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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5 11:13 PM

044章 密會

  楊公子和雷鴻一走,其他人跟著一個個爭先恐後往外逃。

  踩掉了靴子、撕破了衣裳都顧不得,哪還有女伎和公子之分?

  沒多久,活人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道道影子,在屋子裡亂飄。

  明微轉了轉手中的簫,自言自語:「這才叫新鮮又有趣。」

  說罷,她也準備走人。

  這些遊魂,到清晨陽氣一盛,自會散去,不必多管。

  廳堂雖然有門,卻是鎖上的。

  明微推了推,發現推不開,便依照來時的路回去。

  這屋子大得離譜,厚重的帷幕到處都是,掀起一重,走沒幾步,又是一重。

  就這樣走了一會兒,明微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她,迷路了……

  每個人都有長處和短處,她從小學東西特別快,無論什麼都是一點就透,偏偏對外界的認知十分遲鈍。

  不會認人是一樁,不會認路是另一樁。

  在外面還好,她可以依據羅盤和星相辨方位。在這間到處佈置得一模一樣的屋子裡,完全沒有參照物,她思來想去,還是無計可施。

  她只好問小白蛇:「記得出去的路嗎?」

  小白蛇懵懵的:「我、我在您的袖子裡,沒看清路……」

  得了,徹底絕了她的希望。

  現下法力低微,想拘個妖靈來問都不行。

  只能瞎蒙了。

  明微一邊走,一邊留心聽動靜。

  整間屋子裡,只有遊魂飄來飄去,也不知道那些人都去了哪裡。

  都怪祈東郡王,沒事將屋子建得這麼大做什麼。這麼會享受,果然是個貪得無厭的,難怪幾年後被奪了爵。

  走了好一陣,明微又一次掀起厚重的繡簾,終於看到了不一樣的擺設。

  她推開門,發現這是一間臨時休憩用的寢殿。

  殿內空無一人,但是,燈火明亮不說,案上的博山爐還燃著香。

  明微正在思忖,藏在袖裡的小白蛇提醒她:「有人來了!」

  若是有人帶她出去就好了。

  不過,豪門大戶,說不準有什麼糟污事,萬一撞見不該見的……還是先躲一躲吧。

  她目光一掃,閃身躲到立櫃裡。

  櫃門剛剛合上,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外面亂成這樣,不用管嗎?」

  這個聲音,聽得明微一怔。

  是雷鴻。

  她透過鏤空的花紋,果然看到了雷鴻。

  雷鴻前面,還有一個人。他一進來,就大喇喇在扶手椅上坐下,很沒有形象地將腿翹到案几上。

  「亂,不是正好嗎?盯著我們的眼線,大概都被這些鬼嚇跑了。」

  說到這件事,他先是悶笑,再是大笑:「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招?」

  雷鴻的聲音很無奈:「公子。」

  他挪了下步子,明微終於看到那人的全貌。

  果然是楊公子。

  只聽雷鴻說:「這些遊魂出現,必有原因,我們不用查一查?」

  「不用。」楊公子笑著擺手,「我知道怎麼回事。」

  「公子?」

  「這事你不用管。」他道,「機會難得,先說說你們的情況吧。」

  正事要緊,雷鴻只得擱下先前的話題,向他稟報:「大人已經將東寧歷年的案卷都翻了一遍,沒找到線索。」

  「這不奇怪,畢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再說,若是野地裡殺人埋屍,官府不一定能發現。」

  明微聽得兩人對話,暗暗奇怪。

  他們是為十年前一樁案子而來?是在找那個被殺的人嗎?

  「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楊公子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柄象牙折扇,在五指間轉來轉去:「自我住進信園,來探消息的不計其數。我那位郡王表叔,連自己的小妾都捨了……嘖嘖,真以為我不挑嘴啊!」

  「誰叫公子您名聲在外。」

  楊公子視線往上一挑:「不容易,你還學會嘲諷了。」

  雷鴻義正辭嚴:「就算這樣,您也不能胡鬧,壞人家姑娘名聲。」

  楊公子往後一仰,攤手:「明明是人家算計我好不好?我不過順水推舟。」

  雷鴻忍不住歎氣:「東寧多少雙眼睛盯著?您鬧得過了,別人反倒不會相信了。」

  楊公子搖頭而笑:「雷鴻,你跟著蔣大人這麼久了,怎麼就沒學會呢?這要換成是他,馬上就懂我的意思了。」

  雷鴻神情淡然:「下官當然沒有大人聰明。還請公子屈尊,告知下官這裡頭有什麼深意。」

  「混官場的都是人精啊!」楊公子指了指,示意雷鴻給自己倒茶來,然後續道,「就衝皇城司提點這個名頭,我再胡鬧,也不會有人相信的。不如,索性就鬧大些。越鬧他們越不相信,越是覺得我別有目的。」

  雷鴻若有所思:「所以您還沒來東寧,就悄悄放出自己奉了聖命的消息?」

  楊公子飲了口茶:「聖命兩個字,就讓他們坐不住。我再做出這個樣子,他們自己先急了。」

  「哦……」雷鴻聽明白了,「所以您是故意讓他們認為,自己是在偽裝。為了掩蓋某些見不得人的事,他們就會先動。」

  楊公子端著茶杯笑:「第一個坐不住的,不就是我這個表叔嗎?聖上的兄長,一個都沒活下來。十年前,連晉王那支也斷了根,他怕啊!」

  「公子。」雷鴻提醒他,「我們不是給祈東郡王羅織罪名來的,關鍵是十年前那樁舊案的後續。如果祈東郡王並沒有涉及,就不該動他。」

  「他不犯事,我又動不了他。」楊公子懶懶道,「好了,你們那頭查不到,還是我來吧。人在東寧失的蹤,我就不信姜琨他不知道!」

  「既如此,下官先告退了。」雷鴻抱了抱拳,「您一切小心。」

  「走吧走吧!」楊公子揮著扇子趕人,「你在這留久了,別人要懷疑的。」

  「是。」

  雷鴻走到門邊,又折回來,遲疑了一下:「公子,下官還有一事……」

  「有話就說!」

  他吞吞吐吐:「那位明家姑娘……您能不能……」

  楊公子瞅著他笑:「你真喜歡她啊?」

  「不是!」雷鴻連忙否認,「只是希望您不要……姑娘家閨譽重要。」

  楊公子撫額,很無奈的樣子:「我的名聲到底有多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09:53 PM

045章 受制

  明微暗暗詫異。

  明家姑娘,是指她嗎?

  茶寮見過一面,已經這麼多天了,雷鴻怎麼會突然提到她?

  難道……

  「這要問您自己了。」雷鴻不軟不硬回了句。

  楊公子一臉嚴肅:「我若說被人陷害的,你信不信?」

  雷鴻只瞧著他,並不答話。

  楊公子知道他的意思了,沒好氣地揮著扇子:「快滾!快滾!」

  雷鴻還要再問一句:「那明家姑娘……」

  「她不送上門來,我就不去尋她麻煩,行了吧?」

  雷鴻終於滿意了,再次抱拳:「下官告辭。」

  雷鴻一走,屋裡安靜下來。

  楊公子慢吞吞喝了一會兒茶,又坐直身軀,取了筆墨出來。

  明微見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想了想,又揭開博山爐,將這張紙焚了。

  然後仰頭靠在扶手椅上,面無表情望著虛空,手指輕輕在扶手上「噠噠」地叩著,似在沉思。

  明微有點著急。

  她來時已經二更,鬧了這麼久,都快四更了。這楊公子怎麼還不去休息?

  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終於見他起身了。

  卻不是轉身出去,而是吹了案上的燈,一邊解外袍,一邊往臥房而去。

  不是吧?

  明微目瞪口呆。

  這屋子明顯是臨時休息用的,楊公子居然要在這裡睡覺?

  完了,他要在這裡睡,她怎麼走人?

  此時,楊公子從立櫃前走過。

  明微只覺得眼前光芒一暗,櫃門猛地被打開,一道勁風襲來。

  這具身體雖然才開始練武,但她的直覺反應還在。

  當即指尖捏了張靈符,化出法力,向對方胸前穴道點去。

  另一隻手還握著簫,手腕一轉,削向襲來的掌風。

  倘若是前世的她,如此應對,足以脫身。

  可是,這一世她的身體,才練了一個月而已……

  點出去的那隻手被人架住,另一邊手腕更是一麻,握不住手中簫,「咚」一聲落了地。

  然後,一股大力粗魯地將她從立櫃裡拖出來,按在了牆上。

  那隻力量驚人的手掌,牢牢掐住她的脖子,明微毫不懷疑,對方只要用力一扭,自己的脖子就會斷掉。

  「閣下哪條道的?」冰冷的聲音,裡面蘊含著凜冽殺意,完全聽不出是那個聲名狼藉的楊公子。

  明微不得不仰起頭,好讓脖子沒那麼痛苦。

  這令她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案燈已熄,屋裡只留下牆角一盞夜燈。幽幽的光亮,並不能讓她看清對方的表情,尤其他還背著光。

  而,正好迎著燈光的她,卻落在了楊公子的眼裡。

  熟悉的裝扮,讓他眉毛揚了一下,然後,語氣變得輕佻了:「原來是明姑娘,本公子才說完,你就急著送上門來了,莫非這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一邊這麼說,一邊扯掉她的面巾。

  明微在心裡大罵。

  嘴上說得好聽,掐著她的力道卻絲毫不放鬆。

  做貪花好色的紈絝,有點職業操守好嗎?

  對姑娘家一點都不手軟,哪裡像個色慾熏心的樣子!

  等下——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楊公子笑吟吟:「那日驚鴻一瞥,本公子就對姑娘念念不忘。就算只有一雙眉眼,我又豈會認不出?」

  「……」

  明微明白過來了。原來雷鴻剛才說那個話,真的是認出她來了。

  這也是陰差陽錯。

  倘若今天來的是明三夫人,他們倆便認錯人了。

  偏偏她替了明三夫人來。

  「你們這些人,眼睛都是怎麼長的……」

  怎麼她認人就那麼難。

  「誰叫姑娘生得這般絕色呢?」他說得一本正經,「美到姑娘這種程度,任誰見了都會牢記心中的。」

  明微在心裡冷笑一聲。說這種話的時候,好歹稍微鬆鬆手勁,添點可信度行不行?

  做人不要這麼敷衍啊!

  這麼想著,她感到脖子上的力量更大了。

  這位楊公子生得高挑,這麼掐著她,幾乎把她拖在半空。明微不得不踮起腳尖,好讓自己舒服些。

  「明姑娘還沒說,到底幹什麼來的呢!」他手上毫不留情,表情語氣卻親暱得很,彷彿在說情話,而不是想要對方的命。

  明微在他的轄制下,擠出一絲笑容來,艱難說道:「那日茶寮相見,小女為公子驚世容顏傾倒,偏偏知道了黎家小姐的事,苦於無法接近公子。聽說公子在信園飲宴,故而買通下人,扮做伶人,特意來見公子一面……」

  「哦?」這張完美的俊顏帶著說不清的笑意,幾乎貼到她臉上,兩人呼吸相聞,「原來明姑娘對本公子也是一見難忘。那正好,夜半人靜,玉人相會,不趁機做點什麼,可真是辜負了良辰美景。我們不如就……」

  空出的那隻手,已經落在了她的腰帶上。

  明微眨了眨眼,沒說話。

  楊公子就笑了一下。

  手腕一動,慢慢地解開。

  他解得很慢,似乎故意讓她感覺得清楚一些。

  繫結被解開了,腰帶落到地上,裙子馬上就要鬆了……

  「楊公子!」

  「嗯?」他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眉間的硃砂痣有如滴血,與臉上的笑意相襯,越發俊美得不似真人。

  為了讓自己呼吸更暢通些,明微放輕了聲音,顯得異常溫柔:「做這等事,總要你情我願的好,強迫著未免少了樂趣。不如,你先把我鬆開?」

  楊公子也柔聲道:「我這不是怕明姑娘跑了嗎?相思已久,本公子一點也不想冒險呢!」

  「呵呵……」明微笑了兩聲,被掐得難受,又咳了起來。

  就連這樣,都沒能讓他略鬆一鬆手。

  這哪裡是貪花好色的紈絝,分明就是心狠手辣的活閻王!

