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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28 09:19 A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康德領發生了什麼


    那是一把做工很精良的匕首,雖然並非附魔武器,但材質卻摻入了少量的精金和紫鋼這讓它在光線下會反射出一種特有的淡紫色澤,這種材質的武器並不能帶來什麼超凡力量的加成,但如果要對付附魔的鎧甲護具,往往會有不錯的效果。

    而在匕首的握柄上,高文發現了一個像是棕熊頭一樣的標記,那標記周圍還有一圈花環裝飾。

    在這個年代,很多徽記是不可隨意亂用的相當一部分猛獸與花草都被視作貴族的“私有象征”,將猛獸的頭像和花草組合起來的標記在很多情況下就意味著某個家族的記號,而平民隨意使用這些記號便會不知不覺侵犯了貴族的權利,根據高文所掌握的紋章學和安蘇貴族法律,這個匕首上的標記從結構上很明顯是某個家族印記。

    七百年來,這些貴族的家族印記仍然遵循著古老的傳統。

    這把匕首應當來自某個貴族的“賜予”,據高文所知,貴族在賜予別人武器的時候有著非常嚴格的講究:戰斧、戰錘、長戟之類的兵器隻有國王才有權下賜,並且隻會賜給有戰功的貴族;各種型號的劍(主要是長劍)則是更常見的賜予物,任何貴族可以以任何理由賜給別人一把劍,但接受賜予的人必須也是一個貴族,至少得達到騎士階級;而匕首、小刀、短弓之類的武器則被視為“不上台麵”,貴族會把這類東西賜給他們所中意的“平民”,而目標通常是表現卓越的護衛、親隨,或者……鷹犬。

    “看樣子就和我判斷的一樣,那些傭兵是由貴族家族‘馴養’的,”高文拿起那把匕首,仔細端詳,“隻是不知道他們效忠於一個家族,還是同時效忠於幾個家族……”

    “你認識這上麵的標記麼?”琥珀好奇地湊了過來,“啊,我一開始就是看這玩意兒好看……”

    “不認識,”高文仔細辨認了一番,最終搖搖頭,“我活著的時候這個家族應該還沒出現。你去把赫蒂叫來,她應該比較了解南境的貴族們。”

    很快,赫蒂便來到了高文的帳篷裏。

    在仔細辨認過匕首上的標記之後,她很肯定地說道:“這是康德家族的徽記。”

    “康德家族?”高文皺著眉回憶了一下,終於在近期惡補的當代常識中找到了這個名字的來源,“萊斯利家族北邊的那個子爵?”

    “是的,越過白水河北部的荒野山林,就在您之前帶回那些流民的地方更北方,便是康德家族的領地,”赫蒂開始介紹起康德家族的簡單情況,“那是一個在三百年前興起的家族,因戰功被分封於此,在塞西爾家族‘出事’的時候,他們正好效忠於現在的王室,所以躲過了南境大清洗,目前算是南邊這片土地上少數幾個擁有百年以上曆史的家族之一。”

    高文隨口問道:“他們和塞西爾家族關係怎麼樣?”

    “算不上遠,也算不上近,”赫蒂答道,“一百年前南境大清洗的時候他們既沒有幫忙,也沒有落井下石,始終保持中立。那是個比較神秘的家族,他們與外界交流不多,家族成員也很少出現在上層社交圈子裏雖然南境這邊的上層社交圈子本身就很鬆散,但康德家的人還是出現最少的。”

    “他們的主要產業是什麼?田地?礦場?還是牧場?”

    “康德領主要出產糧食,還有各種優質草藥,包括魔藥,但沒有礦場。”

    “那就有問題了,問題大了……”高文敲了敲桌子,“一個沒有礦場,主要依靠田地的貴族領,入冬前擄掠一大群奴隸是打算幹什麼?而且從這把匕首判斷,這群傭兵是專門幫康德家族做事的,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在荒野裏捕奴這麼多奴隸被送到康德領是幹什麼的?”

