,鳳宜的提議實在太有吸引力了!
  
  「咱們偷偷跟去,要是子恆獨木難支,就暗裡幫他一幫,說不定還能拉上他一起回盤絲洞過新年呢。」



第一八二章 海底
  
  其實嘛,這個提議不太像鳳宜的性格啊,他什麼時候「偷偷」魔域的時候,他……嗯,那會兒他倒是偷偷過,我們都偷偷過嘛。
  
  「你們……嗯,交情好是吧?」
  
  「唔,我一直覺得他像個小弟弟一樣……」
  
  好吧,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還有一個。
  
  「你知道怎麼溜去東海嗎?」
  
  「嘿,我還在那兒住過呢!」鳳宜得意的尾巴又翹起來了:「跟我走。」
  
  要說海底世界是什麼樣,唔,和上輩子看的海洋館什麼的完全不一樣。海底的世界是另一個世界,唔,和以前我見過的,子恆曾經住過的碧水潭也不太像。在碧水潭底向上看,是一片澄澈的碧色,有人形容好的玉,成色像水一樣。而碧水潭底望向天空的顏色,就像一塊巨大的,透澈清亮的美玉一樣,很美,很明朗。
  
  我和鳳宜坐在一處珊瑚後面,從海底看天空,彷彿一塊絢爛的藍寶石,深淺的光影,折射的璀璨。
  
  「真美啊。」
  
  叢生的珊瑚就像茂密的森林,只是樹叢雖然婆娑生姿,卻沒有這樣多的姿勢和顏色。我們身旁的這一片都是紅色,可那些顏色說不出的鮮明豐富,魚兒靈活的在珊瑚叢裡穿行,彷彿林間的鳥兒——比鳥兒的姿勢還要更輕盈美妙,飄蕩的深綠的水藻柔軟綿長,只是,陸上是鳥語花香的,這裡魚可不語,艷麗綻開的海葵美是美了,可也不香。
  
  這裡並非沒聲音。只是那些聲音顯得遙遠而含混。也沒有什麼起伏。
  
  應該是潮水聲。但是。和在陸地上聽到地潮水聲完全不同。
  
  那種聲音。讓人覺得心口也隨著這聲音。一起。一落。既平和。又柔緩。
  
  「來人了。」
  
  我把頭朝下縮了縮。看著前面姍姍而來地一隊侍。她們穿著明媚鮮亮地絹紗衣裙。身姿窈窕美好。皮膚白皙若凝脂。更奇罕地是。她們居然長地一模一樣。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地!雖然漂亮是漂亮。走路輕盈地時候裙福飄散足不沾地。但是看起來怎麼這麼不真實!
  
  等她們過去了。我小聲問:「喂。怎麼她們……生地一樣啊?是真人麼?」
  
  「魚卵見過嗎?」
  
  「見……過……」我愣了:「難道,一隻魚媽媽生幾百隻卵,全,全能長一樣?」
  
  我滴娘哦,這事兒怎麼聽起來不這麼美妙,反而讓人有點,那個,頭皮麻……
  
  那個啥,別地不說,那個當媽的,自己能認清這些長地一模一樣的孩子們麼?這雙胞胎可愛,三胞胎熱鬧,四胞胎就讓人很難養了……這麼多的,多胞胎,那……
  
  「那倒不是,成精的魚兒可不會一下子生這麼多孩子出來,普通的水族產下幾百上千地小魚,長的相像容易,一模一樣不易,長地一樣了,又不是個個都能修成精,這十幾位小侍女,大概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
  
  「哦啊,這可真是活寶貝啊,難得。」
  
  「你喜歡?給你也弄幾個回去使喚?」鳳宜笑意流轉
  
  「不不,」我急忙搖頭:「這排場一般人消受不起,也就龍王家能這麼擺擺譜,我還嫌洞裡人多呢。對了,子恆住什麼地方?咱們去瞧瞧去。」
  
  「來,走這邊。」
  
  偷潛入子恆的住處,不像我想的那麼困難。一來當然是因為我和鳳宜的身手來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是大材小用,太小用了!二來是,我真沒想到,子恆地住處這麼偏僻簡陋。
  
  一帶貝殼砌的牆,前後,看起來,竟然和他在小小地碧水潭底的院子差不多大小。這可是東海龍宮吧?最不缺地就應該是地盤才對,可是就給他這麼一點小地方!這些人對他的慢待,從這個住處上就能看出來!
  
  啊,扭頭走掉好了,這輩子都不和他們再往來。
  
  子恆也說要和他們做個了斷地,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如願。
  
  要是有人為難他,哼哼,我和鳳宜也不是來光當看客的。
  
  鳳宜伸手在空中虛撫了一下:「這傢伙,防禦設的還真強。」
  
  鳳宜正在破解他的陣法,我坐在一邊,一邊磕瓜子一邊笑嘻嘻的看他忙活。
  
  「哎哎,有人來了。」
  
  我扯了一把鳳宜,兩個人隱了身形。透過一叢珊瑚往外看。
  
  來了三個人,都是女子,一個走在前頭,兩個在後面跟隨。
  
  那什麼,還是熟人啊。
  
  我本來坐著,可是看到那個來的訪客,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是大白天的見鬼了!詐屍啊!
  
  我已經知道她沒有死,可是,可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兩回事!
  
  這會兒走過來的,不是那個裝死裝到湯缽裡的小心,又能是哪個?
  
  我很少有這麼厭憎一個人的時候,可是一看到她,我腦子裡嗡一聲,想都沒想就想衝上去!
  
  手腕一緊,我轉過頭,鳳宜豎起一根手指,比個噤聲的姿勢。
  
  我再回頭看,她腳步很快,走到了那小院門前,抬手敲門。
  
  她還有臉來見子恆!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噁心人的東西!上次那鍋魚湯是假的,可我現在十分的,強烈的,想要把它變成真的!你不是喜歡煮湯麼?乾脆把自己刮刮鱗摳摳腮剖剖肚煮了吧!
  
  鳳宜用傳心術說:「你別衝動,既然見了她,還能讓飛上天去不成麼?小小魚精,欺人太甚。別說你,我也不能輕饒她!」
  
  「她還敢到子恆這兒來?她是存心來噁心人的是吧?」
  
  「你稍安毋躁,不管她來幹什麼,子恆都不會讓如願的。」
  
  對!子恆可不會上她的當!
  
  這個死魚精,先放你一馬,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她敲了幾下門,有個矮個兒的老僕來應門,好像是個……大蝦米?嗯,也許不太老?反正蝦精腰也弓,鬍鬚也長,說話有氣無力的,看起來很老。
  
  「請蝦叔代為通傳一聲,我想求見子恆公子。」
  
  大蝦米搖頭,有氣無力的說:「公子不見客。」
  
  「只是請蝦叔代為通傳,見不見,也請告訴公子一聲。」
  
  「公子不見客。」
  
  「蝦叔……」
  
  「公子不見客。」
  
  甭管她說什麼,再懇求再求情,那個蝦米反反覆覆就這一句,眼睛似睜似閉,既不怒,也不見軟化,就跟沒睡醒正在夢遊似的。
  
  有意思,哈哈,看她吃癟我心情大好。
  
  她不得其門而入,在門口戀棧一會兒,只好說:「這點薄禮,是我的一點心意,既然公子不見客,那請蝦叔代我轉交給公子吧。」
  
  她身後的兩個侍女把禮物端上前,那只蝦米好像沒看到一樣,一動不動,也不接下來,侍女回頭看了一眼,只能雙雙把禮物放在地下。
  
  她看起來雖然無奈,全是並不敢對這個蝦米有什麼不敬。等她帶著兩個侍女轉身要走,身後的門光噹一聲重重關上了,那幾樣禮物就擱在牆腳邊,無人理會。
  
  活該!
  
  我伸指彈了一下,一道蹤絲悄無聲息飄過去,沾在小心的身上,她毫無知覺,走的極快,一轉眼身影就消失在假山珊瑚之後。
  
  這麼一來就好辦了,早收拾也好晚收拾也好,反正她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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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37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0 AM 編輯

第一八三章 小院
  
  院子裡那只很彪悍的蝦米大叔一邊嘀咕什麼,一邊用那把大剪子修剪水草叢。
  
  「誒,你認識他麼?」
  
  「怎麼會不認識,他年紀很大了,子恆小時候都是他一手照顧的,我也要稱他一聲蝦叔的。」「哦……」我恍然點頭,怪不得他對小心這麼不假辭色。嗯,蝦叔,這稱呼怪怪的。
  
  鳳宜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欠扁:「既然他在,那咱們就不用費事了。」他撿了塊小石子扔進院牆裡去,那個蝦叔一下子挺直了腰,轉頭的同時,一手已經亮出把寒光閃閃的彎刃刀來。
  
  「蝦叔,是我。」鳳宜朝他招一招手。
  
  「呃?」蝦叔愕然之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和面對小心時候的那副晦氣表情成了鮮明對比:「你,你是小鳳啊,你這是從哪裡來啊?」
  
  「小聲些,我來這兒子恆可不知道。」鳳宜笑嘻嘻的拉著我從珊瑚叢後出來:「這是我娘子桃華,這是蝦叔。」
  
  我倉促笑,點頭問好:「蝦叔。」
  
  我們不是要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麼?鳳宜這麼一嗓子喊過,子恆說定會聽到吧?
  
  「哦,我是聽說你成了親了,哎呀呀,新娘子真是又端莊又大方啊,嗯,是個好姑娘。」
  
  這位蝦叔……我知道我長地不咋地。謝謝您老還能整出端莊大方這些詞兒來表揚我啊。
  
  他推開門出來。彎刀收了起來。笑地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來來。你們快進來。我這就去告訴……」
  
  「蝦叔。我正要和你說。我們來地事。先別告訴子恆。」
  
  「哦?」
  
  「你也知道他。什麼事兒都想自己扛下來算。我是擔心這次他有些話不好話。有些事不好辦。所以……他要知道了。我這趟可能就白來了。」
  
  蝦叔連連點頭:「說的是!他就是那副脾氣,和他娘一模一樣。放心,你們快進來吧,他不想聽外面的吵吵鬧鬧把自己關屋裡呢,肯定不會知道你們來了。」
  
  我們跟在他後面進了院子。地下鋪著細細地白砂,步石小徑,路旁是婆娑飄蕩的水草,安靜中透出一股生氣。鳳宜左右看看:「我也有好久沒來了,這裡一點兒都沒變啊。」
  
  「是啊,來來,你上次住過的屋子,我一點兒沒動,你走時什麼樣還什麼樣。」
  
  我們穿過庭院,沿著迴廊走到盡頭,鳳宜的表情有些懷念,他推開一扇窗:「你看,那間就是子恆地屋子。」
  
  我探頭過去看,隔著假山和水草,能看到半扇窗子。
  
  「來來,吃些點心。」
  
  蝦叔張羅了好幾樣吃的,糕餅,果脯,還有海子什麼的,還有一壺茶。不過,點心也好,茶水也好,都是涼冰冰的。當然,也可以用其他辦法加熱,只是在這裡,水族一般都不生火。
  
  我想也許水族們對生火有心理障礙吧。不是辦不到,而是不想那麼做。
  
  「蝦叔坐,咱們有好久沒見了。」鳳宜把茶推給我,然後掏出酒來倒進茶杯裡:「來,蝦叔,我敬你。」
  
  「好好,」蝦叔露出饞涎欲滴的表情,端起酒來深深嗅一下:「好香!你身上可淨是好東西。這還有沒有?送我兩罈子,我留著慢慢喝。」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捏了兩顆海子吃。唔,是醃的,微微帶點腥味,鮮香滿口,味道很不錯。
  
  他們推杯換盞,有來有往的,喝地不亦樂乎,蝦叔喜歡杯中物,可是看起來酒量不行,臉紅紅的,說話也有點含糊不清。
  
  「蝦叔,那個小心的事,你清楚麼?」
  
  他衝我翻白眼:「別提這種人,掃興。」
  
  呃,一顆肉卡在喉嚨裡了,我急忙喝了一大口茶。
  
  鳳宜說:「不瞞蝦叔,我們之前都還以為她被董仙子辣手殺了,後來才知道上了她的當。說實在的,我一想起來還覺得這口氣嚥不下氣,經過見過的事也不少,居然陰溝裡翻船,被她給騙過去了。」
  
  蝦叔砰的一拍桌子:「嘿!這也怨不得你們!我也讓她騙的團團轉啊?當年子恆犯了規條要被囚禁之時,還將她托付給我照顧,我還覺得她性子安穩,又老實!老實個屁!她開始還算安分,我教了她些刀法什麼的,還去請別人幫忙,教她些心法,點撥她修煉之道。
  
  結果沒過幾年,她就攀上高枝了!認識了正殿那邊的人,出去地時間越來越長,後來乾脆就不回來了……」
  
  得,蝦叔抱怨起來就沒個完了。
  
  我有點走神,蝦叔看起來不但臉紅了,凡是能露出來的皮膚都紅了,就跟熱水燙過似的……咳,好吧,也許蝦子就是這種體質,一熱就紅。
  
  「後來我還以為她雖然人大心大,還是不忘本的,後來她又回來追隨子恆吧,我還有意替她瞞了那些事……唉,要知道後來那些事兒,我肯定……」肯定下面的話,被一杯酒給一起灌進肚裡去了。
  
  我再轉頭看看子恆屋子的那半扇窗,窗子關著的,子恆在屋裡面做什麼呢?練功?還是看書?還是在思索問題?
  
  「其實……這東海,再沒多少值得留戀的地方啦。」蝦叔歎口氣:「連我有時候,都想索性找個小地方養老去算了,這裡天天這事兒啊,你看前面,那邊,」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我們來時經過,就是遇到那些漂亮侍女的地方,那裡再向前走是一大片宮殿,廣闊而巍峨,仙界地宮殿我沒見過,魔域的宮殿只隱約看到個影子。我想,此處的亭台樓閣宮殿軒室絕不比前兩遜色,飛簷畫棟異彩輝煌,朱漆廊柱上有華麗的紋飾,地板用珠貝珊瑚攢平雕琢,說不盡的華美瑰麗。
  
  「那就是水晶宮。很美啊,我還是小孩子地時候,第一次看到水晶宮,我想跪下去親吻它的地面。它太美了,但是也太冰冷了。無數地水族都想往能進入水晶宮,能在那裡有一席之地。但是每天從那裡抬出來的屍,和第一次踏入那裡地人,一樣多。還有的,根本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啦,連一個小小的水花,一點漣漪都沒驚動。」
  
  「就是這樣,我在這裡住了很久了,看的也太多了,有時候我覺得,這水晶宮簡直是屍骨堆起來的……」
  
  可不是麼,我也這麼想。那些珊瑚,》0《還有那比琉璃瓦更晶瑩剔透輕薄的蚌殼鋪就的屋頂……可不都是屍體嘛!
  
  天色暗下來,頭頂的天……嗯,這裡不能叫天空,從窗子朝上看,一片深墨碧藍地水色。水晶宮那方向光彩輝煌,就像上輩子城市裡,打起無數的霓虹燈,閃爍照耀著,明亮的有如白晝。
  
  我忽然想起來,好像上輩子離我家不遠有個夜總會之類的地方,名字就叫水晶宮——只是,當然沒有這個水晶宮漂亮華麗。
  
  外面又有人敲門,我和鳳宜在屋裡沒動,從窗縫看出去,隔著影影綽綽的寬海藻,有個梳著朝天辮的小童子站在門外:「蝦叔,今晚有大宴會哦,我哥叫我送些酒來給你——咦?你已經喝啦?」
  
  「多謝你哥哥了,唔,這可是好酒啊。」
  
  「嗯,就知道你喜歡,我哥偷藏了一大瓶呢,都在這兒了。對了,子恆哥哥呢?」
  
  「他看書呢。」
  
  「嗯,這是兩塊盒子肉,我記得子恆哥哥喜歡吃這個。」
  
  「真讓你和你哥費心了,我也替公子謝謝你們。」
  
  「嘿,蝦叔你別客氣,我走啦!」
  
  蝦叔端著肉和酒回來,咧開嘴笑:「來來,公子不在,便宜咱們啦,這個盒子肉平時可不常做,有大宴的時候做做。」
  
  我好奇的捏起一塊來:「這是什麼肉?」
  
  「牛肉,還有豬頭肉,兩片藕一夾,裹著麵糊蛋清什麼做的。」
  
  「哎,這東西很平常啊。」
  
  鳳宜抬起手,啪一聲敲在我腦門上:「這可是海底,不養牛羊的地方。」
  
  「哦哦,對,物以稀為貴。」
  
  就是藕盒啊,這個東西在我們那兒普通,到這兒金貴起來了。
  
  既然我們不稀罕,這些就都便宜了老蝦叔了,他是咬一口藕盒,就一口酒,吃地那叫一個滋潤啊,臉上紅的都放光了。
  
  我們又說了些閒話,老蝦叔酒多了話也多,又說起最近水晶宮裡的新鮮事兒,一位新美人又得了寵了,又是新生了一個小子辦了酒宴了什麼的,聽起來這個龍宮頗不太平,裡面美人如雲,暗潮湧動啊。
  
  我們這屋裡酒香暖暖的飄蕩,我沒喝多少,都給熏的有點醉了,趴在窗戶邊瞅著院子呆。水草飄蕩的姿態那麼柔軟輕盈,真美。
  
  子恆大概在這裡度過很長時間的時光,有個挺性格的老蝦叔陪著他……
  
  我有點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忽然被一陣激烈地敲門聲驚的一下子抬起頭來。
  
  「蝦叔!蝦叔!」
  
  我愣了下,聽出來這個聲音就是剛才來送東西的那個孩子,可是那聲音惶急的都變了調,就我愣的功夫,他又使勁地砸了幾下:「蝦叔,快開開門啊——蝦叔!」
  
  帶著哭調,都直了腔了。
  
  我回頭一看,喝了我們帶來的酒,還有那孩子送地酒,蝦叔已經徹底紅了,弓著縮成了一團,盤在桌子底下睡的人事不醒。鳳宜和我交換了下眼神,我站了起來,彈彈指把自己變成蝦叔地樣子,然後大步出去應門。
  
  穿過院子時我轉頭看了一眼子恆的屋子。
  
  他八成是入定了,要不然不會這麼大動靜都聽不到。
  
  我一開門,那孩子一頭栽進來,兩手緊緊攔腰就把我抱住了,哭喊著:「蝦叔!求求你,快救救我哥哥吧!」



第一八四章 紅蕊
  
  我愣了下,蝦叔現在醉的爬不起來,我幾乎沒怎麼想哪兒?出了什麼事?」
  
  他拉著我就朝外跑,我微微側頭看,鳳宜隱了身形跟在我們後頭:「今天大宴會,我哥也在廚房幫忙,可是端菜上去時不知道惹著了哪位貴人,被打的只有一口氣了……我,我……身上都是血,我不知道還能找誰……」
  
  我跟著他曲曲折折沿著海草和奇石之間的小路朝前趕,這裡很暗,看不大清路,但是他顯然對這裡非常熟悉,離水晶宮越來越近的時候,他拐進了一間很小的屋子裡。
  
  剛進門我就聞到撲鼻的血腥味兒,屋裡黑乎乎的,就有一張石床,一張桌,簡陋之極,有個人伏在床上一動不動。
  
  「哥哥!哥哥!」那孩子朝床邊撲過去:「哥!蝦叔來了!你沒事兒的,一定會好的!」
  
  「你要再搖晃他,他就該有事兒了。」
  
  外傷雖然嚴重還算好辦,不過,嗯,內腑也受傷不輕。
  
  我坐到床邊,那個孩子哭泣著退到一旁,還牢牢抓著他哥哥的一隻手不放。
  
  我先替他止血,然後摸出兩粒藥丸來:「一粒給他服了,一粒化水塗開。」
  
  藥效是立竿見影的,這藥是我自己煉的,平時倒是不大能用得上。
  
  那個孩子忙個不停。塗完藥以後替他哥哥換上乾淨衣服。我摸出一粒明珠來照亮。這屋子離水晶宮那麼近。可是那裡金碧輝煌。這裡卻家徒四壁。
  
  「蝦叔。多謝你!」那孩子突然跪下來。砰砰砰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我急忙扶他。他卻不肯起來。
  
  「蝦叔。你收我當徒弟吧!」
  
  「啊?」這個……咳。這個哭地眼紅紅地小孩。還挺可愛地。也挺可憐地。但現在地關鍵問題是。我不是蝦叔啊。我連這孩子叫什麼都不知道。
  
  「蝦叔。我想學本事。我不想我和我哥一輩子這麼過。小心翼翼地。老實做事還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貴人打死……我。我想保護我哥。蝦叔。求求你了。我找不著別人。找著了別人也不會幫我地……」
  
  我求助地朝外看看。鳳宜就隱身在門邊。那個孩子看不見。我可能看見。
  
  有人來了。
  
  「小俊啊!來來,我拿了藥來!」
  
  那人嗓門很大,走的又急,砰一聲推開院門進來。
  
  原來這孩子叫小俊啊。
  
  有人來了,這孩子也顧不上再糾纏我,抹一把眼淚站了起來。
  
  「大哥,你來了。」
  
  「來來,我找了些傷藥來,快給你哥用上……呃,蝦叔也在?」他慌忙朝我鞠個躬,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啊,已經用過藥了,這就好了,有蝦叔在,小忠肯定沒事。」
  
  哦,原來床上趴的這個叫小忠。
  
  「哥,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怎麼……遭遇了這飛來橫禍啊?」
  
  那個人歎氣:「唉,我也沒在跟前,不過你哥好像是得罪了那位新美人身邊的人,嗯,叫紅什麼地,唉,讓你哥小心點,好好養傷,可不要再到前頭去,罪近宮裡實在是……」他把傷藥放下,又叮囑了兩句才走了。
  
  床上的傷沒什麼大礙,我也趁著小俊沒再跪下求我,急忙閃身出來。
  
  鳳宜小聲笑話我:「怎麼?不再收個徒弟?」
  
  「喂,人家要拜地是蝦叔,不是我啊,等明天蝦叔酒醒了,讓他們自己去說去。」
  
  他點點頭:「我剛才站在門口,遠遠看到有人過去,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我納悶:「你在這裡還有別的朋友?」
  
  「不是,我覺得你也該認識,來。」
  
  他拉著我手,速度極快,繞過珊瑚叢,我完全不瞭解他要帶我上哪兒去,走了不遠他停下來,指著前方:「你看。」
  
  我透過珊瑚的縫隙看過去,那裡站了一男一女正在低聲說話。男的穿著一身黑藍的衣裳,不仔細看,他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地裝束打扮。女的披著一件全黑地大斗篷,從頭我的眼力就算不錯,這樣地情況下也看不出來什麼。他說看到眼熟的人,是那個男地還是那個女的?
  
  那兩個人很快說完話,那個女的交給男的一樣什麼東西,兩個人迅速分開,各自走向不同方向。
  
  鳳宜一扯我,跟在那個女的後頭,我順便給那男的彈了一道蹤絲過去。
  
  唔,這個女的是鳳宜的老相識?
  
  跟著她已經要走到水晶宮跟前了,前面有一道側門,那個女人身形隱到路旁,把黑斗篷解下,露出裡面穿的一件緋紅宮裝——啊,她看起來,是有些面熟啊!見過,一定見過!可是,在哪兒見過呢?
  
  剛才她穿著斗篷不明顯,現在一脫了斗篷,走路真是搖曳生姿啊!
  
  我想起來了!
  
  這不是魔宮的那個女官,叫,叫紅蕊的麼!她還想調戲鳳宜來著!
  
  她怎麼會在這裡?
  
  這,這簡直……
  
  「據說,她是服侍新美人的。」鳳宜低聲說:「你對那個新美人,好奇不?」
  
  呃,有點好奇。
  
  她以前是魔宮的侍女,出現在龍宮……呃,兩種可能吧,一種是,她失業了,這是另打一份工。還有一種是,她的主子沒換人,她到這裡來當宮女還是換湯不換藥,換地不換人……
  
  呃,那麼說來,就有可能是……
  
  鳳宜拉我一把,我們緊緊跟在她後面進了水晶宮的側門。
  
  門裡是個花園,這裡的樹也好花也好,樣子都至為奇怪,和陸地上的完全不同,但是也很美。不過我們這不是來遊園來的。
  
  對了,那個把小俊的哥哥小忠打的半死的,就是她吧?
  
  來往的人漸漸多了,行色匆匆,水晶宮裡果然來來往往的都是俊男美女,看起來倒是挺養眼,不知道何處隱隱傳來絲竹之聲,還有輕聲笑語,庭院裡照亮都是用的夜明珠。只從表面上,倒真是一派祥和的富麗景象。
  
  她拐進了一間宮室,我們沒靠太近,不過憑我剛才一路上彈在她身上的幾種絲,要探聽動靜並不費難。
  
  她在屋裡和另一個宮女說了幾句話,問美人去了哪裡,然後就換衣洗漱準備安歇。
  
  而那個美人,卻一直沒有回來,那個宮女說她是留在主殿那裡……咳,侍寢了。
  
  我心裡有些狐疑,對魔宮的人我可沒什麼好印象,感覺他們只要顯身露面,就肯定沒好事兒。
  
  「今天晚了,也探聽不著什麼,先回去。」
  
  我心裡有事,一夜也沒睡踏實。眼前似乎有許多人影兜兜轉轉,可是驀然睜眼,又空無一人。枕畔鳳宜沉睡正酣,他眉目舒展,面頰微微泛紅。他從前習慣把頭挽成髻睡,現在卻習慣了跟我一樣散開了頭睡,我們的頭糾結散鋪在一起,或許這就是結夫妻的另一重意思。
  
  鮫綃帳外,蚌珠的光芒顯的分外柔潤安靜。
  
  天還沒有亮。
  
  成親以來,我在慢慢習慣,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個人。醒著時,睡著時……
  
  我朝他靠的更近點,蹭啊蹭的找個好位置,又閉上了眼。
  
  早上我們醒來時,蝦叔還宿醉未醒呢。看著他睡的昏昏沉沉口角流涎的樣,呃,我以後可不要喝的這麼爛醉,沒形象不說,關鍵遇到昨天那樣的突事件,豈不誤事?
  