  明微在心裡歎了口氣,改換策略:「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迷了路,擔心遇到那些公子,不好脫身,才藏於此處。不想,公子就進來了……」

  聽得這句,楊公子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真實的情緒。

  「然後?」

  「我可以立誓,方纔所見所聞,此生都不出口。」

  楊公子又笑:「可我只相信,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怎麼辦呢?」

  沒等她接話,便俯到耳邊,輕聲細語:「或者,把你變成我的人,大概能相信你一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09:57 PM

046章 揭穿

  「錯!」

  「怎麼?」

  明微道:「死人不能保守秘密。」

  楊公子:「……」

  明微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管什麼樣的死人,我都能讓它開口說話。」

  楊公子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掐著她的那隻手掌,在柔嫩的頸子上爬了爬,似乎蠢蠢欲動,想活動一下。

  明微不得不連呼吸也放輕。

  方才短短的交鋒,她大概摸到了這位楊公子的性子。

  那層浪蕩公子的皮下,藏著一個狠戾的自我。他不喜歡別人說謊,越是耍手段,他就越不留情。

  她現下功力低微,想安安全全從這裡離開,只能打動他。

  楊公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再無笑意。

  這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龐,此刻只有審視。

  但明微覺得這是個好現象。

  這說明,他脫下了那身皮。

  「你到底是誰?」

  不等明微回答,楊公子就道:「不用費心瞎編了,我早就命人打聽過。明家七小姐原是個天生癡愚的傻兒,就在一個多月前,撞鬼受了驚嚇,忽然就好了。明家的說法是,玄女娘娘感念明三夫人一片赤誠,將她走失的魂魄送了回來……」

  說到這裡,他笑了下:「故事編得挺圓,不過,我卻是不信神仙的。」

  明微默默把想好的說辭嚥回去。

  這麼油鹽不進的人,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話說回來,憑她以前的本事,也不需要編什麼說辭。

  做便做了,不服動手啊!

  而現在,不服是真的能對她動手的……

  楊公子抓起她的手腕,慢慢揉捏著她的手掌,一寸一寸,摸得很仔細。

  不是男女間甜蜜曖昧的揉法,而是在確定某些東西。

  「好生嬌嫩的一隻手,」他輕輕說道,「想來一直嬌養,才會這般指如蔥根。虎口的繭很薄,掌緣還有些紅腫,指骨也沒變形,看起來是剛開始習武……」

  說到這裡,他目光一厲:「可是,剛才你的應對手法,非常純熟。倉促之下,光線不足,認穴卻準得可怕。以簫對掌,找的也是最弱的關節。沒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你不是明七小姐。」他湊近,在她耳邊一字一字地說,「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冤魂?」

  明微靜了靜,道:「看來我今天注定倒楣,不小心迷個路,竟然就洩了底。」

  「錯!」

  「怎麼?」

  他道:「你吹簫的時候,就已經洩了底。」

  「哦?」

  「那隻曲子,是百年前一位玄士所作,原名問天。因他掃蕩人間,常以此曲渡魂,所以,又得了個名,叫渡魂曲。」

  楊公子笑了一下:「這曲子幾乎不在民間流傳,知道的多半是玄門中人。你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會知道這首曲子?」

  明微艱難地維持呼吸,回以同樣的笑:「公子居然知道渡魂曲,看來也不簡單啊!」

  扣著脖子的手掌一用力,引得她悶哼一聲。

  「你剛才若是乖乖回去,我暫時也沒空理會。偏巧,你就迷路迷到這裡來了……」

  「公子是一開始就動了殺心嗎?」明微很好奇,「既然知道我在這裡,為何還要肆無忌憚地交談?」

  「不。」楊公子輕笑,「你藏得很好,我一開始並不知道。直到方纔,我寫信的時候,你的呼吸變重了一點點。很想知道我在寫什麼?」

  明微恍然大悟:「所以你把信給燒了。」

  「好啦!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也該滿足一下我啊?」他柔聲問,「明姑娘,你是何身份,究竟為何而來?若是老老實實坦白的話,說不定,我能給你一條活路。」

  明微心念電閃。

  從方纔的對話可知,這位楊公子深受聖上信重。

  他還有這樣的武功,這樣的心機。

  她因為自身還弱小,暫時不能跟明家翻臉。

  但明家與他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如果能夠早日離開明家,明三夫人便不用再受那些苦。

  只一瞬間,明微就做了決定。

  「公子既然知道渡魂曲,可知道作曲的那位玄士,是何方高人?」

  楊公子目光微閃。

  明微繼續道:「他姓寧名鈞,少年是位富貴公子。青年家道中落,流落江湖,意外習得玄術。中年小有聲名,卻因仇家追殺而喪妻喪女。為了報仇,整整二十年,他四處拜師,終成大家。報仇後,得高人點化,大徹大悟。晚年經歷亂世,他四處雲遊,救了無數人,得了偌大的名聲。最後,以身鎮邪,挽救了玄門傳承,化身清氣在人間。」

  「他一身玄術,博采眾家之長,並且仁心仁德,力挽狂瀾。天下玄士願意以他為首,於是給了他一個獨一無二的稱號。」

  明微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輕說出兩個字:「命師。」

  楊公子看著她不說話。

  「這就是第一代命師的故事。此後,命師代代相傳,皆以天下為己任。大約傳承了一百多年,那一代命師傳人意外失蹤。從此,命師之稱,消失於世間。」

  明微笑道:「渡魂曲雖然聽過的人不多,但也有人能吹奏。可是,除了命師傳人,沒人能御使此曲,更不用說,以此曲驅策遊魂。」

  楊公子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明微靜靜回視。

  「你要什麼?」他終於問。

  脖子上的力道,第一次鬆下來,明微內心跟著鬆了口氣:「公子可知,我為何會出現在此?」

  「明家送來的。」

  他答得這麼淡然,明微不免詫異。

  楊公子嘲笑:「你不會以為,只有你們明家幹這種事吧?」

  「……」她真是高估這些士紳的操守!

  「我想離開明家,和母親去京城。」她說。

  他就道:「你得證明自己有用。」

  明微笑:「我不是說過了嗎?什麼樣的死人,我都能讓他開口說話。你們不是在找一個死人嗎?術業有專攻,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比較好。」

  楊公子瞟了她兩眼:「你說是命師傳人,我就信你?你自己也說了,命師傳承已絕,誰知道你這個命師傳人是真是假。」

  「真也好,假也好,有本事不就行了嗎?」

  楊公子瞇起眼睛思索,忽然動作一變,扣著她脖子的那隻手抓住她的衣領,往下一撕。

  「嗤啦——」裂帛聲響起,露出大片雪肌。

  他毫不猶豫,俯身下去,整張臉貼在她的頸子上。

  明微愣了下,這種超過正常程度的肌膚相貼,讓她非常不適,直覺想要掙脫。

  這時,屋子被人推開了:「三公子,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0:04 PM

047章 偷香

  看到屋中情形,來人瞪大眼睛。

  這一幕實在是香艷極了。

  但見這位楊公子,將一名女子按在牆上。對方釵環凌亂,青絲披散,身上衣裙半裂。

  朦朧的燈光照著半露的香肩,襯著那驚慌失措的嬌顏,還有他半開的外衫,怎麼看都是偷吃現場。

  聽得聲音,楊公子直起身,將美人按在自己懷裡,擋去視線。然後懶洋洋地看向門口:「怎麼?」

  來人正是信園總管。聽得楊公子出聲,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去看:「雷大人說,公子在此處休息,小的擔心公子無人服侍……」

  楊公子淡淡嗯了聲:「那些遊魂都散了?」

  「是。雷大人叫我等拿火把驅逐了,現下已經清理乾淨了。」

  「表弟呢?方才好像見他嚇著了。」

  總管面露尷尬,含糊說道:「世子還好,已經回郡王府了。」

  「沒事就好。本公子這就回去,你先打發人去說一聲。」楊公子滿不在乎地揮揮手。

  「是……」

  楊公子沒出事,總管鬆了口氣。

  世子受了那樣的驚嚇,方才長史趕到,已有怪罪他的意思。倘若楊公子也出事,他這個總管就不用當了。

  不過,這位楊公子還真是不負虛名啊,今晚鬧成這樣,他還不忘偷香……

  屋裡——

  「唔!」楊公子下腹一痛,一聲悶哼。

  趁這機會,明微從他懷裡鑽出來,拉上衣裳。

  「公子,您這樣可不行啊!倘若方纔我不是踹一腳,而是捅一刀的話,您現在已經去了半條命了。」

  明微攏了攏散亂的頭髮,貌似很好心地提醒。

  楊公子忍過那痛,暗暗磨牙:「這麼說,本公子還要謝謝你了?」

  「不敢當謝,倘若你我的意向已經達成一致,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呵呵。」楊公子皮笑肉不笑。

  簡直奇恥大辱!他一時分神,竟被人踹了要害。說出去還有臉見人嗎?雷鴻若是知道,怕不笑死。

  「明姑娘,我好像還沒同意。」

  「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拒絕。」明微道,「一樁十年前的舊案,一個可能死在十年前的人,想找出來談何容易?不用點特殊手段,只怕花費大量的時間,還不一定能找到線索。」

  楊公子很不開心,自然也就不想被她牽著走:「天下不是只有你懂玄術,我傳個信回去,自然能請來最厲害的玄士。」

  「錯!」

  「嗯?」

  明微道:「你不可能請到最厲害的玄士,因為我在這裡。」

  楊公子失笑,方纔那點不悅,便這麼散了。

  她這意思,再厲害都不可能比她厲害。

  他以為自己夠自大了,沒想到這姑娘比他還要自大。

  「明姑娘,事情還沒做,先說大話,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就這麼肯定,自己是最厲害的玄士?」

  「又錯。」

  楊公子攤手:「又怎麼?」

  「命師。」明微很認真地強調,「我是命師。」

  「……」他道,「不過一個稱呼,需要這麼認真嗎?」

  「當然要認真。這是師父傳下來的,我必須守住這個名號。」

  楊公子原先還對她的說辭存疑,見她如此,倒是信了大半。

  一個心有信念的人,應當不會拿傳承開玩笑。

  他想了想:「我要是信你,冒的險很大啊!倘若你回去將這事一說,我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明微歎息道:「非是我不想留下,只是明家那邊還有我的母親。她在明家處境不妙,我不放心將她一人留下。」

  楊公子詫異:「你若是魂魄復生,明七小姐的母親與你何干?」

  明微笑了笑,眼裡露出一兩分真正的溫柔:「我來到這個世間,睜開眼便承了她的憐愛。這是因果,亦是情分,注定我們此生有母女親緣。便不是她生我出來,也與母親無異。」

  楊公子撫掌:「聽這話,姑娘果真是個重情義的,叫人放心不少。」

  明微含笑:「我是命師,當以天下為己任,自然要從身邊做起。」

  「先掃一屋,再掃天下?」楊公子覺得有趣,「這話雷鴻倒是經常說,難怪他護著你。」

  眼看四更都要過了,明微心裡焦急,但又不得不按著性子與他說話,便有些心不在焉:「我們既然有同樣的信念,便不是為了這個,也當同心同德才是。」

  「姑娘說的是。」楊公子站起來,「時候不早……」

  終於等到這句話,明微露出笑來:「是……」

  剛說出一個字,她便感到脖頸一痛,瞪大眼睛,慢慢失去焦距,軟了下去。

  楊公子將她一抱,看著懷裡無知無覺的美人,續上後面的話:「你說我就信?真當我美色昏頭啊!放你回去?別傻了……」

  ……

  四更已過,阿綰焦急地等待著。

  那種場合,公子向來不叫她出現。

  這是對她的保護,阿綰懂,所以她只有感激,並不覺得自己不被信任。

  只是這麼一來,她就無法得到第一手消息了。

  總管派人傳話,說公子無恙,可沒親眼看到,阿綰就是放心不下來。

  「公子!」陪她一起等的小丫頭小彤忽然大叫一聲,拔腿就往外面跑。

  阿綰抬目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是……

  阿綰急步上前,小彤已經嘰嘰喳喳將她想問的都問了。

  「公子,您沒事吧?聽說世子嚇壞了,您有沒有嚇到?咦,這是誰啊?」

  「沒事。你家公子是什麼人?這麼點小事怎麼會嚇到?」楊公子一邊答,一邊進了屋。

  他沒理會那些迎上來的丫鬟們,直接進了內室,將懷中人往床上一丟,說:「阿綰,醒酒湯。」

  阿綰遞了個眼色,便有人去取醒酒湯了。

  然後往床上掃了一眼,發現那女子和公子都是衣裳凌亂,心下便是一沉。

  「公子,這位姑娘是……」

  「不用管她。」楊公子接過醒酒湯,一口氣灌下去,便道,「備水洗沐,順便叫阿玄過來。」

  「是。」公子擺明不想說,阿綰只好把心中的疑問吞回去,聽吩咐行事。

  離去前,看了眼內室的床,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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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0:08 PM

048章 名字

  明微從黑甜鄉醒來,伸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頸子。

  稍微和緩些,她睜開眼。

  頂上掛的帳幔是松綠色的,不是她常睡的那床。

  所以,她還是被留下了?

