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樣樣稀鬆 -【逆流伐清】《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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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1 10:36 PM

第一百零四章 二破營寨


    半個時辰之後,戰鬥完全結束,步兵、輔兵開始分批吃飯,準備接著向前進發。

    “地動山搖的,好厲害呀!”夢珠給朱永興夾了一筷子菜,笑瞇瞇地說道:“我在後面都聽得心驚肉跳的。殿下,你是啥時候弄出來這神器的?”

    “唔,唔——”朱永興嚥下嘴裡的飯,敷衍著說道:“其實也沒幾天,更不是什麼神器,就是一種大砲。”

    大腿,粉內褲,蕾絲邊……朱永興只看了夢珠一眼,那些誘惑便滿腦子都是,弄得他有點走神。

    “這麼厲害的大砲,只一柱香工夫就攻破了清軍營寨。”夢珠嘖嘖有聲,眼珠轉動,立時引起了朱永興的警惕。

    朱永興若有所思地望著夢珠,心中不由自主地又給她加了件“裝備”——胸罩,也要粉色的,蕾絲的。內褲改了,換成丁字褲是最誘人的。

    “殿下——”夢珠被瞅得有些心虛,弱弱地叫了一聲。

    “都說女生外向,胳膊肘朝外拐。”朱永興搖了搖頭,暫時把亂七八糟的意淫甩掉,笑著揶揄道:“可我卻知道這說得好像不太對,怎麼瞅你,都是胳膊肘朝里拐,心裡向著娘家的多。”

    夢珠有些臉紅,囁嚅道:“哪有啊?再說了,就算我為族人想得多一些,也沒什麼錯啊!不是還沒成親嗎,這裡呀外呀的,怎分得清楚?”

    朱永興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笑了,這理由還真說得過去。定親了,那也就是比較高層次的戀愛唄,人家還不是你的人,憑啥說胳膊肘朝外拐。

    夢珠被笑得更窘,索性放下飯碗,衝著朱永興做了個鬼臉,轉身跑了出去。

    “嗨,吃完再走啊!”朱永興叫了一聲,見沒有回應,不禁搖了搖頭。傻丫頭,多吃飯才長得快呀,沒准我就改變心意,提前成親,然後就那個洞房了。

    …………

    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撤退的清軍,朱永興打破了常規,命令吃過飯的部隊休息半小時便出發。雖然這樣做使得行軍隊列出現了斷層,但有騎兵在前面頂著,出現意外的機率很小。

    由於拋下了最影響行軍速度的輜重車隊,又臨時補充了不少清軍俘虜作為輔兵,有人給背著盔甲和乾糧,步兵的行進速度得以大大加快。朱永興記得在學校遠足時曾經十個小時走了三十公里;而且,他畢業後做過驢客,有徒步的豐富經驗,一天裡走過四十多公里,似乎也沒有到達身體的極限。

    當然,那個時候的士兵體質可能比不上朱永興,更沒有旅遊鞋這樣的裝備。但按他估計,一天六十里應該還是能夠達到的。再說,走的又不是山路。

    從時間上算,發起進攻時大概是凌晨三點左右,朱永興率第一批步兵出發時大約是早上六點,趕到下一個清軍營寨時用了差不多五個小時。這個速度朱永興其實並不滿意,才三十里路嗎,跟當學生時蹓躂遠足的速度差不多。

    再看戰兵的狀態,還算可以,這多少得益於打綁腿和燙腳的措施;輔兵就要慘上不少,特別是剛剛被俘虜就背負盔甲乾糧的原清兵,累了也不敢吭聲,生怕被一刀砍死,扔在路旁。這也是當時軍隊中的習慣,輔兵就像牲口一樣,更別說這些俘虜了,平常乾重活,有時還要被充當炮灰使用。但朱永興對此已經嚴令禁止,這就不是那些俘虜所知道的了。

    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寨門,熏得焦黑、破損的寨牆,地上暗紅發紫的顏色,都在向人們訴說著這裡發生的戰鬥,以及又一支清軍淒慘的下場。

    這個營寨無論是規模和堅固程度,都比不上清軍的固東大營,甚至壕溝只草草挖了一條,且寬度不大。畢竟在張勇和線國安看來,這種營寨只是臨時的中轉站和依托點,更是做夢也沒想到,明軍突然擁有了攻堅利器。

    趙王白文選、汝陽王馬寶、蜀世子劉震、將軍張國用等率領著五千多騎兵趕到這裡的時候,線國安已經帶著部隊繼續後撤了。對這個小營寨,以及兩千的守軍,這些明軍將領自然不會客氣。幾乎就是固東大營前的翻版,大砲轟上兩輪,騎兵便發起了衝鋒,直接躍過壕溝,殺入營寨。

    留守的清軍皆是步兵,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被炸得暈頭脹腦之後,又被兇猛的騎兵風捲殘雲般砍殺一陣,死的死,降的降,比固東大營的戰鬥還要乾淨迅速。

    這可是開花彈啊,就算放到近代,甚至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時期,也是頗有威力的武器。雖然現在用的是黑火藥,但清軍幾曾見過這種威力的轟炸。

    朱永興瞟了一眼營寨門前的彈坑,不禁得意一笑。既是如此有信心,對前來迎接的張國用那帶著誇張和炫耀的戰鬥講述,他便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關心白文選等人率騎兵繼續追擊的情況。

    “趙殿下和汝陽王繼續率兵追擊,如果再碰上這樣的營寨,一鼓破之簡直易如反掌。不過,從俘虜口中得知,線國安所部應該離得不遠,怕也不能過於輕鬆。”張國用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但似乎又有些遺憾,想是被留下看守營寨的緣故,“只是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怕也是殿下您來得快速的緣故。嘖嘖,步兵有這樣的速度,非常了不起。也只有在殿下您的指揮下,方能如此吧!”

    朱永興淡淡一笑,說道:“趕路而已,又怎比得上諸位騎兵追擊,攻城拔寨。對了,看這營中炊煙裊裊,張將軍想是連飯也快預備好了。”

    “殿下稍待片刻,便可開飯飽餐。”張國用有些得意地一笑,說道:“留我在此,便是看押俘虜,接應殿下大軍。若不準備周全,豈不是失職之罪?”

    “張將軍辛苦。”朱永興誇獎了一句,又自嘲地笑道:“想必這營寨中糧草不少,吾令士兵們攜帶乾糧,倒是有些多餘了。”

    “誰能想到攻城拔寨竟如此容易?”張國用似乎也有同感,附和著說道:“若是這般一直打下去,我軍就糧於敵倒是最省事。”

    朱永興沉吟了一下,搖頭道:“還是不要過於輕敵託大,帶上幾日乾糧,也不是過於沉重,倒不必如此取巧。”

    “殿下此言正是萬全之策。”張國用恭維著,已經將朱永興等人讓進了帳篷。

    “讓士兵們抓緊時間休息用飯,最多一個時辰後,我軍要繼續前行。”朱永興給隨行將領們下達了命令,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輔兵也要讓他們吃飽,包括那些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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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1 10:40 PM

第一百零五章 二等輔兵


    大量光頭輔兵挨著寨牆或坐或蹲,有的面色淒惶,有的眼神呆滯,有的愁苦滿臉……這些俘虜既為自己的性命擔心,更因為早上連飯都沒吃便被攻破營寨作了俘虜,又背負盔甲走了幾十里路,而顯得萎靡不振。

    一路上,不光是明軍戰兵呼喝役使,就連那些明軍的原裝輔兵也欺負他們,把自己身上的東西挪一些加到他們身上。這些俘虜前途未卜,根本不敢反抗,只能是默默忍受。

    “好餓呀!”趙小栓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有淡淡的飯菜香味,肚子裡不由得咕嚕一聲,他嘀咕起來,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懷中那被一刀剃下來的小辮子,啥叫個“知恥後勇”哩,他不明白,更搞不清楚剃他辮髮的明軍吼著要他保存這東西是個啥意思。

    “忍著吧!”一個老兵在旁低聲說道:“你還知道餓就算不錯了,沒看見不少人都被天雷給炸成碎肉塊了?這仗是沒法打了,老天都向著明軍,要雨得雨,要雷得雷。”

    “天雷?俺沒看見,俺們在後面列隊,準備上去增援替補,光聽見寨門轟轟的雷聲,震得耳朵直嗡嗡,晃得眼睛直花花,然後明軍就衝進來了。 ”趙小栓傻乎乎地說道。

    旁邊的何壯子一直在掏著耳朵,他離寨門比較近,第一輪轟炸便幸運地被震昏過去,醒過來便迷迷糊糊地被抓了俘虜。因為聽力受到了影響,反應較遲印,一路上沒少挨踢打。此時聽力有所恢復,但說話卻是異乎尋常的大聲,“你們說啥?”

    “閉嘴,要造反哪!”寨牆上立刻傳來了明軍的喝罵聲,“不准交頭結耳,都他娘×的老實呆著。”

    趙小栓趕忙摀住肚子,生怕這咕嚕聲也被聽見,再被喝罵,另一隻手緊著衝何壯子亂擺,示意他閉嘴。

    “開飯了,都排好隊。”十幾個明軍輔兵挑著幾個木桶走了過來,有的輔兵嘴上還有油光,顯然是已經吃飽喝足,這才給這些二等輔兵送來飯食。

    朱永興早就把輔兵的待遇提高了,因為大多數的輔兵都是當地動員的民眾,更像是僱傭的伕子。除了能吃飽飯外,打掃戰場時,從俘虜和死屍身上獲得的財物,輔兵還能夠獲得四分之一,算是僱傭他們的工錢。當然,要是趁別人不注意,偷偷昧下,也無法被深究。

    隨著明軍的幾次勝利,輔兵中頗有一些心眼靈活、運氣好的傢伙發了小財,也算是變相地鼓動起了人們參加輔兵的積極性。所以,朱永興明知會有昧下錢財的事情,也還是睜一眼閉一眼,不去過問。而這些輔兵現在又有了欺壓的對象,就更有些趾高氣揚的感覺。

    幾桶米飯,一筐木碗筷子,一桶菜湯。那湯還真是湯,經過了戰兵和輔兵的兩番掃蕩,別說馬肉了,就是菜葉也零星可見。不過,湯上漂著油星,且飯湯都是熱的,對這些二等輔兵來說,已經是擋不住的誘惑。

    “別搶,別搶,懂規矩不?”幾個明軍輔兵踢打、喝罵著湧上來的俘虜,“排隊,排隊,再擠就打出去,不給吃喝。”

    好半天俘虜們才明白了啥叫規矩,乖乖地排好隊,先領了木碗、筷子,再去打飯。白米飯澆上兩勺菜湯,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味,一陣吞嚥唾沫的聲音在隊列中響了起來。

    “大家都別著急,更不可爭搶。殿下恩典,讓你們吃飽飯,可別自找苦吃。”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熟悉的口音令很多甘陝綠營的俘虜轉頭觀看。

    王鬥和孫四順出現在眾人面前,軍裝齊整,精神抖擻。為了盡快安定俘虜的人心,那些前期加入明軍的俘虜兵都被派出來,分頭到新俘虜中作些宣傳。

    “殿下千歲金口玉言,說了降者不殺就是不殺,你們不用擔心自己的小命兒。”孫四順升為百戶,並不情願來做這種事情,口氣便有些生硬,“老老實實地聽從分派,以後自有你們的好處。”

    王鬥覺得孫四順話中的金口玉言有些不太妥當,只是此時也不是糾正的時候,便接著說道:“大家以前為韃子賣命,也許都有苦衷,但想想值得麼,多少人暴屍荒野,做了異鄉之鬼,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家裡的親人呢,苦等苦盼,人見不著也罷了,連把骨頭也拾不到。要是真有悔悟之心哪,就加入明軍,為大明,為咱漢家的江山而戰。”

    “傻子才會繼續給韃子賣命。”孫四順在旁插嘴,橫眉立目地恐嚇道:“都看見那天雷的厲害了吧,那就是殿下千歲用仙法請來的,轟的一下,炸得粉身碎骨,一堆爛肉。”

    王鬥翻了翻眼睛,指了指自己和孫四順,說道:“我倆以前也是糊塗蟲,為了混口飯吃與明軍為敵。現在棄暗投明,痛改前非。殿下千歲仁厚,既往不咎,還有功必賞。你們看他,這才多長時間,已經積功為百戶,戰後還有十畝田地封賞。”

    孫四順乍聽到王鬥揭他的底,臉色一黑,等聽到後面,又挺起了胸膛,得意地嘿嘿笑道:“十畝只是餉田,我在攻破固東大營時又斬首三具,這,這還得加上幾畝功田吧?”