  鳳宜端水來,我張羅了點吃的,晨曦在這裡是一種變幻的瑩白和淺藍色,縹緲美麗。
  
  「水晶宮水族畢集,子恆今晚也會去赴會。」
  
  「嗯,那樣的話,防備是不是更嚴?」
  
  「那又有什麼關係?」
  
  對,那也沒關係。
  
  我們一個扮成役,一個扮成侍女,大搖大擺的走在水晶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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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38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1 AM 編輯

第一八五章 龍宮版金枝欲孽
  
  「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發現就現,怕什麼?」
  
  這倒是……咳,人家哪吒也鬧過海,大不了撕破臉我們也鬧一下海。我感覺東海的整體戰鬥力不怎麼高,鳳宜一把三昧真火過去,能把他們全煮了。
  
  不過這得看子恆的面子,我們不是為惹事來的。
  
  「喂,你過來!」
  
  我愣了下,停住腳轉頭。
  
  一個挺漂亮的侍女招手喊我:「你過來,有事吩咐你。」
  
  我肚裡偷笑,走到她跟前,水晶宮裡人多的很,我倒不怕她現我是張生面孔:「有事?」
  
  「你新來的吧?一點兒規矩不懂!」她拿大白眼丟我:「連個姐姐也不知道喊,注定你出不了頭!」
  
  我實在很想笑,她看起來還有幾分稚氣未脫的樣子呢,訓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把這個送到後三院去!」
  
  她不由分說把兩個大包袱遞給我。挺沉。好像都是衣服。
  
  「後三院在哪兒?」我非常老實。不懂就問。
  
  她一瞪眼:「你真笨!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當差地!」她氣沖沖給我指了路。就扔下我走了。
  
  我覺得她才笨。喏。她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就把這活兒派給我了。要是我拐了這兩包衣服一走了之。她可沒處找我去。衣服也就白丟了!
  
  鳳宜慢慢踱過來:「喲。這麼快就領差了。」
  
  「你羨慕,我轉讓給你。」
  
  「呵呵,我可不敢掠人之美,你要想去送,我指點你後三院怎麼走。」
  
  我傻啊,我又不是真來當宮女的。
  
  我本來要把那兩個大包扔了,轉念一想還是沒扔,就這麼拎在手裡:「走,咱去昨天那院子。」
  
  我們到了那門口,有兩個長相看起來很彪悍的宮女守門口,問我幹嘛,我舉起兩個包袱說是來送衣服的,她們果然抬手放行,痛快的不得了。
  
  我們進去了三轉兩拐,溜到正房附近,屋裡頭正有人說話:「姐姐,那事兒,成了嗎?」
  
  「哼,別提了,你以為我昨天是侍寢了?昨天我還沒脫衣服呢,雲鳳殿那個老不死又說不舒服,硬是把人從榻上叫走。她打的什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不就為了她的外甥女兒沒得寵而我得了寵麼?一早請安還點我的名,指桑罵槐的說了一通,字字句句說她地女兒當定了王后,讓我們一幹出身下賤的狐媚子不要癡心妄想,不然她要行宮規家法,我呸!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
  
  「姐姐,小聲些,小聲些!」紅蕊急忙勸她:「那,那事兒暫時不成?」
  
  「要不成,我回來也沒臉去見……」
  
  去見誰她說的有點含糊,我聽的津津有味兒,這可是真真實實的,龍宮版金枝欲孽啊!後宮戲歷來是我地最愛,雖然我自己不是那塊材料,但是這種戲總是覺得很好看。
  
  她們卻不說這個了,轉而討論起是羽脂好還是石脂好,又是粉是哪種好,這些我聽起來就沒興趣了。出了她們那院,我問鳳宜:「她們是不是魔宮派來的?」
  
  他瞅我一眼:「這事兒不明擺著麼?」
  
  「魔宮為什麼要插手龍宮的事情呢?」難道勾心鬥角爭權奪勢這種事會上癮,再多也不嫌夠?
  
  鳳宜看看我,我滿以為他要解釋的時候,他卻來了句:「以我對你的瞭解,就算我解釋了你也不明白,你就繼續在心裡盡情想像吧,我覺得你地想像有時候比真實情形要精彩多了。」
  
  這人!
  
  我手裡還拎著那兩包衣服呢,轉了一圈兒,水晶宮大的很,我們還沒逛到一半兒,鳳宜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那又是什麼來歷,堪稱如數家珍,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家後院兒呢。嗯,說起來龍王是王,他也是個王,雖然龍王我沒見過,但我知道他一定比不上鳳宜——連小頭絲兒也比不了!
  
  最起碼鳳宜沒整一堆女人來搞後宮,這一點就強多了!
  
  咱可不是搞不起,鳳宜挺有錢地,而且長的又帥,就算沒錢也有一堆的美女哭著喊著要撲倒他,他可都是不為所動的。
  
  俗話說,一俊遮百
  
  這麼個優點,其他大小地缺點全都能遮過了!
  
  話說,那個什麼,我有什麼特別大的優點能遮住所有缺點的?
  
  嗯,鳳宜誇過我單純,嗯,我還挺善良吧?這肯定是優點,其他的比如膽小怕事啊,懶惰啊,忘性大於記性,還有,呃許多小毛病,都可以原諒。
  
  「餓嗎?」
  
  我摸摸肚子:「有點。」
  
  「來,正好派飯。」
  
  呃?
  
  果然,前面那院兒好多人進進出出,端著盤盞的,拎著飯盒食盒的,還有人直接在院子裡角落處坐下捧著碗吃飯。
  
  呃,我們也……
  
  鳳宜拉我一把,小聲說:「我在龍宮吃了兩次飯,那都是宴席,這裡看起來倒有意思。」
  
  大鍋飯有意思?他還好這口兒?早說嘛,盤絲洞天天派大鍋飯,他想吃,哪天吃不著啊!
  
  我們到了派飯地那裡,那人也不多問,直接拿了兩個碗,盛了一碗肉菜混合大鍋飯,遞給我們。
  
  旁邊的大桶裡有筷子和勺子,滿滿地,沉甸甸的堆一起,我拿了把勺兒,,鳳宜拿了雙筷子,我們倆和其他僕役一樣擠在角落裡吃起來。
  
  唔,有點腥,鹹了點,不知道是什麼肉,應該是魚肉,但是總覺得好像不是太新鮮。
  
  雖然是吃白食,但是這白食地味道真的不怎麼樣。
  
  我沒吃了幾口,忽然間一個女人進入眼簾,她四下裡看一眼,結果那怒氣沖沖地眼神兒就定在我身上了,大步流星朝我走過來,伸出巴掌,啪一聲把我的飯碗給打掉了。
  
  「臭丫頭,小賤人!讓你送個東西你居然敢不聽話!活兒不幹就跑來領飯吃?吃吃吃!你他X的……」
  
  得,她覺衣服沒送到來找後賬了?唔,她也不算太笨,大家都來吃飯,她也就來吃飯的地方找——而且瞎貓撞著死耗子,還就讓她把我給找著了!
  
  飯被打翻後,不少飯粒還有菜汁濺在我身上,她身上也有,可是她明顯是沒注意,或是沒顧上,光顧破口大罵了!
  
  我抹一把嘴,不緊不慢的站起來:「你誰啊?」
  
  「你?」
  
  「你憑啥支使我幹活兒啊?你覺得這裡是能撒潑的地方啊?」
  
  她氣的臉通紅,不過看了下四周,的確有不少人投來了不滿的目光。當然了,人家是來吃飯的,她是來找茬的,能滿得起來麼?
  
  我也不想和她鬧,我又不是來大鬧龍宮的。
  
  我呶呶嘴,示意她的目光轉向我剛才墊在屁股底下的兩個包袱:「這是你的活兒吧?要是再耽擱著不送,不知道有沒有人要責罰你啊?我要是你,就先去送了,要找麻煩呢,你送完再打找,我等著你!」
  
  我還以為她要暴走,沒想到她面目猙獰眼放飛刀的白費了半天勁,居然彎下腰抱起兩個包袱,大步的就走了!
  
  呃?這茬找的,真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鳳宜在一旁,一邊吃飯一邊偷笑。
  
  其他人的目光,還有地下一片狼藉,我也實在沒胃口吃東西了。出來時鳳宜說:「你不是說等著她回來再找茬?」
  
  「我是說了啊,」我看看他,奇怪的說:「但我沒說要在這兒等啊。等她再找著我再說吧,還別說,我覺得我和她挺有緣的,說不定一會兒還能碰上。」
  
  雖然生這樣的小插曲,我心底還是壓著疑慮:魔宮的人,到底想在龍宮幹什麼?
  
  我總覺得魔宮,離我挺遠的,但是,又會不經意的現,身邊或多或少,都有他們滲透進來,心情極好的時候,那片陰影不知不覺就會在視野中閃現。
  
  子恆這會兒不知道在做什麼,還有三六,也不知道她給我回信了沒有,想起來也挺掛念的。
  
  我們進不了內院,也不能去前殿,別人來來往往的看起來很忙,我們腳步也加快了,看起來似乎是正要去某處辦某事的樣,滿像那麼回事兒的。轉過一道牆,忽然前面傳來女人的哭泣和低聲斥罵聲。



第一八六章 呃,開會了開會了
  
  我探頭瞄一眼,又飛快的縮了回來。
  
  鳳宜看著我:「你怎麼了?」
  
  我心虛……
  
  那個被打罵的,不就是想支使我跑腿兒沒成功,剛才還來找過麻煩的宮女嘛!
  
  「小蹄子!我叫你躲懶!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讓你送個衣服還敢給我……」
  
  「姐姐,姐姐!我也是沒辦法啊,屋裡沒人,我又得去給馨玉姐取藥,我讓一個小宮女替我送的,可是她直接拎著衣服去領飯吃了……」
  
  呃,我看看鳳宜,我們還是繞路走好了。
  
  可是沒等我們走開,身後傳來淒厲的一聲叫。
  
  我嚇一跳,顧不上麻煩不麻煩,兩步奔出去。
  
  那個倒霉小宮女捂著頭斜斜歪倒。我先快速掃一眼,沒生命危險,這就好。
  
  雖然說沒什麼交情。可是她挨揍說起來也有我地原因。
  
  那個打人地拿著棍子。也楞在那裡了。看到我衝出來。居然先結巴著對我解釋:「我就想敲打她兩下。我想敲背地。沒。沒想敲頭。」
  
  「先給她止血包紮嘛。」我又沒要追究她打人地責任。
  
  我有法術可以給她止血。不過沒敢明目張膽地用。趁那個女人手忙腳亂要給她裹傷地時候悄悄用手指劃拉一下,血一下子止住,再纏上布條什麼地。沒大礙,好在她給敲暈了,挺順利。
  
  功成身退。鳳宜笑話我:「又當濫好人去了。」
  
  「唉呀。我是天秤座嘛……」
  
  「什麼做?」
  
  我捂嘴笑:「走走,有空和你細說。」
  
  這個水晶宮一點沒有看上去那麼美,一樣有雞毛蒜皮,一樣的烏煙瘴氣。
  
  我小聲問鳳宜:「喂,你是不是就是知道後院大了沒好處,所以才勉強的潔身自好啊?」
  
  鳳宜一本正經:「其實我外強中乾,窮的很,家裡人要多了,可養活不起。」
  
  我愣了一下,又不能放聲大笑,憋地十分辛苦。
  
  我們繞了一圈,實在沒什麼新鮮的事情看了,最後我說:「算了,不然我們這就去前殿吧,老這麼轉來轉去……水族的大宴應該快開始了吧?你覺得是我們是待在樑上好?還是躲在牆上好?」
  
  「嗯,樑上吧,看地清楚。」
  
  樑上君子?
  
  呃……這個,好吧,偶爾客串一次也沒關係。
  
  我們偷摸進前殿,這殿堂真大,和魔宮那大廣場的面積相比,也不相上下了。我們剛摸到主樑上坐好,我的眼皮就開始亂跳。
  
  「哎,眼皮跳,什麼意思?」
  
  「左還是右?」
  
  「都有。」
  
  鳳宜嗤地一聲笑:「你算了吧,人小膽兒更小。人都說膽小如鼠,你是不是和大毛相處久了,近墨者黑啊?」
  
  我小聲嘟囓:「不是那麼回事兒,上次去看熱鬧,你就看成了重傷。我就是……心有餘悸。」
  
  「別悸了,我保證,我現在可沒那麼大意了,不光你不會受傷,我自己也絕對可以全身而退。」
  
  他這話乍一聽象玩笑,可是仔細品,話語淡然,意思卻是認真的。
  
  我緩緩握住他的手,鳳宜穿著和下面那些忙碌侍從一樣地衣裳,很難看的青蛙綠,我身上則是珊瑚紅。可是鳳宜這副風儀容貌,就算給他套上麻布口袋,他也是傲睨天地的,那個俗的要死地綠色穿在他身上,看起來也像是一汪綠水似的從容淡然起來,襯的臉如玉,唇如丹。
  
  美啊……都說秀色可餐。要真是可餐,那天長日久,我肯定要變成超級肥婆!
  
  我們腳下面,水晶宮的那些僕侍們來來去去的忙碌,已經有人來了,互相打招呼,笑裡藏刀……不,不是藏刀,是笑裡拔刀。我這個人一向比較遲鈍,連我都聽得出那些人相互說話沒懷好意,那就不是藏刀了,已經明晃晃的拔出刀來廝殺上了。
  
  我覺得有些心寒,這些人可都是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地稱呼的無比親熱,但是實際上,全是在爭奪利益。什麼你地地盤大了我的小了,你地……
  
  子恆在這樣的家族裡想找親情,那不是緣木求魚嗎?
  
  他到底有多努力,又失望了多少次呢?
  
  直到現在。
  
  前些天和我們在一起時,他還總是在微笑著地。但是回到應該稱為他的家的地方,他卻將自己緊緊關在屋子裡,不吃,不喝,也不理會外面的一切。
  
  這裡的一切,已經讓他失望透頂了吧?
  
  底下那些人露出來的醜態越多,越虛偽貪婪,我越覺得我這次是來對了。
  
  再為這些人委曲求全,接受那些違心的安排,子恆遲早會抑鬱而死的!
  
  雖然他在面對我們時總是在溫和的笑,可他的心呢?他從來不把自己的失落和抑鬱顯露出來。
  
  這個所謂的親族大會,聽起來整個就是一個分贓大會。他們議論著死了的病了的老了的同族,話裡話外明示暗示著如何分配那些利益。他們說的越熱乎,我心裡那股氣就越堵的厲害。
  
  這都是些什麼和什麼啊,哪像親眷族人?對了,紅樓裡面探春說的很對,一家子骨肉,一個個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面上是親人,骨子裡是仇人。
  
  左邊這席都是男客,右邊則來了不少女客,她們一進來,我頓時來了精神,鳳宜笑話我就對這些風花雪月的上心,我也不生氣。本來就是嘛,那些男的長的又咋的,還一個個面目可憎言語無味,我注意他們幹嘛?
  
  這些美女們就不同了,不知道都是些什麼精啊妖啊的,容姿秀麗,聲音也聽點,有的宛轉,有的清脆。
  
  我們坐的這主梁,下方的席次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穿鵝黃衣裙的女子和一個穿粉色衣裙的姑娘一起過來,就正好坐在我腳下方的坐席上。穿黃的那個年紀大一些,更端莊文靜些,穿粉的那個笑聲不斷,看起來很是活潑。她們應該都是客,坐下之後先議論了幾句今天的場面,又小聲討論了下剛才打招呼的同是來做客的幾位姑娘。
  
  我伸長耳朵,聽八卦聽的興高采烈。比如哪位姑娘脾氣暴躁硬裝出淑女樣子啦,誰的嫁妝已經備好不日就要出嫁啦,忽然她轉鋒一轉:「四姐姐,你的那位意中人,今天也肯定會來吧?」
  
  穿黃的那個連忙說:「紫妹,可不要胡說,哪有此事。」
  
  「咦,你不是說他比旁人都強,有情有義有才有貌,滿東海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麼強的了?」
  
  「他是好……可我哪有,哪有……」
  
  她是要說沒有思慕人家吧?但是聽這話裡的意思,羞怯多於惱怒,還有些欲語還休,明明就是芳心已許嘛!
  
  鳳宜看我聽的高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給我,我解開包,拿了一塊點心,先餵他吃了半塊,自己也咬了一口,繼續聽她們說話。
  
  「哎,四姐啊,你要是心裡有他,就跟姨父姨娘講嘛,讓他們找個人說和說和,你人品又好脾氣又好,長相也是百里挑一遠近聞名,我估摸著啊,這事兒能成。」
  
  「唉,你快不要胡說了。」
  
  「我不是胡說啊,你年紀也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了,要是讓家裡人給胡亂配一個,那你可沒處哭去。我聽我娘說,有人托她給你說媒呢。」
  
  「真的?」穿黃的那個乍聽此語,頓時亂了方寸,聲音有些惶急:「是什麼人?」
  
  「她沒說。要是嫁個性情溫柔的人,那還好。可是四姐,要是那個賴皮七公子再來糾纏你,要討你做側妃,你可怎麼辦?」
  
  呀,還扯上龍宮的後宮啦?真是複雜啊。
  
  「啊,四姐,他來了!」
  
  我本能的轉頭,要看看這個亂了人家姑娘芳心的是哪路神仙人物!
  
  呃……
  
  那個,穿著一件素面玄色滾邊袍服,頭戴一頂小小碧玉鑲珠冠,從容優雅緩步走來的這人……這不是子恆嗎?
  
  嘿!我早該想到了!龍宮,敖家,這一輩能拿出手的小輩人物,估計子恆要是認第二,就沒人能當第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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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41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1 AM 編輯

第一八七章 宴會
  
  這些人的座次是按地位大小排的,子恆的排在左邊第五,他上頭有四個人得壓他一頭,當然,頭一個應該是他伯父,也就是現在的敖家族長,住在水晶宮的這位龍王了。第二個麼,我琢磨著應該是這龍王的兒子,聽說過幾次,這位大公子也不是個省油燈。第三個或許該是龍王的兄弟,也算是位高權重,當年和他大哥爭的很凶,可惜最後落敗,屈居人下。但這麼多年,龍王也沒能收拾得了他。那還一個是誰呢?
  
  女眷們越來越多,席上也越來越熱鬧,有不少後宮女眷也出來了,當然了,地位越重要的人,來的越晚,來的早的都是些小蝦米。女眷這邊的空席比左邊還多,前面十來個都空著,想必都是後宮裡的得寵美人。這個老龍王真是……咳,一向聽說這一族大多數生性好色……這個龍王看起來絕對名符其實!
  
  多看了子恆兩眼,他比和我們分開時又瘦了一些,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的樣子,看起來有種……陌生的嚴峻,臉還是我熟悉的臉,可是套上了一層硬殼。
  
  應該,絕對應該,感覺他那些族人活吞了人都不帶吐骨頭的,沒點防備,連皮帶骨啃的全不剩,沒點防備還了得。
  
  他坐在那裡,袍子下面,是銀絲線簇口的靴子,右邊那席上未出閣的姑娘們,又要看,又不想別人注意,自以為很隱蔽的偷看,拿袖子遮臉地,拿扇子擋臉,還有藉著說話的功夫亂瞄的,真是欲蓋彌彰。
  
  忽然裡面雲板聲響,外面的議論聲象退潮一樣消失,人參差不齊的站起身來。
  
  香風襲來,環珮聲響,一群美女從後堂出來了。
  
  環肥燕瘦,鶯鶯燕燕,奼紫嫣紅,嗯……好花啊,眼都讓她們給晃暈了。
  
  老色龍挺有艷福,我挨個瞅,都挺美,不知道哪個才是最得寵的。她們亂紛紛的過來了,入了座,然後外面這些剛才站起的人才坐下。
  
  真是鬧劇,聽說這龍宮還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夜夜笙歌,反正海裡資源豐富也吃不窮這老龍的家底。
  
  子恆前面地位置上也來人了。穿著醬色地袍子。有些福態。這就是老龍王那眼中釘肉中刺了吧?他倒是樂呵呵和子恆招呼。看起來很有點長輩地樣子。親切和藹。嗯。這人笑裡地刀藏地比較深。算是一號人物。
  
  最後來地是老龍王。也就是我一直聞名卻沒見過面地。子恆他伯父了。
  
  我沒問過。不知道子恆地父親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他也沒有提過。
  
  他和他老娘。還有他兒子一塊兒出來。全體站立行禮。我和鳳宜還是大模大樣坐在他們所有人頭頂上。心裡那叫一個爽!居高臨下啊。嘿。這幫人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能坐他們頭上。這想法能讓我覺得快活點兒。
  
  鳳宜轉頭看我。居然非常俏皮地衝我眨一下眼。
  
  看來他也覺得很愉快啊!
  
  那個排在子恆前頭的是個穿大紅色袍子的少年,表情冷冷的好像人都欠他錢似的。我小聲問:「他是誰?」
  
  鳳宜微微搖頭:「不曾見過。」
  
  老龍王長地……嗯,不錯,鬍子挺長,年輕的時候,長地應該不錯,不過現在看,眼泡挺腫,眉毛耷拉,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樣。就這麼著,還權欲特重。
  
  「想什麼呢?」鳳宜問我。
  
  我往嘴裡塞塊點心,惡狠狠地說:「老而不死是為賊!」
  
  鳳宜臉皮動了一下,看樣是想狂笑,但是硬忍住了。
  
  下面他們已經開席了,酒香菜香脂粉香一起向上飄。看起來不吃吃喝喝一番不會談正經事,席間還有歌舞,魚美人,蝦兵蟹將,表演很精彩,我看的津津有味。
  
  不過歌舞很快撤下去,酒倒是越喝場面越熱鬧,難道老賊龍打算把人都灌醉了,再談正事?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地不錯,別人都醉倒了,當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老賊龍忽然對子恆說了句:「賢侄啊……」
  
  真噁心,還賢侄呢!
  
  子恆只是淡然的點個頭,靜靜的聽他往下說。
  
  「賢侄啊,你看你,從小到大都脾氣孤桀,你說說,我和你說過幾回了吧?你祖母也說過你了吧?你自己呆那小院兒,就一個老蝦伺候你,要什麼沒什麼,讓你搬來住,你怎麼就是不願意呢?」
  
  旁邊那老太婆跟著幫腔,子恆只說:「我喜歡清靜。」
  
  「嗨,我讓人給你安排個安靜的院子啊。讓旁人看了,還覺得我對侄子苛待刻薄呢。」
  
  你本來就不是好東西,別硬往自己臉上貼金啊。不過旁人很配合,紛紛誇他真是寬懷慈祥。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旁邊鳳宜也是一臉嫌惡。
  
  「好好好,」老龍故做寬容:「你愛住哪就哪,不過我可說啊,你年紀不小了,總一個人也不成和你說的事……來來,慧公主,到這兒來。」
  
  坐在那些女眷靠前位置的一個女子走過來,她穿的極嬌艷,滿頭珠翠,著實是個美人,就是下巴抬的高了點兒,看起來一副,嗯,就是一副公主樣。
  
  我小聲問鳳宜:「她是誰?」
  
  「西海的,不是這裡人。」
  
  「子恆啊,你們也這麼多年的,嘿嘿,不說了,你們也是從小就認識的,慧公主可是難得的好姑娘啊,你要是敢辜負她的一片情意,我可不饒你。新年時,就把你們的事兒辦了吧!在座的各位,到時候可都得來道賀,這杯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我錯愕了……這個……
  
  那個慧公主露出又驕傲,又害羞的神情來,旁邊的人在片刻的愣神兒後立刻開始叫好,說好聽的,什麼天作之合啊男才女貌啊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我再看一眼子恆的表情,呃,他根本就是沒表情。
  
  這老龍!擺佈了子恆一次,還想再擺佈第二次?這不強迫中獎麼!而且是這麼大的場面,子恆這人最顧全大局,委屈自己也不傷害別人的,他肯定……
  
  我拳頭握緊又鬆開,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鳳宜拍拍我肩膀:「別激動,要給他好看不急在一時。」
  
  「不這時那要幾時啊?」
  
  當然,用拳頭揍這龍,我沒這麼傻,誰不知道龍皮龍甲厚啊?
  
  娘的!我要不把他教訓到他這一堆老婆都認不出來,我跟他姓!
  
  鳳宜笑吟吟的看著我運功,無數根只用眼絕對看不到的細絲紛紛揮彈了出去,完全沒有要阻攔我的意思。
  
  我怎麼琢磨著,鳳宜帶我來看這個什麼聚會,就是想讓我按捺不住脾氣這麼幹呢?他是不是也早就這麼幹了,一直沒好意思下手啊?
  