  此時再做什麼,已是於事無補。她索性攤在床上不起來了,思索接下來該怎麼辦。

  原想著,冒充明三夫人過來應付一場,天亮前回去,那便誰都看不出來。

  現在她被留下,原計劃已經行不通了。

  那麼,留給她的只有一條路。

  搭上這位楊公子,借他之力,脫離明家!

  雖然昨天晚上被他暗算很不爽,但從理智考慮,這位楊公子是個很好的對象。

  他有足夠的實力,叫明家不敢追究。

  而且也不是真的那麼好色,清白可保。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東寧這麼小,這事又緊急,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至於壞了名聲——誰在乎?

  「咕嚕……」肚子傳來聲音。

  明微伸手摸了摸,自言自語:「餓了你這麼久,真是對不起了。」

  話才落,耳邊傳來輕輕的笑聲。

  明微坐起來,發現床邊錦凳上坐了個小丫頭。

  看到她醒來,起身放下針線,福了福:「姑娘可算醒了,奴婢叫小彤,公子命我暫時服侍姑娘。」

  「哦。」明微點點頭,「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彤笑吟吟道,「姑娘既然餓了,起來洗漱如何?正好趕上午飯。」

  明微欣然應允。

  整整一晚沒吃東西,又一口氣睡到中午,有再多的煩心事,也得吃完再說。

  進了浴間,明微震撼了一下。

  這裡頭竟然有個龐大的湯池,都可以游泳了。

  最過分的是,水還是溫的。

  她什麼時候醒沒個定數,定然不是專門為她燒的,八成一直溫著。

  「膏梁錦繡啊!」她感慨了一句,然後愉快地去享受了。

  待她拖著濕髮從湯池出來,小彤已經將新衣裳備好了。

  服侍她穿好衣裳,絞乾頭髮,打理得一身清爽,那邊午飯已經送來。

  待她用完,小彤退了下去。

  明微一個人,索性脫了鞋子在毛毯上走來走去,一邊消食練步法,一邊思索楊公子的意圖。

  雖然不肯放她回去,但給的待遇還不錯,有小丫頭服侍,衣食都上等。

  還有這間屋子,怎麼瞧著這麼像主臥?屋內還有不少私物……

  她晃到書案前,恰見上面扔著一本書,便打開來看了看。

  書麼,就是一本很尋常的筆記。扉頁上的字,倒是讓她多看了兩眼。

  中間寫的是,克己復禮。落款是兩個字,楊殊。

  明微頓了下,手指在這個殊字上點了點。

  「看得這麼入神,覺得本公子的字好得出乎意料?」

  明微轉過身,便見楊公子從外頭進來。

  「確實,既然要扮演一個紈絝,字寫得這麼好,可不太像。」

  楊公子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水灌了一口,才道:「錯!我要是字寫得不好,才有問題。」

  見明微揚眉,他補充:「別忘了我祖母是誰。」

  哦,明成公主。

  這位名垂青史的公主是個很自律的人,再寵愛孫子,也不可能任他寫一手爛字。

  畢竟,字是人的門面,就算當紈絝,也得是個好看的紈絝。

  但明微的注意力在另一處。

  「這是公子的名字?」

  楊公子瞄了眼,笑:「怎麼樣,本公子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楊殊。」明微念了一遍,「是很好聽。」

  她這麼說,眉頭卻沒鬆開。

  楊公子就道:「麻煩你誇人的時候,表情真誠一點。」

  明微低笑一聲,手指又在這個殊字上點了點:「但,恕我直言,這個字寓意不好。」

  「哦?」楊公子的笑容有些淡了。

  「殊者,死也。死罪者首身份離,故曰殊死。」明微輕輕道,「這個字,帶有刀兵殺伐之意,寓意死於非命。歹旁,朱聲,歹為殘骨,朱為血色……」

  她抬起頭,看著楊公子:「名字,是一個人存世的證明。它雖然不能代表命運,但多少會影響人的氣運。公子這個名字,太肅殺了,恐難善終。」

  「……」

  明微的手指挪了挪,又指著中間那四個字,慢慢念道:「克己復禮。公子內心藏著一隻凶獸啊!連自己都害怕它的存在,只能時時刻刻提醒約束自己,不叫它出來傷人。」

  楊公子短促地笑了聲:「前頭算你說得有理,後頭就是胡編了。仁人君子,皆以克己復禮為座右銘,難道人人心中都有一隻凶獸?」

  明微笑笑,不與他爭辯:「那麼,公子為何以殊為名?你是皇族之後,金尊玉貴,又有長公主萬般珍愛,怎會取這樣的名字?」

  「你的為什麼可真多。殊有殊死之意,還有殊異之意。你怎麼就認定是前者,而非後者?」

  話是這麼說,他坐下來,抽出那柄象牙扇子,打開扇了扇。大概覺得天氣還冷,裝得過了,又合起來。

  明微看著他的動作,不易察覺地笑了下。

  他雖否認,但她卻知道自己沒說錯。

  命師雖然不以看相算命為業,但不代表她不會。

  江湖術士最喜歡在看相測字的時候,用似是而非的說辭說破你的心事。這麼一來,騙錢就更容易了……

  何況,她是有真本事的。

  先讓他驚訝一把,心防一鬆,接下來想說動他就容易了。

  那邊,楊公子盯著她瞧了又瞧。

  「看得這麼入神,覺得我很好看?」明微衝他一笑。

  楊公子也笑,探身過來,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輕佻說道:「是啊!本公子在想,明姑娘生得這麼美,又這麼有本事,要長長久久留在身邊才好。」

  明微默了默:「楊公子。」

  「嗯?」

  「你既知我是孤魂附體,難道沒想過,也許我本尊是個五大三粗的大漢?沒事摳摳腳,然後用剛摳過腳的手拿東西吃……」

  楊公子火速收回扇子,臉色發青。

  明微有一種報復成功的快感,正想趁勝追擊,阿綰進來了。

  「公子。」

  「什麼事?」楊公子腦子裡還迴盪著摳腳大漢四個字,總覺得週身縈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阿綰附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明微就見,楊公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確定?」

  阿綰點點頭。

  他揮手讓阿綰退下,看著明微,似在思量什麼,許久沒有說話。

  明微看他神色,心裡一咯登,有不好的預感。

  但她沒有問,莫名有些害怕。

  楊公子終於開口了:「明家,出事了。」

  明微等著他的後文。

  楊公子想了又想,最後長歎一聲,道:「我讓阿綰送你回去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0:11 PM

049章 緣淺

  馬車在角門停下,阿綰先前下了車。

  明微坐在車中,不自覺扯著衣袖。

  「小姐。」素節有些心慌。

  明微哪裡顧得上安慰她,她心中沉沉的,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楊殊昨天還不肯冒險放她走,知道明家出事,就乾脆俐落地放她離開。這說明一件事:明家出了這件事,他就不必擔心她會通風報信了。

  什麼樣的事,可以給他這樣的保證?

  不多時,阿綰過來喚她:「明姑娘,已經安排好了。」

  明微下了車,與素節換了轎,避著人悄悄回了余芳園。

  今日的余芳園特別安靜,以往來來往往的僕婦,俱都不見了蹤影。

  明微下轎,第一眼就看到多福,眼睛紅紅的,才哭過的樣子。

  「小姐!」看到她,多福撲上前,又流下淚來。

  明微一顆心沉得不見底,聽得素節連聲問:「發生了何事?你哭什麼?」

  她沒等多福回答,抬腳便往明三夫人那邊走去。

  深一腳淺一腳,不長的一段距離,竟然覺得走了好久。

  明三夫人的屋子,卻站滿了人,幾位夫人低低說著話,丫鬟僕婦們抹著眼淚。

  見明微遊魂一般進來,正在垂淚的冰心大叫一聲:「小姐!」

  然後就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便像油裡濺了火星,一屋子都哭起來,頓時悲聲大作。

  「小七!」

  二、四、六三位夫人都在場,見她過來,紛紛站起。

  二夫人上前,將她攬住:「好孩子,你別來看,先回屋去,乖。」

  四夫人也道:「多福呢?快些來帶你家小姐回去。」

  明微立住不動。

  二夫人試圖將她往外帶:「這裡亂,你先回去,聽話。」

  然而,她腳下好似生了根,二夫人根本推不動。

  「讓開。」她輕輕道。

  二夫人被她扣住手腕,不見她如何使力,人便被輕輕巧巧地推開。

  「小七!」

  四夫人也來攔,可明微步子一錯,便越過她了。

  「小姐!」童嬤嬤就守在床前,一張老臉涕淚縱橫。

  明微在床前站定,垂下視線。

  明三夫人就躺在那裡,閉著雙目,好像睡著了似的。

  那張嬌媚明艷的臉龐,帶著扭曲的青紫,失去了生氣,像一座雕塑。

  明微慢慢跪下來,握著明三夫人已經冰涼的手,輕輕貼在臉龐上。

  她想起昨夜自己才說過的話。

  這一世,她睜開眼便承了她的憐愛,注定她們有母女親緣。

  誰料到還是沒有。

  還是這樣,短短月餘便失去了。

  猶記得,她懂事後,曾經問師父,為何她沒有母親。

  師父說,這世間人與人的相聚,都是一個緣字。有些人相伴久一些,便是緣分深厚些,相伴短一些,便是緣分淺薄些。

  父母子女、夫妻愛侶、知音友人,無不如此。

  她只是相較別人,親緣淡薄些。

  在明七小姐的身體裡復生,她還以為,這一世終於有了更深厚的親緣。

  結果……

  「夫人。」童嬤嬤嚎啕大哭,「您睜開眼睛看看啊!您怎麼就捨得把小姐丟下,一個人走了!」

  明微抬起頭,看著明三夫人頸間深深的勒痕。

  「嬤嬤。」她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話,「昨天晚上,娘還好好的,為何忽然投了繯?」

  明明她離開前,明三夫人還想著,這一趟完事,就帶她去京城,母女倆好好過活。

  明明那樣心存希望。

  明明還掙扎著求生。

  為什麼忽然會尋死?

  童嬤嬤聽得她問話,將憤恨的目光投向六夫人。

  六夫人不自在地撇開頭。

  二夫人一見不好,連忙喝止:「童嬤嬤!三弟妹靈前,不要胡說!」

  童嬤嬤冷笑:「奴婢還什麼都沒說,二夫人怎知道是胡說?天理昭昭,不做虧心事,又有何說不得?」

  四夫人見狀不妙,馬上叫心腹嬤嬤:「余嬤嬤,三嫂才去,屋裡亂糟糟的像什麼話?快些叫她們做事去!」

  余嬤嬤領會,將屋裡的丫鬟僕婦俱都驅走,又叫來余芳園的管事娘子,叫她們有事可做——治喪的事情多著呢!