    兩人一唱一和,白話了半天才轉身離去,到下一群俘虜中宣傳。俘虜中幾雙目光跟隨著他們的背影,久久才收回去。

    “孫百戶,下回說的時候不要說殿下金口玉言了,好像那是說皇上的話。”王鬥邊走邊提醒著孫四順。

    “啊,還有這麼一說?”孫四順縮了縮脖子,皇權至尊無上的觀念已經深入了百姓的人心,一聽說自己犯了忌,難免感到害怕。

    “嗯,差不多。”王鬥點了點頭,又安慰道:“應該沒事兒,要是有人揪扯這事兒,我給你做證,就說是別人聽差了,你說的是,是殿下金玉一諾,絕不更改。”

    孫四順摸著下巴,默默記住,嘴裡還重複道:“金玉一諾,絕不更改;金玉承諾,絕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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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3 01:06 PM

第一百零六章 法陣
  

    “妖術?天雷?”線國安瞪起了凶狠的眼睛,緊盯著面前這幾個失魂落魄跑來報信兒的士兵,手握上了刀柄。

    這幾個身為斥候的清兵很幸運,在固東大營的時候,他們和幾個同伴負責偵察南面,為明軍迂迴包圍營寨而提供預警。正面的戰鬥開始不過一柱香的時間,這些傢伙便發覺不對勁兒,在令人心顫的隆隆巨響中,營寨似乎被攻破了,然後他們便看見從南門透營殺出的明軍騎兵。

    見勢不妙,這些斥候騎馬就逃,被明軍騎兵追殺了一陣,只剩下這幾個傢伙成功逃脫,直奔下一個營寨。他們一路上不敢停留,抵達目的地後卻又說不出大營失陷的具體經過。營寨中的清軍守將十分疑惑,但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是加強戒備,並重新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消息。

    但時間不長,明軍騎兵便洶湧而至,固東大營不管是什麼原因,被攻陷便成了事實。明軍騎兵來到營寨前,稍作準備便開砲轟擊,然後趁著清軍混亂又一鼓而入,瘋狂砍殺。

    這幾個幸運的清兵因為有了些許經驗,一直躲在後面,並且找好了馬匹。等到營寨一破,便上馬飛逃,終於又躲過了一劫。

    “提督大人,確,確實是妖術。”一個清兵差點哭嚎出來,“小的聽見了,那真,真是驚天動地的巨響;小的也看見了,一團火光,忽的一下子… …”

    “沒錯,小的也聽見了,耳朵現在還嗡嗡作響呢!”另一個清兵呼呼喘著粗氣,汗水一個勁地從臉上脖頸流下,“只,只一柱香的工夫,營寨便被攻破,明軍騎兵透營殺出,然後回身堵住退路。”

    “是啊,提督大人,敵軍肯定使用了妖法……”其他逃回來的清兵也趕忙附和著,說著自己的見聞,誇張著敵人武器的強大威力。

    線國安終於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如果排除這幾個清兵患了失心瘋,明軍追擊的速度確實太快了,兩座營寨按照原來的估計最少也能頂上兩三天吧,但現在卻被一鼓而破。再者,明軍又使用了什麼難以抵擋的鬼東西,騰沖城便敗得稀里糊塗,這回又是一頭霧水。

    “提督大人。”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幕僚突然開口說道:“敵軍想是使用了大砲,再有陽門陣相助,方能有如此威力。”

    哦,線國安猛一抬頭,只停頓了一下,便露出恍然之色,只是隨即又苦笑道:“只是此時卻又哪裡找婦人,以陰×門陣破之。狗血亦能破邪,倉促間也難以收集呀!”

    女性自古以來在戰事上即從未缺席,其職司從女將、女兵到軍妻、軍婦、營妓、軍伶皆有。但女子參與戰事最特別地莫過於明末以來藉裸×體婦女對抗火砲及法術的陰×門陣。

    奢安之亂,李自成圍攻開封,張獻忠攻打安徽滁州……一直到清末的義和團,陽門陣和陰×門陣的交鋒便不斷記載於書,而且都言之鑿鑿。

    《六合內外瑣言》中記載:妖人汪崙施藥煽愚民,構禍齊州,破三縣,圍清淵城……是時統軍荊公,以天子命率王師解清淵之圍。公善韜略,待賊至薄城,公命以大砲擊之,賊以女弟子厭炮咽其聲。公大驚曰:“此陰×門陣也,須破之。”令城中卒剃下體毛,置炮中,擊死賊無算。賊又令小男子,年十五以上者,裸×體執弩矢,射城中,多死傷,公曰:“賊猖獗以陽門來乎?”令以群娼列於城上,露其陰,老陰少陽,小男子敗矣。

    有關陰×門陣、陽門陣的事例一直到清末都未曾中斷,描寫也頗為神異。戰爭似乎變成了神仙鬥法,可謂是你來我往,法術爭勝,效果菲然,精彩紛呈。

    所以,在現在人看來是荒謬可笑至極,但在當時人看來卻篤信不疑。甚至對於軍事指揮官來說,還是必須具備的常識之一。

    而通常這種陰×門陣或陽門陣又被稱為厭炮術或厭勝術,不是討厭大砲或討厭勝利,而是壓制的意思。

    看到線國安犯難,幕僚沉吟了一下,說道:“雞血亦可。還有牛羊之頭,便溺穢物,羊角煙,箕器和掃帚。”

    線國安眼睛一亮,讚賞地看了幕僚一眼,深為欽佩他的博學,用力點頭道:“此戰獲勝,公當記首功,吾這便讓人去佈置。還有我軍的火砲,也都架起來,威嚇敵軍。”

    大批的漢軍傷病都在營寨之中,此時撤退顯然是來不及了,緩慢行動於途中,被明軍騎兵追上就是滅頂之災,倒不如先倚寨堅守。而且線國安手中還有可戰之兵數千,再飛馬給張勇傳信,請其領兵來援,抵擋住明軍的追擊,還是相當有把握的事情。

    當然,從逃回來的清兵口中得到的消息進行分析判斷,線國安認為明軍前來追擊的不過是幾千輕騎,利於速戰,卻難持久,更不易攻堅。儘管心中有些後悔沒有提早撤退,但線國安覺得既能破掉敵人的陽門陣,形勢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

    白文選和馬寶在清軍的營寨前轉了轉,然後掩著鼻子撤了回來,和眾將會合一處。

    “定是陰×門陣無疑。”馬寶終於放下了掩鼻的手,暢快地呼吸了幾下,很篤定地說道。

    白文選點了點頭,臉色凝重地說道:“我看先不要倉促進攻。一來敵人已布法陣,神炮能否被克制,不得而知;二來看營寨中的旗號,以及俘虜的口供,線國安所部應在營寨之中,敵人兵力不少。我軍攻入營寨,也恐是一場苦戰;三呢,我軍連續馳奔,馬匹體力消耗甚大,也需要休整一下。”

    蜀世子劉震比較心急,更對轟天炮信心十足,便轉頭詢問錢邦宸,“殿下可曾教給你們,如遇敵軍擺出克制法陣,應當如何?”

    錢邦宸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說道:“殿下從未說過此事,只是叮囑防潮,以及射擊前要仔細觀測,點火時要注意安全。”

    馬寶沉吟了一下,說道:“想來此事十分隱秘,殿下不欲讓人知曉。不如先派人向殿下飛報這裡的情況,請其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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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3 01:08 PM

第一百零七章 厭炮厭勝?


    儘管朱永興從來沒說過轟天炮有什麼法術加持,但面對如此大的威力,如此好的效果,明軍眾將中知道陽門陣、陰×門陣的人卻幾乎都認為這炮上有朱永興搞出來的法陣。

    這是基於那個時代的認識,一些偶然的因素會被誇大,在流傳中越來越逼真,越來越玄乎。比如說火砲打不准,或者炸膛,其實很可能是砲手的心理作用,導致了發揮失常。當然,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在當時沒有深入研究分析事故原因的條件下,便會被用神秘和巫咒來解釋。

    明軍在營寨前勒步不前,線國安等人卻是心中欣喜,自認為運用法陣得當,厭勝得法,終於止住了敵人進攻的勢頭。

    而白文選的分析和判斷也有其一定的道理。轟天炮首重突然和震懾,清軍已經有備,效果也自然大打折扣。騎兵就算衝進了營寨,也不比野外馳騁自如,與數量眾多的清軍作戰,損失可能也不會小。另外還有休息人力馬力,還有法陣的厭勝,他做出暫緩攻擊的決定也不能不說是相當正確。

    此時,朱永興已經率領著步兵在行進的路上。並不是他提前知道了這邊遇到的情況,而是覺得坐等白文選所部騎兵傳回來消息過於保守了。

    既然通過審訊俘虜已經得到了前方的大概情況,他覺得抓緊時間才是關鍵。清軍肯定不會想到所設的營寨會不堪一擊,明軍追擊的速度如此之​​快,難道不正是窮追而上,趁他們心神動搖,打他們個落花流水的時候?

    而猛山克族寨主央和羅布率領的一千精壯,以及土司刀白龍率領的一千土兵也趕來助戰,更燃起了朱永興的熊熊鬥志。本來這兩族抽出了部分人馬負​​責沿途騷擾襲擊清軍,朱永興覺得他們已付出很多,所以並沒有令他們再派兵出戰。但明軍的勝利似乎已經不可阻擋,這兩支異族隊伍自然想錦上添花,從朱永興這裡得到更多的封賞。

    在營寨中吃過飯又休息了小半個時辰,要不是朱永興擔心吃完就走會讓士兵得盲腸炎,連這點休息時間都會利用上。營寨中只留下五百步兵守衛,其餘人馬全部出動,包括張國用的幾百騎兵。又有不少的俘虜被補充進輔兵隊伍,步騎戰象的混合隊伍滾滾向前。

    而此時第二批步兵也已經進入營寨,開始進餐,也就是說,步兵的脫節並不算嚴重,只有不到一個小時的間隔。況且這已經不是決定因素了,朱永興手中已經有了三千多步兵,昂然踏上了決戰之路。

    勝利已經離之不遠,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原因很多。張勇和線國安的互相掣肘,對明軍行動和兵力的一系列誤判,對朱永興的輕視,不知道云南雨季的厲害,以及朱永興搞出來的地道潛入和轟天炮,諸多因素累加起來,也就造成了清軍大敗的不可避免。

    到現在的追擊階段,更因為轟天炮的威力震撼,而使張勇計劃中的撤退變成了銜尾追殺。按照說,張勇三十里一營,不斷撤退的方案中規中矩,卻萬萬想不到明軍依靠著轟天炮能夠輕易拔寨,反倒變成了被明軍口口吃掉。

    意外不斷的累加,最後就變成了不易動搖的勝勢,但線國安和張勇卻並沒意識到滅頂之災已經來臨。如果他們拋掉大部分輜重和全部傷病士兵,以少量甲兵督押著輔兵進行阻擋,其他人馬輕裝疾退的話,想必還能使不少的清軍逃出生天。

    但不到真正絕望之時,誰又能下定壯士斷臂的決心。說到底,總是心底的那一絲僥倖害了他們,也害了清軍。

    …………

    法陣?朱永興乍聽到這個詞的時候,不由得一愣,難道自己穿越到的不僅是古代,還是帶有玄幻色彩的古代?

    等聽完了傳令兵的報告,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嗤笑道:“雞血、糞汁,還有什麼箕器掃帚,線國安的腦袋被驢踢了嗎?”

    “殿下。”張國用臉色鄭重地在旁勸道:“此厭炮厭勝之法也,不只戰陣,鑄劍、鑄鐘、合至丹藥,亦忌裙釵污穢之厭。”

    朱永興有些奇怪地看著張國用,半晌才無奈一笑,想了想,對傳令兵說道:“趙王之舉甚為正確,漢軍中有鳥銃和火砲,營寨中敵軍亦為不少,作戰當慎之。你且回去,告訴趙王,令士卒砍伐樹木,割取茅草,以作搭棚之用。還有,若是可能,做幾架簡易投石器。待我軍趕至,合力攻取。再告訴錢邦宸,先勘好砲兵陣地,比平常要向前推進二三十米。若是雨下,即刻在砲兵陣地上搭起遮雨茅棚,要長要寬,一定要保管好大砲和砲彈,勿被雨淋失效。”

    傳令兵複述了一遍,施禮領命而去。張國用眨了眨眼睛,提醒道:“殿下欲搭棚作法乎,是否需香燭法器等物?”