  這傢伙!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他。
  
  子恆一直表情淡漠,旁邊的那些賀喜,恭維,好像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對那個慧公主,也是正眼沒看一眼。
  
  老賊龍聲音放低了些,沉聲說:「你看你,我就說你脾氣不好,太任性。來,給慧公主移座,嗯,就設那兒。」
  
  他一指,旁邊的侍從把那個慧公主的座椅和杯筷一起挪過去,放在子恆那桌。
  
  子恆神情沒動,但是那慧公主往他那兒移步時,他站了起來,有禮的讓她坐下,可是自己卻走到那個穿紅色袍子的少年那一桌去,說了句:「九弟,咱們擠擠。」
  
  那少年拉過張椅子來,說:「不必客氣,坐吧。」
  
  子恆一拱手,坦然從容的坐下了。
  
  席上氣氛變的僵硬古怪,以最中間的這一塊為中心,像波浪一樣朝四面擴散開去。
  
  老龍臉色陰沉難看,那個慧公主的表情更是……呃,那什麼,我都形容不上來!說實話,雖然這姑娘不是我欣賞的那型,但是這件事,主要錯處應該是歸老公而不是她。看她下不來台的樣兒,也怪可憐的。
  
  「你要善心,也要看準人。」鳳宜說:「她可不是什麼善茬,最厲害的一次一天打死了她爹的八個侍妾。」
  
  「誰說我要對她善心啊。」我白她一眼:「我這人很講理的,不過遇到這種事我絕對幫親不幫理。再說,這事兒他們也不佔理。」
  
  鳳宜摸摸我的頭,狀似欣慰:「好好,有長進。」
  
  「呸,手癢摸自己的頭去。」
  
  子恆的心裡,指不定涼成什麼樣兒呢……
  
  他忍耐了一次又一次,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幻想和期待了。
  
  「子恆啊,你看你,這麼大人了,還不好意思啊,呵呵……」老龍的娘打圓場,旁邊的人跟著附合:「正是正是,看看,還是年輕,當著眾人抹不開面子啊。」
  
  我看抹不開面子是這個強要安排別人婚事的老賊龍吧!
  
  等著瞧!
  
  老龍的娘端起茶喝了一口,緩了口氣,我手指一緊,閉上眼。
  
  那老太太神情一變,忽然一抬手,重重一耳光就扇在老賊龍臉上。他全無防備,臉給抽的都偏到一邊去了。
  
  得,這老太太年輕時候一定是練鐵沙掌的!我只是提了提絲,她這勁兒使的夠足的!
  
  本來殿裡就靜,這一巴常打的叫一個刮辣爽脆,抽在老賊龍的臉上,但是震懾的卻是全場!
  
  腳底下死靜死靜的。
  
  我得意的瞟一眼鳳宜,他衝我伸出大拇指,口型在說:打得好!



第一八八章
  
  「剛才有只吸血蟲……」老太太最先回過神來,手還已經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了。老色龍的表情那叫一個僵硬,我估摸著,以他的身份,這種被當眾打耳朵的經歷,估計這輩子是破天荒頭一次。
  
  老太太手黑啊!老色龍左邊臉皮上迅速浮起了一片紅。
  
  「哦哦,呃……」老公明顯是還沒回過神來,但是旁邊的人紛紛又開始打圓場了。嗯,這些來賓我估計老龍一定認不全,但是沒關係,這些人地位都比他低,都要討好他。水晶宮夜夜開宴,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歡飲一堂,各懷鬼胎,有要聽奉承的,有來奉承人的,有來謀求利益的,有想擺佈利用旁人的……
  
  我勾了下另一根手指,老色龍忽然一揚手,嘩啦啦一聲把他老娘的桌席給掀了個底朝天,盤子碟子叮叮的掉在地上全打了個粉碎,菜湯汁水飛濺,老龍自己,他娘,還有坐的近幾個人都受了波及!
  
  旁邊還在打圓場說奉承話的幾個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這場面無論如何沒法再說是失手了。
  
  這母子倆的表情古怪異常,宴會一開始那種母慈子孝滿堂和美的氣氛蕩然無存。整個大殿裡鴉雀沒聲,這場面真是,真是……
  
  我笑的前仰後合,用力捂著嘴不讓自己笑的太大聲。鳳宜在一邊低聲咳,肩膀抖的厲害。
  
  太好玩了!老實說,我太想看他們怎麼收場了。
  
  老太太臉色煞白,胸口起伏劇烈,忽然間兩眼一翻,整個人朝一邊歪去!
  
  驚呼聲四起,場面頓時亂作一團,不管真關心假關心,總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老龍王指揮著人把老太太抬入後堂,後宮那些女人呼啦啦走了一群,那位大公子也跟著走了。剩下的人坐在那裡,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地聲音象細細地波浪一樣翻騰起來。
  
  裝暈這招不錯。嗯。值得一學!
  
  遇到什麼尷尬地難以應對地局面就暈一暈。一暈解百憂!小說裡女主角也是動不動就暈一下。暈完再醒來。什麼問題都得到了緩衝。變地好解決了。甚至。已經不用去解決了。比如這位龍老太。她這一暈真是恰到好處妙不可言啊!
  
  子恆忽然抬頭朝我們地方向看了一眼。我本能地一縮。但是我想到他應該是看不到我們地。
  
  難道他猜著是有人在暗中搗鬼了嗎?
  
  僕役們小心地上前。把那一片狼藉迅速清理乾淨。老色龍沒多會兒已經換了件袍子。又從裡面出來了。他說了兩句老太太身體不適需要修養。別人附和地小心翼翼。唯恐奉承話沒說完。事情又會再出個什麼變故。
  
  我抄著手。老色龍面色如常。若無其事地吩咐人再上酒上菜。又命再奏曲演舞。其他人悄悄鬆口氣。場面似乎又恢復到了一開始地融洽。
  
  只是似乎。
  
  「呵呵,今天是好日子,大家不要拘束。」老色龍居然一點沒記住剛才的教訓,又舊事重提了:「子恆啊,慧公主最近都少來我們這裡走動,你這些日子可要好好陪陪她,四處走走看看,玩的開心些嘛。」
  
  要真是好姻緣你不會安排給你兒子啊!或你自己娶了也行啊,反正本來已經有那麼多小老婆了,再多一個倆的也沒關係。
  
  子恆淡然說:「我已有妻室,不敢耽誤慧公主地終身。」
  
  老色龍臉一板:「董家賤婦已經不是你老婆了,不要再提起她。」
  
  我皺下眉頭,我也不喜歡姓董的,但是相比這隻老色龍,她還順眼一些。
  
  我目光移開,一眼瞥見女眷們中間有張熟面孔!
  
  小心。
  
  我差點認不出她來了。她穿著藍綵衣裳,
  
  粉濃脂艷,頭梳成高髻,戴著精緻華麗地飾。
  
  看見她我心裡感覺複雜的很,她的目光複雜,游移不定的,不過停駐在子恆身上的時候多些。老色龍說話的時候,她地神色也在變化,失落,氣憤,怨恨……
  
  她是真喜歡子恆,還是想利用他得到其他的東西呢?
  
  我又勾了一下另一個手指頭,小心忽然站了起來,大聲說:「族長!你明明答應過我,要成全我和子恆公子地婚事!為什麼現在卻出爾反爾?」
  
  「住嘴!」
  
  「你胡說!」
  
  兩聲叱喝同時響起,一個是然變色的老龍,一個是拍案而起地慧公主。
  
  小心的臉色就像剛才地老色龍和他老娘那麼古怪,顯然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衝動到站起來將這些話脫口說出的。
  
  連我也訝異了。
  
  原來這個不要臉的老龍答應了她這條件麼?
  
  我的絲有各種作用。第一下牽扯老龍的娘的手的時候,是我扯著她的手去打那記耳光的,但是老龍掀他老娘的桌子,那個時候我只是撩撥了一下,讓他腦子裡的強烈意念主導了自己的行動,把想法表達了出來而已。小心這也是一樣,我是扯動了她身上的絲,但我不知道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合著她還惦記著想嫁子恆?怎麼可能呢!我敢說,就衝她這心性這作為,就算世上女人全死光了,子恆也不可能會娶她的!
  
  我總覺得我身邊的人都比我聰明的,可是這些聰明人,卻怎麼淨說蠢話幹蠢事呢?
  
  對於小心的冒犯,老色龍當然不會像對自己的老娘那樣容忍,直接一揮手:「把她拖出去,拖去出!太放肆了!等回來忙完了,得好好懲治一番!」
  
  兩個侍衛身手敏捷的把小心揪了出來,慧公主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看看小心,目光又轉向老色龍:「敖伯父,你不會真答應過這樣的事吧?」
  
  「哪能呢,你看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麼?」老色龍一板臉,看起來既威嚴,又還帶著一絲長輩對小輩的包容:「這丫頭出身卑下,不過是子恆的侍女,原先子恆得了仙職時,我讓她好好服侍子恆來著,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子恆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娶她這麼個下賤的丫頭?」
  
  慧公主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就是!一個賤丫頭,以為自己是什麼德行,也敢有這樣的癡心妄想!」
  
  子恆的表情,彷彿這些事和他都沒關係,他不過是個看戲的人一樣。
  
  等慧公主說了這句話,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下,不仔細的話,根本不會注意他這個細微動作:「慧公主,我的母親,她也只是一個侍女。」
  
  我覺得心裡什麼地方被揪緊了……
  
  從以前到現在……我對子恆的各種印象,我對他依賴,信任,負疚,憐惜……越瞭解他,就越能體會到他的艱難與隱忍。
  
  慧公主被這句話噎的臉色又青又白,老色龍的臉毫不客氣,一下子就撂下來了:「子恆!你這怎麼跟慧公主說話的?嗯?」那聲嗯裡不乏恐嚇威逼:「快跟慧公主道個歉。」
  
  我實在……我氣的手指頭都要哆嗦了!他是不是就吃定了子恆好欺負了?
  
  我轉頭看看鳳宜,他一手指指下頭,一手蓋眼做了個不忍卒睹的滑稽表情。
  
  好!有他支持,那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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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43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3 AM 編輯

第一八九章 難忘的宴會
  
  我覺得,龍宮的這場宴會,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熱鬧許再過個百來年,還會有人津當樂道!
  
  就算別人不記得,我也一定也不會忘。
  
  我一氣之下勾了不知道多少道絲,於是乎,底下頓時亂了套,不知道多少人抄起席上的酒壺碗碟,虎虎生風的朝正中的主位就砸了過去!那架式,球迷看球扔瓶子扔鞋子,可沒有這麼狠這麼有氣勢!
  
  頭兩樣東西飛過來時,老色龍倒還有幾分機警,頭一側閃過酒壺,又伸手格開了一個盤子,可惜盤子裡的菜卻格不開,嘩啦啦掉了他一身。
  
  接下來卻不那麼美妙了,嗖嗖風聲中,雨點似的東西紛紛砸來!
  
  呃,這些盤子酒啥的當然不可能把他給埋沒了,要讓他受個重傷那也不大可能。
  
  但是老色龍的狼狽相,那一個……咳,頭上頂著海帶菜,肩膀上掛著煮肉,臉上衣服上全是菜湯,從頭到腳愣是沒有個好地方了。
  
  子恆的目光朝我這個方向投來,我現在確信他是看到我們了,他看起來似乎有點高興,又有點不贊同似。
  
  我和鳳宜笑一團,差點從樑上掉下去。
  
  好吧,這種事情按子的性格是絕對做不出來的,我們下次要幹也不能當他面幹。
  
  這場宴會最後詭異收場——數個裝地。數個裝醉地。數個呆若木雞地。還有暴跳如雷要找人算賬地老色龍。他八成已經猜到是有人在搞鬼。但是卻沒有發現我和鳳宜。點了好幾個人地名字。破口大罵。還指桑罵槐。暗指有人想圖謀不軌云云。最後他家大公子和幾個女人出來勸。把他給勸進去了。
  
  鳳宜拉我一把:「走吧。沒什麼熱鬧看了。天白天他們會議事。到時候再來。」
  
  我們一路回了子恆地小院子。蝦叔還守著燈沒睡。正在剝一種深綠地豆子。
  
  「啊呀。你們兩個。不打招呼就跑了!」蝦叔看到我們有點氣呼呼地。不過還是喜多於怒。問我們去了哪裡。鳳宜說帶我去水晶宮裡轉了一圈兒。蝦叔搖頭:「那裡有什麼好看地。幾百年都不帶換個樣。越來越烏煙瘴氣了。對了。你們吃過沒?」
  
  我摸摸肚子,搖了搖頭。
  
  「啊,你們等著。我去拿吃地來。」
  
  我和鳳宜互相看一眼,我實在憋不住,捂著肚子不停地捶桌子,剛才忍的太狠了,現在反而笑不出聲來。
  
  「別捶了,桌子要捶塌了。」
  
  「不用你管!」我笑的直不起腰來:「哎喲,看那個老東西剛才那樣子,太解氣了……」
  
  呃,我的聲慢慢變小,消音。
  
  這個,剛才那話,好像不是鳳宜說的。
  
  鳳宜聲音不是這樣。
  
  我覺得脖子發僵,很慢,很慢的抬起頭。
  
  子恆沉著臉站在門口,反覆打量我和鳳宜,好像在看兩個通緝重犯。
  
  「那個,回來啦。」
  
  我有些訕訕的朝他擺擺手,子恆哼一聲,我怏怏的放手。
  
  「你們兩個,很好嘛。」他的語氣聽起來可不是很好:「什麼時候來地?我竟然一點兒不知道。今晚上是你們弄的吧?」
  
  鳳宜這個不講義氣的居然立刻撇清自己:「不是我,是三八,我可從頭到尾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這人!
  
  我瞪他一眼,怪不得人家說,夫妻是同林鳥,難來了各自呢!他果然不是好鳥!
  
  「我也只……就動了動手指頭,我保證沒多動!」
  
  我說的絕對是大實話,我就是只動了手指頭嘛!腳趾頭是絕對沒動的。
  
  子恆搖搖頭,又歎口氣,忽然間扶著門哈哈大笑起來。
  
  我都愣了,鳳宜也笑,兩個人跟魔症了似地,笑的我惱羞成怒,用力一拍桌:「笑什麼!不許笑!」
  
  「啪啦」一聲,不知道是我用力太大,還是這桌太不結實,竟然就這麼斷裂塌倒了!
  
  蝦叔的聲音響起來,十分驚異:「喚喲,這有氣也不要砸桌啊!我這桌用了二百年啦,真可惜。」
  
  一張桌子用了二百年,這個,應該早就不結實了吧?垮了也不能怪我啊!
  
  子恆最後說了老實說:「其實,很多時候,我也真想抓著什麼東西扔到他臉上去,今天晚上居然夢想成真了。」
  
  那個他,當然是色龍無疑了。
  
  蝦叔給我們端飯菜過來,們沒吃,子恆晚上也沒吃著東西,三個人圍在燈下吃夜宵。
  
  「子恆,你可得住,堅決不能受他擺佈啊。」
  
  包辦婚姻是不幸福的!尤其是那個老色龍包辦的!
  
  子恆抿了下嘴唇,看來有股很堅定的意味:「我知道,我也不會再受他擺佈。」
  
  「唉呀,你光這麼說不行,得有氣勢!勇於抗爭嘛,不慍不火的他還是當你好欺負。」
  
  鳳宜把一個丸子塞到我嘴裡,撐得我巴鼓鼓囊囊:「都像你似的一惹就暴跳就好了?」
  
  還說我!剛才他明明擺出大力支持我的態度的,現在撇地一乾二淨?
  
  「我知道。」子恆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不過仔細的聽,似乎是帶著一點笑意。
  
  只有一點,但是這也足夠了。
  
  我又有點得意起來,今天要是沒有我,以他這種不會「堅定的說不」的個性,估計很難抗過那隻老色龍吧?
  
  「明天他會不會舊事重提?你以後還要留在這裡嗎?」
  
  我端起壺,給他們兩個倒上酒,我自己倒的茶。
  
  他們自顧自的說起來,把我扔一邊不理睬,我又吃了塊點心,到隔壁去幫蝦叔修那張桌子。用法術的話,這根本不是問題,但是蝦叔一邊唉聲歎氣一邊拿出錘子石料的來修,我就蹲在一旁給他遞工具。
  
  「啊,我自己能幹,一會兒就好了。」蝦叔說:「你看你,這活不是女人家幹地啊,你去歇著吧。」
  
  「蝦叔,你知慧公主嗎?」
  
  蝦叔頓了一下,慢吞吞的抬頭:「知道啊。」
  
  「聽說她想嫁給子恆啊?」
  
  蝦叔嘿了一聲,繼續修桌子。
  
  「我覺得,她……不大合適吧?」
  
  「不大合適?哼哼,是大不合適啊!」蝦叔搖頭:「她家的女人有名的劣啊,沒哪個是省油的燈。」
  
  那就更不能讓子恆娶她了!
  
  我睡地不大踏實,翻來覆去好久,鳳宜倒是睡的實。
  
  窗外有隱隱地水流聲,沉鬱綿長。
  
  水底當然沒有風聲,沒有蟲鳴的。但是仔細聽,那有些呼,呼地低沉的,隱約地潮水的聲音裡,似乎還含有別的聲音,豐富而細微。
  
  我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
  
  鳳宜和子恆居然一起走了,把我一人扔了下來!
  
  太過分了!
  
  蝦叔打掃乾淨院子,給我端了早飯進來:「呵,他們說看你睡的香才沒喊醒你,反正今天那些事都是老爺們兒爭爭搶搶,亂的很,他們倆應付得來,你去了也是氣悶。」
  
  「哦。」我怏怏不樂,還打算今天再去整一次老色龍來著。
  
  「要是想出去逛逛,可別走遠啦。」蝦叔叮囑我:「要不就在屋裡看看書做會兒針線也行,反正他們晚上肯定會回來的。」
  
  我對出興趣不大,趁這會兒練練功行。



一九零神奇生物
  
  我運了一會兒功,又摸出一張絲網來補,蝦叔坐在院子這麼看起來,子恆大概也過過很久這樣的生活,真是居家生活啊,太標準了,而且非常安貧樂道,樸實無華……
  
  我覺得這院落,真有些眼熟。
  
  好像,嗯,也許我夢想中,就是在這樣一個安靜的院子裡,過踏踏實的日子吧。
  
  其實我是太無聊了,一個勁兒在猜疑鳳宜跟子恆現在做什麼。蝦叔停下手來,忽然抬頭的時候,我壓根兒沒想到他要幹嘛。
  
  「蝦叔,怎麼了?」
  
  「小鳳媳婦,你聽了嗎?」
  
  我有點奇怪,仔細聽,嗯,好有敲鐘的聲音,清脆深遠,從水晶宮的方向傳來的。
  
  「族會開始了。」
  
  「哦。」我答應一,低頭繼續補我的網。
  
  專注的時候,時間過的快,蝦叔剝好了豆子拿去搗,我閒著無聊,掐了兩片海藻的葉子,不知道這種海藻叫什麼名,和垂柳枝葉挺像的。
  
  我到敲門聲:「蝦叔。你在家麼?」
  
  我轉過臉偷。這不是那個小俊麼?
  
  瞅著蝦叔慢悠悠地擦手。我去開了門。那孩子捧著一大盤各色點心。都不重樣。不知道在哪拾掇來地:「啊。姑娘你……」
  
  我笑笑:「你找蝦叔嗎?他在後面屋裡呢。」
  
  那孩子挺有禮貌朝我彎下腰。然後捧著盤子進來。他從我身邊過地時候。似乎想起什麼事。忽然轉頭看我一眼。
  
  「怎麼啦?」
  
  那孩子忽然說:「這位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是子恆公子地客人嗎?」
  
  這小子倒反客為主,問起我來了。我看看他端的各式點心,笑吟吟的說:「這是送給蝦叔的?」
  
  小點點頭,就朝後面去了,沒片刻又出來,眼只盯著我像是在盯著金財寶似的,看地我有點毛毛的。
  
  他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來,砰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我倒是嚇一跳,伸手拉他起來:「你這是幹嘛?」
  
  「多謝謝姐姐救我哥哥的性命!」
  
  啊,他知道了,這個也沒什麼,到後面一問蝦叔,肯定知道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沒去救人。
  
  「不要緊,蝦叔是因為我們來才喝了酒,不然肯定也會去救你哥哥的,他現在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
  
  我看這孩子眼圈兒紅紅的,他們兄弟兩個相依為命,他哥哥現在這樣,也難為他一個人,還想著送點心來謝救命之恩。
  
  「我跟你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
  
  那孩子當然一口答應了。
  
  我倒想起件事:「你剛才進門的時候就瞅我,那會兒你可還不知道是我呢。」
  
  「姐姐身上地味兒……不一樣,香。」
  
  「哦,這倒是……」
  
  我雖然不喜歡用胭脂水粉,但是頭油還是要用的,氣味再清淡還是香。蝦叔一個老頭子,身上當然不會有這種味兒。
  
  那個小忠看起來好多了,青紫淤傷沒消,不過內腑和筋骨還好沒大礙。這孩子挺清秀的,這個小俊跟個小金童似的,他哥哥自然也不醜。
  
  「哥,這……」
  
  「我是住在蝦叔那裡的,順路來看看。」我可不想這會兒又惹的床上的傷激動來謝我什麼的,替他把完脈,我身上的倒沒有合適的傷藥,子恆那裡想必有,回去翻一翻。
  
  小俊還要照顧他哥,我自己晃晃悠悠回來,跟蝦叔說想找傷藥,他還正在切菜,讓我自己去屋裡拿,小抽屜裡有,只是不太多。
  
  那是間書房。
  
  我翻了翻,找出兩小包藥來。子恆不在這兒常住,藥不多也是自然地。
  
  我再翻翻,治內傷的也有,外用的也有,藥末聞起來有點點腥氣,應該是海裡的藥材,和陸上的不一樣。
  
  我把藥往袖裡一掖,推門出來。還沒出院子,就聽見蝦叔氣的斷喝一聲:「滾!滾出去!咱這院子雖然不是好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
  
  我一聽這調,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探頭看,果然小心。
  
  說實在的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正經叫什麼。這是我的一個毛病,總不愛記別人地正經名姓,陌生的時候不好意思張口問,熟了以後覺得,都挺熟了還問人叫什麼太失禮,更不好意思。最尷尬的是怕問了以後記不住,那才難為情呢。
  
  我站在那兒,看她穿著一身水綠的衣裳,真是儀態萬千。別人的時光都沉積在臉上身上,有地光彩熠熠,有的滄桑沉穩,我地時光卻都一覺接一覺的睡過去了,真是虛度年華。
  
  這些年我只長了功力,沒長什麼心眼兒。相形之下,我身邊地人,倒是一個比一個複雜難懂了。
  
  就像小心,說實在的,我看到她,什麼感覺也沒有。
  
  不覺得恨,也不覺得有什麼別地情緒,就像看到陌生人的感覺一樣。
  
  她到底在折騰什麼啊?她不是一心想攀高枝麼?攀上了之後為什麼又轉回頭來找被她利用的踏腳石呢?
  
  蝦叔對她吹鬍子瞪眼,說話半分也不客氣。說實在的,我也覺得這個女人很欠抽。
  
  子恆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寬厚的人。他對朋友極好,對自己卻無所謂,別人得罪他,他也
  
  沒想著要算計報復。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淡泊,寬厚,是位君子。
  
  是消極了些,但是和他在一起,是很有安全感的。
  
  我站在那裡,她雖然一時看不到,但是最終還是看到了。
  
  她愣了一下,馬上笑著說:「三八,怎麼你在這裡啊?」
  
  雖然那笑容並不顯的摻假,但看著——比笑裡藏刀也不差多少。
  
  不顯假,只能說明刀藏的深。
  
  蝦叔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的怒色還沒有消褪。我估計,要是情況允許,他一定很挽起袖子把這個他認為忘恩負義的魚精給揍個稀巴爛。
  
  但是小心是女的。
  
  蝦叔滿臉厭煩,要把門關上,可是小心卻用力一推門,快步走了進來。
  
  而且是衝我走了過來。
  
  「三八,上次一別,我聽說你成親,沒能去恭賀你,你不要見怪啊。」
  
  我覺得,這世上的神奇生物真多。
  
  比如我面前這個。
  
  真的很神奇,我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人的頭腦和臉皮都是什麼結構。
  
  雖然說抬手不打笑臉人,但是我真的,手心很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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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46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4 AM 編輯

第一九一章 一竅不通
  
  「三八姐姐,我知,以前有些事兒,我瞞了你。你也是應該的。可是我現在真的知道錯,我以前許多事做的不對……」她的表情實在太誠懇了,誠懇的我直想翻白眼。
  
  恨恨的說:「你到底想來幹什麼?你不是在宮裡很是得意,風生水起的麼?」
  
  「蝦叔,我也是為了公子好……」
  
  為了子恆好?騙誰啊。為了子恆就整出那碗魚湯來?為了子恆就去投靠別人來算計他?
  