  轉眼,屋裡便只剩幾位夫人、明微和童嬤嬤,連冰心素節和多福,都被攔在外面。

  二夫人來勸:「小七,伯母知道你驟然失去至親,十分傷心,但這事委實是陰差陽錯,怪不得人……」

  「二夫人這是替誰平事?」童嬤嬤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她,「這般急著撇清關係!」

  童嬤嬤是明三夫人的奶娘,與普通僕婦不同。二夫人原不想與她爭執,然她幾次出言不遜,便也惱了。

  「童嬤嬤,這又不是什麼好聽的話,三弟妹都去了,再說起來,難免傷她名節。何況小七在這裡,她一個姑娘家,這話是好拿到她面前說的嗎?」

  童嬤嬤只是冷笑,寸步不讓:「小姐是夫人親女,夫人死得不明不白,怎能不叫她知道?若是就這麼糊塗過去,日後旁人聽了風言風語,小姐該如何為母親辯駁?」

  二夫人皺著眉頭:「怎麼就不明不白了?童嬤嬤,我知你十分傷心,但這話……」

  「二伯母。」明微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

  她將明三夫人冰涼的手小心地放進被中,站起來,看著眼前三位長輩。

  「我娘究竟怎麼死的,真相擺在那裡,不會因為旁人幾句話,就變了樣子。她生我養我,愛我一世,難道不該叫我知曉?若是連母親之死,都可以含混過去,那我枉生為人。便是她的死有傷名節,那我也該認。她是我母,是好是歹,我都要認!」

  二夫人一怔:「小七……」

  她印象中的明七小姐,還是那個傻呆呆的癡兒。後來說好了,也只覺得她說話變得有條理。到底是個什麼性子,並不清楚。

  現下見她態度如此強橫,說話又佔著理,頓時失語,不知該怎麼回她才好。

  治喪之事,雖是她出面,可這家裡,真正做主的人不是她啊!

  正在為難,外頭傳來丫鬟們的聲音:「老夫人!」

  屋裡眾人向門口看去,卻見明老夫人來了。

  她身後跟著二老爺和四老爺,中間夾著個人。

  定睛一看,卻是六老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0:13 PM

050章 悲痛

  幾位夫人忙出了內室,到正堂給明老夫人行禮。

  明老夫人目光掃過,沉聲道:「老二媳婦,不用為難了。這事該讓小七知道,便叫她心中清楚。」

  二夫人鬆了口氣,答應一聲:「是。」

  明老夫人往正中一坐:「童嬤嬤,說吧!」

  童嬤嬤抹著淚,說道:「夫人昨晚睡得不好,便要去供堂坐坐,給玄女娘娘抄經。一直到四更,夫人看冰心太睏,就讓她先去睡了,說睏了自會去休息。到了早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風言風語,說六老爺受傷是夫人刺的,那晚六老爺進的是余芳園。」

  「奴婢罵了傳閒話的僕婦,沒有多理會。誰想中午聽到消息,六夫人去老夫人那裡鬧了一場……」

  眾人都看向六夫人。

  六夫人垂下頭,一言不發。

  「鬧的什麼奴婢不清楚,只這流言傳得更過分,竟然就人盡皆知了。奴婢覺得不安穩,去供堂尋夫人。叫了半天沒回應,奴婢進去一看,夫人已經……」

  童嬤嬤再次大哭。

  明微神情淡漠。

  從進來,她就沒掉過一滴淚。

  昨晚的事,自然不好放在大家面前說,童嬤嬤這些話,聽在她耳中,便是另一個情形。

  明三夫人醒來,發現她留下的字,心裡不安,就到供堂去。

  後面便如童嬤嬤所言,傳了流言出來。

  這邊說完,六夫人「撲通」一聲,在明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深深垂下頭:「這事是兒媳的錯。一時按捺不住,竟然鬧到母親面前,叫人信了三嫂失貞的流言。三嫂雖是自盡,卻是兒媳以言殺人。犯下這樣的大錯,兒媳再也沒有臉面為明家婦,故而自請下堂,以償三嫂清譽。」

  「不可!」二夫人脫口而出,在眾人目光下,略收了收,說道,「三弟妹去了,六弟妹又自請下堂,外人會怎麼想?總不好叫三弟妹走了,還被人掛在嘴邊閒話吧?便是要罰,也另外想個不引人注目的。」

  頓了下,她也在明老夫人面前跪下:「這事兒媳也有錯,沒有約束好下人,竟然叫他們傳了流言。是兒媳管家不當,請母親重罰。」

  兩位妯娌都請罪,四夫人一看這情形,也跪下了:「西院是侄媳在當家,讓人把流言傳進余芳園,是侄媳的錯。」

  二老爺目光一掃,沉聲道:「你們便是有錯,也是小錯。真正的罪魁禍首在這裡!」

  說完,他往六老爺腿窩裡一踢,六老爺「撲通」就跪下了。

  此時的六老爺,憔悴得不成人樣。

  但見他雙目無神,眼睛下掛著大大的眼袋,整個人瘦了一圈,哪還有半點原來的英武?

  「都是這個混帳惹的事!」二老爺義憤填膺,「要不是你灌了貓尿,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事來?身為弟弟,對寡居的嫂嫂不敬,這是其一。欺凌年幼的侄女,這是其二。都是你犯的錯,卻叫三弟妹丟了一條命!叫小七孤苦無依!老六,這錯你認不認?」

  六老爺垂著頭,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二老爺氣極,衝外面喊:「大興,拿家法來!」

  「是。」一個男僕飛快地送來籐條。

  二老爺冷聲道:「老六,父親已經去了,大哥在京城,我這當二哥的管教你,你服不服?」

  直到這時,六老爺終於吐出一個字:「服。」

  「好,既然你服,那就受家法吧!」

  六老爺什麼也沒說,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二老爺揮起了籐條,重重地抽在六老爺背上。

  六老爺悶哼一聲,本就穿得不厚,立時滲出了鮮血。

  明老夫人閉上眼,將頭扭到一旁,十分不忍的模樣,卻又咬著牙不出聲,似乎打定主意讓六老爺受到教訓。

  沒有人出聲,只有一聲聲沉悶的抽打聲,以及六老爺的呼痛聲。

  六老爺的背上,滲出來的鮮血越來越多,將籐條也染紅了。

  終於,六老爺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老爺!」六夫人驚呼一聲,便要爬過來。

  「老六媳婦!」明老夫人喝了一聲,仍然扭開頭,語氣卻堅決,「該他受的,打死了也得受著!」

  六夫人痛哭出聲。

  二老爺又抽了幾下,終於停了,語氣既悲且痛:「祖父在時,曾立下家規,若有子孫犯下大錯,鞭三十而逐出家門。念在你妻弱子幼,自己又成了廢人,逐你出門妻兒無著,暫時將你留下。但是從此以後,你就別想出院子了。」

  明老夫人這時才回過頭,老眼裡淚花閃閃:「怪我,都怪我沒把他教好……」

  老夫人一哭,眾人便都大哭起來。

  二老爺將籐條一丟,也「撲通」跪下了,自責極了:「父親已去,大哥不在,我這個二哥沒有負起教導約束之責,此事我亦是難辭其咎!請母親責罰。」

  屋裡跪了一地,四老爺便也默默跪了下去。

  只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深深埋下了頭,看著也是極愧疚的樣子。

  此時此刻,正堂只有兩個人還站著。

  一個是明微,一個是童嬤嬤。

  從六夫人開始說話,明微就一聲不吭。

  看著幾位夫人一個個請罪,看著六老爺被打掉半條命,看著二老爺痛心疾首,看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悲痛。

  童嬤嬤也站著,小姐不跪,她就不跪。

  「小七,小七!伯祖母對不起你!」明老夫人淚流滿面,向她伸出手,「伯祖母沒教好你六叔,害了你們母女啊!」

  明微仍然站著不動,面上一絲表情沒有,眼睛裡一滴眼淚沒有。

  這多少讓這齣戲有點不完美。

  二夫人擦著眼淚:「這孩子怕是嚇到了。母親萬萬保重自己,三弟妹已經去了,還需要您看顧著小七,讓她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明老夫人什麼話也沒說,面上卻是老淚縱橫。

  「老爺,老爺!」六夫人忽然大喊出聲。

  二老爺伸手一探,面色變了:「老六!老六!」

  四夫人看了眼一聲不吭的四老爺,張了張嘴,說道:「先給六叔治傷吧!流了這樣多的血,怕是會沒命!」

  「是啊!」二夫人也道,「咱們家不能再出人命了。」

  幾人一陣勸,明老夫人終於點了頭:「先把他抬下去吧。這孽障!我恨不得沒生過他!」

  說著又哭。

  一屋子人,要麼跟著哭,要麼跟著勸。

  到底把這場戲接下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0:16 PM

051章 險惡

  哭了一陣,二夫人道:「母親年紀大了,又哭了一場,怕是身子撐不住。四弟妹,有勞你陪著。」

  四夫人低聲應是。

  又看著六夫人:「六弟妹,你的錯自有母親去罰。現下六叔傷得這樣重,你且先照顧他吧,沒事就別出院子了。」

  六夫人也哭著應是。

  「小七。」明老夫人卻抱著她哭,「這事是叔伯們對不起你,伯祖母定會給你個交待的。你要哭就哭吧,不要這樣子,叫人看了心疼!」

  明微終於有了反應,只見她睫毛動了動,輕聲道:「我想與我娘多待一會兒。」

  「好,好!」明老夫人連聲答應,「童嬤嬤,你在這裡照應著,不要叫她哭傷了身子。其他人都退出去,叫她們母女好好呆一會兒,全了今世的情分。」

  眾人紛紛應是。

  明老夫人先被扶回去。

  接著,六夫人伴著傷得血淋淋的六老爺抬出去。

  二老爺和二夫人一同出去料理後事,內院外院都有得忙。

  四老爺呆呆站著沒動,面上一片僵硬。

  「老爺?」四夫人小心探問,「我們也去幫忙吧?總得讓三嫂風風光光地走。」

  半晌,四老爺動了動嘴唇:「哦。」

  原本風流俊逸的臉龐,一片灰敗。

  四夫人咬了咬唇,面露痛苦,但只一瞬,便消失了。

  人都走光了,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小姐?」童嬤嬤雖然傷心,但看明微這樣,更加擔心。

  明微閉了閉眼,終於吐出一口氣。

  「真是好精彩的一齣戲啊!」她喃喃說著,忍不住笑了一下,「娘若知道,會不會覺得受寵若驚?她的死,竟能勞動一家子,湊出這麼一台大戲。」

  童嬤嬤聽著這話不對:「小姐,您在說什麼?」

  明微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轉身進內室。

  她坐到床前,握著明三夫人的手,問的卻是童嬤嬤:「現在他們都走了,嬤嬤,你就說一說實情吧!昨晚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是留了信,叫母親好生等我回來嗎?」

  說到這個,童嬤嬤又哭了:「小姐!你怎麼膽子就這樣大?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為何今日回來得這樣遲,該不會……」

  「沒事,我沒出事。」明微果斷截了她的話,「我還沒回來,娘先出了事,看來我昨晚替她去的事,二伯已經知道了。」

  「真的沒事?」童嬤嬤再三確認。

  「沒事。」明微道,「先說娘的事。」

  童嬤嬤含淚點頭:「昨晚夫人醒來,我們才知小姐替了夫人去。夫人憂心極了,又不敢叫人知道,便去供堂等著,說玄女娘娘會保佑小姐的。」

  「夫人進了供堂,大約到四更,便讓冰心去睡。說自己要是睏了,就在那裡休息,等小姐回來,再悄悄替回來,不要聲張。」

  「到早上,奴婢去供堂瞧了瞧,見夫人和衣睡在床上,就沒敢打擾,退了出來。之後便聽到流言,然後六夫人鬧了一場,弄得人盡皆知。」

  「一直到中午,小姐遲遲不回來,奴婢就急了。趕去供堂一看,夫人就……就吊在房樑上了!」

  童嬤嬤痛哭出聲。

  明微閉了閉眼:「娘聽到那些話了?」

  童嬤嬤忍著悲痛:「奴婢發現夫人懸了梁,就叫冰心去查了。說是早上有兩個丫頭,在供堂外面說了這事。」

  明微又問:「那兩個丫頭呢?」

  「沒找出來。」童嬤嬤拭著淚,「偏巧今天要整治花木,早上園子來了不少人,流言也傳得特別快。」

  明微點點頭:「也就是說,自從四更後,沒人與母親對過話。」

  童嬤嬤聽出她話中別有含義,忙問:「小姐,您是說……」

  明微只問:「嬤嬤,我娘是你奶大的,雖是奴,但也稱得上養母。都說母女連心,我且問你,你覺得我娘是會自盡的人嗎?」

  童嬤嬤一怔。

  「母親這些年的遭遇,我已知曉大半。」她輕聲說,「被六叔欺凌,又讓二伯逼著應酬那些人。就這樣,她都沒尋死,現下我好了,你覺得她會因為幾句風言風語就尋死嗎?」

  童嬤嬤醒悟過來:「小姐好了以後,夫人心心唸唸,想帶小姐去京城過好日子,怎麼就突然尋死了?」

  「對,怎麼就這麼突然?」明微靜靜道,「她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這樣都忍下來了,為什麼就要熬到頭了,反倒尋死了?」