    “這個……”赫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詭異之處,並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說來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康德領的主要產出一向是糧食,草藥與魔藥都隻是副業,但最近幾年,那邊對外出售的草藥和魔藥數量在逐年上升,尤其是魔藥,不但產量已經翻了一倍,質量也越來越好,隱隱已經要超越他們的糧食產出,變成康德家族的主要支柱了。但從魔力散布的規律上,這種情況是很難解釋的……”

    由於存在著各種超自然力量,這個世界的“藥用植物”分為兩種,除了具備一般效果的草藥之外,還有可以用在各種魔法儀式中或者直接作為施法材料的“魔藥”一說,通常情況下,魔藥的生長很受當地魔力環境的限製,它的產量天生會有一個上限,魔力環境不佳的話,那麼不管怎麼精耕細作或者改良種子都不可能增加魔藥產量單純增加數量反而可能導致藥材中蘊含魔力的減少。

    但康德領的魔藥產量卻在逐年上升。

    在這個萬物缺乏統計的年代,除了專門做生意的商人之外,貴族很少會意識到周邊領地的作物產出波動情況(事實上他們連自己領地的作物產出都不一定很清楚,這都是顧問和總管關注的事),但赫蒂作為一個魔法師,而且是家道中落的魔法師,平常自然會很關注周邊的魔藥市場變動,也就敏銳地發現了這個異常現象。

    琥珀本來隻是在旁邊無聊地旁聽,但這時候她的尖耳朵突然激靈一下子抖動了一下,滿臉驚悚的神色:“媽呀!康德家族該不會是拿活人當肥料種藥材呢吧?!”

    “……雖然我覺得以某些貴族的道德觀他們真能想到這種事,但真正做出來還是不太可能的,”高文眼角抽抽著擺了擺手,“種植魔藥的田地通常藏不起來,外人一眼就能看見,而且活人當肥料也提高不了魔力環境的濃度啊……這算哪門子黑魔法?”

    高文這邊正說著,突然帳篷外傳來了貝蒂的聲音:“老爺!老爺!皮特曼來找您啦!”

    高文一怔,想起了剛才交給德魯伊的任務,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看來他的‘特效藥’已經管用了。”

    因為早已料到普通的拷問對那些傭兵起不到什麼作用,所以從一開始高文就拜托了皮特曼去想辦法對付那兩個抓回來的“俘虜”。

    德魯伊並不是個擅長“拷問”情報的職業,他們的法術在這方麵遠遠比不上血神信徒或者那些專精折磨與苦痛之道的亡靈法師,但隻要換個思路,獲取情報並不隻有“拷問”一種方法。

    至少在高文·塞西爾的記憶裏,就有很多借助德魯伊藥劑與儀式來從敵人口中套取情報的手法,這些手法哪怕過了七百年,也一樣好使。

    在一處臨時作為監牢的小屋裏,高文見到了已經被灌下藥水、額上塗抹了藥膏、還被儀式熏香熏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兩個被俘傭兵。

    倆人這時候已經神誌不清了。

    皮特曼還站在旁邊一臉炫耀:“我就跟您說嘛,我的藥水和儀式都很管用的,尤其是這個熏香,再堅強的人也會在它的魔力中迷失自我……”

    確實如小老頭所說,此刻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濃鬱到近乎令人反胃的熏香氣味,哪怕皮特曼的儀式已經結束,這熏香中不再具備幹擾心智的法術力量,高文仍然被這氣味熏的直皺眉頭,連旁邊的琥珀都大呼小叫起來:“哇老頭你這是要做熏肉啊?”

    “照你這熏法,哪怕不用灌藥水大部分人恐怕也招了吧,”高文不得不給自己加了個氣息防護的效果才敢在屋子裏站住,“我現在甚至懷疑你這個儀式就是直接把人熏暈了而已,關魔法什麼事……”

    皮特曼在旁邊笑呵呵地點頭:“您還真說到點子上了其實很多年前我就考慮過改進這個法術,我覺得哪怕不用魔藥,直接給目標熏大糞也管用可惜當年剛提出這個想法就被自己的導師揍了一頓,結果不得不放棄。但您這次是提醒我了,說不定……”

    “你敢實踐一個試試?!”高文一聽這個頓時對小老頭怒目而視,“你真給這倆人熏一個鍾頭大糞,哪怕他們願意招我都不願意問的!”