  「三八姐,我知道你肯定生氣的,可是我真的悔過了。你,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誰能沒有個走錯步的時候呢?我……」
  
  我沒說話,就站那兒看著她。
  
  「……」她露出驚恐的神情,她嘴還在動個不停,但是卻沒有出聲音。
  
  跟演默劇似,她瞪著眼,嘴巴的動作更大,看起來是在大聲說話。
  
  可惜還是沒聲音。
  
  「我覺得,一個人要是不說話,那要騙人就困難了很多。」我朝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你放心,這個不是永久的,也許就幾十年吧,嗯,也可能幾百年,總之,我以前也沒用過這法術,你不用擔心,不會死人的。」
  
  她上露出憤怒。惶急。嗯。還很委屈。很無辜。
  
  但是她還是無法出聲音。
  
  「說實話。我不喜歡別人騙我。」坐在一邊地凳子上。這人實在太善解人意了。知道我想找她麻煩。自己就送上門來了。如此熱情主動。我當然不能辜負她地一片摯誠啊。
  
  她些心急地比劃起來。嘴巴還在動。蝦叔在一旁終於看出門道。拍著手叫好:「嘿。小鳳媳婦。你這一手挺厲害啊。」
  
  「哪裡哪裡。」我嘿嘿笑:「我這也是第一次。沒經驗啊。蝦叔不要笑話我就行。」
  
  小心還賴著不走。我眨眨眼。非常非常溫和地說:「你是不是覺得耳朵。眼睛。也挺多餘?」
  
  她駭然失色,連連搖頭。
  
  「那你就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立馬爬起來,蹭蹭蹭的跑沒影了。
  
  蝦叔用力啐了一口,狠狠甩上門。
  
  「蝦叔,你這麼厭憎她?」
  
  我也討厭她,不過完全沒有蝦叔的感覺這麼強烈。
  
  「要說單單求富貴攀高枝吧,這我也不說了,誰不想爭上游呢?年年無數鯉魚去躍龍門,那我得說,個個都是有志氣好樣兒的!但是一轉臉兒就把舊主賣了,還能對同族舊識狠下毒手,碧水潭地那些,唉,不說了,總之,她心術不正,行地也都是刁毒下三濫的事兒,我呸!看見她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
  
  「小鳳媳婦啊,你這一手可真是,嘿,深得我心啊!來來,說說你怎麼弄的?」
  
  我摸摸鼻子,有點不大好意思:「咳,這個是我無聊的時候琢磨著玩的。因為我用蛛絲替人拔毒啊,探脈啊什麼地,看過一點醫書。
  
  人有七竅,眼耳口鼻。我那天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絲,剛才催動蛛絲,就封住了她的聲音,主要是她說話太招人煩了。」我嘿嘿一笑:「我給這手起個名吧?嗯,就叫一竅不通,怎麼樣?」
  
  「這個好!」蝦叔一拍大腿:「不通地好!不通的妙!對這樣不要臉皮的人就該這樣狠狠收拾。那這個能管多久?」
  
  我老老實實搖頭:「不知道,我這還是頭一次使出來呢。」
  
  「這種人,讓她一輩子說不了話才好呢!」蝦叔看起來還不解恨的樣子。
  
  「嗯,蝦叔,咱中午吃什麼?」
  
  「豆餅,」蝦叔轉怒為喜,笑呵呵的說:「好吃的很。」
  
  我眨巴眼,豆餅這東西,據我所知,好像,似乎,傳說中是餵豬地吧?
  
  不過有得吃就不錯了,豆餅就豆餅吧。
  
  等端上來,這個豆餅和我想像中拌豬食的可不是一回事,豆綠色,香地,鹹中透著甜,滿好吃。蝦
  
  午又剝豆又搗豆的折騰出來地,就算是豬我也會,更何況這個還挺好吃。
  
  「小鳳,真是個有眼光的,娶的媳婦很是不錯啊!」蝦叔沒白受我誇,反過來又誇我。
  
  我們就在這裡互相誇讚,拍馬屁,反正有來有往,拍的挺樂呵的。
  
  我嘴裡嚼著一口豆餅,遠遠的,一聲鐘響。
  
  我再轉頭看蝦叔,他把手裡的湯碗放下來,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怎麼了?」
  
  他沒出聲。
  
  鐘聲一下接著一,前一響餘音未衰後一下又響起。
  
  隨著鐘聲,蝦叔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了,後來乾脆站了起來,面朝著水晶宮的方向肅立。
  
  我不知道原由,不過,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
  
  我也跟著站起來。
  
  我在心裡默數,鐘聲一敲了九下,然後就寂然無聲了。
  
  蝦忽然站直身,不再躬腰低頭,他理理衣領,又整一整袖袖子,再撣了下擺,恭敬的,朝著水晶宮的方向拜了下去。
  
  三跪,九叩。
  
  等他站起來我問:「蝦叔,你這怎麼了?」
  
  「有王了。」蝦叔的聲音有些感慨,他慢慢轉過身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喜悅,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新王是誰啊?」
  
  「還不知道,我可不夠格去參拜,不過等下自然有消息傳過來。」
  
  「對!」
  
  這肯定的,等子恆和鳳宜回來之後,消息自然也就回來了。想一想,新王應該就在昨天席上見的人當中,而且,要說地位能力,應該就是前幾席的人。
  
  是老色龍的弟弟踢掉他上位?還是他兒子頂替老爹上崗?或,是那個不熟悉的,和子恆坐的近的那個人?
  
  不管是哪個,我衷心希望不是象老色龍那樣,總和子恆過不去,利用他壓搾他算計他……
  
  我只希望子恆過的快活一些,不要總是忍耐忍耐再忍耐。
  
  我扒著門瞅,小俊遠遠跑過來,喊著:「蝦叔,蝦叔!出大事兒了!」
  
  蝦叔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了:「不用大驚小怪,我也聽見了。你可打聽著新王是誰?」
  
  小俊很茫然的搖頭:「還不知道,前面沒過來人呢。」
  
  得,還以為他有第一手消息呢,原來不過聽風就是雨啊。
  
  「我去前面問一聲去。」
  
  「哎,不許去。」蝦叔一伸手把他揪回來:「這種時候,會有什麼事兒都說不好,可不要自己去惹麻煩。正好你哥受了傷,讓他多躺些天,別礙著別人的眼了,知道不?」
  
  小俊乖乖的點頭答應。
  
  嗯,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色龍昨天看起來還意氣風,一心想掌控一切的樣子,肯定不是主動禪位讓賢的,八成是讓人趕下來的,不知道這事兒還會不會有其他的變動,就算生流血事件也不稀奇。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水晶宮裡肯定要大變動,最起碼,新龍王的老媽老姐老婆得搬進來吧?老色龍的一堆家眷可不能再住在這裡了……
  
  我抬起頭來,眼前一亮——鳳宜回來了!
  
  「你們也太過分了,把我一人扔家裡。」我朝他身後看看:「子恆沒回來?哎,龍王換人做了?換了誰?那個老龍怎麼被趕下了台的?」
  
  和我的緊張相比,鳳宜的態度實在沉穩的令人指。他拉著我的手,對同樣期待的蝦叔說:「進屋去再說吧。」
  
  我忍不住轉頭仔細看,鳳宜的目光看起來深邃複雜,但是並沒有憂色。
  
  我先暗暗鬆口氣,子恆要是有什麼不妥,他一定不會這樣沉得住氣。
  
  應該不是什麼很糟糕的消息。



第一九二章 新龍王
  
  等我們進了屋,鳳宜先給自己倒水喝,我眼巴巴瞅著他。鳳宜喝了水,緩過氣兒,坐下來了,才說:「子恆現在是東海龍王了。」
  
  「喚?」我瞪著他等他下半句,子恆是東海龍王屬下什麼人吧,可他嘴已經閉上了。
  
  下面沒了。
  
  子恆,當龍王了?
  
  「這怎麼可能呢!」
  
  子恆本事有,可是搞權謀,他哪有那個本錢?他手下除了蝦叔恐怕沒別人了吧?他又沒地盤,又沒勢力,又沒有……
  
  可是鳳宜穩當當兒,摸摸看,也不是開玩笑的。
  
  是真的?
  
  我有神的確定,我真不是做夢,鳳宜也不是閒著沒事兒拿這種事情和我鬧著玩。
  
  這世界玄幻了!
  
  難道子恆其實一直深藏不露。暗埋野心。突然間王霸之氣暴。就把老色龍踢掉自己坐那把椅子了?
  
  旁撲通一聲響。我一轉頭。得。蝦叔他老人家立時就跪下了。不是衝我們。是衝著院門外面。老淚縱橫。嘴裡唸唸有詞:「老天爺保佑。老天爺開眼!這真是天大地喜事啊!老天保佑啊……」
  
  我坐那兒和鳳面面相覷。準確說。只有我一個呆。鳳宜神情自若地喝茶。
  
  「這怎麼可能呢。」我從牙縫出一句。
  
  子恆他怎麼能就當上了龍王呢?怎麼能呢?
  
  不管我怎麼糾結。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了。
  
  再到水晶宮,我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
  
  這裡顯的很安靜,來往的人少了許多,來往的人,臉上那種或是懶洋洋的,或是麻木地,或是傲慢的表情,統統都變成了一種刻意的小心,大家都知道,改朝換代不是小事,低調總比倒大霉好。
  
  穿青衣綠裙的宮女掀起簾子,子恆站在窗前,緩緩回過頭來。
  
  我覺得有瞬間的眩暈。
  
  這一刻我想起我們初見時候的情形來。他那時候還是可愛的孩童模樣—時光紛亂飛逝,我像是站在隧道地一端眺望另一端,隱約的光明,重重的光影,恍如隔世。
  
  我站在那兒,任鳳把我拉進門裡。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說恭喜嗎?
  
  可是,為什麼我一點喜悅的感覺也沒有呢?
  
  「不替我高興嗎?」
  
  「如果你高興的話,我當然願意和你分享喜悅。」我搖搖頭:「子恆,我以為……我覺得你不會喜歡這個宮殿,也不會喜歡做這個龍王。」
  
  「有些事,不喜歡也得做。」他像個長輩一樣,揉揉我的頭:「你會明白的。」
  
  明白。
  
  也許,正因為不願意再受到命運的擺佈,所以一向淡泊的子恆,才會變成現在我面前的樣子。
  
  自己地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蝦叔的的神情複雜,可是,他還是喜悅地。沒用人交代,他已經把子恆的衣服,書本還有一些其他東西打起包背了來了。
  
  蝦叔是水族,子恆這個龍王地名分對他來說,意義絕對不同。
  
  我覺得龍王就是個麻煩的差事,一個負擔,這種生活不適合子恆。但是對蝦叔來說,他的感情更要複雜。
  
  他一定也明白,子恆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龍王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卻也是崇高尊貴的。他一方面在擔心,一方面卻在為子恆感到榮耀和自豪。
  
  榮耀的感覺我沒有,我只是擔心。
  
  很多事,是如此。
  
  只能前進,無法後退。
  
  子恆他比我要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為自己選擇了一條什麼樣地路。
  
  一個看起來像是總管模樣的人恭敬地和蝦叔請示,隨後替我們安排了房間——看,我們已經回不去那所小院子了,就像子恆不能再回到他從前的身份和生活中一樣。
  
  水晶宮提供地也是冷食,但是
  
  致可口。我吃了一些不知道什麼肉做的丸子,有些鳳宜伸過手,蓋在我地手背上。
  
  他的掌心那樣溫暖,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不放開。在這一片冰冷的海底的水晶宮裡,我覺得,這份溫暖如此寶貴。
  
  寶貴的,讓我覺得微微心酸。
  
  我只是客居,而且,我有子恆的陪伴,卻依然覺得這裡太寂靜,太冷清了。
  
  子恆他,要如何在這裡度過漫長的時光呢?
  
  也許,像以一樣,繼續隱忍,平靜的生活下去。
  
  我覺得胸口某個地方,被緊的揪了起來,無法釋懷。
  
  「別緊張啊。」鳳皺完眉頭,還是挺盡職盡責的安慰我:「子恆應付得來的。」
  
  「怎麼可能呢,他又沒什勢力。」
  
  「哪,們可是象兄弟一樣的好友啊,」鳳宜的笑容裡帶著促狹:「鳳王的支持,還有盤絲大仙的鼎力相助,你說說看,這不算是一股勢力嗎?」
  
  「呸,你別笑話我。」
  
  我都快忘了自還有這個外號了。
  
  不過,也許……嗯,其實鳳宜沒錯。
  
  龍王還有好些個,大家管轄區域同,東海龍王是最有權勢的。
  
  但是鳳王,卻只有一個啊,天下所有鳥兒的王。
  
  雖然大家一個飛在天上,一個游在水中,貌似風馬牛不相及,但是鳳宜的支持,無疑是權利天平上一個極為重要的砝碼。
  
  好吧,如果真的能幫助他,那我也願意讓別人都知道我是個挺厲害的,呃,盤絲大仙。
  
  「鳳王,有位客人想……」
  
  那位客人已經站在了門外。
  
  我見過他的,就是那個在前晚的宴上坐在子恆前一個席位的人。
  
  「不請自來,冒昧之處,還請鳳兄和嫂夫人見諒。」
  
  「不要緊。」鳳宜站起身來,我跟著站起來。他給我介紹:「這位是昱風,這是我夫人。」
  
  我有些疑慮的和那人問好。
  
  離的近了,可以看清楚更多東西,是宴會那天晚上沒有注意到的。
  
  他看起來只有少年模樣,但那股氣勢絲毫不亞於鳳宜或是子恆,堪稱旗鼓相當。而且,他身上散出來的氣息很沉寂,讓我覺得,這人幾乎像一口古舊的深井一樣,沒半點生氣和波瀾。
  
  「我們有事商議,你要是無聊,就在宮裡四處轉轉好了。」
  
  「呃,你們去吧。」
  
  那人,什麼來頭呢?
  
  我沒什麼頭緒,不過可以等鳳宜回來問他。
  
  這人應該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我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我幫蝦叔整理了一下東西,其實真的沒什麼好整理的,就是一些書,還有可能是子恆的筆記。畢竟那些衣服,子恆以後恐怕是不會再穿著了——不管他喜歡不喜歡,他以後都得穿的合乎一個龍王的身份才行啊。
  
  「唉,我可真是……」蝦叔又陷入有些激動的恍惚情緒裡頭了:「我怎麼也沒想到,公子能有今天啊。從前,誰都能欺負我們,公子從小就懂事的很,受了委屈也不說,我也幫不上他的忙,唉……」
  
  他歎了口氣,我問:「蝦叔,你知道剛才來找鳳宜的昱風,他是什麼人麼?」
  
  「哦,他啊……」蝦叔摸摸鬍子:「你要問旁人,他們還真未必知道。我嘛,活的久了,倒是還知道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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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49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5 AM 編輯

第一九三章 灰
  
  「你看不出來他原體是什麼吧?」
  
  我老實的搖頭。
  
  「昱風啊……他可能是我的前輩也說不定,反正我在小時候,就已經聽說過他。」
  
  「蝦叔,你還沒說他原來是什麼呢,」我想了想,他肯定不是龍,要是的話,蝦叔不會問我這麼個問題了。那他是水族裡的哪一種哪一支呢?能夠比子恆的座次還靠前,他怎麼會不是龍呢?
  
  「龍之一族,複雜的很哪。」蝦叔坐在台階上,我坐在他旁邊,看他拿出兩根線草填嘴裡嚼。這大概和陸上的人喜歡抽點旱煙水煙似的習慣差不多。
  
  「有鱗,有角,有爪,走,能飛……」蝦叔扳著手指數:「你覺得是什麼?」
  
  還是龍吧?不過,也還有其異獸,也是有角有鱗有爪的……
  
  「那位昱風前,他是西方地龍很會藏寶。照我看。東方地也不差。子恆雖然很淡泊。很安貧樂道。但是他還是有不少收藏地。雖然其中一大部分我不知道是做什麼用地。
  
  經驗告訴我,金銀珠寶是最無用地東西。越是看起來不起眼的,沒什麼特異之處的,反而可能是不平常的東西。
  
  比如,我手裡拿的這個螺殼。
  
  和子恆那回拿出來讓我們進去過夜的,有些像。
  
  也許這也是一個可以衍化出方寸天地來的螺殼屋呢,回來跟他討一個吧。
  
  我把這個放進盒子裡頭。
  
  子恆以後會長住在這間屋子裡嗎?
  
  也許他會遷到水晶宮正殿那邊去住,也可能不會。
  
  還有子恆記的筆記。
  
  他的字跡我熟地不能再熟,很久以前從他那裡借書,還有他教我功法的時候寫下來地要訣什麼的,看的實在太熟了。
  
  我拿起來翻翻,不是什麼練功心得,也不是旅行的筆記。
  
  似乎是……心情隨筆。
  
  我急忙放下,這可看不得。
  
  但是我轉身去整理別的,目光還總是往回瞄。
  
  就像嘴饞地老鼠,惦記著一塊糖一樣。
  
  雖然知道那糖吃不得,不過,好奇一下,嚮往一下,總談不上罪過吧?
  
  出去的時候是個正常理智地鳳宜,回來之後是個醉鬼!
  
  我對送鳳宜回來的不上來,淡淡的,一下子又聞不著了。
  
  茶是很好,聞起來那種香味兒很淡,可是卻能直透到心底似的。
  
  「子恆,我不大明白。」
  
  我說的沒頭沒,子恆卻完全明白。
  
  「今天之前,我也沒有想過。」
  
  「那老……」我又改了口:「你伯父不是今天又逼你了?」
  
  「呵,這倒不是,天是他被逼的狠了,扯到了權勢二字,兄弟也不是兄弟,父子也不是父子。可以說,我會得到這個位置,真是,一個巧合。他那個位置許多人盯著,惦記著,今天敲鐘之時,他反而鬆了口氣,說忽然覺得很累,累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算沒有今天,也有明天,也有後天,永遠擔心有人逼到面前,夜裡也不敢入睡……」
  
  以後的日子,就變子恆的生活了。
  
  每天,這麼孤單空曠的一座宮殿,華美的,像座墳墓。
  
  「子恆,這種生活不適合你的。你……留在這裡,會快樂嗎?」
  
  「每個人地路都不一樣,我像我伯父那樣的。也許他在最初的時候,也不是現在這樣的。只是——我們都容易貪心不足,然後,迷失方向。」
  
  好吧,姑且當他說的有理。子恆的確不會像那個老色龍一樣,貪婪好色,死抓著權勢不放,還總想著控制別人,謀取更多。
  
  「對了,你有解酒藥嗎?」
  
  「有的。」
  
  他走到架子後面去,我有點心不在焉。
  
  不知從哪兒飄來了一片細碎的紙灰,輕輕落在我的鼻尖上。
  
  我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染上了淺淺地灰色。
  
  屋裡那種淡淡的氣味,應該是煙氣。
  
  子恆剛才燒了東西嗎?
  
  我有時也會把一些舊信什麼地燒掉……
  
  「這個明天一早給他服下吧。其實吃不吃都不要緊,多喝些熱茶也可以。」
  
  我接過子恆遞的藥丸,忽然覺得心酸。
  
  我不是想和他說這些,也不是想要解酒藥。
  
  可是我……我覺得自己這麼笨。
  
  我希望能幫助他,能讓他輕鬆一些,快樂一些。
  
  可我,總是這麼笨。
  
  他送我出來,聲音溫和:「早些睡。」
  
  我點下頭,朝前走了兩步。
  
  再轉過頭看的時候,子恆依舊站在那兒,還沒關上門。
  
  庭院裡一片寂靜,潮水聲似有若無,隱約而深沉。
  
  我覺得那些潮水,緩緩的推擠過來。
  
  我覺得我站在水面之下,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嘴巴動了,也不出聲音。
  
  子恆低聲說了句晚安,然後,關上了門。
  
  我們要等到三天之後離開。因為水晶宮要辭舊迎新,舊人去了,新人來了。子恆是龍王了,三天後會有一個隆重熱鬧地慶典。
  
  慶典那天的繁華讓我覺得目炫神迷,無數地帶螢光魚在頭頂盤旋,它們飛速的攢聚,又爛漫的散開,瑰麗的顏色光華如同焰花綻放,璀璨無比。水晶宮前的大廣場上聚著幾乎所有我知道的和不知道地水族們,他們載歌載舞。
  
  子恆穿著深色的多重袞服,戴著串珠地冕冠。他看起來,很英俊。的俊美被那沉重地華衣一重重包裹著,顯的凝重無比。
  
  無數地賓客,不知道都是什麼來歷,他們看起來顯的恭敬歡,但心裡怎麼想,沒人知道。
  
  子恆被無數人包圍,那些人對他討好,順從,他們討好的是新龍王,順從的是權力。
  
  我覺得這裡如此荒涼,看起來越顯得繁盛,實際上,卻更落寞。
  
  昱風和鳳宜坐在顯要的位置上,我離開正殿,從側門出來,這一條迴廊安靜的多,幾十步外站著守衛。他們站的筆直,像是石柱子一樣挺拔,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明明是一件別人盛讚的喜事,我卻覺得心酸。
  
  這幾天,一直都是如此。
  
  欄杆旁邊的大花盆裡有火紅的珊瑚,閃爍著奇妙的色彩,我彎下腰,從盆底抓了一小把白色細砂。那些砂無法握住,很快又從細隙中淌走。
  
  有些事,我並不是全然不明白。
  
  可是我什麼也做不了。
  
  就像這些砂,無法停留在手掌中。
  
  即使握了拳,最後掌心還是空蕩蕩的。
  
  我聽到了腳步聲,慢慢回過頭。
  
  「三八。」那人站住腳,朝我點頭。
  
  我訝異的看著眼前這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幾乎已經全忘了那些人,那些過去的事情了。
  
  突然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舊時記憶一下子翻騰起來。



第一九四章 桃花
  
  「洞主……」
  
  是她?
  
  我瞇起眼,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是我看錯人了。
  
  沒有,沒看錯,的確是她。
  
  以前她神秘的很,神龍見首不見尾,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男的,後來才知道是女的。她常常戴著面紗,穿面袍,梳最簡單的髮式,光看背影,實在是分辨不出來。
  
  我幾乎以為,我把她忘記了。
  
  她的眉毛特別秀挺,皮膚白,發如烏雲,發間簪著一枝桃花,身上是淺粉色的衣裙,顏色說不出的柔潤美麗。
  
  「前幾日我看鳳王,就猜著你可能也來了。」
  
  我沒吭聲,端著酒的侍裊裊婷婷從我們身旁走過。她指指涼亭:「坐一會兒吧?」
  
  以在桃花觀的時候,從沒和觀主離的這麼近,一共也沒有講過幾句話。
  
  亭子生長著軟地水草。長長地葉子飄蕩著。隱約地歌聲從正殿裡傳過來。
  
  「你好像一沒變。」她說:「我一直都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地時候。你背了一首詩。」
  
  我覺得很納悶。
  
  為什麼這些做了惡地人。一個個都顯地如此無辜?好像那些事都不是他們幹地一樣。
  
  魚精小心。桃花觀主。還有三七……她們都可以若無其事地敘舊。一副故人重逢地感人樣。
  
  讓我一邊覺得荒唐。一邊覺得微微的噁心。
  
  我把絲帶在手裡捏著玩,纏緊,再鬆開。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提起舊事地時候,她忽然說:「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怨恨我。」
  
  我抬頭看她一眼:「不是的。」
  
  我不怨恨她,就像我不恨小心一樣。
  
  「你看。」她從袖子裡出個錦袋遞給我:「看看吧。」
  
  錦袋裡是木牌子。就是我們剛到桃花觀時領的那個牌子,一面刻著桃花,一面刻著號數。我還記得牡丹師姐和桃直師兄,他們在桃花觀待的時間更長,牌子上刻著的就是桃花和他們地名字,不再是號數。
  
  她留著這些牌子,做什麼呢?
  
  她可別說她十分後悔,十分懷念那些人,擺出溫情脈脈睹物思人的樣子來,要不然,我肯定會噁心死。
  
  不過要死之前一定得把她做掉,不然我死不瞑目。
  
  「當年那一戰之後,我將他們的魂魄凝在這牌子上,尋了地氣靈脈充沛的所在休養,雖然不可能恢復到當初的修為,但是多半也有五成,七成了……」她的表情有些欣悅:「再有數十年,就熬到頭了。」
  
  我意外的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你是說,他們沒死嗎?」
  
  「肉身消散了,魂魄卻都留存下來了。」
  
  竟然,竟然……會是這樣?
  
  牡丹師姐,桃直師兄,還有其他那些人,他們的名字我記不清,但是,在桃花觀的那些日子,歡聲笑語也好,吵鬧不休也罷……時光象潮水一樣不斷沖刷,我以為他們都已經消彌在往昔的時光裡,再也無緣相見……
  
  這應該是件喜事,可是我覺得兩腿發軟,緩緩坐在石凳上,竟然只覺得茫然和不真實。
  
  牌子上地確有靈魄波動,她沒有撒謊。
  
  「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我?」
  
  她靜靜的看著那些飄蕩的水草,輕聲說:「桃花觀的那些時光,我也懷念。一開始下決心要這麼做地時候,我沒猶豫。但是,那些崇敬的目光,那些相處地日子,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我做了師傅,教授徒弟,有時候我甚至會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是要利用這些小妖,我真的,當自己是個師傅,我也捨不得……我這些年找了些靈花靈石給他們再做具身休,等魂魄養好了,就算大功告成。」
  
  她轉過頭:「如果從前的事情再重來一次,我地抉擇依舊不會變。可是我對你們,並不是,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我把那些牌子一塊塊翻過來看。
  
  有地名字熟悉,有的已經沒有印象,牡丹師姐和桃直師兄地牌子也混在其中。
  
  「你救的,是你地心上人嗎?」
  
  她聲音有點微微發澀:「我喜歡他,不過,他並不怎麼喜歡我。」
  
  我愣了一下,我還以為是個兩情相悅的故事,鬧了半天,又是一段單相思?
  