    朱永興翻了翻眼睛,輕輕搖頭,心說:還法器呢,真以為我會學諸葛亮,披頭散發地發瘋啊!對呀,老子這一頭短髮,想披散起來也沒辦法了。這傢伙,就沒看見這天色,聽不到遠方隆隆滾動的雷聲嗎?搭棚那是準備給轟天炮防雨的。

    轟天炮和砲彈都有幾層油布包裹,朱永興還讓人準備了一些裝著生石灰的布袋作為防潮的措施。不出意外的話,在有雨棚的情況下,轟天炮應該能夠繼續發射。但對於清軍來說,鳥銃和火砲的作用將會大打折扣吧,畢竟對於防潮,他們沒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況且在雨季中,清軍的火器幾乎沒有發揮什麼作用。在撤退的時候,估計更沒想到會使用上這些火器。

    把火砲擺出來,多半是在嚇唬人吧?朱永興這樣猜想著,但對漢軍的鳥銃還是有些喜歡。國產火器的精品,聽說因為威力大而被禁止裝備綠營,只有三順王和吳三鬼這幾個鐵桿漢奸的部隊中才有。

    至於鳥銃和目前明軍使用的火槍相比,孰優孰劣,朱永興還沒來得及仔細地比較研究。只是粗略地看過被繳獲的鳥銃,覺得鳥銃槍管長,但口徑要比火繩槍細一點,估計射程較遠,但威力可能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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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3 04:43 PM

第一百零八章 安步當車


    大片濃密的黑雲象鉛色的幕布一樣,逐漸擴大,籠罩下來。雷聲也越來越近,但像被濃雲緊緊圍住掙扎不脫似的,聲音沉悶而又遲鈍。

    “要下雨了。”線國安皺起了眉頭,看了看守在寨牆上的鳥銃兵,還有架設起來的火砲,不禁有些擔心。

    正像朱永興估計的那樣,清軍的火藥在雨季中受潮嚴重,可也不是全部失效。而且清軍對在雨季中使用火器差不多失去了信心,對烘烤乾燥並不積極。但有就比沒有強,打上幾炮,再用鳥銃射擊幾輪,總會殺傷明軍,讓明軍意識到攻堅的困難。

    但要是下起雨來,火砲和鳥銃就幾乎成了廢物,這正是線國安有所擔心的地方。

    “有道是木剋土(戳),土剋水(掩),水剋火(澆),火剋金(燒),金剋木(砍)。”線國安身邊的幕僚卻臉露欣喜,拱手對線國安說道:“偽明屬火德,所用法陣也屬陽,以陽助火。而大清屬水德,合該取而代之。大雨將下,非但無害,反大有益也,正滅偽明之火,助我軍法陣之陰。”

    中國的朝代從漢朝以後,都有一個德行。從前朝到後朝,都是按照五行順序,你剋我,我再剋你。這既是種心理作用,又能標榜取而代之的正當性。

    明朝天子姓朱,朱是赤色,赤色屬火,就說明該他朱姓坐天下。而皇太極呢,改國號為“清”,族為“滿洲”。想來,也是得了高人指點,三個水啊,還不把你這火給澆滅嘍!

    線國安臉色頓霽,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敵軍見我陰門陣,已然卻步不前,再有雨勢之助,定然無功而退。”

    ……………

    “要下雨了。”白文選、馬寶等人都皺緊了眉頭,攻破固東大營時朱永興要等雨停,現在怕也是如此,可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再去通報殿下,就說大雨將下,我軍是否後退紮營,待雨停後再行進攻。”白文選叫過傳令兵,有些心焦地下達命令。

    “王爺,是否先行紮營?”馬寶等傳令兵走後,低聲對白文選說道:“若是等殿下之令傳來,怕是已經大雨如注。估計殿下也多是要等雨停之後,方能炮轟進攻。”

    白文選輕輕搖了搖頭,解釋道:“殿下令我等砍伐樹木茅草,以作搭棚之用,焉知沒有趁雨進攻之意?我等若無命令,豈可輕作主張?”

    馬寶心中一驚,趕忙拱手道:“王爺所言甚是,是我考慮不周,差點鑄成大錯。”

    白文選微笑著拍了拍馬寶的手臂,說道:“殿下所思所想,不可輕易揣測,更不要擅作主張。戰後汝若隨殿下去安南,當謹記吾言。”

    白文選和馬寶的關係很好,想來應該是同出於甘陝,且又同是的原因。歷史上馬寶便是孤身入營,最後勸降了白文選,結束了白文選的抗清之路。

    “多謝王爺良言。”馬寶感激地點了點頭,又略有疑惑地問道:“岷殿下欲讓我隨駕去安南?此事尚未最後確定吧?”

    “殿下應有此意。”白文選低聲透露道:“只是還在觀察衡量之中,汝要好生去做。”

    “多謝,多謝王爺指教。”馬寶心中一喜,拱手致謝。

    李定國和白文選肯定不會輕離滇省,那朱永興身邊爵位最高者即為馬寶這個郡王,或者還有襲爵之後的劉震。不過,劉震是晚輩,壓不過馬寶。如此,馬寶豈能不得重用。想到此處,馬寶微笑不已,大雨將至也似乎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了。

    ……………

    空中已經密布了烏雲,還沒到時辰,已經象黑夜。一道閃電劃破了烏雲,巨雷在低低的雲層中滾過,雨便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即便有油布遮雨,朱永興也覺得冷氣襲身。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重新挺直了腰板,面無表情地繼續前行。

    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輩。朱永興是這麼想的,只是不能這麼說。雨中行軍是艱難,但何嘗不是一種鍛煉。不經歷各種惡劣環境的考驗,一支拖不垮、打不爛的軍隊怎麼能夠造就出來?

    目光一瞥,朱永興看到了陣列中一個瘸拐的人影,也不知這個士兵是扭傷了腳,還是磨破了鞋。稍為沈思了一下,朱永興抖韁繩急行幾步,然後甩蹬下馬,回身而望,並伸手止住了這個小兵。

    “殿下——”這個小兵不明所以,行了軍禮又欲跪下。

    “免了。”朱永興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淡淡一笑,說道:“腳受傷了?來,騎我的馬。”

    啊?明軍小兵嚇了一跳,急往後縮,跪了下去,嘴裡胡亂叫道:“小的,小的不敢,打死小的,也不敢騎殿下千歲的馬。小的能跟上,真的能跟上。”

    “少廢話,這是命令。”朱永興見親衛隊長楊國驤也下了馬,站在身邊,把馬韁繩甩給了他,說道:“扶他上馬,吾步行即可。”

    “殿下,您騎屬下的馬,屬下——”楊國驤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說著,可朱永興已經踏著泥濘,大步前行。

    楊國驤無奈地咧了咧嘴,沒好氣地踢了一腳還跪在泥水中的小兵,“起來起來,你小子真是,真是他娘的有福氣,能讓殿下讓馬給你。別磨蹭,沒工夫在這兒等你,騎我的馬。”

    朱永興大步走著,一直是騎著馬,他的體力保存得相當好。而且這一段時間以來,他抽空便騎馬鍛煉,只是時間尚短,長時間騎乘之後,大腿依然磨得火辣辣地疼。現在安步當車,倒也不覺得辛苦。

    唉,我變得虛偽了。朱永興自嘲地笑了笑,拉了拉油布兜帽,接連拒絕了多名親衛讓馬的請求,連追趕上來的楊國驤也不例外。

    慢慢的,這些不敢騎馬、跟隨步行的親衛也開始尋找隊列中體力不支的明軍士兵,把馬讓與人騎。等到前鋒的張國用等騎兵獲悉此事,也默默地跳下戰馬,學習朱永興等人的作法。

    提高士兵的地位,改變將領們的看法和習慣,讓軍隊成為一個團結互助的團體,就從現在開始吧!朱永興抿嘴微笑,腳步愈發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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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4 12:40 AM

第一百零九章 百無禁忌


    大雨先是像用瓢潑,此時變成了像用篩子往下篩。起雨時的風也變得弱了很多,雨點落下的斜度也在變小。

    “明軍既不後退,也不紮營,難道要冒雨進攻?”線國安睜大眼睛,仔細觀察著營寨前唆巡不去的明軍。

    “他們搭起了遮雨棚,難道是要做法破陣?”幕僚滿腹狐疑,晃動身體,把蓑衣上的雨水甩了甩。

    “莫不如派軍衝殺一陣,搗毀敵人的遮雨棚?”線國安轉向幕僚詢問道。

    幕僚搖了搖頭,說道:“出營作戰,勝敗難料。且這遮雨棚,毀了再建,也不過片刻之事。說不定,這是敵人誘兵之計,趁我營寨門開,便來奪取。”

    “言之有理!”線國安本不堅決,聽了幕僚之話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摸著鬍子思索不已。

    驀地,遠處似乎有喊聲傳來,線國安等人急忙舉目觀瞧。

    雨還在下,但閃電已少,雷聲也近消失。遠處的聲音越來越近,劃破雨幕,越來越清晰。

    “向前!

    向前!

    我們的隊伍不可擋,

    腳踏著華夏的大地,

    背負著中興的希望,

    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不屈的男兒,

    我們是國家的武裝,

    從無畏懼,

    絕不屈服,

    英勇戰鬥,

    要把韃虜蠻夷消滅乾淨,

    大明的旗幟高高飄揚。

    …………”

    一個個身影從雨幕後閃現出來,朱永興率領著幾千步兵終於趕到了。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這並不是一支疲弊的隊伍,而是精神飽滿,踏歌而來的軍隊。

    精神作用啊,還真是管用。朱永興也跟隨著士兵一齊高唱,心中更把思想宣傳鼓動提高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在你鬱悶時,吼兩嗓子,踢打一番,可以發洩;在你高興時,可以狂呼亂喊,蹦跳揮拳。而唱著振奮的歌曲,也是潛意識的精神作用,會讓一個人的神經系統產生一種真的振奮感覺。人的感覺上去了,精神亢奮起來,自然在做事的時候就更有動力。

    “殿下,您何必自苦若此。”白文選等將領迎上來,才發現朱永興沒有騎馬,而是步行而來。他的親衛也都成了馬僮,張國用等人不管心中怎麼想,也只能步行相隨。

    “不妨事,走走更健康。”朱永興笑著示意眾將不必多禮,然後讓軍官收攏整頓部隊,安置傷兵。

    等到馬匹被一一收回,朱永興跳上戰馬,在眾將的陪同下,奔向清軍的營寨。

    “殿下請看。”白文選指點著給朱永興解說,“敵人寨牆上盡是污穢之物,雖無裸×體婦人,亦可看出乃陰×門陣無疑。厭陣厭勝,不可輕視。”

    朱永興臉帶嘲笑,對清軍的佈置根本不屑一顧。

    馬寶看到朱永興的表情,以為朱永興不懂其中關竅,趕忙輕咳一聲,說道:“箕器和掃帚乃日常沾染污穢之物的器具,亦可加強陰×門陣的厭勝功能。清將倉促間能布此陣,可見頗有韜略。”

    朱永興張了張嘴,但看見白文選等人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把“扯淡”兩個字咽進了肚裡。

    裸×體婦人嘛,如果漂亮,倒還有可能。至少能讓砲手心旌動搖,想入非非,發揮失常。至於這些糞汁、箕器和掃帚,除了增加臭氣外,屁用也不頂。

    朱永興沉吟了一下,知道此時開展科普教育顯然不是時候,而且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還要加上實例證明,才能說服這些在思想上已經根深蒂固的將領。所以,他選擇了一個較簡捷的方式。

    “邪道小技,不足為慮。清軍燒殺淫掠,罪惡昭彰。我軍替天伐罪,百無禁忌。”朱永興充滿自信地下了結論,能看到眾將臉上的表情都是一鬆,如釋重負,不禁心中一嘆,勒轉馬頭直奔遮雨棚下的砲兵陣地。