  「難道……」這猜測太可怕了,童嬤嬤都要站不住了。

  「再者,六嬸是什麼樣的性子,嬤嬤比我清楚。聽說她十分軟弱,根本管不住六叔,連屋子裡那些鶯鶯燕燕,都要伯祖母時不時去清理。這樣的六嬸,怎麼會突然跑到伯祖母那裡去鬧?」

  童嬤嬤道:「畢竟這事太……或許是六夫人一時氣憤?」

  「當然,這也是一個可能。」明微繼續道,「鬧也就鬧了吧。為何流言一下子就流傳開來了?六嬸娘去伯祖母那邊鬧的時候,伯祖母就不知道這事不得張揚,應當閉了院門嗎?」

  「這……」

  明微接著說:「還有二伯母,這些年管家有方,僕奴行止有度,何時出過這樣的差錯?便是叫人看見,才半日的功夫,怎麼就滿府的人都知道了?到底是無意傳的,還是刻意傳的?」

  童嬤嬤驚駭得搖搖欲墜。

  「人心險惡,比世間任何妖鬼都可怕。」明微低喃,看著無知無覺的明三夫人,「你永遠不知道,人心會險惡到什麼程度,連底線都摸不到。」

  童嬤嬤扶著床,眼淚一串串地落:「夫人,難道夫人的死……」

  「別哭,嬤嬤。」明微輕聲道,「現在還不是放縱自己傷心的時候。看看,這事情做得多完美。家醜不可外揚啊,他們都做到這個程度了,連六叔都打了個半死,還能怎麼樣呢?難道叫我這個小輩,去逼長輩死嗎?」

  她閉上眼,乾涸的眼睛裡,沒有一滴淚水,額上的青筋卻浮了出來:「可為什麼他們不能死!做了惡事的人,為什麼還能好好活著?因果報應,便是善得善終,惡得惡果!」

  睜開眼,她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緒,擲出來的語句,像一塊塊冰:「既然玄女娘娘不管,那就讓該管的人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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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6 11:43 PM

052章 招魂

  明微推開供堂的門。

  治喪事忙,這裡無人看守。

  她靜靜站在玄女娘娘面前,仰頭看那根吊過明三夫人的房梁。

  阿綰從外面進來:「明姑娘,您這邊若是無事,奴婢就回去向公子覆命了。」

  「別急。」明微走到兩方小凳前坐下,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阿綰姑娘若是沒有急事,先陪我說說話吧。」

  阿綰站著沒動:「阿綰只是個奴婢,雖然公子厚待,但許多事做不得主。」

  明微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冷茶:「你想太多了。我若求人辦事,只會直接求你家公子去,何必多此一舉。」

  「……」阿綰想,如果不是她剛剛經歷過親人逝世的慘痛,自己一定扭頭就走。

  這不是在嘲,求她沒用嗎?

  雖然她自己也是這麼推托的……

  阿綰最終還是在她面前坐下了。

  明微擱下茶杯。

  隔夜的冷茶,難免帶了苦澀。茶葉裡的味道,全都被浸泡出來,香味俱散而澀味更濃。

  讓人格外清醒。

  明微沒給她倒茶:「這茶不好待客,請恕我失禮。」

  阿綰淡淡道:「無妨。明姑娘想說什麼,阿綰洗耳恭聽。」

  明微又飲了一口冷茶:「楊公子應當不知,明家打算送去的,本是我母親,而不是我。」

  阿綰沒有接話,但眉毛驚詫地揚了揚。

  不用她開口,明微已知她的意思:「我母親固然不年輕了,可她風情容貌,猶勝於我。」

  阿綰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倒是個美人了。」

  「是啊,美人。」明微又仰頭看著房梁,「她這一生,就錯在這一個美字。」

  因為美,而被叔伯惦記,因為美,又被逼迫做那骯髒事。

  「我初知此事,竟不敢回想她遇到過什麼事,又如何熬過這十年。阿綰姑娘,如果你是她,會怎麼做呢?」

  阿綰靜了靜,方道:「或許會活不下去吧。又或者變得麻木,只想活下去。」

  明微低低笑了聲:「這世間事,如果到了只論活不活的地步,便已是身在深淵了。死了需要勇氣,活著亦需要勇氣,竟讓人分不出哪一個更好。」

  阿綰靜默不答。

  「我不曾問過她,可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明微喃喃道,「她不敢死啊!如果死了,留下女兒怎麼辦?誰會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誰會照顧她一生一世?誰會讓她活得像個人?」

  直到這時,阿綰才從她眼中看到了閃閃的淚光:「一個癡兒,如果沒有人照料,可能活得連豬狗都不如。所以她不敢死,寧願身墮地獄,也不敢死。」

  那顆眼淚終於還是沒落下。

  這個時候,阿綰覺得自己格外地冷漠。

  大概是因為,這種黑暗,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吧?

  公子說,這位明姑娘很厲害,可她怎麼覺得,她有點天真呢?難道想憑這些話來打動她,叫她向公子說好話?

  怎麼可能。

  如果對公子沒有益處,就算她們母女再可憐又怎麼樣呢?

  話是這麼說,阿綰的眼神還是動了動。

  這時,眼皮紅腫的多福推門進來:「小姐……」

  「嗯。」明微平靜地問,「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多福拿出一個布袋子。

  明微先是從櫃子裡拿出線香,點燃了插到香爐裡。

  然後接過布袋,從裡面摸出一把糯米,灑在供桌前的地上。

  一把又一把,鋪出了一層細細的米道。

  做完這些,她向多福伸出手:「刀。」

  多福取出一把剪刀,放到她手上。

  明微便握著這把磨得鋒利的剪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鮮血滴下來,落在糯米上。

  直到鋪了一層紅色,她才將手腕遞給多福,將傷口裹上。

  然後,她就這樣站著,定定地看著米道。

  阿綰一直安靜地看著,直到線香熄滅,才問:「你這是在招魂?」

  明微點點頭。

  「結果呢?」

  「如你所見,沒找到。」

  阿綰思索了一下:「是不是還沒入夜,陽氣太盛?」

  「不是惡鬼,沒那麼怕陽氣,避陰處完全可以現身。」

  「那令堂的魂魄呢?」

  「這就是問題啊!」明微蹲下來,仔細看著地上的米道,確定沒有魂魄出現過的痕跡,「人死之後,魂魄會有一個蒙昧時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這個時候,有可能遊蕩去了別處。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它才會慢慢恢復。這段時間基本是七天,所以才有七天回魂的說法。」

  明微停頓了一下,續道:「我在母親的臥室裡沒有尋到魂魄,找到自盡之處,還是沒看到。」

  「這代表什麼?」阿綰忍不住問。

  「不管母親是昨天晚上死的,還是今天早上死的,這麼短短的時間,應該不會遊蕩到別處去。」

  阿綰聽得心驚:「你是說……」

  「我不確定,」明微站起來,拍掉手上糯米的粉塵,「她的魂魄是不是被人拘走了。」

  「若真是如此,明家豈不是藏著一位玄士?」

  明微淡淡道:「還稱得上玄士,不過粗通玄術,一知半解而已。」

  看那個灼魂陣就知道。

  不過,就算對方只是粗通玄士,也不好對付。

  因為這個世界,不是只有玄術。

  世情、權勢、流言……遠比玄術更能殺人!

  明微坐回去,又灌了一口隔夜茶。

  「我母親既死,那麼我昨夜替她去信園的事,就已經不是秘密了。倘若我昨夜便回,等待我的,就不會是這麼大的陣仗。一個孤女而已,收拾起來還不容易。」

  她頓了下:「應當是他們發現,我一直到中午都沒回,生怕牽扯到楊公子,才演出這麼一場大戲。」

  阿綰皺了皺眉:「你想叫我轉告公子?」

  明微淡淡笑了:「放心,我現在不會叫他出手。只要你幫我轉告他,請蔣大人上門弔唁就行——開國名相南鄉侯之後,蔣大人登門一回,不算屈尊吧?」

  阿綰道:「公子並不虧欠於你。」

  「東寧官員關係龐雜,他來了這麼久,可曾找到突破點?你告訴他,蔣大人如果上門,我願意做這樣一把匕首,將他們的關係網,撕出一個突破點!」

  明微擱下茶杯,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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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7 08:34 PM

053章 心灰

  二老爺吩咐完諸多雜事,進了老夫人的院子。

  看到他過來,明老夫人睜了睜眼,伺候的丫鬟僕婦們便退下了。

  「怎麼樣?」老夫人的樣子有些憔悴,中氣也不足。

  二老爺輕手輕腳,躬身站著:「大夫已經來給六弟看過了,傷得有些重,怕是幾個月都下不了床了。」

  明老夫人忽然就將手中的茶盞全都砸到二老爺的身上。

  「你們兄弟是要我不得好死啊!」她怒聲斥了這一句,老淚就下來了。

  二老爺連忙在床前跪下,語氣誠摯至極:「這一切都是我們兄弟的錯,還請母親保重好身體。」

  明老夫人眼淚漣漣,指著二老爺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母親,母親!」二老爺一看不好,忙去撫她胸口,卻被明老夫人一把推開。

  「你們能,你們太能了!」明老夫人緩過氣來,壓著聲音罵他,「這麼多年,把我瞞得死死的,還以為除了老六那個不爭氣的,個個都出息。是啊,你們出息,太出息了!這種事也敢想!要是你爹還在,不打斷你的腿!」

  二老爺一聲不吭挨著罵,到此時才抬起頭:「母親,您可記得父親是怎麼死的嗎?」

  明老夫人沒好氣:「他命短,有什麼法子?」

  「說二叔命短還有道理,父親向來身體康健,怎麼就命短了?」二老爺陰沉著臉,「父親是鬱結在心,才會早早去了的。自從祖父被逼自盡,父親就沒一天有過笑臉,根本就是氣死的。」

  明老夫人靠在床頭,氣得直抹淚:「你怎麼敢這樣想?你祖父是自己做了錯事,再加上身體被丹藥蝕壞了,才會去世的。為顧全你祖父的體面,先皇都沒有追究!你怎麼就敢這樣不敬!」

  「這大齊江山有我明家的功勞!」二老爺壓著聲音,卻寸步不讓,「祖父為他耗盡一生心血,父親和二叔也是早早為他奔波辛勞。他憑什麼因為一個小錯,就叫祖父一世英明毀於一旦,叫父親鬱鬱而終?」

  「你、你……」明老夫人驚得不輕,顫抖的手指著他,竟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她才問出一句:「你們兄弟,都是這樣想的?」

  二老爺跪在她面前,嘴唇緊閉,但臉上神情,無疑證實了這句話。

  明老夫人閉上眼,老淚縱橫:「冤孽!我養了你們這麼多年,竟不知你們一個個如此無君無父!」

  二老爺道:「何為君?他翻臉無情,算得有道明君嗎?」

  「住口!」明老夫人厲聲喝止,「你堂而皇之說出這種話,就不怕被人聽到?」

  二老爺閉了嘴,深深低下頭。

  明老夫人見他如此,更加失望。

  「便是如此,你們為何要去逼迫老三媳婦?這般無視倫常之事,你們怎麼做得出來?咱家難道買不起一個美人嗎?」

  「這事,實屬意外。」二老爺低聲解釋,「是老六他喝醉了酒,做下那等事。正好郡王那邊……」

  「算了算了,你別說了,」明老夫人打斷他的話,「這些事,別說來污了我的耳朵!」

  「……是。」

  明老夫人道:「老三媳婦的死訊傳去京城,紀家必然會來人。到時候,你們就讓小七隨她舅舅走吧!」

  聽她語氣軟下來,二老爺鬆了口氣:「母親放心。小七是我明家骨血,不會叫她吃虧。」

  「你還敢說!」明老夫人聽得這話,又生怒氣,「若不是你們弄了這麼一齣,小七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麼會去信園那種地方?現下還不知道她怎麼樣,我連問都不敢問!只盼她舅舅看在她娘的份上,不要追究這事。」