  「還沒恭喜你,新婚大喜啊。」她說。
  
  「謝謝。」
  
  說了這兩句話,又冷場了。
  
  「等牡丹她們好了……」
  
  「我會給你送信的。」
  
  她走了之後,我一個人坐那兒發呆,揪揪頭髮,又揉揉臉頰。
  
  心裡有欣喜,可是,還有些難過。有希冀,也有顧忌。
  
  隔的太久了,經歷的也多了,感情變的複雜。
  
  回到正殿,上參拜大禮。
  
  子恆祭拜祖先後,歸坐正位。廣闊的正殿裡站了一排排的人,屈膝叩首,鄭重向他拜下去。
  
  我走到鳳宜身邊站著,昱風就站在他身旁,兩人面色凝重,肅立觀禮。
  
  我握著鳳宜一隻手。
  
  子恆坐在那裡,身形尊貴威嚴。
  
  還有,寂寞。
  
  身份越尊貴,宮殿越繁華,寂寞也就越深。
  
  「你不要憂心忡忡。」鳳宜勸我:「這位置並不是天下第一苦差,你看你,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蚊子。」
  
  「這決不是美差。」
  
  「好吧,不過你看,我大小也是一族之王,不也過的挺好麼?」
  
  例子還可以這麼舉?我白他一眼。
  
  不過,心情多少是輕鬆一些。事在人為,子恆不會像原來的龍王那樣貪婪妄為,所以,我應該相信他。
  
  鳳宜轉頭看我一眼:「你在外面遇到誰了?」
  
  「你改行算命了?」
  
  「就你那點兒心思,都放在臉上,用得著算麼。」
    
  好吧,我承,我是小白——
  
  「你猜。」
  
  他要還能猜中,我就,我就……掐他!
  
  如果他猜出來了,那他肯定是早見過觀主了,卻不告訴我!
  
  「你能認識幾個人。魔域的賀客沒到,其他的人你又不熟。我猜,或許是,桃花觀的舊人?」
  
  ……
  
  我停了一下說:「我見到觀主了,你是不是,已經見過她了?」
  
  「還沒遇著,不過昱風在這裡,她會在也不稀奇。」
  
  「昱,風?」我有點結巴。
  
  麒麟先生?
  
  這麼說,桃花觀主喜歡的人,就是昱風?
  
  我們用傳心術說話,昱風雖然就站在旁邊,卻也是聽不到的。
  
  我偷偷瞄他一眼。
  
  長得不錯啊,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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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6 AM 編輯

第一九五章 來人
  
  不過我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鳳宜剛才說的另一句話上
  
  「你說魔宮的人也要來?」
  
  「慶典有三日,今天不來,明天必來的。」
  
  呃……
  
  要面子要排場,就得忍受這些層出不窮的麻煩事。
  
  「不能不讓他們來嗎?」
  
  「有句話叫來都是客,總不能閉門不納。」鳳宜說:「龍王交替這樣的大事,他們怎會不來?我要是魔君,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琢磨著,要是魔宮來人的話……他忽然轉過頭,我跟著轉頭看。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魔宮的人在穿衣打扮上頭,就和其他地方的修行不一樣,就算離的很遠,也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們。
  
  走在最前頭地那個身影。怎麼看怎麼眼熟啊。
  
  三七穿著一身黑。卻披著大紅地帛巾。那紅色象火一樣。遠遠看去。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了。
  
  到哪兒都能遇著她。這是不是俗話說地「冤家路窄」?
  
  我剛才還想要是魔宮來人地話。會不會是我認識地。結果還真是三七來了。
  
  她腰束地特別細。走起來好看地很。不過我總擔心她地腰會不會斷了啊。
  
  「你不想見她地話。我們先走吧。」
  
  我剛想說好,一轉念又改了主意。
  
  憑什麼啊,做過虧心事的又不是我,我幹嘛要躲著她?
  
  魔宮的人以三七為,一起向子恆道賀,並奉上禮物。昱風和鳳宜說了句話,轉身先走了。他一走,站在他身後不遠的那抹淺粉色也動了,轉身的時候裙擺象雲霞一樣盈盈散開。她跟在昱風身後,姿態柔和溫順,那情景讓我想起如影隨形這個詞。
  
  桃花觀觀主喜歡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昱風。
  
  子恆和三七說著客套話,態度都很自然,一點看不出曾經有過節的樣子。
  
  三七目光在大殿裡緩緩掃過,掠過我們時頓了一下,她和身旁的人說了兩句話,然後朝我們走過來。
  
  我在袖子裡的兩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頭!雖然我嘴上說地很無所謂,可是……緊張還是難免的。
  
  她走到我們跟前,臉上的神情很怪異,似笑非笑的看著鳳宜,正眼都不瞧我。
  
  她很會打扮,這身兒紅紗黑裙的搭配,襯著她地一張臉如同白玉一樣,臉龐秀美,眉眼精緻。
  
  我覺得手心微微癢,她看鳳宜的目光那麼肆無忌憚!當我是死人啊?
  
  我朝鳳宜挨的近了點兒,挽起他一支胳膊。
  
  鳳宜轉頭朝我微微一笑。
  
  三七沒說話,他也就當眼前沒這個人一樣,目光從她臉上一掠而過,根本把她當是路人甲。
  
  我幸福的瞇著眼,頭靠在鳳宜肩膀上,還親暱的蹭兩下。
  
  嘿!
  
  三七終於先開口了。
  
  她要和我們耗,那是穩輸不贏的。
  
  「鳳宜,好久不見。」
  
  我笑吟吟地開口:「沒多久啊,我們成親前不才見過一次麼?」
  
  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小人,得意忘形地樣,但是沒辦法,誰遇著這麼囂張的當面勾引自己老公的人,估計也拿不出什麼好風度好表情來面對她。
  
  她根本正眼也不看我,又說:「我來時就想,一定能在此地見你,果然就遇著了。」
  
  鳳宜正眼也不看她,問我:「你沒怎麼吃東西,席上的這些不合口味?」
  
  我衝著鳳宜兩眼直冒紅心。鳳宜太配合了!別說好臉色了,連瞅都不瞅她,就把她晾那兒,進不是退也不是,猶豫了一下之後,居然就在我們旁邊坐下來了!
  
  她小心地很,防禦全開,不進食,也不碰茶水。大概是上次在盤絲洞以為自以為全勝時卻吃了大虧,現在學聰明了。
  
  我向鳳宜學習,權當她是空氣。上次已經撕破臉了,倒不用再跟她客氣,喝過兩杯酒,我們就先走,諒她不好意思跟來。
  
  可是今天從早上起沒吃著什麼東西,席上那些擺著那看的碗碟,精緻是精緻了,可是份量又少,又涼冰冰的,實在讓人提不起食慾。鳳宜也沒吃什麼,我自己升起小爐子煮麵,還打了兩枚蛋在裡面,盛出來之後,兩碗麵條上,每碗上面都鋪著一個雞蛋。
  
  這些年讓灰大毛照顧得我,都要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了,幸好煮麵這活簡單,不用法術也能應付得來。又拿了包嫩嫩的肉乾撒上,我和鳳宜在窗子底下頭碰頭的吃麵條。
  
  「喂,我說,子恆這兩天吃東西沒?不會光喝茶過日子吧?」
  
  鳳宜頓了一下,兩根麵條吊在嘴邊上不上下不下的,十分破壞帥哥形象。
  
  「啊,真是光喝茶?」那還不餓的前胸貼後背啊?人都說神仙辟榖,可是沒事兒誰辟榖玩啊,又不是閉關練功!肚子也會餓地不舒服啊!
  
  「快吃,吃完找他去。」
  
  「他今天不會有空的。」
  
  「那晚上去。」
  
  「晚上也沒有……」
  
  我一拍筷子瞪起眼:「塞口吃地沒空?實在不行給他袖子裡裝上點心,一轉頭一抬手的功夫都能填一塊!」
  
  鳳宜地臉皮抽啊抽的,嘴裡有麵條還沒嚥下,極力忍笑,努力把麵條嚥下去了才說話:「你說地好像填鴨……」
  
  我噗的一聲噴了出來,麵條渣雞蛋渣混在一起,黃黃白白,頗像某種黃白之物!
  
  好在鳳宜動作快,袖子一揮,那些渣渣都讓他給揮開了。
  
  我抹抹嘴,端起一邊的麵條湯咕咚灌了一大口。
  
  「那你說呢,總不能就讓他餓著吧?」
  
  雖然餓不死……可是那也不是什麼好享受啊。
  
  「放心吧,捧著好吃好喝的魚美人們早就翹首以待了。」
  
  還美人?還翹首以待?
  
  我又想噴,不過湯已經嚥下去了。
  
  「那是美人計,不可上當。」我馬上緊張起來。
  
  「子恆比你精通,用不著你擔心這個。」
  
  我看看鳳宜,忽然哈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桌子。
  
  他有點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其實美人計對子恆不適且,那些魚美人沒哪個美得過你的。子恆和你數百年相知相交,哈哈哈,別的陷阱會跳,這種虧是不會吃的!」應該說是,不屑吃。
  
  當年我還猜過,這一龍一鳳,關係不尋常啊不尋常……走的莫不是耽美路?
  
  現在當然知道不是,可是突然想起那時候的事兒來,我還是忍不住。
  
  不過調侃鳳宜相貌是可以,後面的念頭我可不敢說出來,不然鳳宜十成十要惱羞成怒!
  
  不過誇他美,鳳宜一般不會翻臉。
  
  不但不翻,而且還……
  
  他笑咪咪的衝我拋個眼波,言下未盡之意——你很有眼光!
  
  呸,騷包!
  
  子恆再忙總得回來睡覺,不愁逮不著他吃東西。我下午沒出去亂逛,弄了些蓮藕海帶混著灰殼蚌肉煮湯,自己嘗嘗,湯鹹香裡帶著蓮藉和蚌肉的甜意,味道不錯。



第一九六章 夜談
  
  我等的有點睏了,子恆才回來了。他沒有前呼後擁,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子跟在他後頭,雖然他臉上沒表情,我卻能看出來,他一定很疲倦。
  
  我提著湯,過去敲門。蝦叔看到我,先是愣了下,然後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起,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小鳳媳婦啊,這麼晚了你過來是?」
  
  「我煮了點湯。子恆今天沒怎麼吃東西吧?正好,喝點湯也舒服點。」
  
  「是是,還是你們女人家想的周到,唉,我這兩天也暈了頭了。」
  
  「忙嘛。」
  
  我提著湯進門,轉頭說:「對了蝦叔,給拿個碗來。」
  
  「好好。」
  
  子恆的聲音從裡頭傳來:「拿了什麼好吃的?」
  
  「鼻子真尖。」我說:「燉了點湯,不冷不熱,正適入口。」
  
  子恆從屏風後出來。已經換下了那身兒沉重地華麗地袍服。一件青衫。頭鬆鬆一系。看起來更像是個書生而不是龍王。
  
  蝦叔拿來地也不是今天宴席上那種黑底描金地蓋碗。而是普通地白瓷盞。
  
  「好喝嗎?」
  
  「嗯。」
  
  他點點頭。把一碗湯都喝了。
  
  「你可要當心。我覺得魔宮地人多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這個自然,他們安排在雙闕殿,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鳳宜呢?」
  
  「他打坐呢。」我轉頭時看到遠遠的,在水晶宮盡西北角,重重的宮闕樓閣後面的一座高塔:「那裡是什麼地方?」
  
  「是明塔。」他聲音很輕:「我伯父今天已經遷了進去。」
  
  「他不離開這兒?」
  
  「他說想在那裡清心靜養。」
  
  「清心?靜養?」
  
  信了他才是活見鬼,看子恆的表情也是不信地。
  
  「住那裡,可以看到水晶宮的大半情形,不知道他若是每天看到這些,是會心安,還是會不安呢?」
  
  「那些美人呢?」
  
  我記得宴會上見的那些女人,花枝招展,香風襲人。但只是一夜間,她們都從雲端落了下來,再也不是水晶宮裡嬌嫩的花朵了。
  
  「她們各有去處,有的回家,有的回了師門,還有地則帶了細軟財物離開。」子恆忽然笑了:「沒一個願意留下來,陪伴我伯父幽居明塔的,連他母親,我那位名義上地祖母,也搬出去了。」
  
  「對了,有件事!」我忽然想了起來,這些天忙忙碌碌的都給忘了:「我們那天見了一個人,我在魔宮見過她,是三,」我還是經常改不了口:「是那位魔蝶大人身邊的女官,而且看起來很有地位。可我們見她的時候,她卻是水晶宮後宮裡一位美人的侍女了。我說,她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會是偶然地事情!你最好讓人盯著她,我在她身上設了蹤絲,嗯,看起來她還留在宮裡,並沒隨他人一起遷出,那個,你聽進去沒有?」
  
  他好像有些出神的樣子,我最後一句話聲音有些高,他點了點頭:「好,她叫什麼?」
  
  「她原來是叫紅蕊,現在用什麼名字我可不知道。」我抬手在自己額前挑了一下,再輕輕彈出,空中憑空展開了那個紅蕊地容貌身形,讓子恆看個清楚,心裡好有個大概印象。
  
  「我知道了。」
  
  「要當心哦,別不當回事,她好像說過,有什麼事要辦,我猜總不會是什麼好事。」
  
  子恆認真的點頭,示意他的確當回事了:「我記下了。」
  
  還有件小事兒,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蝦叔和你說了沒有?嗯,我教訓了一下小心……」
  
  「哦,這沒什麼。」
  
  看起來他也並不在意。
  
  「來,走走吧。」
  
  外面庭院裡有一層清冷的流麗炫光,大概今天晚上,海面上月光很好。而在海底的水晶宮,看起來如夢似幻,柔軟流動的光影像是一層煙,一重霧,浮華而繁盛。
  
  這個院子幽靜安謐,雖然在重重宮殿地包圍間,卻沒有那些富麗繁飾。
  
  「這個院子,我小時候曾經住過。」
  
  我坐在一塊假山石上,安靜的聽他說話。
  
  「我記得,我母親來看過我七次,每次都是背著人,悄悄來地。她給我帶吃的,我記不清什麼味道了,每次都狼吞虎嚥,明明肚子不餓,卻吃地特別快,有時候喉嚨和胃部都因為吃的太急而疼痛。那些我得快些吃了,不吃地話,被人現有宮外的食物和東西,是件麻煩事……每次我都覺得滿心裡渴望她,依戀她,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該和她說什麼。我沒等到第八次,她去世了。我也離開了這座宮殿。」
  
  子恆沒說起他父親,大概,那是一個更深的隱痛。
  
  「小時候不懂事,我在外面時,總想著重回這宮殿,而且,要被人承認,被人尊重。三八,我今天坐在那個位置上,一直在想這個兒時心願。我已經實現了那時候的願望,可是我卻絲毫不覺得志得意滿,也不覺得欣慰。其實我想要的東西,我一直都沒得到,永遠都得不到。」
  
  清冷的光映在他臉上身上,絲微微飄蕩著。
  
  他看起來,如此孤單。
  
  他的出身,他的孤獨,他的失落……
  
  他想要的,應該是一個父母俱全的家,不必富貴,無需權勢,只要溫暖,安定,有人關懷,有這些就夠了。
  
  這間冰冷的宮殿,可以容下太多的野心和,卻唯獨容不下一個孩子純稚的願望。
  
  「我覺得我被這裡困住了。其實我可以不回來,斬斷一切……就像曾經叛逆的那些前輩一樣,要叛出並不容易,就在前些天那次族會上,我就差一點那麼做了。我的伯父非常樂見此事,他已經叫了侍衛將來,要剝去我的鱗,鋸去我的角,再抽去我的龍筋,從此我就再不是龍族貴裔,淪落為半魚半蟲……」
  
  「什麼!」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血一下子湧到頭頂!
  
  那個老賊!他居然敢這樣!他這個老不死!
  
  子恆居然還讓他太平養老?太便宜他了!
  
  我覺得喘不上氣,拳頭癢。
  
  不行,那天在宴會上對他的捉弄實在太微不足道了!這種狼心狗肺的傢伙,不揍得他滿臉開花,難消我心頭之恨!
  
  「不要動氣,我已經習慣了,從小時候起他就如此,就算是從他父親兄長手中奪權時也不見他手軟,剷除異已更是不遺餘力的。」子恆聲音平和。
  
  「不過,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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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53 AM

本帖最後由 doggy0955 於 2012-7-7 10:27 AM 編輯

第一九七章 消化散
  
  我回去的時候鳳宜已經躺下了,我動作盡量輕輕地鑽,不過他根本沒睡著,我這邊臥下,他的手就攬過來了。
  
  「還沒睡?」
  
  「孤枕難眠嘛……」他嘟噥一聲。我順手拉了一個枕頭蒙他臉上:「好了,現在雙枕了。」
  
  「那個不軟和。」
  
  半睡半醒的鳳宜顯的有點孩子氣,我喜歡。
  
  我一頭扎進他懷裡:「我更不軟和。」
  
  「嗯嗯,這就挺好,再喂胖點就完美了。」
  
  我看看自己手,又歪過頭看看肩膀。
  
  我不算瘦啊。
  
  我們頭靠頭的躺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幸福的有些罪惡感。
  
  我緊緊抱住鳳宜。
  
  「冷嗎?」他有些模糊地問。然後也緊緊摟著我。
  
  子恆睡了嗎?應該還沒。一個人。喝茶。看書。他似乎還說過一次。他睡地不多。
  
  還有一個人。可能也沒睡。
  
  魔蝶三七啊。我覺得她大老遠跑水晶宮來。指定不是來欣賞這裡地雙闕宮地床榻舒適與否地。
  
  一想到她我的心情指數頓時下挫。
  
  有時候我真想,我該心狠手辣的對付她一回,讓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別整天惦記著招惹我或是招惹鳳宜!
  
  但是一來,我不知道該怎麼狠,沒過。二來,她身份也不是小魚小蝦,我不能給鳳宜找麻煩。
  
  鳳宜雖然沒說過,但我也不是傻子,魔宮也不是好惹的,不怕硬碰硬,就怕他們耍陰。鳳宜不是一個人,他有龐大地族群,他得負這個責任。所以,雖然他的性子也討厭麻煩,不喜歡迂迴和忍耐,但是從我認識他,他除了愛說幾句尖酸話,倒從來沒做過什麼任性的只顧自己痛快的事情。
  
  快意恩仇這四個字只能說說……
  
  我眼珠轉一轉,要不,蒙著面出去做一回夜行人?
  
  那也太考驗人了,大晚上不睡覺,冒著寒風頂著星月出去作案——我也沒那毅力啊。
  
  當賊也不容易啊,一樣得吃苦受累。不勞而獲這種事,世上是沒有的,賊也不易當,好人也不易當。
  
  龍王,鳳王,一樣不好當啊。
  
  我當年總覺得他們風光地很哪,人上人。其實套那句話說,力量越大,責任越大。
  
  象子恆現在,可淡泊不起來啦。
  
  鳳宜呢,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率性過——好吧,如果娶我算是率性的話,那他有過。
  
  子恆呢,好像是一次也沒有過啊。
  
  他一直壓抑自己。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間醒過來。
  
  鳳宜也同時醒了。
  
  我醒是因為感覺到我布下的防禦網有人觸動了,八成鳳宜也有所覺。
  
  「要去看看嗎?」
  
  「不去。」他含糊的說,手又抱上來:「繼續睡。」
  
  好吧,反正網上的毒死不了人地,我們湊一塊兒繼續睡。
  
  天亮去看時,絲網上少了幾縷絲。海葵倒了一叢。
  
  「功力尚淺啊。」鳳宜微微笑:「你居然沒把人困住,回去得好生反省反省。」
  
  「你好人為師的毛病快改改吧。」我瞪他一眼:「這又不是在咱家,在子恆這兒,把人抓住了,是你審還是他審啊?是打還是殺啊?多麻煩啊是不是……」
  
  鳳宜回過味兒來:「你在網上又放了什麼藥?」
  
  我看看旁邊,聲音並不算小的和他耳語:「師姑秘製,消化散。」
  
  鳳宜笑,我也笑,對著笑。
  
  我怎麼覺得我們不像鳥與蛛的組合,倒像狼狽為……那個啥。
  
  笑完了他問:「那個,消化散主要是消化什麼的?」
  
  我搔搔頭:「這個啊,我也還不知道呢。」聽起來像種胃藥的名字,采玟師姑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認真塞給我的,絕對不可能是胃藥!
  
  鳳宜頓了一下,很平和淡然的說:「不要緊,再多來幾個自投羅網的,就可以試出藥效來了。」
  
  俗話說夫妻會越來越像,說話啊,走路啊,甚至連長相都會漸漸地有些相仿之處的。我覺得,我的長相是沒向鳳宜靠攏,但是好像,呃,脾氣有點像他了。
  
  這問題倒沒困擾我太久,水晶宮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沒什麼秘密的地方。吃過早飯就聽說新鮮事,一個宮女得了離奇的病症,今早起來頭眉毛啥的只要是毛全部脫了個精光。我沒看到這人的時候還有點不確定,不知道這宮女是不是昨天晚上來夜探的那人,毛掉光淨是不是消化散的作用——
  
  「嘿,我猜啊,多半是她壞事做的多,遭報應了。」
  
  「以前她自以為服侍了得寵地美人,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了,我看啊,說定是誰為了報仇,給她下了什麼藥……」
  
  得,我瞅了瞅那個把自己悶在帳子裡頭一臉惡毒怨恨的女人,不是紅蕊又是哪個?
  
  她頭上纏著綢子,倒是看不見那顆光頭,不過眉毛的確是脫光了,看起來那張臉顯的光溜溜,圓乎乎的……嘿,平時不覺得眉毛有多要緊,可是一沒了,看起來還真是不行,哈哈哈!
  
  活該!上次她當著我地面勾引鳳宜,話裡話外要「包養」他的事,我還記憶猶新呢!
  
  看她頂個禿瓢腦袋瓜實在是太解氣了!
  
  中午我在大廚房外頭遇到小俊,他正端著一大筐海菜朝外走,我們一碰面,都挺意外。小俊還興高采烈地和我說,上次害他哥哥挨打的那個女人倒霉了呢,生了怪病,別人說是她壞事做多地報應。
  
  真是巧,果然是報應不爽。
  
  我笑著點頭:「對啊,壞人總沒有好下場的。你哥哥怎麼樣了?」
  
  「已經能下床了,不過傷口現在又疼又癢,很不好受呢。」小俊拿起筐裡地一把海菜跟我說:「我聽人說這個對傷口好,吃了能快些長好皮肉。」
  
  「哦,」我摸摸他的頭:「小俊可真是個好弟弟啊。」
  
  「嗯。」他小聲跟我說:「桃姐姐,我問我哥來著,他不肯說,不過他告訴我,這個女人心腸很不好,讓我躲她遠遠的呢。」
  
  「她心腸很不好,好像一直盤算想幹什麼壞事呢。」
  
  我點點頭:「好,我知道,我也會多留心的。不過我過兩天就要走了,以後你和你哥哥兩個人要多保重了。」
  
  我摸摸他的頭,目送他跑遠了。
  
  子恆今天主持一個祭祀的儀式,鳳宜也去了,我遠遠望向正殿的方向,隔著一重重連綿宏麗的宮殿,還隱約能看清正殿的輪廓。
  
  「三八,我到處找你。」
  
  我慢慢轉過身來,三七正站在門柱旁邊。
  
  「找我?」
  
  「咱們談談吧。」
  
  「有什麼好談的。」到了今天了,還能一笑泯恩仇?前前後後生多少事,早年的情份早就蕩然無存了。她現在就是一個既可能在算計子恆的地位,又確定是在惦記我老公的女人。
  
  要是用拳腳刀劍談一談,我倒樂意奉陪。



第一九八章 偷聽
  
  「要是我說,想和你談談三六的事兒呢?」
  
  「沒興趣。」
  
  「你們不是好姐妹嗎?」
  
  「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嗯,如果用一句確切的話來形容,那麼,應該說……我們倆個眼神交會,空中隱約可見滋滋啦啦劈啪作響的電流火花。
  
  三七靠在那裡,懶洋洋的笑:「要是我說,她就快死了,你覺得有點關係沒有?」
  
  我瞇起眼,衡量她這話有幾分真幾分詐。
  
  「三六早年和我在一起,她的命門要害是何處,我最清楚。前些日子你新婚大喜,你就不奇怪,為什麼她沒有去向你道賀嗎?或,我換個問法兒,你現在還有她的消息嗎?」
  
  說到新婚大喜幾個字,她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諷刺。
  
  聽起來,好像我被威脅了?三六被她拿住了?
  
  我眨眨眼。難道她下句話是讓我離開鳳宜。然後她放三六一條生路?
  
  結果她果然說:「你離開。我放她一條生路。」
  
  我默然無語。
  
  我認真考慮自己要不要去兼職算命。
  
  「怎麼樣?你不是最重義氣地嗎?三六還和你感情那麼好。為了她。放棄你現在地這些身外之物。你不會不肯吧?」
  
  我覺得我們簡直像是在演三流言情劇。三七是惡毒而妖美的女反派。我是蠢鐓善良小白女主角——事實上,不是象,是就是。
  
  「你有證據吧。」我問她。
  
  「證據?」
  
  「你說三六在你手裡,總得有一兩樣能證明的東西吧?」
  
  「我的話就是證明。」
  
  我嗤的笑了一聲。
  
  三七一點不急不惱,看起來有足夠的耐心,還有篤定。
  
  三六真在她手上?
  
  我告訴自己,得鎮定。
  
  在她面前露出慌亂緊張來對我,對事情可是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緩緩走近,我全神戒備起來。
  
  她湊過來低聲說:「你以為鳳王和你成親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喜歡你這只蜘蛛?」
  
  我轉過頭,她卻已經走開了。
  
  呸,比吃了蒼蠅還噁心。
  
  我真很想學潑婦作派,往她離開那方向狠狠吐一口痰。
  
  不過心慢慢地沉,重,一直朝下墜。
  
  三六,真的被她……
  
  如果她拿出什麼憑據來,我大概也不會信。
  
  可她偏偏沒拿——我心裡的惑反而更重。
  
  如果三六真落到她手裡,我當然也不會傻到相信,我離開鳳宜,她就會放了三六,就是三五歲的小孩兒,恐怕都不會相信她說地話。
  
  真是一團亂!
  