    “殿下。”錢邦宸等人迎出棚外,施禮問候。

    朱永興點了點頭,跳下馬來,大步走進了遮雨棚,四下觀察。

    遮雨棚搭得基本符合他的要求,長有三四十米,寬亦有七八米,棚頂除了茅草,還有很多蓑衣和油布,幾乎沒有雨滴漏下。

    看到錢邦宸等人身上都是濕的,且沒有遮雨之具,朱永興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他輕輕拍了拍錢邦宸的肩膀表示讚賞和鼓勵,接著便檢查​​火砲和砲彈。見幾十匹馬馱帶著物品都在棚下,火砲和砲彈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由得輕輕點頭。最後他才轉身走到棚前,伸手開始測量到清軍營寨的距離。

    雖然下著雨,但製造出來的砲彈都採用了細竹管式的內置導火索,只要火藥不受潮,在飛行過程中和落地後,被澆滅的可能性便很小。當然,朱永興可以等到雨停之後再進攻,可那就對他要使用的戰術有所影響。

    戰象怕火,怕火器,在雨中清軍想阻止戰象衝鋒便會很困難。而且營寨中清軍數量不少,炸開營寨後的廝殺也可能很激烈。如果使用轟天炮,再加上戰象的突然衝鋒,則可以減少明軍作戰時的傷亡。

    朱永興觀察完畢,認為自己在路上想的作戰計劃完全有可能實現,便把白文選等人招到面前,開始講說。

    “時間很緊,要在清軍援兵到來之前攻下營寨,吾就越俎代庖,望趙王莫怪。”朱永興先向白文選告了聲罪。

    “殿下必然已經成竹在胸,吾便得個空閒,偷會兒懶。”白文選不以為意地拱了拱手,笑著表示並不在意。

    朱永興輕輕點了點頭,開始正色佈置作戰計劃,“我軍先用轟天炮轟擊清軍營寨,打開缺口後,便派出步兵猛攻,佔領寨門後步步為營,緩慢推進。吾剛才看見了那幾具用竹子做的簡易投石器,如果清軍在營中反攻,或者抵抗激烈,錢邦宸——”朱永興伸手一指,說道:“你帶著砲兵就用它抵近投射砲彈,進行近距離轟擊,繼續殺傷清軍。這次與上次不同,我軍暫不作全殲敵軍的計劃。而是爭取擊潰敵軍,驚破敵膽,然後用騎兵追殺。汝陽王馬寶,蜀世子劉震,廣昌侯高廣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5 11:05 AM

第一百一十章 宗室臨陣
  

    “末將在。”三人凜然肅立。

    “吾在路上已經派人傳令,不知道三千精銳騎兵是否已經準備完畢?”朱永興目光一掃,含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回殿下,已然準備完畢。”汝陽王馬寶作為代表,稟報導:“另準備了一千五百匹空馬,可使騎兵輪換,追擊不綴。且三千精銳已然休息多時,俱已進食,可窮追逃敵。”

    “很好。”朱永興臉上露出激賞之色,轉頭對錢宸說道:“錢邦宸,一會兒便在地上鋪油布,把砲架好。再準備好雨傘、油布等遮雨之物,還有火把、火繩,近距離轟擊你明白吧,就是只用砲彈,點火之後彈射出去。”

    “殿下,這個屬下明白。只是——”錢邦宸猶豫了一下,有些心虛地問道:“那個陰×門陣,如何破解?”

    破你個頭。朱永興翻了翻眼睛,但眼見身旁眾人似乎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又覺得最好還是得弄出點什麼來,才能安撫穩定住這些人的心理,並增強信心。省得大家心裡沒底,影響發揮。

    “嗆啷”一聲,朱永興拔出了寶劍,用手摸了摸劍鋒,想割破指頭弄出點血,又有點怕痛,更怕感染。猶豫了一下,他胡亂找了個方位,反正對面沒人就是了。然後閉上眼睛,躬下身子像作揖的樣子,將寶劍的劍鋒在自己的額頭緩緩蹭過。

    噗的一聲,朱永興把寶劍插在了地上,厲聲喝道:“替天伐罪,百無禁忌。汝等當全心作戰,奮勇殺敵,勿有它念。”

    “謹遵殿下號令。”身後眾將一齊躬身應喏,聲音之大倒是嚇了朱永興一跳。

    這樣也行啊?古人,有時候真的很好騙。朱永興既是無奈,又是感慨地長出了一口氣。

    ……………

    一排刀盾兵將遮雨棚擋了起來,明軍步騎兵開始列陣,在戰陣的最後,則是一直未有用武之地的戰象。因為大象怕火,怕巨大的聲音,所以馴化好的大​​象,多數是被刺聾耳朵,由馭手用肢體語言。比如鐵鉤子鉤大象左右耳朵的肉來操縱方向,左鉤左走,右鉤右走,一齊鉤是停步……

    為了不使戰像出現意外,特製的眼罩被放下來,以免戰像被爆炸的亮光所驚擾。刀白龍所率的土兵也派出上百人圍聚在戰象周圍,他們熟悉大象的習性,比明軍更能安撫戰象的情緒。

    眼看著明軍趁雨攻寨的意圖已經顯露無遺,線國安也趕緊調兵遣將,做好防守的準備。

    “先生且退下寨牆,暫離這凶險之地。”線國安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幕僚還是挺尊重的,眼看著戰鬥不可避免,便讓他先至後面的安全地方。

    幕僚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卑職便去督促士兵,再挑些糞汁尿水來,免得雨水沖刷,減弱了這陰×門陣的效力。”

    “有勞先生了。”線國安點了點頭,重新註目於寨外明軍的舉動。

    其實,他心中也有些打鼓,弄不清楚那被刀盾兵遮擋住的雨棚裡在搞什麼。在他想來,估計是和尚道士之類的在做法,以加強明軍陽門陣的作用。但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是祈求老天保佑,陰×門陣能夠發揮厭勝厭炮的作用。

    “殿下有令,擒斬線國安者,賞豬一頭,銀五兩,田地十畝。”幾個朱永興親衛在明軍陣前高聲呼喝著奔馳了三趟,把這個帶著污辱和篾視的賞格公示全軍。

    初始愕然,然後便是壓抑的笑聲,為馬上要開始的大戰添加了一絲異樣的輕鬆氣氛。

    “豬我是不要了,就要線國安的人頭。”蜀世子劉震抿嘴微笑,低聲嘀咕道。

    “殿下賞,焉能拒。”廣昌侯高文貴淡淡一笑,揶揄道:“年輕人嘛,一頓飯當能吃掉一頭豬吧?”

    劉震愕然,隨即又暢快地笑了起來。

    此非是戰前應有的舉動啊!馬寶有些疑惑,難道殿下不知道當在此時鼓舞士氣,而不是污辱敵將嗎?

    “都記住了?”朱永興不放心地詢問了一遍,得到楊國驤和馬自德肯定的回答後,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拔出楊國驤腰中的寶劍,他的寶劍還插在砲兵陣地鎮邪呢,“豎王旗,跟我走。”

    長有丈餘的旗桿在雨中高高舉起,紅底黃字“岷”字令旗赫然出現在戰陣之前。朱永興率領著幾十名親衛,伴旗而行,馬蹄紛沓,濺起無數的水星泥點。

    “殿下千歲,千千歲。”趙王白文選率先舉起拳頭,高聲呼喝。

    “殿下千歲,千千歲。”軍陣中發出陣陣歡呼,被皇權至上、家天下思想浸透的人們,見到身份尊貴的宗室留守、朱氏子孫出現在戰場上,振臂而呼難道不是出於本能,或者是由衷而發?

    朱永興咽了口唾沫,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效果,他準備的煽情鼓動好像有些多餘了耶。沒關係,口號暫且放下,先擺個POSE再說。他高舉起寶劍,每奔出十幾步便面向全軍,蹬著馬蹬立起身體致意。聲音似乎更響了,士兵們或用槍桿頓地,或用刀敲打盾牌,發出歡呼。

    “宗室出征,那是王旗嗎?”線國安一陣恍惚,瞪大了眼睛緊盯著王旗下被簇擁的身影,好半晌才咬緊了嘴唇,心中嘆道:偽宗室留守,我終是看錯了你,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膽氣。

    看錯朱永興的又何止線國安,張勇難道不是,昆明的滿洲將領,大漢奸吳三鬼,不都犯了這樣的錯誤。

    在戰陣前奔馳了一個來回後,歡呼聲太大,根本沒有給朱永興開口鼓動的機會。他此次便駐足不動,只讓楊國驤等人舉著王旗再在戰陣前奔跑一趟,喊些簡單的口號。

    “天眷大明,韃虜必滅。”楊國驤、馬自德高聲呼喝,餘下的親衛隨後喊道:“威武,威武!”

    “神佑我軍,所向無敵。”

    “萬勝,萬勝!”

    簡短的口號,卻耳熟能詳,更鼓舞人心。

    “威武,威武!”“萬勝,萬勝!”明軍將士呼喝著,敲打著兵器,在這山呼海嘯的喊聲中,精神振奮起來,疲憊的身體彷彿也注入了新的能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5 11:07 A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轟擊,破陣


    朱永興已經揮手下令,遮雨棚前的刀盾兵急速閃開,在遮雨棚後面重新列隊,露出了五米一隔的十門轟天炮。錢邦宸揮動小旗,向朱永興示意,已經準備完畢。

    “開火!”朱永興立於馬上,寶劍用力一揮,指向清軍的營寨。

    “轟!”一門轟天炮發出了怒吼,砲彈劃破​​雨幕,飛向敵營,五六秒後,又是一聲悶響,第二門轟天炮也射出了砲彈………

    此次朱永興改變了戰法,轟天炮不是齊射,而是有七門間隔轟擊,爭取給清軍造成連續不斷、無窮無盡的印象。

    在萬目注視下,第一枚砲彈直撞在寨牆上,反彈回兩三米後落在地上,然後“轟”然爆炸,一團耀眼的火光迸現,煙霧升騰而起。

    “成功了,破了陰×門陣了。”白文選嘿的一聲,激動地揮舞了下拳頭。

    “殿下果然破了清軍的法陣。”馬寶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和廣昌侯、蜀世子劉震不由得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

    “轟!”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砲彈在營寨後爆炸開來,巨響後是一片慘叫和驚呼。

    “轟!”、“轟!”、“轟!”……爆炸聲每隔幾秒便是一下,火光迸現,濃煙瀰漫,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轟,轟,轟!”三門轟天炮發出了第一次齊射,砲彈幾乎同時爆炸,威勢更足,使轟炸升上了一個小高潮。

    刀白龍和他手下的土兵是第一次見到轟天炮之威,已經臉色大變,很多土兵更是跪倒在地,不住叩拜,以為是神威之怒。

    “天眷神佑,誰與爭鋒?”刀白龍目瞪口呆地自言自語,但炮聲隆隆,連他也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

    果然如雷神之怒,猛山克族女寨主央雖然聽夢珠說過,但親眼所見依然令她神情大變。用力踮腳向前望去,那個被簇擁的人影依稀可辨,身旁的王旗雖被雨打濕,但此時卻不顯頹廢,紅底黃字在一明一暗的閃光中反而更加赫然。

    這個傢伙,還真是神使啊!央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猛山克族押對了寶,跟著他,到何處打不下一片安身之地。有此神器,誰又能再欺侮猛山克族。阿珠啊,這以後可都要著落在你的身上了。

    “殿下有令。”一個親衛跑進遮雨棚,湊到錢邦宸耳旁喊道:“準備全體齊射,然後步兵進攻。”

    錢邦宸有些茫然,掏出耳朵裡的布團,親衛又重複了一遍,他才點頭稱是。

    ……………

    第一顆砲彈轟然爆炸,線國安的心便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後接連不斷的爆炸更讓他的心沉進了萬丈冰寒。完了,陰×門陣被破了,敵人的大砲依然威力強橫,或者說是招來了天雷。

    “大人,快退後吧!”親兵隊長帶著親兵圍攏起來,保護著線國安,神色惶急而恐懼,不斷地催促著。

    “轟!”的一聲,爆炸就在不遠處響起,碎石、木屑在雨中飛舞,寨牆被炸開了大洞,附近的清兵被炸傷震倒一片。

    線國安耳朵嗡嗡作響,駭然色變,親兵已經等不及他下令,擁著他便向後退去。

    “停下,停下。”線國安突然掙紮起來,吼叫道:“傳令,傳令,離開寨牆,放棄寨門,退後列陣,退後列陣。”