  二老爺低聲下氣請罪:「是兒的錯,母親不要生氣。」

  明老夫人心灰意冷:「只盼我死得早一些,不要叫我看見家破人亡。」

  「母親……」

  明老夫人擺擺手:「不必說了,你去吧。」

  而後轉開臉,不想與他搭話的樣子。

  二老爺行了個禮,起身匆匆走了。

  明老夫人自嘲地笑了聲:「我到底養了一群什麼樣的孩子?」

  ……

  二老爺回到小院,那邊心腹來報:「阿綰姑娘離開了。」

  「她臨走前可有說什麼?」

  「沒有。」

  「那神色是否有異常?」

  「也沒有。」

  二老爺點點頭:「你去吧。」

  「是。」

  心腹離開了,二老爺進入那個房間。

  家裡人都以為,這是他的書房,沒人知道,其實住了另一個人。

  他一進門,就見那人坐在書桌後,背對著自己。

  「小七到底有沒有事?」那人問,「隔了一夜才被送回,是否楊公子那邊……」

  「還不知道。」二老爺道,「現下小七情緒非常不穩,我不敢叫人去探問。」

  那人就道:「命人多盯著她一些,如果有異常,馬上告訴我。」

  「這是自然。」二老爺頓了一下,「你還疑心她?」

  「不得不疑心。」他說,「當初不是沒給她招過魂,可還是沒治好她。怎麼病了一場,忽然就好了?還懂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可現在出了這樣的差錯,」二老爺停頓了一下,「萬一楊公子插手怎麼辦?」

  「看著辦吧!」他道,「送她回來的人,不是已經離開了嗎?不要再叫她聯繫外邊的人了。看好了,等風頭過了,再處置她。」

  「嗯。」二老爺想了想,還是說了,「我看你想多了。若不是親生母女,她怎會這般上心?連這樣的事,都肯替了去。」

  「但願吧。」他頓了一下,「不管有沒有問題,都看好了。她現在知道我們的秘密,手裡還有那枚金簪,絕對不能出差錯。」

  「我知道了。」

  「今日治喪,想必事情極多。老四那邊靠不住,你去忙吧。」

  「好。」

  二老爺走了。

  良久,這個暗室裡的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許久後,他逸出一聲苦笑。

  「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屋子裡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回答他。

  「我也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來生不管你要報冤報仇,我都認。」

  「但是現在,不管誰都不能阻止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7 08:36 PM

054章 守靈

  「七小姐,可要起身?」

  和衣而臥的明微從床上坐起,看著進來的這個丫頭。

  她記得,這是二夫人的心腹丫鬟,叫秋雨。

  「多福呢?」

  「多福方才在路上摔了一跤,這幾天有些不便,二夫人命奴婢來服侍七小姐幾日。」秋雨含笑道。

  明微扯了扯嘴角:「冰心和素節不會也摔跤了吧?」

  秋雨回答:「三夫人馬上入殮,兩位姐姐原是貼身服侍的,有許多事要忙。」

  明微不再問話,起身洗漱,換上孝服。

  秋雨給她挽了喪髻,披上麻衣,一應飾物全無。

  瞧她通身素白,越發顯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秋雨不禁道:「七小姐生得真好……」

  話只說了半句,見她神色忽然一厲,秋雨驚了驚,馬上道:「奴婢說錯話了,七小姐不要生氣。」

  明微忽然一笑:「你誇我,我怎麼會生氣呢?」

  秋雨被她笑得心裡毛毛的,不敢再說話。

  「靈堂好了嗎?」

  秋雨連忙回答:「已經搭好了。」

  明微點點頭:「你去廚房取些粥來,吃飽了我好有力氣守靈。」

  秋雨心想,這七小姐真是淡定,這時候還記得進食。孝子賢孫,不應該「三日不食」「寢苫枕塊」「匍匐痛哭」才顯出自己孝順哀痛嗎?就算現下守孝不再嚴格遵從古禮,她這樣不哭也不哀,叫人怎麼看?

  但她不是余芳園的丫鬟,自不會多事,只應道:「是。」

  秋雨出去吩咐小丫頭了,明微閉目養神。

  多福好端端的怎麼就摔了跤,這是明家故意安排的,好叫秋雨來監視她。

  原因不用說,她昨夜替明三夫人去信園,明家這醜事已叫她知曉,擔心她這頭洩了家醜。

  明微摩挲著懷中那枚金簪。

  既然明家要監視,那就監視吧。

  以為這樣就能安枕無憂麼?且讓他們做一會兒夢。

  不多時,小丫頭提著食盒來了。

  家有喪事,自然沒有大魚大肉。明微就著一碟子醬瓜吃完梗米粥,再次理好衣裳,去靈堂守靈。

  短短一日,明府入目一片白色,將春光都沖淡了幾分。

  明微踩著清晨的露珠,走到那岔路口,略停了停,看向盡頭那株柳樹。

  她的法力恢復了些許,清楚地看到那個凶物身上,血氣淡去不少。

  差不多了,現下放出來,她已經有能力制服。

  「七小姐?」秋雨在身後催促。

  明微繼續往前走。

  到了靈堂,二夫人連忙放下手頭的事,過來噓寒問暖:「怎麼起得這麼早?昨晚你就沒怎麼睡,到四更才去瞇了一會兒。你年幼體弱,又傷心過度,守靈是費力的事,千萬不能馬虎。」

  又問秋雨:「可取了粥給七小姐用?再吃不下也要吃一些,不然哪有力氣哭?」

  秋雨不好說,七小姐胃口好得很,連吃兩碗才停,只能道:「夫人放心,七小姐用過粥了。」

  明微施了一禮,淡淡道:「二伯母也沒怎麼睡,這一日一夜忙得腳不沾地。我身為子女,豈可怠惰?母親已經去了,還能見慈顏幾日?」

  二夫人聽得拭淚:「你這樣孝順,你娘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明微既不言語,也不跟她一起哭,就那樣站著,神情淡漠。

  二夫人不免在心裡嘀咕,這小七,雖說好了,但瞧著還是與常人有些不同。看她這樣,不是不哀,面上卻顯不出來。大約這癡傻之症,還有些許殘留吧?

  沒有回應,想上演一場哀絕痛哭的戲也不成了。

  二夫人只得收了哭聲,道:「秋雨,你好生服侍七小姐,莫要叫她累著。」

  又囑咐了好些話,才又忙自己的事去。

  二夫人一走,明微便走到靈前跪下。

  她也不哭,就那樣一張一張往火盆丟紙錢。

  日頭漸高,與明家親近的人家紛紛登門弔唁。

  見到這位從不在人前現身的七小姐,少不得竊竊私語。

  先前只知道,這位七小姐心智不足,有癡愚之症。雖然聽說好了,但多半只是掛在嘴邊當個奇談說一說。

  沒想到真人竟是如此模樣。

  上了年紀的,不免想到當年那位蕙質蘭心的紀家姑娘,感歎一番紅顏薄命。

  明三夫人的死因,多多少少有風聲傳出來。只是來弔唁的人家多半相熟,自不會提起。

  喪事就這麼順順利利地進行,讓二夫人鬆了口氣。

  ……

  信園裡,楊殊半躺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手裡拿著一卷書,似乎在用功,仔細一看,卻是一幅幅圖畫。

  這是坊間流行的畫冊,多畫少字,多數講的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

  「她這麼與你說的?」楊殊一邊翻著畫冊,一邊問正在削果皮的阿綰。

  「是。」

  楊殊探頭過去,就著阿綰的手,咬下一塊果肉。

  阿綰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便問:「公子應不應?」

  楊殊挑了下眉:「你居然會關心這件事?」

  阿綰笑了笑:「覺得有點意思。」

  「哪裡有意思?」

  阿綰用簽子叉了塊果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吃完了,才道:「家醜不外揚,便是明家再醜惡,捅到外面去就不對了。這是約定俗成的宗族規矩,她要真這麼做了,便是真為明三夫人報了仇,恐怕也要受盡天下人非議。」

  「可她不是真正的明家小姐……」

  「那又怎樣?她披著那身皮呢!凡塵俗世,誰能脫得了世情?就算出了家,方外清淨地也要論資排輩,誰願意與一個連家族都能捅一刀的人相交?」

  楊殊聽得笑了:「聽你這話,很不看好她啊!」

  阿綰道:「她這樣以卵擊石,奴婢怎麼可能看好她?」想了想,加了句評語,「看著聰明,實則愚蠢。」

  楊殊道:「她是個玄士。」

  阿綰不以為然:「玄士也在紅塵中,就說那玄都觀,為了觀主之位爭了多少年?原先那個觀主,不就是因為這種說不出口的事被人整下台的嗎?這是人心!」

  楊殊鼓了鼓掌,沒什麼誠意地誇獎:「說得好有道理,阿綰好聰明!」

  阿綰呸了一聲:「這樣陰陽怪氣的,您還不如不誇。」

  楊殊哈哈一笑,吃完盤中最後一塊果肉,說:「叫阿玄過來吧。」

  阿綰的動作停頓住,向他看去:「公子這是答應了?」

  「就像你說的,挺有意思。」楊殊抖了抖手中畫冊,「我都閒得在這看這玩意兒了,聽她一回也行。說不準,真給我們找出一條路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8 10:00 PM

055章 情理

  雷鴻走進後衙。

  「大人。」

  蔣文峰正埋首案牘。

  東寧的沉年舊案,翻閱起來是個可怕的數字,這些天他就住衙門裡,除了睡覺,不是翻看卷宗,就是審案,勤勉得讓人無話可說。

  初時,吳知府還擔心他插手地方事務,盯了好一陣,後來見他果真只查案,就盯得沒那麼緊了。

  蔣文峰手不釋卷,口中卻道:「你出去見阿玄了?是有消息嗎?」

  「是。」雷鴻將楊殊的話轉述了一遍。

  蔣文峰頓了頓,擱下手中卷宗:「便是那位茶寮見過的明姑娘?」

  「是的。」雷鴻又補充,「前天屬下去信園,也見到她了。」

  蔣文峰慢慢道:「明家有喪,本官去一趟倒是無妨,只是,公子所言之事……讓一個正處於喪親之痛的小姑娘,去做這種事,未免不厚道。」

  雷鴻道:「阿玄說,公子疑心她母親之死有隱情,她極有可能想向大人鳴冤。」

  楊殊沒說明微身份的特殊之處,蔣文峰自然將她當成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

  將這事思索了一遍,蔣文峰皺了皺眉:「若是如此,恐她處境更難。一個小女子,未曾許嫁就喪父喪母,叔伯宗親可以決定她的前程。她母親身處深宅大院,若是死因有異,只能與明家有關。她告了宗親,豈能見容於世?」

  雷鴻笑道:「大人又悲天憫人了。若是她母親當真死因有異,難道叫她默不作聲?那豈非枉為人女?」

  蔣文峰端起半涼的茶,說道:「你啊,總是這麼嫉惡如仇,恨不得世間黑是黑白是白,善惡分明。可是,哪有這麼容易?本官審案這些年,最難的從來就不是案子,而是案子以外的東西。」

  「當年本官為縣令,曾經接過女告父的案子,那女子無論法還是理,都十分充分。那時本官年輕,如你一般義憤填膺,直接就判了。結果那女子,雖然贏了官司,但幾天後就跳了河。」

  「大人……」

  蔣文峰抬掌,繼續說下去:「我不是不想給她伸冤,而是,不能只管伸冤。總不能判了案子,反叫她活不下去吧?」

  雷鴻被他說得憤慨:「既然法理都占,為何要叫受害者承擔惡果?」

  蔣文峰笑笑:「這就是難題啊!」

  他手指搭著杯沿,默默思索。

  雷鴻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大人,即便如此,您也去一趟吧。若是死因有異,屍體停放久了,線索就更少了。再者,我若是她,就算真有什麼惡果,也不能讓母親含冤。大不了,她說的事,不要叫她做就是了。」