    皮特曼頓時一縮脖子,仔細看了看高文的腱子肉,初步判斷出眼前這個出土傳奇至少能打他的導師二十個,於是決定放棄自己大膽的“改良儀式”計劃。

    而高文則皺著眉看向眼前兩個已經五迷三道的傭兵俘虜,他們帶著一種呆滯的眼神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的地麵,魔法藥水、藥膏以及熏香的力量已經將他們拖入到介於真實和夢境的狀態中,在這個狀態下,他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中回答問題還是在夢境中閱覽自己的回憶,在魔法力量從他們體內消退之前,他們幾乎會回答一切問題。

    “是康德家族的那個……”高文發問道,但剛開口就突然忘了康德家族目前的掌權者叫什麼,於是略有點尷尬地扭頭,“赫蒂,康德家現在是誰掌權來著?”

    赫蒂微微偏過頭去:“維克多·康德子爵,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子爵。”

    “對,維克多·康德,”高文轉向兩名傭兵,“是他派你們捕捉奴隸的?”

    兩名傭兵中的法師似乎還有一些抗拒,但那個傭兵頭目卻先一步開口了:“是的……維克多·康德子爵派我們為他捕捉荒野上的流民……但並不是當做奴隸。”

    “不是當做奴隸?”高文眉頭一皺,“那是幹什麼?”

    “幫助他……”傭兵頭目一開始還眼神呆滯地回答著,但後半句話卻突然抬起頭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高文,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入夢,高文·塞西爾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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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28 09:12 P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永眠者


    在位於北方的康德領,康德家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古老城堡,衰老的維克多子爵正在接見領地上的商會代表。

    接待廳中點亮著許多燈火,然而魔晶石燈發出的明亮恒定的光芒卻仍然驅散不了這座城堡中常年盤踞的黑暗陰森,長方形的大廳裏除了子爵本人以及幾位商會代表之外便隻有零零落落的幾個仆人,每一個人的影子都被魔晶石燈發出的光芒映照在地上,拉得老長,彎彎曲曲,朦朦朧朧。

    然而每一個站在大廳裏的人卻都意識不到這裏的陰森和恐怖,在商會代表看來,今天的領主大人仍然一如既往的和善與優雅,並且寬宏大量地許諾著對商人和領民都有好處的事情。

    “今年的最後一批草藥、魔藥都已經收割,糧食也有個不錯的收成,”一名商會代表躬身說道,“魔藥都找到了買家,但草藥今年的銷路不佳。”

    “不用擔心,派爾克斯先生,”維克多子爵溫和地微笑著,安慰自己領地上的大商人,“很快來自聖靈平原的商隊就會來,霜林堡會來購買一大批藥材的,大家一年的辛勞都不會白費。”

    這位衰老的子爵笑的非常溫和,而且眼底始終帶著善意,很少有貴族會用這樣的態度和不是貴族的人交流雖然他們的禮儀標準讓他們在和下等人說話的時候也會用上無可挑剔的禮貌用語,但他們的眼神和表情卻不可能如此“到位”,維克多子爵卻是個例外。

    他是出了名的“對平民親切、友好、公正而寬容”的老好人,雖然他在貴族的圈子裏深居簡出,然而領地上的每一個平民卻都愛戴且敬仰著自己的這位老領主。

    “子爵大人,感謝您為了領地上的人而奔走,”另一名商會代表誠心實意地說道,“還請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不用擔心,我這把老骨頭還健壯著呢,”維克多子爵笑了起來,“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也快要從聖靈平原遊曆回來了,等他接管了家族裏的產業,我再休息也不遲。”