  又不能全不當真。萬一三六在她手裡呢?我要是置之不理,三六可就真是叫天不應叫地靈了!那可,那可不成!三七這臭娘們說不定會把她先「——」再「————」最後「——」。
  
  我抓抓頭,覺得實在太苦惱了。
  
  去和鳳宜商量一下比較好,我自己實在想不出什麼對策來。
  
  走了兩步,我卻又停下了腳步來,掉頭往回走!
  
  差點忘了,這不正有一個掉光了毛的線索正在養病呢!
    
  雙闕宮看起來和其他宮室沒有什麼兩樣,不過宮門口有一雙對稱的石雕,守衛是水晶宮的,魔宮的人把守在內院門口。我隱了身形跟在紅蕊之後,她穿過一道道門戶,經過迴廊和花園,一個穿碧綢衣裙,皮膚白皙的女子從裡面出來,一看到她,臉色有些驚異,過來拉著她的袖子閃身站到柱子後面地陰影裡頭:「你怎麼來了?」她又朝後面看了幾眼:「不是已經和你說你中的毒會給你想辦法麼?你居然大白天就過來,讓……」
  
  「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宮裡上下都在忙著新王登基的事,還有誰會注意我?我自己再不急,這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
  
  「你啊!」那個女子皺了下眉:「蝶小姐現在心緒正不好,讓她看到你過來,說不定要遷怒你,你還是快回去吧,別誤了大事。」
  
  紅蕊站著不動,她焦急起來,伸手過來不知道是想推她一把還是拉她一下。不過手剛觸到紅蕊的手,就怔怔的僵在那裡動不了了。
  
  如果蛛絲不是我控制的,感覺就跟看某部恐怖片的情景有些相像。
  
  實在有點詭異。
  
  紅蕊的手背上一瞬間冒出許多根銀絲來,又狠又準的刺入那個穿碧色綢衣的女子地手背上。兩個人站在這裡既不出聲也不動彈,要不是還稍微有些呼吸,簡直和兩具木偶沒區別。
  
  用這個辦法,我忙活了一頓飯的功夫,把六個侍衛和四個婢女全控制起來了。那現在就剩下屋子裡頭的三七,還有隨同她一起來的另一個人。
  
  剛開始我還有點緊張,漸漸的居然覺得非常有趣,還很刺激。
  
  我還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雖然我試驗過這種傀儡術,但是還是第一次正式使用。
  
  而且很高,第一次就挑戰高難度。
  
  如果三七有什麼不利於龍宮的計劃,我想她總要等天黑了才好動手。
  
  天色漸漸黑下來,水晶宮的僕役提著大食盒送晚飯來,三七也沒有開門,可惜我現在不方便訊問已經被蛛絲控制的人,無法從他們那裡得到有關三六的消息。
  
  門窗緊閉著,看不到屋裡地動靜。我回想著那天三七來的時候,她帶的人裡面,除了那個和她一起待在屋裡的,已經都在這裡了。當然,這是明面上的。也許魔宮來這裡地人不止這麼幾個。
  
  我顧慮會被現,沒有太靠近正屋。但是等了半晌,耐心快耗盡了,屋裡人依舊沒動靜。
  
  藉著侍女送茶的功夫,我把一縷絲粘在茶杯底下。看著侍女敲門進去,送了茶再出來,我蹲了下來,凝神聽著那一頭地動靜。
  
  倒茶的聲音,茶盞拿起放下地動靜,連呼吸聲也能聽到。
  
  很好。
  
  我突然發現,原來蜘蛛很適合做這種偵探間諜類的活計!只要肯鑽研,蛛絲的用途實在太廣泛了,而且非常安全!
  
  我蹲在那兒,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很久以前,在桃花觀的時候,我和三六三七在一起,一邊織網,一邊聽她們兩個說笑,那時候……
  
  蛛絲那端傳來喝水的聲音,然後茶杯被放下了。
  
  「你說,她會不會中這個計?」
  
  這是三七的聲音。
  
  中計不中計的,說的是我吧?
  
  我抖擻精神,全神貫注的偷聽。要是我頭上有接收天線,現在一定全體豎立起來了。
  
  另一個人沒說話,還是三七說的:「敖永垮地實在太快了,敖子恆一上去,我們原先布的暗棋,一大半沒了用處。昨天紅蕊擅自妄為,還中了三八的暗算,行跡是已經敗露,以後也指望不上了。」
  
  屋裡的另一個人輕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愣了一下,感覺那聲音……好像一根冰刺扎進耳朵裡一樣,從頭到腳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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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55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6 AM 編輯

第一九九章 也許
  
  這麼些天,鳳宜頭次比我回去的早。
  
  珊瑚間的蚌蛛照在他臉上,那光芒柔和,可他的神情更加柔和,看著我的眼光,像暖春的風,可以把人融了,化了。
  
  「怎麼才回來。」
  
  他伸出手來,我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裡。
  
  他的手溫暖乾燥,我的冰涼涼的,掌心全是冷汗。我這才覺我回來的一路上,手是緊緊攥著的,雖然掌心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他敏感的覺我的情緒不對,把我的兩隻手合在一起,我以前沒覺,他的手掌比我大很多,可以完全把我的手包握起來。
  
  我以前,只注意他的手指修長,動作優雅。
  
  他倒了一杯水,用手捧著杯子,片刻間杯中水就冒出騰騰的熱氣來。他把水遞到我嘴邊:「喝吧。」
  
  我木然的喝了一杯,他又照樣給我暖了一杯。
  
  熱水淌進腹,我覺得身體裡總算有了暖意。
  
  「說吧。出了什麼事?臉色這麼難看。」
  
  「很難看嗎?」我抬起手摸了一下臉頰。覺得木木地。知覺不是很靈敏。摸起來。臉上象隔著一層膜似地。
  
  他把鏡子拿過來。雖然菱花鏡不能和玻璃鏡比。但是我也能看出來。自己臉色很不好看。神情也僵硬失落。
  
  是啊。就是失落。
  
  「我今天去看那個中了我蛛網上地毒地那個女官。你記得吧。就是那個紅蕊。她地頭眉毛都掉光了。原來師姑這藥。是劑脫毛膏。」
  
  我地聲音沒什麼高低起伏。原本一件應該很逗樂很好笑地事。說地平板無奇。
  
  鳳宜朝我點點頭:「後來呢?」
  
  他的目光沉靜如水,我抬頭看著他,心裡地惶恐,失望,氣憤,惑……慢慢的,都平復下來。
  
  他嘴角微微揚起,溫和的淺笑。
  
  我微微閉上眼,感覺到他的唇在我的鼻尖輕輕的,輕輕的「啾」了一下。
  
  這一下,好像一根火柴扔進乾柴堆——這柴堆還是澆了油的。
  
  我從頭頂到腳底,一下子熱乎乎地,「轟」的就被燒著了。
  
  「繼續吧。」
  
  「哦。」我定定神,清清嗓子:「然後我遇見三七,她威脅我,說三六在她手裡,讓我離開你,不然她就對三六不利。我不大信,就跟過去打探。她和一個人關在屋子裡說話,說的就是算計我的事。」
  
  我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屋裡另一個,和她討論的熱火朝天地人,居然是三六!居然是三六!啊啊啊啊!」我實在忍不住,壓抑了半天終於還是功虧一簣,徹底暴了:「是誰都行!為什麼偏偏是她啊!!!我算來算去,只有她一個朋友啊!就這麼一個居然還變壞了!這叫我情何以堪啊!」
  
  鳳宜含著笑,點著頭聽我說:「是麼?」
  
  我覺得他的平靜簡直令人指,撓頭又搓手,很想撲上去暴打他一頓:「你就想說一句是麼?」
  
  「這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他說:「我遇到這種事多了。活了這麼多年了,身邊只剩下一個子恆而已。你呢,比我還差得遠呢。」
  
  我只想拿頭撞牆,這種事還有這麼比較地嗎?
  
  「為什麼!為什麼啊!怎麼能這樣!」我的手顫抖的抓著鳳宜的領子:「我地人品這麼差嗎?為什麼就交到這麼一個朋友,還被三七勾搭上了,一起在背後算計我啊啊啊!我快憋死了!剛才我在屋外頭聽她們在裡頭說話,真想衝進去一人給她們一刀子!」
  
  「那你沖了嗎?」
  
  沖了我還能這麼鬱悶嗎?
  
  「沒沖。」我氣哼哼的甩開手,毫不客氣的坐在他腿上:「我偷聽了半天,就這麼灰溜溜的回來了。」
  
  「她們都說什麼了?」
  
  我怏怏不樂,無精打采的說:「三七很失望,因為沒了人,她的盤算落空。不過用三六來威脅我,估計裡見到了我,突然萌的念頭。三六聽起來並不贊同她。」
  
  三六不贊同,倒不是因為她厚道。
  
  因為三七當時就一針見血的刺她:「你怕她離開鳳宜就去找姓李的吧?說起來我們倆真是同病相憐,她可真是……礙事啊。」
  
  說一千道一萬,我不會離開鳳宜。好吧,就算離開了,我也不會去李扶風身邊的。
  
  他不是李柯,這個我明白。
  
  但是好像三六和三七卻沒有明白。
  
  一直聽到這裡,我都渾渾噩噩。
  
  我心裡明白屋裡兩個人是誰,也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明白是明白……就是動不了。
  
  就像一台電腦,已經接收到信息了,處理器卻固執地處於當機狀態,就肯開始分析處理,正常工作。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來的。
  
  好吧,起碼她們沒什麼針對子恆地陰謀,也許只是暫時沒有,畢竟龍子剛剛換了人,三七就算有什麼籌謀,也得慢慢鋪陳。
  
  偷聽了半天,我就得到這麼一點點有價值的信息而已。
  
  不過很奇異的,雖然我舉止失措,可我還沒忘了把紅蕊和其他人身上的牽絲去掉。要是還讓蛛絲留在他們身上,他們就只能還像傀儡一樣呆立不動。
  
  她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是能預見後來的事兒,當初就不該救她。」
  
  很好。
  
  這句話象跟針一樣,一下就把我從懵然僵化的狀態中給刺醒過來了。
  
  說的太好了。
  
  我很明白,真的。
  
  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朋友就是朋友。可是當朋友的存在,對自己成了一種妨礙的時候……
  
  鳳宜不知從哪兒摸出兩壺酒來:「來來來,別想那些事兒了,喝點吧。」
  
  「喂,你居然……」這麼輕鬆!
  
  就算不擺出同仇敵愾的態度來,也該好好安慰我一番吧?
  
  「一醉解千愁。」鳳宜很欠揍的說:「這種事呢,頭一次最痛苦,第二次呢,覺得很難過。不過到了第三回,第四回……日子久了,慢慢就習慣了。」
  
  習慣個頭!
  
  「我也遇到過,不止一次。」
  
  他欠起身,替我斟了一杯酒。酒很滿,漾漾微顫,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從杯口溢出來了。
  
  「喝吧。」
  
  我姑且,把他的這種欠扁態度當成安慰吧。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習慣這種事情。
  
  無論過多久,無論遇到多少次,我都不可能習慣成自然的。
  
  我想,鳳宜也一定不會。
  
  只不過他用吊爾啷當的態度,掩飾了他受到的傷害和打擊吧?
  
  我喝的酩酊大醉,甚至因此,錯過了與子恆的告別。
  
  鳳宜帶我離開了東海。
  
  我記得朦朧間聽到海上波浪起伏的聲音,海風吹過耳畔,海鳥盤旋不去。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不在那個淺藍的,光影迷離的海底世界了。
  
  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桃花觀主,倒是見過兩次麒麟先生。
  
  雖然觀主為了他付出了那麼多,但是愛,不是可以用來等價交換的東西。
  
  不是說你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
  
  如果早知道後來見不著面,當時應該好好道別的。
  
  觀主留給我的印象,就是一片淺粉色的衣裙。
  
  大典那天,魔宮的人進來之前,我眼角的餘光瞥她站在不遠處的柱子旁邊,淺粉色的裙子像一片惆悵的雲彩,在記憶中留下的,只有那樣淡淡的痕跡。



第二零零章 白骨精其實不姓白
  
  當我再次看到伽會山的時候,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春日風暖,山坡上也有不少的桃杏梨花,開的熱熱鬧鬧,擠擠挨挨的,一簇簇,一枝枝,粉疊雪蓋一樣。
  
  「天氣不錯啊。」
  
  漫天的冬天過去了,我開始覺得自己也有種要破殼而出的期待感!
  
  果然春天是萬物復甦的時節啊!
  
  鳳宜皺皺眉頭,清清嗓子,我收回將將要邁出步子,老老實實的坐回來。
  
  灰大毛領著全洞上下,恭敬的行禮:「拜見師傅,拜見師公。」
  
  我現在磨練多了,別的本事沒見長,臉皮厚度是大大增加。
  
  心理上也已經接受了,我有老公這個事實了。
  
  「師傅出去這一遭,氣色可真不錯。」大毛笑瞇瞇的端茶進來。
  
  「你嫉妒啊?」
  
  「嘿。我是替師傅高興。」
  
  「師傅。你還記得那個白骨精嗎?」
  
  我抬起頭:「怎麼了?」
  
  我記得她曾經想來拜師。但當時我麻煩纏身。沒有收下她。
  
  「她現在住在黑雲澗。」
  
  哦,黑雲澗還真是個招妖精的地方。這年頭找個能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也容易,連黑雲澗那樣的犄角旮旯都不輪空,有人爭有人搶的。
  
  「這是她送來的,說是一點心意。師傅不在,我只好先收下來了——東西可不貴重,要不我就不敢收了。」
  
  是個小盒子,灰白色的,不像石頭。
  
  我一想起白骨精的屬性來,就知道這是什麼盒子了。
  
  呃……不知道是啥骨頭,好吧,應該不是人骨頭……
  
  撇開屬性不說,盒子雕的不錯。上面有微型的咒文,可以隔水防火。也不只是個空盒子,盒子裡還有一個打的很漂亮地絛子,繫著一個核桃型的木珠。
  
  「師傅回來的消息,她一定也知道了。我琢磨,明後天,說不定就會來拜訪師傅。」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這樣說也許太過份,但是平白無故,別人為什麼要送禮給你,討好你呢?
  
  一定是有所求的。
  
  收禮也不是好收地,收了禮辦不了事,就算是佛爺菩薩,也會有人咒罵。
  
  況且也不知道這送禮的人是不是揣著狐狸給雞拜年的心思。
  
  我現在可對什麼姐妹情手帕交不抱任何希望了,希望越多,失望越多。
  
  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朋友這兩個字!
  
  對於我所說的,三六與三七其實還是好姐妹和我則……算是各懷鬼胎這事,灰大毛倒是比我還想得開,倒過來安慰我,端著滿滿一尖碗美食佳餚,狀似語重心長:「師傅,你也把這些人忘了吧,多想無益。再說,往好處想,你就是和她們繼續當好姐妹,也只有讓事情更複雜,讓自己更難做。」
  
  我眨眨眼:「大毛,我現你變的深沉多了。」
  
  他立刻原形畢露,揪著一綹小鬍子哈哈大笑:「是麼?哈哈哈,我本來就很穩重很深沉啊!所以師傅你一定要多多信任我啊!」
  
  「噗!」一邊朱英雄噴飯了。
  
  鳳宜倒是鼓勵我:「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她要來,你就當客待她好了。」
  
  說的輕巧,我現在都快有心理陰影了,一看個不大熟的面孔,就懷疑對方是不是會對我別有企圖。
  
  白骨精……呃,這稱謂有點怪,不過,第二天她就來了。穿著全白的衣服,頭漆黑亮,長長地披著,靠下的位置上用艷紅色的絲繩繫起。老實說,真是仙姿玉骨,一又眼清澈明朗,要是不開口,真沒人覺得是妖。
  
  「白姑娘。」我招呼她。
  
  她嘴角一動,看起來像是想笑又忍住了:「鳳夫人,我不姓白,我姓韓。」
  
  噗,身後噴笑的是灰大毛。
  
  太丟人了==
  
  也許是大話西遊給我留的印象太深了……
  
  「那個,韓姑娘。」我有點尷尬,不過這麼一岔,剛才那種滿滿的戒備倒是消了不少:「請坐。」
  
  「不敢。鳳夫人,我知道伽會山這裡一向是個太平地地方,我也只是想尋個安身立命之所,不會惹是生非的,沒和鳳夫人打招呼就遷過去住,說起來是我做的不妥。」
  
  她說起那件禮物,盒子是自己刻的,那個絛子和木珠也是自己編的刻的,還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太簡慢了。不過我想鳳夫人肯定不喜歡金銀珠寶那些俗氣的東西,書畫那些我又不懂。」
  
  「挺好挺好,我挺喜歡的。」
  
  人家擺明了來意,只是想在這裡求個棲身之地,沒什麼別的地要求,我倒是放下心來了。
  
  「上次鳳夫人問我,如何修煉……」
  
  「啊?」我想了想,好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納悶過,不過後來事情一多,這件小事就不記得了:「沒關係,你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過好了。」
  
  「不,沒什麼不能說地。」她攏攏袖子,聲音比剛才低沉:「這事要從頭說起。前生我是人,那些舊事也不用再提,家破人亡,自己冤死,所以一口怨氣不散,才有成妖成魔的機會。」
  
  前生我也是人啊,而且我和她都是死後成妖。不同地是我是穿越變成了蜘蛛,她卻是白骨成精。
  
  呃,說起來我們還是有共通之處的。
  
  「我地葬身之處是片寒潭,那是一處凶地,我的魂魄不能離開身體,皮肉消亡,只存白骨,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月,忽然間我現自己身體裡,慢慢注入一股力量。那股力量霸道陰冷,我無力抵擋——所以說,我原來說想拜師並不是假話,我沒什麼本事,空有力量,不知道如何運用,如何自保。」
  
  聽起來她也不算是自己修煉成妖地啊。
  
  又多一個共同點。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那裡?聽起來,那塊寒潭應該算是塊寶地。」
  
  她搖頭:「不行了,那股力量突然出現,當然也會突然消失。」
  
  鳳宜站在外面和朱英雄說話,透過花欞窗格看出去,鳳宜的長衫如雪般白,襟前有淡綠的花紋。白骨精目不旁視,站起身來告辭。
  
  「有空常來坐。」
  
  這句話倒不是客氣話,聽她說話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雖然是白骨精,但是……嗯,她看起來,真沒多少妖氣。
  
  我看看鏡子裡面,我是蜘蛛精,不過要是具體形容一下,三個字就說完了。
  
  傻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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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57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6 AM 編輯

第二零一章 夢魘
  
  悶悶的聲音接連不斷,像打雷一樣。
  
  我隱約想著,打雷了,我得趁機會多修煉一會兒是一會兒。整個冬天都混過去了,好吧,反正冬天也沒有雷。
  
  但是心裡這樣麼想著,人卻動不了。
  
  一切都在晃動,地在顫,屋頂也在顫,空中瀰漫著刺鼻的氣味,焦臭味,不知道什麼燒焦了。還有血腥味,很重,一點兩點的血不會這樣,一定是很多的血,才會這麼嗆……
  
  這是什麼地方?出了什麼事?
  
  鳳宜在哪兒?大毛呢?人都去哪兒了?
  
  我想運功,可是覺經脈裡空空如也。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
  
  上輩子做普通人的時候,是這樣的。身體混沌而脆弱,什麼力量也沒有。
  
  還有,剛剛變成蜘蛛時,也是這樣。
  
  可是。我已經是蜘蛛精了。我地法力呢?我地法力都哪兒去了?身體裡空蕩蕩地。什麼也感覺不到。
  
  我好不容易爬起來。光線很暗。依稀能看出是在盤絲洞裡。但是石道坍塌大半。把通道都堵住了。我茫然四顧。不知道出口在哪裡。
  
  大毛突然間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一把拉起我:「師傅。快走!」
  
  「去哪兒?出什麼事了!」
  
  我地感覺遲鈍。可是卻還能查覺灰大毛身體裡也沒有法力了。
  
  我們現在都比普通人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頭上胡亂紮著塊布,身上都是血污,一條手臂已經抬不起來了。
  
  「鳳宜呢?鳳宜在哪兒?」
  
  我被大毛拉著,高一腳低一腳的朝前走。
  
  大毛聲音裡帶著哭腔:「師公涅磐了,鳳凰業火燃燒起來五百里之內,所有人都會失去法力。這火阻擋了魔宮的人,可是火快滅了,我們得趁現在快逃出去!」
  
  涅磐?逃?魔宮?
  
  我地腦子裡過濾出這麼幾個關鍵詞,遠處不知道是誰出痛苦的呻吟聲,還有微弱的求救聲。我想過去,大毛拚命拉著我,一直朝一個方向走。
  
  「別去了師傅!我答應了師公,一定要保護你逃出去!師傅,你一定要平安離開這裡!」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茫然的,惶恐著,可以感覺到巨大地危機迫近。
  
  逃!
  
  是的,要逃走!
  
  我不能死在這兒,我一定要逃出去,我要活著,我要保護……
  
  身體的疲倦和痛楚似乎已經麻木,我們手足並用的爬過那些被埋沒的通道,大毛還叫了幾隻老鼠來一起開路,把碎石挖開,終於看一線天光。
  
  我本能的瞇起眼,西邊地天空紅的刺眼,那種猩紅地顏色,像淌下的血一樣。
  
  很大的火。
  
  伽會山不復舊觀,東陽峰整個被削平了,我身後的盤絲洞也成了一片廢墟。已經步履蹣跚的灰大毛硬架著我要再向前走。
  
  那天空,那紅色……
  
  火,火燒起來了……
  
  鳳宜!
  
  我覺得胸口劇痛,眼前一陣陣黑。
  
  那是鳳宜涅的火焰。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到底,出了什麼事?
  
  鳳宜——
  
  我猛然翻身坐了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四週一片安謐寧靜,鳳宜已經被我驚醒。
  
  「怎麼了?」
  
  「啊……」是夢?
  
  可是,那麼真實,那麼可怖的經歷,我身上全是冷汗,手腳乏力。
  
  「做惡夢了?」
  
  「嗯。」我驚魂未定,手指顫抖著,想握起拳,手指卻不大聽使喚。
  
  鳳宜倒了茶水給我,淡香在屋裡瀰漫開。
  
  明明已經醒了,可是剛才那種深刻入骨的恐怖地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鳳宜把燈點亮,端到床邊來。
  
  「好些了嗎?夢到什麼了?」他溫柔的在我唇邊輕吻了一下:「難道夢到有大貓追著要吃你?」
  
  他地玩笑開的很不合宜,我怒瞪他一眼,把水杯重重的塞回他手裡。
  
  「不怕不怕,小三八不害怕……」他耐心的,用哄孩子似的口氣安慰我。
  
  我怒踢了他一腳。不過力氣倒是回來了。
  
  「我夢見我沒法力了。」我深吸一口氣,又把他手裡的茶杯奪回來喝了一大口:「還有,魔宮來攻打我們,天塌地陷,死了很多人……還有,你涅磐了……」
  
  他的神色不復剛才那樣輕鬆,眉間染上凝重之色:「還有麼?」
  
  「很亂,大毛和我要逃走……天紅的象血染的一樣……」夢裡雜亂碎破的畫面理不出頭緒來,我搖搖頭不再去想:「不說這個了,對了,你從來沒和我說過呢,涅磐是怎麼回事呢?」
  
  說起來,我對涅磐的認識,僅限於在書上看到的那一點點,鳳凰五百年一涅,浴火重生,之後還要再用七到三十天不等的時間恢復法力和記憶……只有這麼少少的。
  
  夢裡面灰大毛說的,鳳凰涅時方圓五百里,所有人都會失去法力,這個,我擔保自己從來沒有在任何書上看到過,也沒有誰和我說過。
  
  夢裡大毛這樣說……嗯,難道是我自己想像出來的?
  
  我補充一句:「涅時五百里內,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失去法力?」
  
  夢裡的事不能當真,我也只是順口這樣問,可是鳳宜看了我一眼,說:「沒錯。我好像沒和你說過,你是從哪裡知道的?子恆告訴你的嗎?」
  
  「沒有,沒人和我說過。」我搖搖頭,真蒙對了嗎?夢裡的事情,夢裡的人說的話,怎麼和事情恰巧對得上呢?
  
  這絕對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鳳宜坐正了一些:「你再說說,還夢到了什麼?」
  
  這個夢,很要緊嗎?
  
  我認真的回想,但是真的再也想不出更多的細節來了。
  
  可是,我心裡在惑一件事。
  
  為什麼,鳳宜涅的的時候,我卻逃走了呢……涅後鳳凰沒有自保之力,魔宮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他。
  
  為什麼我不留下來和他同生共死?
  
  我不認為,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句話能套在我們身上。
  
  滅頂之災真的到來之時……
  
  我握著鳳宜的手。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一樣明白自己的心。
  
  我不會像在夢裡面一樣只顧自己逃跑。
  
  我會和他在一起,哪怕涅的火把我燒成灰燼。
  
  在夢裡我居然逃了?
  
  扔下鳳宜,任他為我擋著敵人,一個人,逃了!
  
  鳳宜好像沒注意到這關鍵的一點,可我卻不能讓自己當這事只是夢裡的臆想。
  
  我偷看鳳宜一眼,他正在思索,我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愧疚加惑……都說夢境是現實心境的投影,原來我在夢中竟然如此怯懦自私嗎?鳳宜他會不會……對此有什麼想法?