    ……………

    轟炸稍停了一會兒,然後便是十發齊射,爆炸聲幾乎連成了一片,驚天動地,懾人心魄。

    旗號一變,戰鼓隆隆,明軍步兵在將領的指揮下,吶喊著向前衝去。煙霧漸漸散去,木頭寨牆和寨門已經千瘡百孔,失去了防護作用。倒塌的木頭亂七八糟,泥水中清兵的屍體橫陳,兵器、殘肢到處散落,一股慘淡的殷紅色在泥水中擴散。

    只是,這次攻破營寨與以往不同,線國安憑著豐富的戰陣經驗,下達了當時最為正確的命令。衝進營寨的明軍赫然發現清軍雖然損失不小,但並未潰敗。而是在兩百米外結成了戰陣,“線”字大旗矗立,線國安親自督率,使清兵還存有鬥志。

    “列陣,列陣!”明軍將領高聲下令,各級軍官各司其職,在營寨內迅速結陣,向清軍壓去。

    線國安驚魂初定,雖然退後組織了戰陣,但卻不敢再靠近寨牆和寨門,任由明軍列陣,打著在營寨中混戰拼消耗的主意。兩軍交戰,敵軍的火砲或天雷便會有所顧忌,而不敢再肆意轟炸。

    兩軍戰陣緩緩靠近,驀然一聲吶喊,槍刀並舉,猛烈地撞在一起。闊刀、標槍等武器也從各自戰陣中飛出來,劈頭蓋臉地砸向對面的敵人。

    喊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一方是破寨攻擊,一方是困獸猶鬥,廝殺在雨中更顯慘烈。一排士兵倒下去,又是一排士兵頂上來,長槍吞吐,刀劍舞動,鮮活的生命在戰場上便是如此脆弱易逝。

    “放好,就在這兒了,快點,他娘×的。”錢邦宸指揮著,叫罵著,六架竹子構造的投石機在明軍步兵戰陣後架了起來,在雨傘和油布的遮蓋下,一顆顆砲彈從油布包裹中取出,放進拋射布兜,導火索被點著,鬆手,發射。

    幾顆黑乎乎的砲彈越過明軍戰陣,飛過四十多米的距離,砸進了清軍隊列中,刺眼的閃光之後是震耳欲聾的爆炸。密集的清兵戰陣像池塘中投入了巨石,漩渦帶著漣漪擴散,碎肉殘肢飛舞而起,十米方圓內的清兵不是被炸死,就是被震倒。爆炸的距離很近,連明軍都感到了刺眼的閃光,耳朵也瞬間失去了聽覺。

    爆炸聲接連不斷,每聲爆炸都讓密集的清兵傷亡慘重,十幾米外的清軍也被震得目光呆滯,腳步歪扭。

    這種投射比用轟天炮快了數倍,錢邦宸已經得到了朱永興的命令,不用節省彈藥,盡快擊潰清軍。這極可能是最後一場硬仗,已經不必再考慮張勇所率的清軍了。

    一顆砲彈便是一片死亡,閃光,巨響,血肉橫飛,哀嚎遍地,不斷削弱著清軍的殘存鬥志。線國安的漢軍已經是清軍中異常能戰鬥的部隊,但在這種傷亡慘重的打擊下,再堅強的神經也有被繃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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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5 11:11 A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兵潰
  

    明軍的步兵戰陣緩緩推進,士兵們肩並著肩,端著染血的長槍。投射器也緊跟而上,只需要不大的工夫,簡易投射器便能開始發射。清軍在這異常凌厲凶悍的打擊下則越來越混亂,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絕望。

    “轟”的一聲爆炸,碎石橫飛,一些清軍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撲倒在地,被波及的也被炸傷炸殘,大批人痛苦的嚎叫聲同時響起。

    “清軍敗了,敗了,旗倒了,線國安逃了。”伴隨著一陣陣的呼喊聲,清軍的最後一絲鬥志在瞬間消散,被炸得心驚膽戰的清兵無暇再分辨真假,踩著地上的血水爛肉、殘肢兵器,轉身逃跑。

    “老子在這兒,沒敗,沒敗。退後者斬,斬。”線國安在旗下暴叫著,還得安撫躁動不安的戰馬,他兩眼血紅,揮刀砍殺著湧過來的敗兵。

    “轟,轟!”兩聲巨響壓下了線國安的嚎叫,戰馬一聲長嘶,差點驚跑。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呼喊聲再起,似乎在宣示著勝利的歸屬。

    敗兵們繼續逃跑,只是繞旗而走,沒人再看要他們白白送死的線國安一眼。

    明軍步兵並不窮追,戰陣依然不緊不慢地向前推進,士兵排列緊密,刀槍密如叢林,毫不留情地斬殺著負傷倒地的清兵。而每到距離清軍二十多米的距離便停步不前,不一會兒工夫,明軍戰陣後便會投射來幾顆砲彈。巨響和爆炸把清軍象趕鴨子似的向後推壓,越來越快,離線國安的大旗也越來越近。

    “提督,走吧!”親衛隊長拉住了暴怒的線國安,幾著帶著哭音叫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明軍的天雷要轟過來了。”

    “轟!”的一聲爆炸,距離線國安的大旗只剩下了三十多米,強烈的閃光耀得線國安眼前黑了一下,幾秒鐘後才恢復過來。

    “敗了,真的敗了,其實早就敗了。”線國安心中哀嘆了一聲,最後瞅了一眼死傷枕籍的戰場,猛地拔轉馬頭,飛馳逃走。

    大旗倒了,清軍潰敗了。趙王白文選早就登上了一處未被炸壞的寨牆,始終觀察著戰局的發展。見到線國安的大旗倒拖而逃,立刻連續變動旗號,並以鑼鼓傳聲,給營寨外的騎兵和營寨內的步兵分別下達命令。

    “該咱們的了。”汝陽王馬寶飛身上馬,鐵槍一舉,率先奔馳而出,幾千騎兵緊隨其後,向著清軍營寨衝殺過去。

    朱永興見騎兵已動,輕輕吐出一口長氣,雖然戰鬥的情勢與前兩次不同,並沒有敢輕易使用戰象,但勝勢已定啊!目光一掃,他又看見身旁的馬自德臉上露出急不可待的神情,不耐煩地安撫著坐下有些躁動的戰馬。

    “用武,你跟上騎兵追擊。”朱永興淡淡一笑,伸手一指,揶揄道:“可莫要空手而回,反倒丟了臉面哦!”

    馬自德大喜,向著朱永興一拱手,說道:“多謝殿下,末將定斬將奪旗,獻與殿下馬前。”說完,一勒馬頭,追隨著入寨的騎兵而去。

    “你——”朱永興轉向楊國驤,想說讓他也去沾點軍功,但楊國驤已經飛快搖頭,說道:“我哪也不去,就在殿下身邊衛護安全。”

    ……………

    雨似乎小了點,但在奔馳的馬上,雨點打在臉上的節奏卻更快。線國安耳朵還在嗡嗡作響,臉色陰沉得可怕,徒步逃竄的清兵一個個、一群群被甩在後面,他連瞟都懶得瞟上一眼。

    敗了,敗得理所應當,敗得沒有懸念,只不過多堅持了些時間。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也還是沒有破解之道,這才是真正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

    自己手上的漢軍差不多要全軍覆沒了,此生未有之慘敗。線國安已經看不到路上徒步逃跑的士兵,只有身前身後那並不密集的雜沓馬蹄聲。悔恨立即湧上心頭,令他咬緊了嘴唇。

    只是這悔恨卻頗為複雜,顯然不是一個兩個。他後悔自己在昆明主動請纓,想用戰功來減輕罪責;他後悔在明軍棄守灰坡後,改變了迂迴松山、龍陵轉攻騰沖的計劃;他後悔在被明軍阻擊於山林之中時,還頑固地咬牙堅持;他後悔在傷病已多的情況下,依然還要向騰沖進軍;他後悔自己優柔寡斷,如果在張勇的撤退計劃和自己的迂迴轉進兩者間早早進行決斷,最差也不會比現在更慘……

    一股咸腥湧進了喉嚨,線國安不覺已經把嘴唇咬破。天意也,時運也,自己竟犯了如此多的錯誤,失敗還能夠避免嗎?突然,線國安只覺身子一傾,正胡思亂想的他沒有防備,隨著馬的失蹄猛地摔了下去。

    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濺了一臉的泥水,即便有頭盔保護,線國安也被摔得暈頭轉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身後的幾個親衛離得很近,來不及勒馬,也紛紛馬失前蹄,滾落於地。

    “提督,大人。”後面的親衛趕忙緊勒馬頭,喊叫著紛紛下馬。

    一排梭鏢突然從路旁的叢林中射了出來,劃破雨幕,帶著死亡的陰冷,又帶起了一陣慘叫。

    “敵襲,有埋伏。”清兵驚呼著,紛紛跳下馬來,緊張地四下環顧,揮動刀槍,作著防護。

    一排梭鏢,只射中了三個清兵兩匹馬,但對已是驚弓之鳥的逃竄清兵來說,卻是沉重的心理打擊。

    遇強則避,遇弱則襲。這是朱永興當初給負責沿路襲擾的猛山克族精壯和土兵所定下的原則。通俗點講,就是欺軟怕硬。這種戰術其實不用怎麼教,怎麼練,依據本能,誰也不會用頭往牆上撞,也不會寥寥數人便向大軍挑戰,自己找死。

    當然,在這段時間的襲擾作戰中,猛山克族精壯和土兵因為環境的惡劣,以及戰損,也傷亡了不少。此次朱永興反擊作戰,也沒有辦法通知他們全力攔截阻擊。這些人完全是自發,或者習慣性地拉上絆馬繩,上好弩箭和梭鏢,伺機偷襲殺敵。

    小小的偶然有時候也會影響重大,偷襲雖然殺敵不多,但卻拖慢了線國安等逃竄的步伐,為追擊而至的明軍贏得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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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6 01:17 P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窮追


    一陣忙亂過後,清軍再度上馬逃竄,失掉了幾匹馬,傷亡了幾個人,士氣更加地頹喪,疑神疑鬼地不斷向兩旁張望,提防著突然射出的殺器。不僅如此,前方的清兵還要睜大眼睛,留心絆馬繩,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路被破襲過,但清軍來時草草鋪墊了一番,張勇率部撤退時也順道修整過,縱馬奔馳的問題並不是很大。

    雨點急促地打在臉上、身上,甚至進了眼睛。馬寶閉上一隻眼睛,用手擦了擦,然後再閉上另一隻,擦拭。

    清軍雖然還有很多人,但在轟天炮的震懾下,以及主將的逃跑,精神上卻已經徹底垮了。順著大路逃跑的清兵,失去了作為士兵必然的覺悟,很多人手中連武器也扔掉了,盔甲更是早就成為負擔,被無情拋棄。

    對於連於身後的追趕,清兵根本沒有回頭一戰的勇氣,驚惶失措地亂跑亂叫,或是跪倒叩頭乞活,或是鑽進路旁的叢林,或是跑得慢被明軍的騎兵用刀槍殺死,成為倒在泥水中無人理睬的一具死屍。

    馬寶眾將所率領的騎兵並不急於斬殺逃跑中的清兵,這些被騎兵隔離的逃兵除了被殺,就是被俘的命運,根本不必浪費他們的寶貴時間。匆匆抓過兩個清兵,問清線國安的去向後,鐵騎疾奔,窮追不捨。

    久違的暢快之感啊!馬寶心中感慨,曾幾何時,自己也領著殘軍鑽山入林,避清軍而逃過。沒想到,風水輪流​​轉,角色轉換的時間竟然這麼快,這是他之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日行六十餘里,連拔三營寨。不動則已,一動竟是摧枯拉朽般的凌厲。連場勝利之後,明軍的士氣異常高漲,永曆入緬、天子棄國的消極影響已經大半被掃除。

    這皆是岷殿下之功!神授天眷,當是實也。眼見殿下的表情,對清軍之陰×門陣頗為不屑,不用法器,無需香燭,只是深揖撫劍,便輕易破陣,轟天炮之威更勝從前。奇哉,異哉!