  「別急。」蔣文峰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要想法子,讓她脫出來,不能擔了告親的名聲。」

  ……

  夜深了。

  明晟送客回來,看到跪在那裡的明微。

  「小七。」

  明微抬頭看了一眼,向他點點頭。

  「你累了一天了,去歇會兒吧!」他說。

  「再等等。」一天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有些啞。

  「聽四哥的話,這樣子你的腿受不了的。守靈要三天呢,你得撐住。」

  明微想了想,問:「四哥用過飯了嗎?」

  明晟心一鬆,答道:「還沒有,我們一起用好不好?」

  明微點點頭。

  兄妹倆便一起去了小隔間。

  明晟叫人去取飯,又吩咐秋雨:「趕緊給七小姐按按腿。」

  秋雨恭應一聲,半跪下來,給明微按揉。

  晚飯很快送來了,仍然是米粥和小菜。

  明晟一邊給她夾菜,一邊道:「莫要太傷心,好好保重自己,不然三伯母去了也不會安心的。」

  明微點點頭:「多謝四哥。」

  然後兄妹倆默不作聲地用餐。

  明晟看她吃了兩碗才停,心下寬慰:「這就對了。守靈需要力氣呢!晚上你也別跪太久,我叫阿湘來陪你,該睡就去睡。那些守孝的規矩,沒有必要那麼嚴格,孝在誠心誠意,保重身體才能叫親人泉下安心。」

  明微答應了:「我知道了。」

  休息夠了,明晟才放她回去繼續守靈。

  明微又跪了一會兒,小白蛇從外面溜進來。

  「大人,您的四哥去了余芳園。」

  明微眼睛動了動,轉頭道:「秋雨,你去廚房幫我煮壺藥茶,加些提神的東西。」

  秋雨答應一聲。

  待她出去,明微輕聲問:「他去余芳園做什麼?」

  「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最後看了那棵兇樹很久。」

  明微擰了擰眉。

  「不過好像沒找著,就那樣轉了一會兒,回去了。」小白蛇想了想,「他看起來很傷心呢!差點要哭的樣子。」

  說到這裡,明湘來了:「七姐。」

  明微對她點點頭:「守靈無趣,你想法子自己打發時間吧。」

  「沒關係的。」明湘見她語氣平和,鬆了口氣,「我……我陪你一起跪。」

  明微道:「這樣跪累得很。」

  「放心吧!我跪習慣了!」明湘拍胸脯,「小事一樁。」

  又偷偷拿了兩個棉墊子出來,小聲說:「這是我以前做的,爹要我罰跪就偷偷墊上,很有用的。」

  明微心中一暖:「多謝你了。」

  ……

  與此同時,明二老爺收到了一個消息。

  「蔣文峰說明日過來弔唁,剛才派人來說了。」他對書案後的人說。

  那人抬起頭,一半的臉龐遮在陰影裡:「蔣文峰?他來了東寧,不是一直在辦案嗎?除了第一天的洗塵宴,誰的帖都不接。」

  「是啊,我就沒想過他會來。」明二老爺眉頭蹙得很緊,「他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又斷案如神,該不會聽到什麼風聲,才有此決定吧?」

  見對方不說話,二老爺更憂心了。

  「要是叫他看出死因有異怎麼辦?他要是插手查案,定會藉機將明家翻個底朝天,若是讓他發現不該發現的,郡王那邊……」

  「別自己嚇自己。」那人打斷他的話,「他有什麼理由看遺體?看不到遺體,便是他有千般本事都沒處施展。」

  二老爺想了想,忽然一驚:「可要是小七鳴冤的話……她的樣子一直不太對。看著很哀痛,卻不哭不鬧,總覺得會出事。」

  「別擔心。」他幽幽說道,「蔣文峰早就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了。小七到底是個孩子,又是個女子,我們身為她的家人,一力反對,他也沒底氣一意孤行。」

  說到這裡,他嗤笑一聲,帶了幾分不屑:「說到底,這是咱們的家事,就算他是青天,憑什麼管這麼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8 10:24 PM

056章 有冤

  明湘陪著跪到半夜,明明已經睏得不行了,還是不肯一個人去休息。

  明微只得與她一起到小隔間瞇了一會兒。

  這兩天,她心中冰冷而憤怒,恨不得將這座宅子一把火燒了。

  可明晟與明湘,又讓她的心多了一些溫暖。

  可見這世間,好與壞從來不徹底,污濁與清澈向來同行。

  眼看天快亮了,她悄悄起身,在秋雨的服侍下洗漱穿衣,就著茶水吃了幾個饅頭。

  然後趁著明湘還沒醒,先出去守靈了。

  今日天陰陰的,一直沒出太陽。

  來弔唁的人也少,親近的人家都來過了,不親近的也不趕在這一時。

  明微聽到靈棚附近,兩個婆子在說話。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她聽見。

  「聽說張家姑娘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了。」

  「張家?是桐縣那個張家嗎?」

  「就是他家!」

  「好端端的,張家姑娘為什麼要去做姑子?上個月還聽說,張家給她訂了親呢!」

  「就是這親事鬧的!唉,也是她不懂事,當初父母都去了,寄養在伯父家,無意中發現伯父用了自家的錢,竟然就嚷起來了,說要去告官。她也不想想,養她不要錢的嗎?她一個姑娘,本來就沒資格分家產。」

  「是啊!她父親無後,家產自然是要分給族人的。」

  「就是這麼說!伯父養著她,已是盡了責,到年紀將她嫁出去就是了。何況她的親事還要伯父做主,怎麼就敢告官?這簡直就是逆親。」

  「可不是嗎……」

  明微抬眼:「秋雨。」

  「奴婢在。」

  「你去告訴二伯母,有人在靈堂喧嘩,驚擾我母親。」

  「這……」秋雨面露猶豫。

  「怎麼?」明微揚了揚下巴,抿緊的嘴唇帶著冷酷的意味,「我母親一去,我連處置兩個下僕都不行了?」

  秋雨馬上道:「七小姐稍等,奴婢這就去叫夫人懲治她們!」

  說著,她急步出去了。

  明微露出一個冷笑。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不過,這是為什麼?

  明家勢大,她一個失了母的孤女,照理說根本不用理會那麼多,何苦用這麼低端的手段來威脅。

  外面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僕役們紛紛往門口跑去,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

  明微眉頭一皺,聽得外院管事喊:「動作都快點!王駕馬上要到了。」

  王駕?祈東郡王?

  果不其然,明家上下齊聚,等不多時,祈東郡王到了。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蔣文峰。

  明微聽得一個溫和的男子聲音:「這是做什麼?老夫人快起來!您是長輩,本王怎受得起?今日本王是來弔唁的,當以死者為大。」

  二老爺恭敬說道:「王爺光臨舍下,蓬蓽生輝,請王爺到裡邊奉茶……」

  「本王說了,是來弔唁的,自然要到靈堂去。蔣大人,你說是吧?」

  「王爺說的是。」

  於是,一群人呼啦啦往這邊來了。

  祈東郡王打頭,緊接著便是蔣文峰,然後是吳知府……東寧的大小官員,竟然來了個齊全。

  楊殊也在其中,只是擠在最後,即便沒想出風頭,一出現便叫人忍不住多看。

  明微懂了,原來先前那兩個僕婦的對話,就是因為這個。

  她在心裡嗤笑一聲。

  這明家,還真是小家子氣,這種手段也用得出來。

  「王爺,這邊請。」

  祈東郡王年近四十,身材繼承了姜家人的高拔。

  這樣的姿態,便是不看容貌,也是相當具有威儀了。

  他一進來,正好看到身穿孝服的明微抬頭望過來,便是一怔。

  過了兩息,他回過神來,淡笑道:「這位想必就是七小姐吧?當年本王與三夫人有過一面之緣,如今一見,彷彿時光倒流,叫人感慨不已。」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就說嘛,這明家小姐固然美貌,可王爺是什麼人?怎麼會失態呢?

  明微跪坐在那裡,低身向祈東郡王施禮,卻沒有開口說話。

  二老爺忙道:「王爺見諒,這孩子自小與旁人有些不同……」

  祈東郡王擺擺手:「七小姐並未失禮,何須賠罪?」

  於是眾人又讚王爺寬容大度。

  明微冷漠地聽著,視線微垂,誰也不看。

  就連蔣大人,也沒讓她抬一抬眼,好像先前向阿綰提出這等要求的,不是她似的。

  阿綰扮成小廝,跟在楊殊身邊,此時趁著人多,悄悄與他道:「她該不會改主意了吧?如此倒好,省得日後成為眾矢之的。」

  想了想,又道:「也不好,這樣公子就麻煩了。」

  楊殊失笑:「你先把主意想定再說,別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

  其實他也很好奇,明微到底會不會做。

  蔣文鋒以為她是為母伸冤,楊殊卻知,她與明三夫人並非真正的母女。僅僅一個多月的母女緣,值得她惹上這麼大的麻煩嗎?

  便是玄士比普通女子多了許多本事,可畢竟還在紅塵中。她這麼做了,日後隱患不小。

  然後便是上香。

  從郡王開始,一個個輪過來。

  明微神情漠然,只來一個,便答謝一次。

  二老爺一直盯著她。

  到所有人都上完香,見她並無動作,才暗暗鬆了口氣。

  他心中不無得意,小姑娘畢竟是小姑娘,嚇一嚇就老實了。

  「王爺,請。」

  正要領眾人出去,明微忽然抬頭。

  「且慢!」

  清脆的少女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迴響在靈堂中。

  她看著蔣文峰,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說:「蔣大人,請留步。」

  來了。

  楊殊在心裡一歎,說不清是喜是憐。

  到底做了這個選擇。

  雖然顯出了情義,但也給日後找了許多麻煩。

  二老爺心一沉,馬上轉回來,斥道:「小七!大人們百忙之中抽空前來,你不要無禮。」

  她嘴角提一提,露出一抹嘲弄,並不理會二老爺答,只看著蔣文峰:「聽說大人貼出告示,不管男女老少、士農工商,到您面前喊冤,您都會接,是也不是?」

  「小七!」二老爺氣急敗壞。

  她傻嗎?剛才都那樣嚇過了,就不怕和張家姑娘一樣無處容身?

  蔣文峰也在等。

  他其實不希望這位明家姑娘親自告發。不過,他也做了準備,如果她真的敢這麼做,那他就會盡一切努力,挽回她的名聲。

  現在她開口了。

  那就來吧。

  他會全力以赴,以求配得上小姑娘這樣的勇氣。

  「是。」

  明微就向他伏下身,行大禮:「小女有冤,求大人伸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9 09:21 PM

057章 發怒

  二老爺內心並不懼怕。

  雖然明微當眾喊冤,讓他不悅,但是,真當他們全無準備嗎?

  屍身已經處理過,一應線索全都清理乾淨。

  便是要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只要找不到線索,理便站在他們這邊,蔣文峰再厲害,也只能認輸。

  需知,女子身家性命,皆依附家族。沒有強硬的證據,狀告宗親,在世人眼中就是一樁大罪過!

  她要告?好啊!就看她能告出個什麼結果來!

  堂內一靜。

  眾人先看明微,再看二老爺,再去瞧蔣文峰和祈東郡王。

  神情各異。

  有與明家親近的,頻頻向二老爺打眼色。

  有與他們不和的,此時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更多的人在心中歎息,覺得這明家姑娘大概是傻得久了,腦子轉不過彎來。

  她能有什麼冤屈?自然是其母之死了。

  聽說明三夫人因為被小叔調戲,憤而自盡。

  或許這明家姑娘心中不忿,才當著蔣大人的面,將此事喊破。

  不過,這有什麼用呢?

  這不過是樁醜事,聽說明家已經將明六打了個半死,便是告到官府,也不能說明家有什麼過錯。

  反倒明三夫人的死因,要被宣揚得人盡皆知了。

  如此一來,壞了亡母名聲不說,自己也要倒霉。

  再寬容的人家,出了個狀告宗親的女兒,都要不喜的。

  何況,女子當以柔順貞靜為要,她這般行事,將來誰敢娶她?