第二零二章 蜀山
  
  「不用怕。」他低聲說:「不用害怕。」
  
  我不知道,他是安慰我,還是在寬自己的心。
  
  他扳過我的臉,嘴唇壓上來。
  
  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感覺他的唇比任何時候都熱。
  
  心裡隱約的恐懼壓也壓不住,藏也藏不嚴。似乎鬆一鬆手,就要永遠失去他。
  
  他也從來沒有這麼急切過。我們兩個簡直不像夫妻,像是在偷情似的,我的手伸進他的中衣裡頭,急切的撫摸。
  
  他低聲咕噥了句什麼,聽不清。這時候,聽不聽清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耳鬢廝磨,狂戀情熱。
  
  以前總是覺得放不開,要麼就閉著眼,放帳子,要麼就要吹掉燈。
  
  我總點害怕鳳宜的目光,他太好,相形之下,我就太平庸了。
  
  可是現在卻完全管不了那些。他覆在我身上。我扳著他地肩膀。翻過來壓在他身上。沒頭沒腦地亂啃他地脖子肩膀。
  
  鳳宜地呼吸一下就緊促起來。
  
  他地耳朵比別處要敏感。可是之前我不知道他竟然敏感到這個地步。一點輕微和磨蹭吮吻。讓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了。
  
  我有一種惡狼撲羊大逞地錯位感……怎麼著咱也是個妖啊。別地壞事做不了。這種推倒地勾當。有空時倒不妨多來幾次。嗯。多多益善。
  
  木床咯吱咯吱地響起來。我緊緊盯著鳳宜泛起紅暈地絕麗面龐。眼都捨不得眨。
  
  就像春天裡綻放地桃花梨花。白粉紅暈。說不出地動人。
  
  這麼折騰一番,早上當然起晚了。
  
  他替我梳頭地時候,手就停在那兒。
  
  我覺得臉上微微有點熱,從鏡子裡看他,鳳宜拿著牙梳,也衝我微微一笑。
  
  「怎麼了?」
  
  這一綹半天不給我梳上。
  
  他俯下身在我臉頰邊親了下:「換件衣服,咱們出門去。」
  
  「哦,好。」
  
  他給我拿了一件紫色的褂裙出來,束腰帶的時候,他本來已經扣上,又解開來,鬆了約摸一寸,再重新繫上。
  
  我也沒別的優點,也就腰身還算苗條,平時都習慣把腰帶繫緊一點,鳳宜也是知道地。
  
  可是他帶我去地地方,卻不是什麼踏青尋春的風景名勝——好吧,名勝也勉強算得上。蜀山天下秀,也是挺有名的。
  
  不過對妖精們來說,這裡可是大凶之地啊。
  
  天晴的很好,風軟日和,浮雲飛快的掠過大地,雲影投映在山巒原野間,隨風而動。
  
  我們停在山門之外,裡面已經有穿著白青相間道袍地道士迎出來。
  
  「鳳王伉儷駕臨,敝門上下俱感榮幸。還請入內奉茶。」
  
  「洪掌門客氣了。今天不請自來,是有一事不解。」
  
  「鳳王請講。」
  
  那人看起來一團和氣,但眉宇間有深重的憂色。
  
  「三百多年前桃花觀之變後,蜀山地紫青雙劍,是否都失落了?」
  
  那人微微愕然,不過仍然點頭:「正是。這些年來始終沒有查找到下落。鳳王今日怎麼會忽然提起此事?」
  
  我轉頭看鳳宜。
  
  難道他是懷疑,我夢中的那滅頂浩劫,是紫青雙劍搞的鬼?
  
  對……我怎麼沒想到。
  
  我是曾經目睹,曾經親身體會了紫青雙劍合璧的巨大威力的!在這個沒有核武器的世界,那威力可以說是……無以倫比地強大了。
  
  青風道士和魔君拚命之後,魔君據說是還活著,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那紫青雙劍……也許,就都在魔宮手裡?
  
  這麼一想,我的危機意識大漲!
  
  除了那次蜀山圍攻花觀,我生平遭遇第二慘地就是在魔宮那時候。
  
  經歷一次惡夢,我想的是夢境迷離。鳳宜想的卻完全不一樣,他想的是現潛在危險。
  
  是地,完全有可能生……如果魔宮真的有辦法,用紫青雙劍合璧來對付他們的敵人——雖然紫青雙劍對道門的殺傷力小,可是對我們這些邪魔妖孽來說……那意義就不同了。
  
  春日暖陽照在身上,臉上暖暖的熱,我卻在這風和日麗的天氣裡,覺得背上冷,頸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真的有可能發生,夢裡那樣的情形?
  
  我都不知道後來鳳宜和蜀山掌門怎麼商量的,等我回過神,這兩位已經揖禮告別了。鳳宜難得的凝重,對方的神情也顯的……比剛才還要困苦。
  
  這世道,妖不好過,道也難過。
  
  我有點困惑,究竟大家是在爭什麼,一直爭,你死我活,都使出渾身解數。
  
  大概我永遠不會明白。
  
  鳳宜握住我的手:「回去吧,還有很多事情要辦。」
  
  我反握他的手,有點緊張:「鳳宜,我沒有什麼先知的本事,這個夢,很不好,但是你不要太緊張啊。」
  
  「我沒有。只不過現我忽略了很多事情。」他把我的手捧起來,溫潤的唇貼在我的指尖上,低聲說:「別擔心,我不會讓那些事生的。」
  
  那些事,是指夢裡那些?
  
  「那只是個夢啊。」我都覺得自己這
  
  有真實感。
  
  只是夢嗎?也許不只是這樣。
  
  我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他。
  
  無論如何,不能失去。
  
  不能失去他。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惶恐。
  
  明明懷裡緊緊的抱住,卻覺得下一刻就會失去。
  
  那種危險的感覺,透不過氣來。
  
  「別怕,別害怕。」他輕聲說:「我們不會分開的。」
  
  有腳步聲,在我們身後停下。
  
  我有些惑的轉頭。
  
  一個穿著墨灰色的道袍的人站在我們身後不遠地樹下。
  
  我抹抹眼睛,有些不確定的喊:「李……扶風?」
  
  他朝我們一笑,點點頭。
  
  我朝他走近兩步。他看起來,很不一樣。
  
  上次分別時,他還更像一個俗家人,滿臉的紅塵煙火,眉目間再淡泊,也不是出家人那種風骨。可是現在感覺不一樣了……連頭上別的簪子都換成了一根骨簪,鬢邊兩綹鬚髯。記得上次分別時他鬢邊修地很整齊,鴉青地鬢角,襯著一張臉,嗯,就是個典型的書生樣子。
  
  我上下打量他:「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京城嗎?」
  
  「我已經正式接任國師印了,這番是來拜見洪掌門的,想不到在這裡碰面,還沒恭喜二位新婚大喜。」
  
  「多謝啦……」
  
  那也就是說,上任國師還是翹辮子了啊。
  
  他轉向鳳宜:「鳳王,關於紫青雙劍的事,我還想多多請教。咱們去前面坐坐吧。」他一指前頭小亭。
  
  鳳宜沒什麼遲,說:「好。」
  
  他又轉頭對我說:「你等我一會兒。」
  
  我抓著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鳳宜拍拍我地手背,我低下頭,一根根手指慢慢鬆開。
  
  「要是怕悶,就四處看看,這裡風景是很不錯的。」
  
  鳳宜地臉龐在暖陽下彷彿一塊溫潤的美玉,有一種融融和煦的光彩。我終於點點頭,放開了手。
  
  他們朝亭子走去,我轉過頭看著蜀山派的山門。蜀山二字不知道已經寫上去多久了,多歷風雨,看起來依然凝重挺拔。
  
  「你是誰啊?」
  
  一個看起來四五歲大的小道僮問我,他頭上梳著兩個小髻子,看起來玉雪可愛。
  
  「我啊……」我怔了一下,蹲下身來,正好和他等高,兩人恰恰平視。
  
  「我是個妖啊。」
  
  「咦?」小孩兒顯然沒回過神來,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妖?你為什麼在這裡?我師傅說,妖魔都是壞地。」
  
  「不一定,妖也有好的,人也不全是好地。」我摸摸他的頭,還從我地葫蘆裡倒出糖果來給他吃。山上的日子應該很清苦,這孩子拿著糖粒看看,又嗅嗅,最後還是抵擋不住甜香地誘惑,舔了舔。
  
  「吃吧。」
  
  他一下子把糖塞進嘴裡,糖粒大,腮上頓時凸起來一大塊,圓圓的,那樣子說不出的逗趣。
  
  「你領我去無憂閣看看吧。」
  
  「啊?那裡有什麼好看?」他搖頭,顯然沒被我的糖衣炮彈徹底收買:「那是犯錯的人才去的地方啊。」
  
  「嗯,那我自己去,你回去找你師傅吧。」
  
  我朝前沒走幾步,忽然袖子一緊,低下頭看見那孩子拉著我:「我帶你過去。」
  
  無憂閣其實就是一排山洞,遠遠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奇突之處。那孩子走到向上的山梯前,怎麼也不肯向前了。
  
  「不能過去的!那邊的師伯很凶。」
  
  小孩兒急的直冒汗,我有點不忍心。
  
  「我不過去,就在這兒看看吧。」
  
  風吹過來,山間似乎起了霧。
  
  不,太陽很好,不是起霧。
  
  是我的眼睛有些霧氣。
  
  我低下頭,那個孩子正歪著頭好奇的看我。
  
  「你叫什麼?」
  
  「我叫明英。」
  
  「你有師兄弟嗎?」
  
  「有師兄。」他說:「沒有師弟,我是老。」
  
  「嗯。」我摸摸他的頭:「要和師兄們好好相處,別吵架……別打架。」
  
  他含著糖球,表情困惑。
  
  切,我真是暈了頭了,和小孩子說這些。
  
  「走吧。」
  
  鳳宜站在山門外等我,他站的筆直,雪白袍角在風裡微微擺動。
  
  他回過頭來朝我微笑,伸出手。
  
  我心裡莫名的踏實下來,緊走兩步過去,握住他的手。
  
  李扶風遠遠的朝我們揮一揮手,牽著小明英進了門。
  
  「我們回去吧,」他頓了下,忽然間把頭靠過來抵在我肩膀上,聲音裡透出一股子由衷的喜意:「我還真有點等不及了?」
  
  我的臉騰就漲熱了,結結巴巴的說:「大白天的,你說,說什麼呢……這裡也不是地方啊。」
  
  他抬起頭:「喲,你這小腦袋裡在想什麼?嗯?我可沒轉什麼歪念頭,是你自己想的事情不正經吧?」
  
  我惱羞成怒,抓過他的手來,惡狠狠的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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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5 AM 編輯

第二零三章 開了紡織廠
  
  我的夢裡,又一次出現了那種光怪陸離的,仿如世界顛倒。
  
  什麼是惡夢?
  
  就是你明明知道身在夢中,卻醒不過來。
  
  一切真實無比,恐怖的讓你想尖叫卻不出聲音。
  
  我看見大毛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他慘的簡直……讓我都認不出來了,永遠梳的油光水滑的頭,得意洋洋的翹著的小鬍子……都燒的不見了,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可我心裡知道,那就是他。
  
  有個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從身形看,好像,似乎,大概……就是三七。
  
  她得意洋洋的拿著什麼法寶朝我走近,然後抬手向我擊來。有一個人撲在我身上,替我擋住了大半攻擊,可是……
  
  我心裡明白,這回逃不了了,再沒有生機。
  
  我的頭大概受了傷,血流進眼睛裡,看東西十分不清楚。都看不清楚捨命替我又多拖延了一刻活命的人是誰。
  
  不是大毛。不是鳳宜……是朱英雄嗎?
  
  明明死亡之門已經在面前開啟。夢裡地我卻忽然轉身向後看。
  
  似乎。彷彿。可以確定。我身後是自己豁出命去也要保護地重要寶貝。就算生命到了最後一刻。也只想多看一眼是一眼。
  
  我以為我一定看到地是鳳宜——
  
  結果是……
  
  放大的鳳宜得臉。正焦急地喊我。
  
  「醒醒!」
  
  我呼了口氣,一時沒鬧明白到底我在夢裡最後看到的是不是鳳宜。
  
  「又做了夢嗎?」
  
  「嗯。」我擦擦頭上的冷汗。晚上鳳宜給我服了可以安神的藥,但是噩夢仍然不可避免。
  
  而且還和第一個惡夢同一個系列地,這已經是,唔,本恐怖惡夢繫列之第四集了。
  
  既然醒了就睡不著,外面有沙沙的聲響,我奇怪的問:「下雨了嗎?」
  
  又不太像,而且空氣裡也沒有下雨時潮濕的水地氣息。
  
  「不是,我吩咐他們做些事,從下午就開始了。」
  
  「啊?」
  
  「你要是不想睡了,咱們就去看看。」
  
  鳳宜拿過斗篷給我披上,我很想抗議。這都春天了,洞裡也不冷,完全不用把我裹地跟個大棉花糖似的。不過鳳宜動作乾脆俐落,在我抗議之前就已經把我給裹的嚴嚴實實,挽著我的手向外走。
  
  洞壁上的瑩石都不算太亮,我側過頭仔細一看,好像被取走很多。
  
  「他們要熬夜趕工,所以把瑩石都挪過去好照亮。」
  
  「趕什麼?」
  
  鳳宜沒回答,沙沙沙地聲音卻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我們轉過彎,前面一片燈火通明,不光是瑩石,還有火把,燈盞,洞裡能照亮的東西都集中到這裡來了。
  
  我有點呆滯,轉頭看鳳宜:「這就是你吩咐地……要趕工的差事?」
  
  鳳宜點頭:「沒錯。」
  
  我咽口唾沫:「請問,鳳大人,您是要開紡紗廠嗎?」
  
  他一臉平靜:「紡紗廠?賣紗的作坊鋪子麼?等這事過去,倒也可以試試,有這麼些八腳織紡高手,想必生意一定不錯。」
  
  咳,我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著。
  
  紡紗廠鳳宜是絕對不會去開的,不過眼前這場面,真的很……
  
  排成一排排地木架上面橫貫著無數根麻線,遠遠望去,麻線上還有無數黑點。好吧,不是黑點,一隻隻的全是我地同族小蜘蛛們,馬力全開,不停的吐絲纏繞。然後把那些纏繞了蛛絲地麻線扭擰編織起來,搓成一根長繩。雖然看上去是一團亂,實際上仔細打量一下,他們的動作配合極佳,效率也著實不低。
  
  「那個……你搓麻編繩幹什麼用地?」
  
  鳳宜指著左邊,我轉頭看。已經搓好的長繩搭在牆邊,灰大毛正叉著腰吆喝著一眾老鼠們提著桶子給那些長繩刷上桶中的黏液,空中瀰漫著一股怪味,苦苦的,倒不算太難聞。
  
  我看著大毛忙碌的背影,又想起我夢中他倒下去的情景,微微怔忡,一時說不出話來。
  
  「等這明樹膠乾了之後再將繩編成網,就算完事。」
  
  「織網啊……」這是我的強項啊!
  
  不讓我來負責這事兒?我保證織的比這些小傢伙們強。
  
  這話不用說出來鳳宜也瞭解我心裡在想什麼:「這網雖然要織的大一些,但是卻沒有什麼繁複艱難的,所以讓他們趕著織。至於你啊,當然也有差事分派給你。」
  
  我連連點頭,有事做不怕,就怕沒事閒著,越閒心裡越是不踏實。
  
  雖然我夢裡的情形不一定會變成未來的現實,可是既然有大難臨頭的可能性,那就不能不防。要不然真到了那一天,難道要束手待斃任人宰割嗎?別的不說,紫青雙劍要是真的再合璧一次,那災肯定小不了。
  
  這片平闊的象廣場似的地方全讓木架子給佔滿了,中間擺著一個巨大的沙漏。
  
  大毛瞧見我們,忙不迭的跑過來,鬍子一翹一翹的:「師傅,師公,這麼晚你們怎麼過來了?」
  
  他眼睛裡都泛起紅絲來了,我小聲說:「你也別太熬著了,這個,活得幹,身體也不能熬壞了。」
  
  「師傅你放心,幹活的都是分做兩班,白天晚上輪流來,喏,晚上是我在這裡看著,白天我去睡,讓朱老大過來看著,這樣算著,大約一個月也可以完工。」
  
  「那就好。」我鬆口氣:「你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吧?」
  
  灰大毛搖搖頭,朝四周看一眼,小聲說:「師公也沒和我細說,不過,我也知道太平日子過不長久了,咱肯定得防備著。糧食我是囤了不少,咱洞裡又有暗河又有泉水,這也不用愁。師傅你就回去睡吧,我辦事兒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看著他說話時小鬍子一翹一翹的,忽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毛讓我拍的一愣,嘴裡原來滔滔不絕,也一下子停住了。
  
  我又拍了兩下,一點沒省力,兩下都拍的結結實實的。大毛讓我拍的晃蕩,愁眉苦臉的扶著柱子才站穩了,衝我呲牙咧嘴:「師傅!您老人家想練掌法,吩咐一聲就行,我一定給您找個好靶子來!不用這麼急就拿我開練吧?」
  
  鳳宜在一旁微笑,那笑容真是善良:「拿你開練,也是對你抬愛啊。大毛啊,你自己說說,就算換成別人哭著喊著想當這靶子,你師傅能看得上眼麼?」
  
  大毛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苦著臉硬堆笑:「是是,師公您老人家說的很是。不過夜都深了,師傅想練掌法也不急在一時,我可得先忙去了。」
  
  他逃起來那叫一個快,一溜煙似的鑽進耗子堆裡不露頭了。鳳宜挽起我的手:「回去吧。」
  
  沙沙的聲音平穩而延綿,聽起來真的很像雨聲。
  
  但願……我們都可以平安活下去。
  
  不,我們一定都能活下去!
  
  我們攜著手回到屋裡,我反手關上門,撲上去問鳳宜:「到底要我做什麼,你快說吧!」
  
  鳳宜沒說話,倒先從架子上拿下一卷帛布來,在桌上緩緩展開。
  
  「這是?」
  
  上面的線條繪的縱橫交錯,我對這上頭實在不精通,只能認出這是張陣法圖,上面寫的字彎曲生僻,晦澀拗口,十個字裡我能認出三四個來,可是連一起卻是一成意思都不明白。
  
  「這是封魔陣,又叫五行陣。」鳳宜指著陣圖居中的五個不同顏色的點:「這陣並不難布,但是陣眼是關鍵。你看,就是這裡,分別是風,火,水,土……雷。」
  
  聽起來好耳熟,我脫口而出:「靈珠?」
  
  鳳宜轉過頭,燭光映在他的眼中,光芒柔和,靜而深遠。
  
  「對,就是五靈珠。」
  
  「可是,靈珠只有……四顆。」
  
  我心裡隱約的想到什麼。雷……雷電,我自己不就是個天生的雷電接收器嗎?
  
  當初鳳宜給我那四顆珠子助我修煉,這其中,一定有必然的深遠關係,只是我沒猜著。



第二零四章 珠子
  
  這幾顆珠子,到底什麼來歷?」
  
  我和鳳宜蓋著棉被,純聊天。
  
  真的是純聊天。天快亮了,也睡不著了,我心裡來來回回的問不停的輪番冒頭。
  
  封魔陣,聽起來就這麼有氣魄。
  
  我睜大眼睛看鳳宜,要是再誇張一點,說不定就要直對他冒粉紅泡泡。
  
  「這個五行陣是為了對付魔宮的吧?」
  
  「是。」
  
  「是不是能把魔宮的壞蛋打的落花流水?」
  
  鳳宜想了想:「一切順利的話,完全可以辦到。」
  
  「親愛的你太厲害了!太棒了!我真是……不過那五個靈珠,那個雷什麼的沒見過,你說要我出力,是不是,煉出顆那樣的珠子來?這個沒問題,只要你教我怎麼練就可以了,我一定……」
  
  「這幾顆珠子。說貴重也是貴重。但是來歷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地。就說風靈珠一向是在我們族中地。由族長持有。但它地來歷。卻有好幾個說法。」
  
  「這個。應該如此吧。畢竟你們是在天上飛地。本來控風馭風就是一流地本事啊。有這珠子。也算如虎添翼吧?」
  
  「不錯。據師伯講。有兩次遇到大災變。就靠它保下了族中不少性命。而水靈珠。歷來是水族保管地。據我知道。中間失落過一次。後來又得了回去。輾轉落在子恆手裡。」
  
  我用力點頭:「子恆現在是龍王了。這珠子倒是挺會認人。啊!我說。那珠子子恆借給了我。他要用可怎麼辦?」
  
  「你放心。他一時半會兒是用不著。再說。他地本事。難道還需要時刻有珠子護身嗎?」
  
  「話雖這麼說。對了。那火珠是……」
  
  「火珠是昱風的東西,我和他一半是換,一半是硬討來的。」
  
  哦,我本來也猜著了。
  
  那最後一個呢?我炯炯有神盯著鳳宜,放在最後的,應該是重頭戲吧?
  
  「這顆雷珠,從來就很少聽聞。據說,本不是這凡間的東西。」
  
  「啊……」我兩眼放光:「這麼厲害啊!」
  
  「厲害?」鳳宜似笑非笑,在我鼻子上戳了一下:「但凡扯到一個雷字,就總讓人心驚肉跳,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摸著鼻子:「你這什麼意思?那我練功也是引雷蓄力地,你是不是要說我也不祥啊?」
  
  「從子恆第一次來和我說,你練功的奇特之處後,我就想到這件事情了。你現在也知道,靈珠之間彼此有一種吸引牽繫的力量,我在桃花觀外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只沒什麼特色的小蜘蛛,但是我對你的印象就很深,難以磨滅。子恆也說,覺得你十分親切可愛,純善質樸。起先自然我們沒想到那上頭去。」
  
  「啊……」我愣了。
  
  子恆對我親切,鳳宜對我關注,都是因為我……我的奇怪力量?
  
  突然間我想起三七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來,在龍宮地時候,她對我說了句:「你以為鳳王和你成親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喜歡你這只蜘蛛?」
  
  我當時根本沒把這話聽進去,差不多是這耳進那耳出了,可是現在卻突然想起來了。
  
  「你胡思亂想什麼呢!」腦門被重重撣了一下,我都聽到「叩」的一聲脆響了,比敲木魚的聲響還脆還響,更發人深省!
  
  「你你你,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碰我頭,萬一把我害的更笨了怎麼辦?」
  
  「你本來就很笨了。」他毫不客氣的嘲笑我:「我就知道你要胡思亂想。就算一開始我注意你記著你是因為你身懷異稟,但是我要是存心不良,完全可以把你剝皮抽筋上爐煉藥,連個好臉色也不用給你。
  
  現在可倒好,你老婆,閒著無事倒是會瞎琢磨起來了!」
  
  「呃……」他說的,倒也沒錯。
  
  可是我心裡就是有點,有點不舒服。
  
  好像電影裡裡,女主角都會在某一天驀然發現,自己以為的幸福全是欺騙,對方是因為她本身以外的因素才和她在一起,於是哭啊吵啊鬧啊,大灑狗血,催人淚下……我現在遇到的,好像也差不多是這種情形吧?唔,最起碼,類似。
  
  我是不是也應該拍桌子砸板凳控訴鳳宜對我的感情不純粹不真誠?
  
  但是……鳳宜說地也有道理啊。
  
  就算我身上的力量和他們身上的靈珠互相間有吸引力,但是這那吸引也沒強大到一定程度,值得他放棄單身貴族的生活步入婚姻墳墓。更進一步說,就像他剛才說地,他完全可以把我扔爐裡煉煉煉的,說不定還能煉出個雷靈珠出來,無論怎麼看,如果他不愛我,那和我結婚,這犧牲也太大了,功夫也花地太多了。不過,我還是不能釋懷。
  
  「那,你為什麼以前都不告訴我?嗯?你還是,還是騙我!」我的嗓門高起來,這麼一嗓子吼出來,自己也真覺得委屈,胸口發悶,鼻子發酸,啊啊,真是悲從中來……「對,我是騙你……」鳳宜居然順我的話就承認了,我瞪大眼,兩手已經想衝著他纖細優美的小脖子掐上去了,他又及時補充:「騙的把我自己的珠子,昱風地珠子,子恆的珠子全都討來送給你用,還去找赤獄王地麻煩,又搶又騙又打悶棍才弄到了土靈珠,自己受傷睡了那麼些年,騙的你很慘很苦啊!」
  
  呃——我頓時洩氣,剛才鼓起來地氣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彌於無形。
  
  這倒是,要是騙人害人都這個騙法害法,那只能說,騙子們壞人們都聖母了,這個世間就真地清靜太平了。
  
  「那個,你別生氣啊……」
  
  鳳宜哼一聲,用力扭住我臉上一塊肉,擰啊擰啊擰……我現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猙獰,可是口氣還是上趕著討好求饒:「那什麼,我說,都是三七說話誤導我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往那上頭想啊……」
  
  鳳宜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住了,神色鄭重無比:「你說三七誤導你?她說什麼了?」
  
  我捂著臉,把三七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了一遍。說完了我也覺得對了:「聽起來,好像三七很瞭解靈珠的事情,不然她怎麼會這麼說?那,她知道我們有靈珠,不會對我們的行動沒有防備吧?那五行陣,還保險麼?奇怪,她怎麼知道的?我確定沒和她說過啊……」
  
  鳳宜平靜的吐出一句:「三六是知道的吧?」
  
  對……我的肩膀一下子塌下來。
  
  三六知道一點,雖然我沒有和她仔細說過,但是我用那幾顆珠子練功之後她來過的,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
  
  鳳宜手按在我肩膀上,輕聲說:「不要急,心不要亂。」
  
  「這怎麼能不急啊。」我說不上來是沮喪還是傷心:「這都怪我,沒防人之心……三六也站到三七那邊去了,我們這邊的詳情,他們一定知道的特別清楚,可我們對魔宮瞭解的太少了。要是真打起來,自然他們佔大便宜。」
  
  「雖然三七知道靈珠的事情,但是我想她知道的也一定不多,而且她威脅你的時候……」鳳宜說著說著停下來,眉頭微微皺起來,似乎有什麼地方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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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10:01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5 AM 編輯

第二零五章
  
  你就按這個功法修煉。」
  
  鳳宜對我的交待就是這麼一句。
  
  我低頭把紙上的咒語唸誦一遍,也牢記在心,指尖點了一下,那張紙就化成灰了。
  
  山外面,似乎一切如常。
  
  事態很平靜,平靜的襯著好像我們伽會山盤絲洞全洞老小,上上下下一起神經質得了被害妄想症而在瞎折騰一樣。
  
  神經質就神經質吧,小心謹慎一萬年不嫌長,妖怪也怕死啊!
  