    馬寶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深為當初的選擇而感到慶幸,更覺得能隨朱永興東去安南,乃人生一大際遇,建功立業易如反掌,就像現在這樣。

    三千精銳騎兵多是皮甲、鎖甲,只帶一日干糧,又有一千多匹馬可以輪換,可謂是輕騎疾追。

    而線國安這幾百騎卻還沒有丟盔棄甲,輕裝逃竄。一來線國安覺得營寨中清兵雖潰敗,但人數著實不少,明軍想清理乾淨要耽擱很長時間;二來他認為明軍既行軍趕路,又攻城拔寨,也差不多要體力耗盡,無法窮追;第三則是他的面子問題,尚未到山窮水盡,就狼狽得如喪家之犬,實在不是他心中所願。

    主帥不發令,跟隨他的親衛和騎兵當然不敢自作主張,以免觸了敗後本就心情惡劣的線國安的霉頭。

    即便如此,逃跑也不是一路順風。絆馬腿,梭鏢、弩箭,每一次的襲擾雖然不能殺傷太多的清兵,但卻不斷拖慢他們的速度,拉近著與明軍追兵的距離。

    兩匹死馬倒臥於地,還有被拋棄的清兵屍體,被梭鏢射死的,淒慘地仰面躺在泥水之中,死魚般的眼睛直瞪著飄雨的天空。

    “敵人已經勢窮兵疲,更遭到了騷擾襲擊,此正是我輩殺敵建功的良機。”馬寶趁著駐足觀察的空當,又換了匹戰馬,上馬之後大聲吼道:“兒郎們,繼續追啊,把敵人殺得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明軍騎兵也有很多人更換了馬匹,此時應和著呼喊,重新起步,又踏上了追擊的路途。

    ……………

    繃,繃,在泥水中突然彈出兩道絆馬繩,摔倒了三個清兵,使清兵的隊伍又停了下來。

    嗖,嗖,嗖……道路一側的叢林中梭鏢、投槍、弩箭猛然飛出,帶起了一片慘叫馬嘶。

    這是一支聚集了三個小隊猛山克族精壯的人馬,三十多人,由寨主羅布率領,截殺斥候探馬、少量清兵,最是活躍不過。

    “殺,搜殺敵人!”線國安跳下戰馬,吼叫著揮刀一指。

    他已經忍耐了太久,這些散佈於草叢、樹林的襲擊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襲擾不休,就像討厭的蚊蟲,圍著你嗡嗡亂叫,不時又要衝上來叮你一口。這簡直是在線國安本已積鬱悔恨的情緒上添柴澆油,怎不令他怒氣勃發。

    投槍、闊刀、手斧……清兵對著叢林草樹先是一通胡亂攻擊,然後用刀槍拔開樹枝雜草,搜索深入。

    線國安在親衛的保護下在路上稍加等待,也順便休息一下馬力。他們還多數穿著作戰時的鐵甲,這無疑也增加了馬的負擔。有的馬噴了白沫,顯然體力消耗很大。

    “大人。”親衛隊長突然緊張起來,張著耳朵仔細辨聽,驚疑道:“您聽,這是馬蹄聲,還是——”

    線國安皺起眉頭,在雨打樹葉、草叢的沙沙聲音中仔細分辨,臉色漸漸變得驚愕。沒錯,是馬蹄聲,方向就在身後,是追兵。

    “收兵,撤退。”線國安急急忙忙地叫著,搶過韁繩便認蹬上馬。

    “收兵,撤退,敵人追上來了。”惶急的喊聲在隊伍中接連響起,不等草叢樹林中的清兵退出來,隊伍已經開始縱馬前奔。

    等到在叢林中搜殺敵人的清兵慌忙退出,大隊已經離開了一段距離,只看見後面騎兵的背影。這些傢伙紛紛叫罵,忙不迭地上馬追趕。有幾個清兵卻找不到馬匹,也不知戰馬是隨著大隊跑了,還是被某些缺德自私的傢伙給帶跑了。馬少人多,你爭我搶,又是一陣混亂。

    急驟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已經完全掩蓋了雨中的雜聲,聽得真真切切,也不知有多少追兵殺來。

    清兵倉惶逃竄,路上只剩下幾個被打翻的倒霉蛋兒。聽得如雷的蹄聲,這幾個倒霉蛋兒忍痛爬起,連嚎帶叫地竄入了叢林。

    片刻工夫,長長的明軍騎兵隊伍便如一條長龍,追了上來,對路上的死馬和死屍根本不屑一顧,隆隆地奔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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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6 01:19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赤膊狂殺
  

    馬寶緊緊繃著臉,風聲呼嘯著從頭盔兩側吹過,和密集的馬蹄聲混成一片。泥濘路上的馬蹄印已經說明敵人離得不遠了,再加把勁兒就能追上了,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驅馳追殺的感覺真好呀!馬自德落後馬寶一個騎位,用力握了握馬刀的刀柄,感覺沾了雨水有些滑,他又用力把手在腰間大腿上蹭擦了幾下。嗯,這回感覺好多了。

    雨絲如霧,偏偏就是不停。但烏雲已經淡薄,月光隱隱透出,變得朦朦朧朧。路上的積水反射出些許光亮,然後被紛亂的馬蹄踏碎,濺起無數碎玉殘瓊。

    蜀世子劉震和將軍張國用落後於馬寶,但與馬自德卻是拉成橫排,並駕齊驅。對於這個明顯是來搶功的傢伙,兩人都有些不爽,只是礙於馬寶的面子,也沒時間冷語揶揄,但卻絕不肯落後於他。

    隱隱的,已經能看見前面的人影綽綽,馬寶冷然一笑,抓起了長槍,向前奮力一揚。

    馬自德舉起了馬刀,上臂與水平面垂直,肘尖貼著頭盔指向蒼天,上臂用力地背到了身後,準備發出全力的一擊猛劈。

    劉震和張國用,以及身後的騎兵,也都或端或舉起自己趁手的兵器,或刀或槍,臨戰的興奮瞬間充斥全身。

    最先被追上的是那批進入叢林搜殺敵人的清兵,這些人起步晚不說,給他們留下的也盡是些疲馬。於是,他們便成了追兵的第一批斬殺對象。

    眼看著追兵已到身後,這些清兵發出恐懼驚惶的喊叫,拼命催打著馬匹,卻沒有一個人敢回身迎戰。

    近了,近了,馬寶用力一夾馬腹,戰馬向前一竄,已經達到了攻擊距離,他雙手握槍,純用雙腿控馬,一槍刺出,粘滯感沿著槍身剛剛傳來,他便用力一拔。慘叫聲中,清兵左肋飆血,翻落馬下。

    明軍騎兵以馬寶為箭頭,像一股不斷翻捲浪頭的狂潮,無情地淹沒著這落在後面的清軍。

    馬自德身子向前一探,蓄勢已久的馬刀疾劈而下,藉著前衝的馬力,斜肩帶背這一刀,幾乎把清兵砍成兩半。

    “嘿!”劉震已經離鞍而起,雙腳踩在馬鐙上,純用雙腿控馬,一槍斜著刺出,正中敵兵的後背。

    “斬!”張國用揮起大刀,一個勢大力沉的斜劈,血雨噴濺,一顆首級飛上了半空。

    刀槍不斷揮動著,更多的鮮血噴濺而出,更多的慘叫響了又止。明軍騎兵越來越興奮,不斷發出興奮的喊叫聲。而落馬後伐幸未死的清兵也不過是多活了幾秒鐘的時間,一排一排的明軍騎兵奔馳而過,他們不是被殺死,就是被馬蹄踏成肉泥。

    前方視野一闊,落在後面的這一群清兵已經被斬殺殆盡。阻滯感消失,明軍騎兵的速度再度加快,奔著前方的綽綽人影狂追而去。

    線國安聽著身後隆隆的馬蹄聲,心驚膽戰之際卻感到座下馬匹的吃力喘息。他默不作聲地解開雨濕的披風,隨手扔棄,感覺馬匹的速度稍快了一些。又解脫鐵甲,再扔。

    既然線國安已經作出了榜樣,其他清兵也有樣學樣,盔甲、箭壺、弓矢、馬袋……東西越扔越多,除了武器,似乎什麼都成了累贅,成了耽誤逃命的負擔。

    掌旗手左顧右盼,眼見超過自己的人越來越多,終於鬆手扔掉了線國安的將旗,頭一低,加緊催馬逃奔。

    明軍追得更近了一些,但隨著清軍的丟盔棄甲,雙方又開始保持一個固定的距離,一前一後疾速奔馳著。

    清軍沒有多餘的馬匹可以更換,而明軍雖然不同,但經過了一天的行軍戰鬥,馬匹的體力也消耗很大。追與逃的雙方,都有著自身的困難,也都在咬牙堅持,誰也不肯輕易放棄。

    馬寶突然甩掉了馬袋,包括裡面的干糧。接著是披風,鎖甲,然後是濕衣服,最後連頭盔也隨手棄之。好個赤膊光頭、怒瞪雙目、緊握大槍的勇猛戰將,他一馬當先,全身上下的彪悍本色盡顯無遺。

    眼見馬寶已經竄出了好幾個騎位,身後的眾將也紛紛減負,有的扔得多的光膀赤膊,有的扔得少的還穿著布衣、戴著頭盔。但速度確實快了一些,離清軍的隊尾又接近了一些距離。

    “大人。”親衛隊長奔馳之中立身馬蹬,回頭望了一眼,臉上現出絕決之色,“卑職率隊阻擋一陣,保大人平安脫險。”說完,不等線國安回答,揮刀大喊道:“兄弟們,跟敵人拼了吧!回身衝殺,死中求活。”說完,他放緩了馬速。

    親衛都是線國安的心腹,恩惠受得最多,也最忠心。聽到隊長的呼喊,很多人隨聲應和,紛紛放緩馬速,勒馬回身。

    線國安臉上現出猶豫之色,但隨即一夾馬腹,繼續向前疾馳。這些親衛是決死一戰,爭取些時間讓自己脫險。而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那點​​人馬根本擋不住明軍的大隊騎兵。自己停下,豈不是辜負他們的一片忠心。

    “垂死掙扎,可惜晚了。”馬寶臉上閃過輕篾之色。

    敵人停下了腳步,正迎頭衝來。但是距離這麼短,從停止到速度起來,顯然是不夠的。而明軍卻始終保持著衝擊的速度,這個優勢決定了清軍的反沖鋒不過是螳臂擋車,自取滅亡罷了。

    騎兵對沖講究的是速度,誰速度慢誰就更容易被擊中,馬寶明白這個道理,對面的清軍也明白。但儘管他們拼命催動馬匹,勇敢地向人多勢眾的明軍迎上來,但速度的劣勢依然難以避免。

    “殺敵!”“殺敵!”瘋狂的吶喊幾乎同時響起,兩支騎兵猛烈地撞擊在一起,兵器的撞擊聲,人員的喊殺聲,瘆人的慘叫聲,馬匹的嘶鳴聲,響徹在這並不寬闊的大道上空。

    對面長矛的矛尖一閃,向著馬寶當胸刺來。馬寶也不躲閃,藉著馬力和臂力,用槍猛地一磕,兩馬交錯,他槍柄一橫,將清兵擊落下馬。馬速稍有減緩,但馬寶威勢不減,大吼一聲,一槍刺出。對面的清兵揮刀格擋,感覺象擊在了石頭上,力氣大得異乎尋常。槍身只是微微走偏,依舊刺入了敵人的左肋。馬寶一挑一抽,槍又回到手中,然後又猛地一掄,重重地砸在另一個清兵的肩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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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6 04:52 PM

第一百一十五章 窮途末路
  

    歷史上馬寶降清後,成為了吳三桂手下第一猛將,並在吳三桂造反後曾有過出色表現。要知道,猛將不是一下子就能夠養成的,馬寶應該在明軍中也有勇猛之名,但卻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事蹟。

    時也,運也,還是在明軍中馬寶沒有什麼發揮施展的機會?