  這是自損八百,而敵方巋然不動啊!

  蔣文峰笑了笑,看向祈東郡王:「王爺,您看?」

  祈東郡王擺了擺手:「審案問案,是蔣大人的職責,本王只是個閒散郡王,豈敢插手?自然由蔣大人做主。」

  蔣文峰點了點頭。

  「不過……」祈東郡王話音一轉,「明三夫人靈前,一家人鬧上公堂,不大好吧?蔣大人要不要稍等等,待明三夫人喪事辦完,再行問案?」

  阿綰冷笑一聲,悄悄與楊殊道:「等喪事辦完,屍身都入土了,還有什麼好問案的。」

  楊殊只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祈東郡王幫著明家,不是很正常麼?東寧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世家,多半與祈東郡王有所牽扯。只是他表面功夫做得好,不露行跡而已。

  楊殊回想皇城司查到的那些事,冷眼旁觀。

  蔣文峰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而是看向明微:「明七小姐,王爺的話,你聽到了。令堂靈前,你真要上告嗎?」

  明微直起身,平靜說道:「母親生前,曾經教導過小女,為人做事,以心為要,其餘不過表相。小女今日所求,不過一個公道,想必母親會體諒。」

  蔣文峰點點頭,又問二老爺:「明老爺,你是主家,也是七小姐的尊長,你以為如何?」

  二老爺哼了聲,怒氣沖沖地道:「孩子主意大,我又能說什麼?我並非她親父,今日若是阻了她,恐怕要落個苛待兄弟子女的名聲!既然她要將家醜宣揚出去,我這當伯父的,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了!」

  說著這番話的二老爺,目光微閃,暗暗冷笑。

  其實,他心中並不生氣,做出這個樣子,不過是為了激怒明微。

  她是小輩,當眾狀告宗親,已經失了理。若是再被激怒而口不擇言,再失了禮,這份大義明家就佔住了。

  這事情便是被她揭出來,只要蔣文峰找不到鐵證,他再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將六老爺抬過來……瞧瞧,明家是有家醜,但他們自家就已經整治過了,誰還能說什麼?

  六老爺酒後無德,可他都被打廢了啊!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蔣文峰拿他們無可奈何,等人一散,想收拾這丫頭還不容易?

  原先還顧忌,楊公子插手怎麼辦。今日一看,他不是置身事外嗎?

  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等著看她成為眾矢之的吧!

  二老爺想得很好,說完這些話,便冷眼瞧著明微。

  果然,不等蔣文峰發話,明微便接了過去。

  只是,她說的是:「二伯說哪裡話?我心中自然是尊敬叔伯的。至於這家醜……若是沒有醜,又何必怕人知道呢?而若真的有醜,只管遮遮掩掩,卻不去反省自身,也有失君子之道。」

  二老爺心道,你懂個屁的君子之道。一個癡兒,傻傻活了十幾年,不過好了一個月,就什麼都懂了?

  「聖人有言,為尊者諱恥,為賢者諱過,為親者諱疾。」他冷冷道,「便是親人做錯了什麼事,你私下告知便是。我明氏書香世代,家祖名聲遠揚,一向嚴厲約束子弟。你這般揭於大庭廣眾,就不顧念祖宗名聲?」

  明微微露驚訝:「二伯說什麼?您的意思是,這事是我們自家做的?」

  裝,你還裝!

  二老爺面結寒霜:「二伯知道,你心有怨懟。我們這些長輩,也憐惜你驟失母親,難免傷心過度,行事不妥。可你這麼做,將明氏聲譽置於何地?」

  明微若有所思:「照二伯這麼說,我便是發現有冤屈,也不該喊出來了。抱歉,侄女傻了十幾年,這些事卻是不懂,以為有冤就要伸的。」

  二老爺胸中一把火騰地燒起來了,忘了自己原本是假裝發怒。

  「你莫要仗著年紀小,就胡言詭辯?誰叫你有冤不伸了?你有冤我們不知道嗎?你母親一出事,二伯就對你六叔行了家法。現下你六叔還躺在床上呢!要不要讓大家看看他傷成什麼樣子?只怕他下半輩子都爬不起來了。如此重罰,還抵不過他所犯之錯?」

  說著又冷笑:「死者為大,原不該說你母親是非。她心中有冤,為何不請長輩做主?你伯祖母還在呢!聽了別人幾句閒話,就一氣吊死了,倒陷於我們於不義。你這般行事,難怪是她教出來的!」

  瞧著明微神色變幻不定,二老爺乘勝追擊:「怎麼,沒話說了?此等事,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叫蔣大人來斷。蔣大人奉聖命巡察各府,便是為你斷這種稀里糊塗的家事?這樣不顧宗族的侄女,我還真是不敢要了!」

  說完這些,二老爺心中充滿快意。跟個小輩爭執,雖然贏了也沒什麼值得驕傲。但這丫頭,實在是太可氣了!

  他掃了眼沉吟著不作聲的蔣文峰,心道先發制人果然好用,他先揭了短,這位蔣大人還能說什麼?

  隨後他冷笑著看向明微,卻見她滿臉驚訝。

  嗯?

  「二伯說什麼呢?家醜豈可外揚?侄女雖然為母親不平,但也知道維護祖宗名聲。這些天雖然傷心得不思飲食,可也盡力將這些委屈忍下來了。倒是二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我母親蒙冤之事說出來,置她名聲於何地?這叫侄女日後如何做人?」

  二老爺愣了下:「你……你不是要向蔣大人鳴冤?」

  明微淡淡道:「不錯,我確實向蔣大人鳴冤,只是這冤,是替別人說的。」

  她整了整衣,再次鄭重拜下來:「蔣大人,小女告發,不知何人在我明府行兇,留下一條冤魂,日日泣涕,流連不去。求大人為冤魂做主,尋到真兇,以慰其在天之靈,也還我明氏一家安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3-9 09:25 PM

058章 冤魂

  二老爺整個腦袋都發懵了。

  發生了什麼?她在說什麼?

  不是講她娘的事?那說的誰?

  冤魂?明家還有什麼冤魂?

  二老爺現下的情形,好有一比。

  兩名高手對決,其中一方摩拳擦掌,早就在心中演示了無數遍對方的套路,也想了無數個破解的方法。

  然而,等到對決,對方什麼套路也沒有,直接亂拳打過來……

  就把二老爺給打懵了。

  不止二老爺,在場這麼多人,誰都沒料到,會有這麼一齣。

  她要說的,居然是別的事?那方才豈不是……

  眾人意義不明的目光投向二老爺。

  二老爺也意識到了。

  他親口把家醜說出來了!

  他承認明三夫人因為受小叔之辱而自盡!

  二老爺恨不得打爆自己的頭。

  尋常來說,主動公佈一件醜聞,要掩蓋的往往是一件更大的醜聞。

  他之所以主動說出來,是以為明微會告發,害怕蔣文峰查出真正的死因,才承認是六老爺酒後失德,明三夫人為保全名節而自盡。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現在,明微要告發的不是這件事。

  那就是他自己把醜聞公佈出來,給東寧大大小小的官員、士紳們送去笑料。

  而且,若是明微主動告發其母受辱一事,世人對受害者往往更苛刻,多半對明三夫人多有苛責,覺得她沒有謹守本分,才引來小叔覬覦。

  現下是二老爺自己說出來,又不一樣。

  原來明三夫人是自盡以全名節?這明家,出了這樣的不肖子孫,還覺得行過家法就算了?

  嘖嘖嘖,明相爺知道自家門風變成這樣,會不會氣得從墳裡跳出來?

  眾人矚目之下,二老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心中又悔又恨,悔的是自己一把年紀了,怎麼就頭腦發熱,跳進了人家挖好的坑裡。恨的是,這丫頭居然如此狡詐,莫非那猜測是真的?不然一個傻了十幾年的孩子,怎麼可能突然變得這麼聰明?

  「嗤……」忽然一聲輕笑傳來。

  四下寂靜中,特別引人注意。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卻是那位楊公子。

  他舉著扇子遮住自己的臉:「抱歉,靈堂之上,本公子不該對死者不敬。」

  雖然停了笑聲,聽這語氣,想也知道扇子後面是怎樣一張臉。

  於是眾人也會意地笑起來了。

  只是不發出聲音而已。

  二老爺心如死灰。

  這笑料,怕是要在東寧流傳好多年了。

  萬一寫進縣誌,說不定還會流傳千古……

  不提二老爺有多絕望,蔣文峰聽明微這麼說,也是暗吃一驚。

  原以為這小姑娘要拼著粉身碎骨,將害母之人撕下一層皮來,結果她要上告的是另一件事?

  他先是一怔,再是會意一笑。

  如此手法,比直接告發高明多了。

  既找到了讓他插手的理由,又不會傷及母親名譽。

  至於讓二老爺自曝家醜,這是意外的收穫了。

  明相爺一世英明,沒想到其後人卻……可惜可歎。

  不過,她也是明相爺的後人,這份機智,也算不墮先祖威名。

  「七小姐請起。」蔣文峰道,「不知你所告是何兇案?若是屬實,本官定然要查清真相,還其公道。」

  明微順勢起身,稟道:「回大人,就在一個多月前,小女在自家園子裡撞了鬼,驚嚇過度而臥病在床。就在臥病期間,小女幾乎日日夢見一個冤魂在號哭,說是身死於此,不得善終,無法轉世……」

  二老爺聽到這裡,猛然從尷尬中驚醒過來。

  園子!

  撞鬼!

  冤魂!

  是那個……

  「不成!」他脫口而出。

  明微頓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二伯怎麼了?難道二伯知道這個冤魂的來歷?死在我們園子裡的是什麼人?先前您也不說,嚇得我思來想去都不知道怎麼辦,想著要是冤魂的話,蔣大人應該會管的……」

  這……當然不能承認!

  二老爺扯了扯尷尬的面皮,笑得極為勉強:「我怎麼會知道你做的夢。你們園子裡也沒死過什麼人,怕是你魘著了!為了這麼個無來由的夢,訴到蔣大人面前,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可是,」明微慢騰騰道,「侄女後來去那裡翻過土,嗅到了很怪的臭味,有點像東西腐爛……」

  「你又胡說了!你一個深閨小姐,哪知道腐屍是什麼味道?怕是自己想多了!」二老爺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前陣子你們園子裡不是找到了許多死老鼠嗎?說不定就是那個。」

  「二伯說的是。」明微向他看過去,語氣帶了幾分天真,「可是侄女聽說,人命關天。如果真是我搞錯了,也不過白跑一趟,倘若真的有冤魂在我們明家,對我們家族運勢也會有很大的影響呢!母親已經去了,侄女別無親人,自是盼著家族長久興盛的。蔣大人,您說是不是?」

  蔣文峰含笑:「人關命天,確實如此。」

  自己的看法得到認同,明微看起來像是鬆了口氣:「那就請蔣大人派人到我們園子裡挖一挖吧?想到那裡可能有個冤魂,小女就寢食難安。這兩日想起來,總覺得母親之所以想不開,說不定就是園子裡陰氣太盛的緣故。若是我早些說出來就好了。」

  她低下頭,抬袖拭淚。

  看到這一幕,誰不心生憐惜。

  這明七小姐真是可憐。早年喪父,現下又喪了母,連個親生的兄弟姐妹都沒有。

  而且家中對她還……瞧瞧方才明二老爺,侄女還什麼都沒說,就先責備了一通,懷疑人家要告宗親。恐怕她在家裡的日子不好過啊!

  當然,這麼想的人裡,到底有多少人因為容貌之故而大發善心,就不得而知了。

  「七小姐說的有理。」蔣文峰溫言道,「事關人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倘若真的有人在貴府殺人埋屍,將來揭出來,對你們名聲也有影響。」

  他看向祈東郡王:「王爺,您說呢?」

  祈東郡王面露難色:「蔣大人說的有理。只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到別人家動土,不大好吧?而且明家有喪,未免驚擾亡靈。不如,稍等兩日,待喪事過了,叫明家自家來挖,豈不是兩全其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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