  練功的間隙裡我會攤開手,看著掌心那幾顆珠子。
  
  淡淡的瑩光流轉浮動著,從頭頂透下來的一線光照在我的手掌上。
  
  我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所以就讓自己不要再去想。
  
  過去的事,現在的事,將來的事。
  
  閉關五十餘天。每天或是大毛或是朱英雄送吃地來給我。鳳宜常在晚上守在門前。陪我說話。讓我寧神靜氣。不要急於求成。或者不說話。但他會奏琴給我聽。有地時候。
  
  就在門外面坐著。不出聲。可我知道他在。
  
  心裡就踏實了。
  
  頭頂地光線漸漸黯淡。抬起頭向上看。日光消逝。又過去一天了。
  
  我站了起來鬆鬆筋骨。
  
  按這個功法修煉到最後。我可以結出一粒內丹來。不是身為妖而有地本命元丹。
  
  我想。也許最後那個成果。就是設五行陣必須地第五顆靈珠。
  
  鳳宜也說,五行陣有這五顆珠子做陣眼,威力無窮。
  
  但是要操縱使用這珠子布下陣法,卻需要本身力量屬性與珠子同源相和才可以。
  
  風靈珠當然是他來,那顆水珠有子恆,火珠多半要請了句什麼,我聽而不聞。
  
  「我讓鳳宜過來吧,你高興歸高興,情緒可別太激動了。」
  
  「子恆,你不是騙我的吧?」
  
  「總閉關也不好,功是要練,可也不能把自己繃太緊了。」
  
  「這,有多久了?什麼時候能生?」
  
  子恆忽然笑了:「簡直是雞同鴨講。你先出來吧,我看你今晚也是坐不住了。」
  
  閉關的門只能我從裡面開,即使比我道行高的人來,也無法從外面打開這門。
  
  我急匆匆的站起來,定定神,步子穩穩的走到門邊,施法將門禁解除,子恆在外面緩緩拉開門,拱手說:「恭喜恭喜。」
  
  我緊張的舔舔嘴唇,覺得喉嚨和嘴巴裡都幹幹地:「謝謝……」
  
  「走吧。」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一步步的象踩在棉花堆裡,那麼不真實,身體輕的像是能飄起來。
  
  鳳宜站在仙客來地院門前,正和人說話。
  
  那人倒也是熟人,以前有過一面之緣,開仙會廣邀賓客的那位梅山居士梅霄嘛!
  
  我看到他們地同時,他們也發覺了我們。
  
  梅霄笑著說:「哦,夫人來了。」
  
  鳳宜的神情卻古怪地很,先是瞅我,然後轉頭瞅子恆。等子恆含笑向他點頭確認了某事的真偽後,又轉頭瞅我。
  
  看起來表情沒怎麼大變,可是我注意他地手已經呈握拳克制狀了,而且,握的那麼緊,手還是在顫抖著。
  
  瞪眼,僵直,腿抖手顫,再仔細觀察,會發現他臉頰繃緊,牙關一定是緊咬著。
  
  這反應真像見仇人啊!
  
  他之前應該心裡也有點數,畢竟他不像我這麼馬大哈。不過真的確定下來,他這反應……好吧……這世上當爹媽的反應有許多種,鳳宜這也算一種。
  
  我這會兒忽然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他那副高高在上誰也瞧不上眼的樣兒,鮮明的沒有一絲走樣褪色。
  
  一晃眼,好像這麼多年,一下子就過去了。
  
  可不是一下子就過了麼?
  
  那會兒我可沒想到我會嫁給他。
  
  剛才好像在雲裡飄著的心,一下子就挨著實地了。
  
  踏踏實實的,再穩當不過了。
  
  我也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一樣,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這麼鮮明的真實感。
  
  「你……」鳳宜朝我邁了一步,又停下來。
  
  我笑著朝他點點頭,然後眼前一花什麼也沒看清,就整個被抱起來了!
  
  我失聲尖叫,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雖然不怕他把我一失手甩出去,可是腳不踏實地,心裡也就沒底了!
  
  一旁梅霄同子恆哈哈大笑,倒沒有誰上來勸阻。
  
  眼前的景物飛速旋轉著,就像我雀躍飛揚的心情。
  
  胸口滿滿的,像是灌滿了蜜糖,很快樂,很幸福……



第二零六章 煉珠
  
  裡又新增了小耗子八十七隻……灰大毛請示給它們敝的洞室,我一邊說:「這種事你不用請示我了,自己做主就好。」
  
  反正住處如果不合意,小耗子們也會自己再擴展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嘛……有時候我去後洞轉悠都會覺得,岔道重重,耗子們太會生了,子再生孫,孫再生子,小耗子們把後洞弄的到處坑坑道道,跟個大迷宮一樣。
  
  我忽然想起件事來:
  
  龍生龍,鳳生鳳……鳳生鳳,那是有有前提的吧?
  
  那得是鳳和鳳,才能生下小鳳來啊。
  
  那,可是我不是鳳啊,我是蜘蛛。
  
  那我和鳳宜,會生下什麼來?呃?
  
  這個……那個……這問題很值得探究!
  
  而且是不探不行!
  
  那什麼,這個問題,現在已經……咳,很具有現實意義了!
  
  咳咳。我以前看地書裡。好像都沒有提到這個問題啊。
  
  這個。鳳凰和蜘蛛。這個。屬於。屬於雜交吧?那。什麼產生一個什麼樣地新品種?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是會生出長翅膀地蜘蛛來?還是會生出八隻腳地鳥來?
  
  我打個寒戰。這兩種奇怪地形象在腦海裡一掠而過。我冷汗淋漓。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那形象都太不美好了。
  
  不光不美好。甚至很驚悚!
  
  往好處想……也許生出來是個白嫩嫩地胖寶寶。小手小腳小臉蛋……呃。希望是美好地。
  
  但是現實真會如希望一樣嗎?
  
  這個問題令我困擾不已,可是,又不知道到哪兒去找個解答。
  
  往好處想,比如,嗯,就比如子恆吧,他爹是龍,他娘不是,但子恆還是成長的挺~壯,發育的滿好地嘛。
  
  我抬起頭向上看,天很藍,晴的極好。
  
  這個孩子,來地有點早。
  
  如果,如果等這次的事情了結之後再……我的手輕輕按在小腹,當然,現在那裡平平的什麼也摸不到。
  
  我有些擔心。
  
  昨天我和鳳宜像兩個傻瓜一樣坐在一起淨說些沒營養的。比如,男孩兒好還是女孩兒好啊,打算起個什麼名字啊。等孩子大子一定要好好地會他或她學本事等等,那會兒我一點實際的問題都沒想出來。
  
  大家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不好嗎?
  
  為什麼偏偏要有爭鬥,你殺我我殺你,似乎有不共戴天地深仇大恨一樣。
  
  「師傅,您老人家快回屋去坐著吧,練練功就行了,不想練功您就睡會兒覺。」大毛忙的腳打後腦勺,可是說什麼也不讓我給他幫忙。
  
  我也知道自己平心靜氣的安坐養神最好,可是我坐不住。
  
  一個人,我就要開始胡思亂想。
  
  也許我的預感錯了,怎麼辦。那這些來幫忙地朋友,白來一趟是小事,如果因此誤了大事,怎麼辦?子恆來了,如果魔宮的人在龍宮生事呢?
  
  梅霄來了,若是他的梅山生變呢?
  
  我一直這麼琢磨,然後朱英雄和小蜘蛛們一起給我送飯來,豐富的讓我咋舌,肉粥,肉湯,還有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燉出來的補品,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香味。我倒沒有什麼害口地不適感,胃口大開,吃了不少東西。朱英雄樂的見牙不見眼,在旁邊瞅我吃東西,不停地發出嘿嘿,呵呵的偷笑聲,笑地我寒毛直豎。不知道人的還以為是他要當爹了呢。
  
  就算鳳宜昨天也是高興,可也沒像他這樣。
  
  昨天梅霄和子恆很知趣地走了,我和鳳宜著手,你看我我看你的。
  
  那會兒我心裡什麼也沒想,就那麼看著他,心裡很平靜。
  
  「主人,再吃點兒,多吃點兒。」朱英雄拿去空碗又給我盛滿了:「您現在是雙身子啦,可不能餓著小主人。」
  
  「不能再吃了,再吃我非吐了不可。」
  
  他有點不情不願,我有點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沒辦法,吃的太撐了,雖然整個人體程沒怎麼變,可我覺得自己的密度一定大增,步子邁出去的時候那叫一個沉重。
  
  「嗯,我去練功。」
  
  「好好。」朱英雄答應著上來攙扶我,狀似小安子小李子之流攙扶太后的架式。
  
  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拍開:「去去,外面幫忙去,我這才什麼時候,不至於路都走不了。」
  
  下午練功的時候我總是難以專心,老是忍不住去想將來會生下個什麼樣的孩子來,結果奇怪的是,進展反而特別順利,以前怎麼也聚不起來的那股氣,已經在胸口凝成了小小的一團,像個小小的漩渦一樣快速旋轉著。
  
  氣團越來越小,我心裡已經有了成功的預感。
  
  身體有種輕盈的感覺,像是要飄起來一樣。
  
  但是那個小小光團,卻漸漸的向下沉落,就像落進河裡的小石子,緩慢的,雖然會隨水波動盪,但終究是向下沉下去的。另外四顆珠子,冷暖輕重不同的四個光團,圍繞著那個新生成的光團,上下浮動,環繞著轉圈,時而湊近過去,時而又朝外飄蕩。
  
  我緩緩睜開眼。
  
  像是一陣風吹過,我看著眼前的五顆珠子。
  
  那四顆珠子在外圍,紫色的新珠子被環繞在中間。
  
  感覺很奇妙啊。
  
  我伸出手去,那四顆珠子微微閃開,紫色的珠子則乖巧的落在我的掌心。
  
  白天已經過去,這間石洞裡的光線也一寸寸暗下來。我著迷的看著那顆小珠子,真難以至信我居然有那麼高的道行把這個珠子給煉出來了?蚌殼們生珍珠算什麼本事?我這……咳,好吧,這基本上沒什麼可比性。
  
  外面很安靜,我將珠子們納入掌心,打開門出去。大概所有人都聚到前頭去忙活了,洞穴的這一邊顯的特別靜,也看不到小老鼠小蜘蛛們亂爬亂竄的身影。他們忙起來的時候實際上還是很有規律的,但是從表面上看起來,就是毫無章法的亂哄哄的場面。
  
  我走到路口的時候看了一眼銅漏。還不到酉時,今天天黑的早。
  
  我轉過身正要邁步,忽然頓住了。
  
  我用力轉過頭看那個銅漏!
  
  它不滴水!
  
  總不可能是壺裡頭的水已經漏光了吧?
  
  我抬起,猶豫了一下,抓著壺蓋一把掀開!
  
  裡面還有大半壺水!銅管也沒堵住,可是它不朝下滴了。
  
  我手一鬆,銅壺蓋落回去,噹啷一聲響的刺耳!
  
  不對,這裡太安靜了。
  
  好像,連風聲也聽不到!
  
  盤絲洞的結構奇特,洞深,且縱橫廣闊,岔道無數四通八達,時時都會有嗚嗚的風聲在甬道洞穴中迴旋低響,外面沒風時洞裡也響,外面要是颳風洞裡就更響了。
  
  可是這會兒,怎麼連這些聲音也聽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兒?風不響了,水也不流了,人呢?洞裡人都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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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ggy0955 發表於 2012-7-7 10:03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25 AM 編輯

第二零七章 定!動!
  
  有人。
  
  我閉目凝神,前面右邊不遠就有生靈氣息。
  
  我睜開眼,快步朝前走了兩步,往右手邊看。
  
  那天我看到的奇譎詭異的場面,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一個頭上繫著青布巾的小老鼠正站在那裡,手裡端著滿滿的一筐石子。他瞇著眼,一隻腳抬起來正要上台階,整個人就僵在那兒,嗯,要我說,或許是正在行走中突然被誰施了定身咒。他的神情很正常,一點沒有受了驚嚇的表現。可是再向上看,還有一隻小老鼠,拖著半截樹皮,正彎下腰去撿繩頭,也定定的不動。
  
  我走到他們身前,除了不動之外,他們看起來沒有別的異常。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眼珠也不動。
  
  不是中了定身咒。
  
  再向前走,還有吊在牆上的小蜘蛛,正在修補牆角的防禦絲網,也不動了。還有抬著一捆長木桿的老鼠,臉上露出吃力辛苦的神情。
  
  都不動……一切都靜止了。就像上輩子看電影地時候按下了暫停按鍵一樣。
  
  我越走越快。忽然頓住腳。
  
  我看到朱英雄了。他正張大嘴巴吆喝什麼。頭昂地高高地。連黑黑地鼻孔都看地一清二楚。
  
  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一切都停住了?連風聲也聽不到。銅漏地水都靜止不動。
  
  這……難道魔宮地人已經開始了他們地侵佔襲擊?這是他們地什麼計劃?
  
  人越多越集中的地方,情景看起來越詭異。
  
  趕著紡線的小蜘蛛們靜止在空中,老鼠們有的提有地拉,有的在刷膠有的在運送材料,他們全都不動,我在人群中穿行,可是四週一片死寂安靜,沒有呼吸的活人,像一尊尊栩栩如生地蠟像,那種不安越積越高,我想尖叫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三八!」
  
  我嚇了一跳,猛的轉過頭,用力太大脖子扭的生疼。
  
  「子恆!」
  
  繃的緊緊的神經忽然間松斷,我差點虛脫的坐到地下,扶著旁邊地木架才穩住身形,子恆快步快來扶住我。
  
  「子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突然間好像全都中了定身咒一樣了……」
  
  「不要急。」子恆的手放在我肩膀上,目光沉穩清澈,彷彿一泓寧靜的潭水:「不是壞事,你先放下心。」
  
  「其他人呢?」
  
  雖然剛才慌亂,我還是注意到梅霄也不在人群中。
  
  當然,鳳宜也是不在。
  
  「三八,你先和我說說,你是不是,已經大功告成了?」
  
  「啊,是啊。」我舉起手,五指張開,掌心紫意氤氳,光華隱隱:「剛才煉成了。說真的,我也覺得奇怪,很專注的時候沒成,有點走神地時候卻成功了。而且它一凝結出來,我身體也覺得舒爽不少……好像對那四顆珠子的體會也更深了。」
  
  他點了頭,有些恍然:「難怪了,傳說果然是真的。」
  
  「嗯?」
  
  「傳說中,五珠齊聚之時會有異象,終究只是傳說,今天卻讓我親眼見著了。「「還好,不算是大亂子。」
  
  鳳宜地身形象風吹聚過來的沙一樣,無聲無息地出現,身影由模糊而漸清晰,顏色也漸漸鮮明起來。他朝這邊走了兩步,拉著我上下仔細打量,長鬆一口氣,板起臉來:「你可真把人折騰的不輕。」
  
  「那個,剛才子恆說了兩句,難道是因為我將第五顆珠子煉成了,所以才會這樣……風了,水都不流了,人也不動……」
  
  「你放心,沒出大亂子,只是伽會山如此。」
  
  「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讓大家一直這麼呆站著吧?
  
  「問你啊。」他給我吃個大大地白眼。
  
  「啊?」我哪知道該怎麼辦,這叫什麼事。
  
  「因你而起,當然該你解。至於要怎麼解,問你自己的心啊。」
  
  「我真不清楚,這又不是說一聲定,就定住了,再說一聲動,就解除了咒法的事情。」
  
  子恆已經笑起來:
  
  「盤絲大仙可不要太謙虛了,你現在可也是三界內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了,跺跺腳不說地動山搖,也肯定是動靜不小。」
  
  「切,你們倆不幫忙還淨說風涼話。」我板起臉,兩手握一起,半賭氣半玩笑的說了聲:「動!」
  
  噹啷一聲,旁邊老鼠肩膀上扛的桿子一下子掉在地下,聲響極大。
  
  好像這一聲變成了一個無形有聲的開關,身旁的一切轟然開動。就像一架聲勢驚人的機器,加足了油開始運轉,馬力十足。所有人似乎都沒有經過這一場暫停一樣,沒覺得半分奇怪,各幹各的,來來往往。好像他們都沒有失去那中間靜止不動的那段時間……「喔喲喲,盤絲大仙可真是厲害啊。
  
  」鳳宜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氣:「說定就定了,說動就動了!我可得告誡他們老實點,輕易不能違逆你惹你不舒服啊。」
  
  「你怎麼把我說的像個大魔頭一樣。」
  
  我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話說,我一點也沒有一種自己成了個厲害大人物的感覺啊。
  
  夢遊似的跟著他們倆進了亭子坐下,捧起茶來。
  
  梅霄也回來了,所有人的神情都顯的與平時不一樣。有些興奮,又有些輕鬆,倒沒有一個露出緊張,擔憂,或是其他類似的表情來的。
  
  「沒事,外面已經恢復了。」梅霄給自己端了一杯茶,灌了一大口下去:「果然不愧是五行至寶,天生異象啊。有生之年能見著這麼一次,已經不虛此生了。」
  
  「啊,有那麼神奇啊。」
  
  梅霄挨著子恆坐下來:「說實在的,當初鳳宜特地寄信給我說你的事情,我又趕著補發請柬給你,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呢。見著你之後也覺得這個人好像沒什麼太奇突的地方啊。結果現在看啊,還是鳳宜有眼光,看上的女子果然不凡。」
  
  我還沒被人這麼當面誇過呢,嘿……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不過,沒認識鳳宜的時候我可沒什麼了不起,要是沒有鳳宜那麼悉心栽培……咳,這種說法是古怪了點,可是我的功法也有不少是他教的,大多數世事什麼的也都是在他引導下才知道的,更不用說這四顆珠子都是他費心費力找來給我的。為了那顆土靈珠,還受了重傷……我覺得我看鳳宜的目光都有點含情脈脈了。
  
  「行了別誇了,本來她就沒什麼份量,再誇她就要飛上天去了。」
  
  啐,這人就是不會說好聽的。
  
  「那,魔宮不會察覺這事麼?」
  
  「嗯,不會。」梅霄扳手指:「我剛才已經到了山下,山外並沒受到影響,山上的情形一來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二來,除了我們幾個,所有精怪啊飛禽走獸啊對剛才的事都一無所覺,魔宮不可能探知。」



第二零八章 雷雨
  
  想,也許魔宮是想找回很久之前,千萬年前那樣的威光。但是生存空間是有限的,現在擁有的誰願意把自己的一切放棄?打比方說,你買了套房子,花光了積蓄,準備長住久安的時候,突然有人來趕你,說這片地幾千年前是他家的,現在你沒資格住這兒,你肯搬麼?不搬就揍你個半死。再說,魔宮的手段酷烈,不僅僅是要趕人的問題,都快到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程度了。
  
  我們幾個坐在一起喝著茶,一場驚嚇來的快去的也快。看那些忙碌的小小身影,似乎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我琢磨著,鳳宜,子恆,他們為什麼沒被定住的事兒,這位梅居士也沒有中招,這個與個人修為有關係?
  
  子恆微笑著解釋,因為他們幾個都是先天可以操縱五行力量,所以沒受這事情的影響。
  
  「啊,那這麼說,梅兄就是……」屬土的啊?
  
  啊,這樣也講的通,他要是梅樹精,那的確是長在土裡。
  
  這場風波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其他的人和後來趕到盤絲洞的人都不清楚。師姑沒有來,但是送了信來,叮囑我好生保養,字裡行間透著滿滿的關切,看起來是恨不得立刻把我接到她那兒去好好將養。
  
  我們緊鑼密鼓的布設陣法,鳳宜的族人從各地帶回的消息,卻顯示一切太平無事,魔宮的手雖然伸的很長,可是卻沒有露出什麼要一統天下的跡象來。大毛和朱英雄忙著疏散洞裡那些並無法力的小老鼠和小蜘蛛們,將他們轉移安置。
  
  當你明知道一件事要發生的時候,無論好壞,或許都會期望它快點成為現實。因為不管是你憧憬也好,懼怕也好,事情並不會因為你地想法而改變。
  
  既然注定會發生,我倒希望這件事可以快點到來無論如何。總比這樣惶恐地等候要強。
  
  來地越晚。可能事情會越凶險。
  
  春季到了尾聲。雨季來到了。
  
  這個雨季讓我想起我沉睡了三百年後。去京城地那個時節。
  
  那時候。一路上遇到地人。經歷地事……其實也許一切變故從那時候就悄然開始。三七地算計。
  
  三六在絕望裡地期待。與李扶風他們相遇。還有。和鳳宜與子恆地重逢。想起來。這場劫亂其實醞釀地很久了。不光是我們。還有魔宮。大家積存了多少年地力氣。都需要一個發洩地出口。
  
  其實沒過多久。但是這樣想想。跟想別人地事情似地。
  
  「在想什麼?」鳳宜把一碗藥湯端給我。
  
  「想以前。」
  
  我把湯端起來,吹了吹熱氣。想喝,卻覺得喉嚨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頂上來,急忙把碗轉開。
  
  「咦?」他的眉梢挑起來:「沒有放油啊,大毛還說絕對不會膩。」
  
  「還是不行。」我皺了下眉頭,把碗放下。
  
  不是湯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不是我想浪費食物,是真地沒有食慾。
  
  我知道人懷孕,會害口的,但是我現在到底算蜘蛛還是算人呢?而且我這個……嗯,我懷的孩子,是人,是蜘蛛,還是鳥?
  
  鳳宜馬上明白過來,一手托著我的背,輕聲說:「很不舒服嗎?」
  
  「沒有,湯涼涼我再喝。」
  
  他微微一笑,輕柔地攬住我,溫暖的氣息一下子把我整個兒都包住了。
  
  「師姑說地對,應該讓你到她那兒去。
  
  仙界靈氣充沛對你和孩子都有益。在這裡,就只能擔驚受怕。」
  
  「仙界也不一定太平。再說,沒有我,五行陣不就缺一角了?」
  
  看到師姑的信那會兒,我也有瞬間的動搖。
  
  去,還是留?
  
  一瞬間我明白了夢裡的自己為什麼在鳳宜捨身救我的時候,我逃了。
  
  因為我不是只有自己。
  
  因為……我有了孩子。
  
  我和鳳宜的孩子。
  
  這種心理,真地奇怪。
  
  我的手輕輕蓋在小腹。
  
  雖然我地身材還沒有變化,可是卻能分明的感覺到,我身體裡面地變化。
  
  我可以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我願意同所愛地人同生共死。
  
  可是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夠平安,能遠離這一切。
  
  希望他平安出生,好好的成長,無憂無慮,快活可愛的……所以夢中的我才會在那個時候,拋下鳳宜。
  
  他的手輕輕蓋在我的手上,我能感覺他掌心的熱力透過的手掌,傳遞進我的身體裡。
  
  「你說,我做那些夢,是不是因為他啊?」
  
  「唔,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的手掌緊緊貼著我的。
  
  「都行。」
  
  我看看他,突然覺得我曾經糾結的問題沒意義。
  
  是蜘蛛也好,是鳥也好,是個小怪物也沒關係。
  
  都行,都好……我微微笑著,微微轉頭在鳳宜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隱約的雷聲。
  
  鳳宜走過去推開了窗子,手在空中虛撫一下。
  
  「下雨了嗎?」
  
  「還沒有,快了。」
  
  鳳宜讓我們看到了天空的樣子。
  
  電光忽然亮起,藍紫色的,冷厲的閃電。
  
  天空被閃電撕裂出怪異的口子,電光亮的懾人,向遠方極盡伸展,將整個天空映的破碎而耀眼。
  
  緊接著是驚心動魄的雷響,震耳欲聾,窗欞房梁都在雷聲中顫抖戰慄起來。
  
  我快步走到窗邊,鳳宜的手垂下來,握住我的手。
  
  又是一道紅色的閃電,顏色濃重,烏沉沉的天色被映的像是染了血一樣。
  
  「害怕嗎?」
  
  「不怕。」
  
  我仰起頭,和他並肩站著。
  
  平地陡然颳起狂風,吹的衣裳烈烈作響。
  
  子恆和昱風站在院子裡那株花樹下,梅霄一個人坐在亭子裡,手裡還抓著幾粒棋子。
  
  一切就這樣開始,雷電與暴雨撕開了平靜的帷幕。
  
  我聽到許多聲音,夾雜在雷雨聲中,緩緩向我們靠近。
  
  狂風暴雨似乎要把一切砸毀。
  
  也許魔域的人刻意選擇了這個不見天日的時候。
  
  我看著身旁的人。
  
  鳳宜的神情是泰然沉著的,他穿著樣式好看,顏色鮮亮的袍子。
  
  「鳳宜,我和你說過嗎?我愛你。」
  
  他點點頭:「我也愛你。」
  
  遠遠的,雷雨聲中,我聽到三七的聲音,親暱的,柔媚的說:「三八妹,故人來訪,怎不出來相見?」
  
  我向鳳宜微微一笑,揚聲回答:「來就來吧,我這裡煮好了茶,可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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