    如果從現在馬寶的表現來看,赤膊光頭大戰清軍,勇猛衝殺幾無一回之將,應該還是後者的原因。朱永興給了馬寶一個選擇,也給了馬寶證明自己的機會,這位猛將終於綻放出了令人炫目的光彩,在鮮血淋漓的痛快斬殺中顯示了自己的勇不可擋。

    幾百清軍的困獸之鬥、絕死衝擊在絕對優勢的明軍騎兵攻擊下,終於被擊敗消滅。但他們給明軍騎兵帶來傷亡的同時,也掩護了線國安的逃竄,給線國安的逃跑爭取了時間。

    “痛快,痛快。”馬寶的身上、臉上濺滿了鮮血、泥垢,卻一點不覺狼狽,哈哈大笑著跳下戰馬,把大槍掛好,槍尖上還不斷地向下滴血。

    戰場上死屍死馬枕籍,兵器零亂地到處都是。明軍已經停止了追擊,正在尋找著線國安的屍體。另有一部分騎兵向迴路奔去,撿拾剛剛丟棄的​​盔甲。

    “什麼?”一聲怒喝響了起來,蜀世子劉震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猛地把一個清軍傷兵踢倒在泥水之中,又不解氣地猛踹幾腳。

    馬自德在旁邊聽得真切,急忙跑到馬寶跟前,說道:“王爺,線國安獨騎逃跑了,我帶隊騎兵繼續追趕吧!”

    馬寶愣了一下,皺起眉頭想了想,抬頭囑咐道:“想必已經逃遠了,追之不及呀!再者,此處離清軍的營寨想必已然不遠,須慎之。”

    “我稍追即止,請叔父放心。”馬自德並不甘心,執拗地說道。

    聽到馬自德叫出了叔父二字,馬寶有些無奈地苦笑一聲,說道:“好吧,稍追即止啊,切不可貪功冒失。現在大勝已定,即便是小敗,也會令岷殿下不快,你要懂得這個道理。”

    “我知道了,多謝叔父。”馬自德心中一凜,把馬寶的話記在心裡,轉身招集兵馬。

    蜀世子劉震發洩一通,見馬自德這邊似有繼續追擊之意,趕忙跑來請纓。馬寶有些為難,可總不好厚此薄彼,只得無奈答應,又囑咐了劉震幾句才讓他們率隊追趕。

    …………..

    天上的雲漸漸散去,周圍彷彿籠起了一片輕煙,朦朦朧朧如同墜入了夢境。

    喊殺聲和馬蹄聲已然聽不到了,但線國安依舊在玩命兒逃跑,全然不顧戰馬已經噴出了白沫。口焦舌乾,汗水不斷從額頭滾下,咚咚的心跳彷彿追來的馬蹄聲,嚇得他又一次夾緊了馬腹。

    全軍覆沒,隻身逃離。線國安突然很想哭,行伍作戰這麼多年,自己何曾落到過如此淒慘的境地。就算對上兩蹶名王的李定國,面對著戰象陣,他也率領著隊伍取得了勝利。

    可這回卻是沒有施展的空間和余地,便敗了。是士兵不夠勇敢,是這雲南的雨季和瘴癘難以抵擋,還是——明軍的戰略戰術與以往大不相同了,線國安似有所悟。如果他知曉後世的語言,興許會說:“咋就不按常理出牌呢?”還有那威力巨大的火砲或天雷,偽宗室留守似有通神役鬼之能,不可敵也……

    戰馬突然失了前蹄,把胡思亂想的線國安摔下馬來。好在線國安身手還算敏捷,雙腳脫鐙、屁股落地滾了出去。雖然比較狼狽,但總好過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甫一落地,線國安在滾跌中便抽刀在手,生怕又是絆馬繩做怪,又是一次襲擊。

    沒有弩箭,沒有梭鏢,沒有——嗯,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倒在地上戰馬的悲鳴。這匹戰馬努力地想站起來,但掙扎了幾下,又倒了下去。

    線國安確定沒有遇襲,這才上前仔細查看,不禁叫了聲苦。戰馬的一條前腿被別折了,地上也不知被誰挖了一個碗口粗、尺來深的陷馬坑,被泥水蓋住,相當的缺德且隱蔽。

    一路上逃跑的清兵和追趕的明軍都曾吃過虧,損傷了一些馬匹,這種無差別的陷阱當然不會擇人而害,而此時把線國安坑了卻是相當致命且危險。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線國安暗自咒罵,自己還不夠倒霉嗎,難道真的是喝口水也要塞牙?沒辦法了,只能藉助自己的兩條腿繼續逃跑了,線國安留戀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戰馬,跟著自己征戰多年,最後連它也要棄之而去了。

    …………

    叢林中黑乎乎的,大道上的馬蹄聲遠去了,線國安一懈勁兒,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倚著一顆樹呼哧帶喘,汗珠不住線兒地從臉上落下來,就差一點要吐血了。

    該死的明軍,又追上來,非要了自己的命不可呀!線國安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在自己耳朵靈,反應快,鑽進路旁的叢林逃竄,才算是躲過了一劫。

    只是——線國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模樣,臉被樹枝掛破了,衣裳也被扯碎了,而且他竟然跑丟了一隻靴子,光著的腳丫子都叫扎破了,跑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一停下來卻疼得鑽心。

    休息了一會兒,線國安扯下衣服上的碎布條,咬著牙把腳裹紮起來,然後辨別了下方向,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其實也沒有多遠,只是線國安不敢走大路,在叢林中就不好判斷距離。大路上響過了一陣蹄聲,明軍沒有追到什麼,似乎無奈返回了。線國安暗自鬆了口氣,繼續加緊趕路,直到叢林邊緣。

    遮住月亮的一片灰雲飄過,水一般的清光沖洗著柔和的夜晚,一大片水稻田映入了線國安的眼簾。扶著樹幹歇息了一會兒,線國安仔細辨聽著周圍的動靜,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後,才走出叢林,一瘸一拐地順著水稻田的邊沿向前走去。

    遠處的樹林裡,幾雙監視的眼睛立時盯住慢慢行走的線國安,就像看著一個美女翩躚走來,充滿了熱切和興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7 01:42 A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悅的提議


    鬆開馬的嚼子,翻身上馬,十幾名騎手突然從樹林裡衝了出來,呈一個扇形向線國安包抄而來。

    “線國安,看你還往哪跑?”馬自德笑得暢快,嘴裡還不斷發出怪聲,“噢喉,哦哈!”

    蜀世子劉震翻了翻眼睛,心說:這還不是我的妙計,埋伏起來守株待兔,外松內緊地等著線國安自己跑出來。不過,眼見大功到手,他也不想與馬自德在此時計較,只是冷冷逼上。

    完啦,線國安出於本能,轉身就逃,沒跑幾步,腳下濕滑,一個趔趄,從田梗上滾了下去,摔進稻田。再爬起來的時候,渾身的泥水,濕辮披散,落湯雞般的異常狼狽。

    “哈哈哈哈。”圍攏過來的明軍騎手暴發出一陣哄笑,慢慢地將線國安包圍起來。

    笑聲中充滿了不屑和篾視,在明軍騎兵的臉上,線國安看到了嘲弄和侮辱,眼神更像是在看一隻被打斷脊樑的癩皮狗。

    屈辱、憤懣、懊悔、不甘,千百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線國安舉起了刀,揮舞著,轉著身子,向圍過來的明軍騎兵發出嚎叫,宛如野獸臨死時的掙扎。

    “抓個活的,獻給殿下處置?”馬自德像是很欣賞線國安的表演,馬刀鬆鬆垮垮地斜指,向劉震詢問道。

    “好。岷殿下曾有言,線國安荼毒百姓,罪惡滔天,最是不能饒恕。”劉震抿緊了嘴巴,冷冷地說道:“把他活捉再剮了,興許更合殿下心意。”

    “一起上吧!”馬自德低喝一聲,與劉震催馬前衝,馬蹄濺起水花泥點,轉眼便到了線國安的面前。

    “啊,殺!”線國安猛然甩開眼前的濕髮,揮刀先向劉震砍去。

    “當”的一聲,體虛心寒的線國安這一刀被劉震藉著馬力用槍輕鬆格開,更震得他身子一晃。

    “嘿!”馬自德低喝一聲,用馬刀刀背劈向線國安。

    線國安勉強舉刀招架,腿卻再也受不由上而下的壓力,一下子跪了下去。

    一陣風聲從耳旁掠過,劉震把槍當棍使,側身掄將下來,正砸在線國安的肩膀之上。伴著長聲慘叫,線國安的骨頭被砸碎,一頭栽倒,痛得翻滾不止。

    幾個騎兵跳下馬來,抓著頭髮將線國安架起來,拖著便走。有個明軍嫌他慘叫刺耳,撈起一把稀泥塞進了他的嘴裡。

    月光慘淡,正照在了這個暴虐害民的劊子手的痛得變形的泥污臉上。

    ………………

    天還沒亮,朱永興便率領著明軍開出營寨,繼續前進,追殺對面僅剩的敵人——張勇。而張勇手中的可戰之兵算起來已經不足三千,且騎兵更少,根本不能阻擋氣勢如虹的得勝明軍。

    接連的勝利使明軍士氣高漲,雖然只休息了五個小時,但走在路上依然精神抖擻,沒有頹廢之氣。猛山克族精壯與刀白龍的土兵驅趕著戰象,走在最前面,充當了先鋒。

    朱永興已經得到了馬寶派出一隊騎兵所帶回來的消息,線國安被擒,可算是圓滿成功。而就地休息整頓的騎兵部隊更是堵住了逃跑的清軍步兵的退路,全殲敵人已經是沒有疑問。

    張勇在幹什麼呢?這個疑問在攻破清軍營寨後便一直縈繞在朱永興的心頭。繼續帶著大量傷病和輔兵,不管是緩慢撤退,還是依營固守,怕是都難逃被殲滅的結果。

    只是張勇會這麼聽話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樣愚蠢的錯誤怕不是他能夠犯的。象線國安一樣,棄軍而逃?倒是有這種可能。

    當然,還有一種假設。那就是線國安派出的求援信使在路上被襲殺,張勇並不知道​​局勢已經急轉直下,還在傻乎乎地等著。這雖然是種假設,但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如此,張勇為什麼沒有派出援兵?

    這就是現在戰爭的特點吧,消息傳遞得太慢,無法過於周密的統籌指揮。負責襲擾的部隊一佈置出去,就幾乎失去了聯繫。就連各個襲擾小隊之間也不能互享情報,缺乏協同作戰的條件。

    要是有大哥大,或者步話機就好了。朱永興剛浮起這個念頭,又苦笑一聲,將之甩開。消息傳遞慢,分開的部隊聯絡有困難,這是敵我雙方共有的問題。也就是說雙方處在同等的條件下,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最後比的還是實力和智謀。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智謀所起的作用又大大降低。

    現在的明軍應該是有絕對的實力吧?張勇還能有什麼智謀,來扭轉局勢?朱永興反復運用換位思考,都覺得難以回天。堂堂正正的追擊,堂堂正正的攻營,看你能使出什麼花樣兒?

    可惜呀,現在是雨季。朱永興此時倒開始對獲勝的大功臣頗有怨言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是在旱季,明軍完全可以利用此次大勝,渡江進攻永昌。或許對於別人來說,攻打堅固的城牆是個很大的困難。但對於朱永興來說,自然還有克敵制勝的手段。

    “殿下。”白文選催了催馬頭,靠近了朱永興,開口說道:“我軍大勝幾成定局,若挾大勝之勢,倚天雷炮之威,憑士氣之壯,入緬接駕可行否?”

    朱永興面色變了變,用有些複雜的眼神看了白文選一眼。從神情上看,白文選有些不安,更有些惶恐,顯然經過了思想鬥爭,終於還是進行試探或者是徵詢。

    “若陛下再發敕旨令接駕軍隊退兵,如之奈何?”朱永興並沒有直接表達自己的意見,而是提出問題讓白文選解答。

    “此前是清軍勢大,現在則是大有轉機,想必——”白文選並不十分肯定,但還是努力解釋。

    “現在依然是清軍勢大。”朱永興並不客氣地說道:“入緬難免廝殺,豈不激起緬人怨恨,與陛下、朝廷又有何益?若是我軍能光復昆明,盡取雲南,陛下必然會欣然回駕。就算是緬甸,也知我大明中興有望,豈能再阻陛下和朝廷?”

    白文選沉默了片刻,拱手致歉道:“是本王考慮不周,請殿下恕我失言之罪。此議並不是對殿下,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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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9 01:52 AM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斷臂?
  