    隨後,這位子爵便開始向大商人們詢問起關於領地今年行商出入以及棉花、礦石的采購情況,他詢問的細致而專業,而這在當代的貴族中著實少見。

    但突然之間,一股若有若無的風吹過了城堡的大廳。

    明明四麵八方點的都是明亮而且不會被風吹動的魔晶石燈,可是大廳裏的光芒卻像燭火遇上氣流般突然搖晃、晦暗起來。

    大商人們仍然沒有注意到大廳裏的變化,周圍木然站立的仆役們也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可是維克多·康德卻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抬頭看了一下城堡晦暗的頂棚,雙眼中一瞬間閃爍出仿佛星光般的淡紫色魔法光暈。

    隨後他對著眼前的商人代表們露出一個抱歉的笑意:“抱歉,先生們,今天的會麵恐怕不得不結束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同一時間,在安蘇東境附近的一處隱秘山洞中,盤根錯節的藤蔓蜿蜒生長,在山洞中心的巨石上糾纏成了仿佛巨大囊胞般的形態,而突然之間,囊胞打開,一個美麗卻透露出詭異的女性身影從中顯露出來。

    她有著墨綠色的長發,皮膚白皙而麵容姣好,但在那身仿佛神官長袍般的衣裙下擺,露出來的卻是仿佛樹根般盤根錯節的可怕肢體。

    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自從上次離開極南境之後,她便蟄伏在這處靠近東境前線的隱秘據點中,通過無處不在的植物觀察著整個東部地區的局勢變動,但一個通過隱秘途徑突然傳來的消息卻將她從與植物共生的狀態“驚醒”過來。

    這位女教長皺起眉頭,墨綠色的長發在身後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動著:“一個主教級的永眠者……成功接近並侵入了高文·塞西爾的精神世界?!”

    ……

    高文行走在一片黑暗中。

    他仍然清晰地記著之前發生的事情:那個可疑的傭兵頭目突然間抬起頭來,對著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並用一種仿佛混雜了許多人聲的怪異腔調叫出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就被某種力量帶到了這個一片黑暗、混沌的古怪空間裏。

    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被某個強大的力量擺了一道,但這種力量應該並不是那個傭兵頭目自帶的對方的身體素質與氣息強度都毫無疑問隻是個低階的騎士,而且在那個傭兵頭目突然抬頭的瞬間,高文還記著自己感應到了一個強大、混亂的力量突然在那名騎士頭目的氣息之中浮現出來,其過程就如“降臨”一般,所以他猜測那傭兵頭目應該隻是一個媒介,他或許是某種犧牲品,用來將這個強大的力量送到他高文·塞西爾的麵前。

    經過一開始的慌亂之後,高文此刻已經鎮定下來。

    他在黑暗中隨意走動了一會,卻感覺不到體力的絲毫流逝,這說明這裏極有可能並非實體世界,而隻是某種存在於思維中的“假想空間”,他懷疑自己被困在了某個精神牢籠裏,但作為一個曾經被困在衛星裏至少幾十萬年(也有可能幾百萬年,畢竟他到後麵就壓根不計算年月了)的、已經實打實變異了的靈魂,他對這種受困甚至產生不了一丁點緊張感。

    這個世界上再厲害的強者,能跟天上的衛星比運行壽命麼?

    我老人家當年可是掛在天上看著你們學習直立行走的!

    就是因為心中有著這一份衛星成精的傲氣和鎮定,高文對眼前的情況毫無懼色,在確認行走無法脫離當前空間之後,他便幹脆地原地站定,然後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

    就好像當年俯視著那一成不變的海洋和陸地一般。

    他相信,某個把自己拉到這片黑暗空間中的存在絕對有著某種目的,對方或許就在某個地方靜靜地觀察著自己,而以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或者說全部碳基生物的耐心來看,對方都耗不過自己。

    ta一定會忍耐不住主動蹦出來的。

    要說高文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希望這個“假想空間”能跟大多數故事裏的設定一樣,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否則外麵的赫蒂等人萬一以為自己又掛了就不好辦了倆大孫女說不定會把自己再埋一遍,而琥珀則會在自己再次下葬的時候把整個墳裏的東西都掏摸走……

    媽耶,想想就好可怕。

    高文腦海裏轉著有的沒的各種念頭,也不知道這個假想空間的時間到底流逝了多久,隨後他突然看到眼前的黑暗中浮現出了一抹虛幻般的微光。

    看來那個靜靜旁觀的“存在”終於忍不住了。

    高文微笑起來,看著眼前那團光芒越來越凝實,越來越靠近,並終於變成了一個身披潔白長袍、臉上帶著光滑白色麵具、看不出男女的人影,他聽到那麵具下麵傳來了同樣分辨不出男女的低沉嗓音:“高文·塞西爾公爵,您比我想象的更有耐心,也更鎮定,真不愧是七百年前的大英雄,您的這份心性是我在其他人身上不曾見到的。”

    “你的耐心就比我想象的差遠了,”高文淡淡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在這裏跟我耗個百八十年。”

    “請不要帶著怨氣,我邀請閣下的手法或許粗暴了點,但我的根本目的隻是想和閣下好好談談或許換個談話的環境您會舒服一點?”

    這個戴著白色麵具的白袍人一邊說著,一邊隨手一揮,於是周圍的黑暗空間一瞬間便浮現出了無數色彩和線條,而這些色彩線條又在轉瞬間組合成為各式各樣的事物高文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生機勃勃的花園中,周圍生長著茂密的花朵與低矮灌木,一些麵孔依稀有點印象的仆役在花園中走來走去地忙碌,而在旁邊不遠處,則可以看到城堡高大的主建築。

    這一切看上去都有些眼熟。

    高文稍微思索了一下,才從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中找到對應的畫麵,他狐疑地看了眼前的白袍人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我還原的不到位?”白袍人故作驚詫地說道,“我已經很努力按照那些古老的記憶碎片在還原這個地方了,您看,那些仆役,他們的麵孔您不熟悉麼?這城堡的大部分場景就是從他們的記憶中提取的,您看那些植物,還有那些建築……與您記憶中的塞西爾城堡有什麼不同麼?”

    高文還沒回答,那白袍人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啊,從夢境中提取的記憶確實有可能存在歪曲,這樣不符合事實的城堡或許反而會讓您感覺不快,那這樣的環境呢?”

    隨著白袍人話音落下,高文眼前的景象再次一變,七百年前的塞西爾城堡和花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處位於高空的平台,平台上擺放著精致華貴的圓桌與座椅,圓桌上是各色點心和茶水,而在平台之外,則可以俯視到一片壯麗的城市。

    那城市有著無數華麗的潔白建築,高聳的法師塔與浮空水晶點綴在城市的各處,充盈著魔力光輝的藍色光流在建築物之間流淌,將整座城點綴的仿佛人間天國,城市上空還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巨大的、漂浮著無數符文的半透明護盾,而在更遠的地方,則可以看到有一道連接著天地的藍色光柱從城市之外拔地而起,仿佛地球傳說中的巴別塔般直入天際……

    古剛鐸帝都,還有……深藍之井?!

    “這份場景您會更喜歡一些麼?”那白袍人在圓桌旁坐下,純白光滑的麵具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中卻帶著笑意,“畢竟您也是經曆過剛鐸輝煌時期的人物,或許您會更喜歡回憶人類帝國全盛時期的壯美景象?”

    “抱歉,剛鐸帝國全盛期的時候我隻是帝國北部邊境的一個騎士學徒,我可不知道繁華的帝都長什麼樣子,”高文大大咧咧地在那圓桌旁坐下,坐在白袍人的對麵,“不過這風景確實不錯,我還能看看當年的深藍之井是什麼樣子。”

    “那我就放心了,”白袍人愉快地說道,“那麼,永眠者已經向您表達了敬意,接下來,就是您表示配合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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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29 08:23 AM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作大死