    相對來講,白文選似乎比李定國更急於接駕回滇,歷史上曾數次入緬。而李定國則考慮到逼迫緬甸過甚,或危及永曆及群臣,是以只在滇緬邊境逡巡,以做震懾。只是到了清軍要大舉入緬擒殺永曆時,方與白文選聯兵攻緬接駕。

    為什麼呢?朱永興對白文選的致歉擺了擺手,表示不太在意,但他的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卻說明他的心裡其實並不高興。

    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好,表現得還不夠勇敢堅毅?為什麼總要想著那個聞風喪膽、棄國苟安的永曆?甫有大勝,不是為如何穩固戰局,或者繼續進取而盡心謀劃,卻要耗人費力地入緬接駕。

    置抗清大業於皇帝之下,看來不只是李定國有這樣的思維啊!朱永興心中慨嘆,臉色漸漸平復。儘管自己不待見永曆,但永曆在此時卻還是各地抗清武裝的旗幟,是共同擁戴的正統。雖然這種擁戴很多是在名義上的,但好歹是維繫抗清武裝不撕破臉皮的紐帶。

    如果現在永曆死了,太子也完蛋了,而朱永興這個旁系宗室還沒有形成自己強大的勢力,更得不到其他抗清武裝的認同。可以想見將是一個混亂的局面,張煌言可能會擁戴魯監國朱以海,夔東十三家可能會擁戴安東王,鄭成功可能會擁戴寧靖王朱術桂。在這種擁戴的事情上,誰沒有私心,誰不想推出對自己更有利的君王?

    算了,不必再去深究白文選的用心,就當他是最簡單的忠君思想吧!朱永興慢慢平復了心情,知道要別人怎麼看,決定的因素還是在自己,在自己的表現。不過,這也更堅定了他要脫離李定國、白文選這樣的實力人物,先另行發展的心思。

    白文選看著朱永興的臉色變幻,心中忐忑,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朱永興,想開口再加解釋,卻又覺得有越抹越黑之嫌。

    朱永興眼光一閃,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接觸到白文選的眼神,立時覺得自己的定力還不夠,還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厚黑境界。

    “趙王忠君愛國之心,可堪嘉勵。”朱永興自失地一笑,說道:“我軍雖有小勝,但清軍仍然勢大。且目前所佔不過是些邊遠之地,反復爭奪也是平常,入緬接駕之事尚需從長計議。”

    白文選微微鬆了口氣,但心中依然不安,只好順著朱永興的話說道:“殿下所言甚是,下官愚鈍,所思所想不及殿下之萬一。”

    朱永興淡淡一笑,也不再說此事,免得白文選更加的胡思亂想。隨後,他又岔開了話題,與白文選就目前的戰局進行了簡單的交流探討,只為了使兩人從這個令人尷尬的事情上解脫出來。

    待到自己羽翼豐滿,再考慮把永曆從緬甸接回來的事情吧!朱永興心中已有計較,神情也恢復了正常,畢竟那應該還是比較遙遠,用不著為了這個耗費精力。

    ……………

    人的判斷總是要有根據,不會是憑空猜想,如果出現了意外情況,那自然也就得出錯誤的結論,或者被困惑所擾。

    朱永興等人對張勇的所有猜想就是如此,百思不得其解,卻唯獨沒有想到張勇已經被病痛折磨了一天一夜,清軍正是群龍無首、徬徨失措的時候。

    瘧疾,俗稱打擺子,最是亞熱帶叢林地區的常見病。既是常見,那可不管你是小兵,還是將領,誰得了這種病也不稀奇。而且這種病簡直如酷刑一般折磨人,冷起來如冰水澆頭,渾身戰栗不已,即使蓋上兩床棉被也不頂事;熱起來高燒四十多度,燒得人昏昏迷迷,死去活來。

    線國安派出的求援信使倒是幸運地完成了任務,並沒有在途中被襲殺,但張勇病重不能處理,臨時接替他的游擊邵夢凱又不敢擅專。而且,張勇和線國安的不和並不是什麼秘密,這種情緒也傳染給了各自手下的將領。邵夢凱見正下著雨,又沒有意識到戰局的急轉直下。所以,對線國安的求援便沒有積極行動。

    等到雨過天晴,邵夢凱拖拖拉拉想派援兵的時候,卻發現明軍的騎兵已經出現在了營寨之外,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好。

    病榻上,張勇剛剛從持續幾個小時的劇冷劇熱中解脫出來,只覺得口渴如焚,嗓子眼兒像要生煙起火一般。隨軍的大夫給他餵了點水,他迷迷糊糊地想要休息,卻看見邵夢凱神色大變地走了進來。

    雖然還覺得身體衰弱不堪,張勇還是憑著本能意識到出了大事,勉強撐起身體,強打精神聽取了邵夢凱的報告。

    “線國安的求援信是亥時到的,到現在已經快六個時辰了,不見其率兵退回,明軍的騎兵卻已經到了。”張勇把鄧夢凱的講述整理一遍,心中立刻掀起了驚濤駭浪。

    儘管難以相信自己所設的三處營寨竟然沒有起到應有的阻擊拖延作用,儘管線國安及其所部的下落不明也匪夷所思,但張勇還是意識到了極度的危險。明軍騎兵不大可能是繞道迂迴而來的,線國安得不到援兵也會率部撤退,所有這些都排除後,張勇為自己得出的結論而感到震駭莫名。

    “都督,我們先撤吧!”鄧夢凱急著說道:“留下少量兵馬,再給輔兵發放武器,協助防守。敵軍輕騎而來,攻堅能力不足,估計要等待步兵主力到達,方能開始進攻。如果我們輕裝疾進,撤至南齋公房的可能性頗大。”

    鄧夢凱雖然沒有說得很清楚,但張勇也明白他的意思。所謂的輕裝疾進,當然是要拋下所有的傷病以及大量的輔兵,其實就是狼狽逃竄而已。但除了這個辦法,似乎已經沒有選擇。

    如果繼續全軍撤退,按每日行進不過十五至二十里的速度,恐怕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只是,按照鄧夢凱的辦法,似乎還不夠,要爭取更多的時間,應該還有別的辦法。

    應該到了壯士斷臂的時候了。張勇咬了咬牙,伸手把鄧夢凱叫到身邊,低聲地交代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4-1-19 01:54 A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破釜沉舟?


    清軍營寨中濃煙升騰,但營寨的防守並未混亂,甚至寨牆附近的兵丁數量在不斷增加。

    “清軍在焚燒輜重?”劉震面露疑惑,皺眉思索。

    “那張勇是不打算堅守嘍?”馬自德順著這個思路猜測道:“或者是要輕裝逃竄?”

    “好像不是。”馬寶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張勇是不是要跟咱們拼命了?”

    “殿下是說——”張國用略一沉思,想起了一個典故,脫口說道:“張勇要效仿楚霸王,來個破釜沉舟?”

    “哎,這麼想倒是差不多。”馬自德一拍大腿,說道:“把多餘的糧食燒掉,讓手下知道沒有了退路,就能死心塌地地拼死作戰。”

    “張勇肯定是打的這個主意。”劉震也覺得這個判斷最為正確,說道:“那麼,張勇是要主動出擊、決一死戰,而不是縮在營寨裡等死了?”

    “若給輔兵都發上武器,倒也有一戰之力。”馬寶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笑著說道:“只是那天雷炮一轟,輔兵必然會先亂陣腳,張勇這是自取敗亡。”

    “張勇怎知道天雷炮的厲害?”馬自德撇了撇嘴,臉帶輕篾,隨後又笑道:“還有那些安南蠻夷,能當天雷炮幾下轟擊?殿下此去安南,定是勢如破竹,無可阻擋。”

    “看,寨門開了。”劉震突然一揚手,指點著說道。

    果然,清軍營寨大門敞開,一隊隊的士兵開了出來,背倚營寨,開始列陣。

    馬寶等人觀察片刻,拔馬迴轉,只留下部分騎兵監視清軍。原來的計劃是在清軍撤退的時候用騎兵粘住,不斷騷擾襲擊,使之不能快速行進。而現在敵人既然要在此決一死戰,那自然就不必著急了,只須等到步兵主力到達,便可一戰滅之。

    ……………

    “正規的陣而後戰嗎?”朱永興得到騎兵傳來的消息後,心中立刻興奮起來。

    終於有機會見識兩軍對陣的真正戰鬥了,什麼中間突破,兩翼包抄,側翼奇襲……難得的學習的機會呀!想想自己在電影電視中看到的宏大場面,實際上要比假的更熱血沸騰,炫目震撼吧?

    嗯,還要有轟天炮的聲光煙效果,戰象無堅不摧的衝擊,騎兵萬馬奔騰的氣勢,步兵吶喊衝鋒的勇敢。想想就令人期待,真是太過癮了。

    “趙王。”朱永興心情激蕩了片刻,轉頭詢問白文選,“清軍出營列陣,我軍該如何應對?”

    白文選沉吟了一下,說道:“張勇要效破釜沉舟之計,激勵全軍決一死戰。但這種做法只能使士氣盛於一時,糧食燒了大半,我軍若取守勢,清軍士氣一頹,則不戰自亂。”

    朱永興有點失望,但也沒有立刻出言反對。畢竟優勢已經是毫無疑問,如果能減少傷亡,輕鬆贏得最後一戰的勝利,保守些也無可厚非。自己光顧著想學習,想長見識,豈不是太過自私了。

    “當然,我軍優勢明顯,光騎兵就可湊出四千,已經超過清軍的戰兵之數。”白文選偷偷瞟了一眼朱永興的臉色,揣摸著他的心思,又提到了另一個辦法,“我軍還有幾千步兵,還有天雷炮,還有戰象,就算是堂堂正正的陣戰,也穩勝不敗。”

    朱永興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白文選後面所說明顯是照顧自己的意思,是保守,還是積極,也要由他一言而定。而明軍的傷亡多少,也握在他的心裡。一有負擔,朱永興便有些猶豫起來。畢竟他還沒有形成那種冷酷的政客心理,能把死傷只當成一個紙面上的數字。

    “這樣好了。”又仔細想了想,朱永興決定做兩手準備,到時候看具體情況再決定,“我軍先做好陣戰的準備,免得清軍萬一進攻時應變倉促。具體是攻是守,到了地​​方再觀察研究。”

    “此為萬全之策。”白文選點頭稱是。

    “那就辛苦趙王排兵布陣,先做好佈置了。”朱永興有自知之明,把任務交給了白文選。

    要說是戰略層面,朱永興依靠豐富的知識和深遠的眼光,沒有人能夠超過他;可要說具體的戰術佈置,他還處於學習階段。比如這排兵布陣吧,中央要擺多少兵,兩翼要留多少人,何時該穩住陣腳,何時該衝擊敵陣,是選側翼還是選擇中央……這些融合了大量實戰經驗的臨機指揮,顯然不是朱永興能在短時間內掌握的。

    白文選領命而去,行進的隊伍便開始減慢速度。真正的戰陣廝殺,顯然不是猛山克族精壯和傣族土兵所長,他們的前鋒位置要讓給後面的明軍和背著盔甲的輔兵;左、中、右的兵馬佈置和指揮將領也要具體安排;還要傳令給馬寶等人,讓他們加緊偵察地形,找到適合列陣的寬闊地帶……

    這一番忙亂頗費時間,但興奮過後的朱永興卻已經心態平和,並沒有不耐煩的感覺。因為,他想起了一句不知道誰說過的話,大概意思是:“在撤退中,一百個將領有九十九個不會回頭作戰,但唯一的那個敢於反擊的,卻萬萬不能輕視。 ”

    小心無大錯,被逼到絕路上的敵人一旦爆發,還真不是一件能夠輕鬆對待的事情。本著這種心理,朱永興漸漸的有些傾向於白文選所說的保守戰法。事易時移,現在的形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當然不是被逼得必須拼命,必須英勇戰鬥的時候了。

    這就像兩個人下圍棋,劣勢的一方情爭拼命,啥招都敢使出來;優勢的一方則大多會出現求穩的心理,稍吃點小虧,就是想把優勢保持到最後。如果對手放棄抵抗,投子認負,那才是最好的結局。

    而朱永興擅用的逆向思維,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無誤。人的思維那麼複雜多變,他只能盡量去揣摸,盡量找到敵人最可能的思維規律,以及最可能採取的戰略戰術。但他卻無法獲悉敵人所有的思想,並針對性地採取毫無漏洞可鑽的各種辦法加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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