    永眠者。

    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高文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他思索過是什麼人或者什麼勢力會來對付自己,並且采用這種“不同常規”的手段居心叵測的王都貴族隻敢做些暗地裏下絆子的小動作,王室方麵則目前還沒有任何與自己作對的必要,而除此之外,塞西爾家族並沒有和目前世界上的任何勢力產生什麼利益糾葛除了那些天生跟所有人都犯衝的邪教徒。

    而在最主要的幾個邪教勢力中,永眠者是最詭異莫測,也最擅長心靈方麵邪術的。

    高文帶著好奇再次打量了周圍的景象一圈,他不得不感歎這場“幻象”的技藝高超,視線中的一切都仿若真實,不管是那些高聳的魔法塔還是籠罩在帝都上空的巨型能量護盾,亦或者帝都旁邊的深藍之井光束,都看不出絲毫幻象的瑕疵來,而且這裏還有著真實的觸覺,眼前的圓桌和身子底下的椅子都給人一種實實在在的感覺,高文甚至有理由相信桌子上的那些茶點在吃進嘴裏的時候都是會有味道的。

    這實在是個很容易讓人沉淪其中的世界。

    但這個世界越是真實,他心中就反而越發警惕。

    所以他控製好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努力不讓自己流露出絲毫情緒地隨口稱讚了一句:“我聽說永眠者擅長製造幻象與夢境,但這是我第一次親身接觸,不得不說,你們在這方麵的技術很高。”

    “如果人依靠所謂的視覺、觸覺、嗅覺才能感知到世界的存在,那麼隻要完美模擬了這些東西,所謂現實和虛幻還有什麼區別呢?”白袍人用那種不辨男女的怪異聲調說道,“比起沉淪而黑暗的現實,如果有一個完美的夢境不是更好麼?”

    “但在這個‘完美’的夢境裏,閣下這副打扮是不是紮眼了點?”高文看著眼前的白袍人,終於忍不了對方那種獵奇的打扮和不男不女的聲線,“不管你要和我談什麼,總得以真麵目示人吧?而且到現在你還沒介紹過自己是誰,這似乎也不是很符合與人交談的禮儀。”

    “在下隻不過一個區區的求道者而已,永眠之人不需要什麼姓氏與名字,而至於所謂的真麵目……果然是拘於現實世界的人會說出的話,”那白袍人感歎著,而他的形象則突然變化起來,那麵具就仿佛流水般消融在他臉上,但在麵具之下的卻是一副不斷改變的,甚至在男女老幼各種麵容之間切換的容貌,“可惜拘於現實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永眠的夢境是何等偉大,在這個完美的世界裏,所謂個體的容貌已經變得毫無意義,那麼您覺得我用哪種容貌更合適一點呢?是這一張……還是這一張?”

    白袍人的麵孔不斷變化著,但每一副麵孔中都帶著嘲諷與鄙夷,高文卻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在那自己給自己捏臉,等了半分鍾才淡淡說道:“就這麼變著吧,不斷刷新挺好的。”

    白袍人的麵孔突然停止了變化,定格在一張冷峻的中年人麵容上。

    “看來您有著充足的耐心來和我消磨,可惜我沒有耐心了,”這個麵容冷峻的中年人終於不再說廢話,他直勾勾地盯著高文的眼睛,“我把閣下叫到這個地方,其實無非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

    “什麼事?”

    “您在那些失落的海域中,到底看到了什麼?”

    高文之前的鎮定多多少少有幾分是表演的,但這時候的蒙圈卻是真的:“你說什麼?”

    然而白袍中年人卻把高文這種一頭霧水的表情當成了某種愚弄,他皺皺眉:“您不用假裝糊塗,你我都很清楚所謂‘永暗海域’指的是什麼東西,外人或許誰都不知道您那次秘密的出航,但當時與您一同踏上航路的人還是有活著回來的我們都很清楚您當年帶著明確的目的進入了永暗海域,並在那裏得到了某種啟迪,甚至帶回了某種東西……而我們對此萬分好奇。”

    高文心中突然翻起了一陣波瀾。

    這個永眠者邪教徒知道一段連高文·塞西爾自己都已經不記得的秘密!

    他提到的永暗海域是什麼?他提到高文·塞西爾的秘密出航是什麼?啟迪以及帶回的東西又是什麼?!

    高文突然聯想到了那些水晶,那些由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交給秘銀寶庫保管、但卻在記憶中絲毫沒有留下印象的水晶難道一切事情都在這裏聯係到了一起?!

    然而高文這時候必須強行把所有的驚愕與心理波動都掩藏起來,他迫切希望可以從眼前這個邪教徒口中套出什麼話來對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高文·塞西爾的體內藏著一個外來的靈魂,這就是哄騙對方的突破口!

    “是你想知道,還是你背後的永眠者教團想知道,或者……是更多的人想知道?”他表情嚴肅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語氣中沒有絲毫動搖。

    “如果我說這隻是我個人的好奇心,您恐怕不會信,”中年人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這是整個永眠者教團都在關心的事情請相信我,與那些立誌毀滅世界的團體不一樣,永眠者雖然也被你們視作‘邪教’,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保護世間眾生而已,雖然我們有時候的手段會不被外人理解,但我認為,如果您在永暗海域中得到的啟迪是關於這個世界的真相……那麼您一定會理解永眠者的所作所為。”

    高文·塞西爾在那個所謂的“永暗海域”得到的啟迪,會導致他認同永眠者這種邪教團的行為?

    這句話信息量更大了!

    高文更加努力地板起臉,盯著中年人的眼睛,“關於我在永暗海域的事情,還有誰知道?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過,當年跟您一起出航的人有活著回來的,而且不止一個,我現在就可以明確地告訴您,其中包括永眠者安插在您身邊的眼線,”中年人坦然答道,“而至於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請放心,人很少,哪怕在永眠者教團中,也隻有噩夢主教以上的少部分人才了解部分情況。我們無意將這個秘密擴散開去這沒有好處,而且對於健忘且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而言,七百年前的古老秘密也不是他們會關心的事情。”

    “我確實從那裏帶回了東西,”高文決定稍微鬆一下口,隨後繼續套話,“但你們怎麼肯定,如果我在那裏了解到了所謂世界的真相,就一定會理解你們這些邪教徒的思想?換句話說你怎麼確定我會配合你?”

    高文試圖讓眼前這位廢話很多的邪教徒主動說出他所了解的那部分情況,說出當年高文·塞西爾起航前往永暗海域的前因後果,然而眼前的中年男人卻突然閉上了嘴巴,直到幾秒鍾後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是的,我當然知道您不會配合我,也知道您不會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您是七百年前的大英雄,怎麼可能因為一個邪教徒和您廢話了幾句,就坦然地信任並把秘密告訴對方呢?

    “相同的道理,您又覺得我為什麼會陪著您在這裏說話,並且一個接一個地回答您的問題呢?”

    隨著那中年人的話音落下,高文身旁的所有景象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剛鐸古帝國的城市開始崩塌,天上的魔法穹頂四分五裂,而一陣又一陣的噪音則浮現在他的精神世界中!

    他終於知道了真正的危機在什麼地方,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一個狡詐的邪教徒會在跟自己交談的時候主動透露出那麼多信息雖然他從剛才開始就在懷疑、警戒著對方有什麼陰謀,但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對方的陰謀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正在入侵他的意識!正在窺探他的記憶!

    “在永眠者的夢境中,即便是巨龍也會逐漸沉淪,”那中年人站了起來,擺著點心和紅茶的圓桌在他身前化為一團不斷蠕動的星光,並漸漸消散,“精神與意識真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人依靠它才能成為人,但人又幾乎無法控製它的運行,在一個人的潛意識中,所有事情幾乎都是自動運轉的,哪怕是傳奇級別的人物,也會在這裏露出最大的破綻。”

    高文感覺到自己的記憶開始鬆動,有一個外來的“閱覽者”正在尋找這些記憶的切入點,他艱難地控製著自己的思想,控製著那些仿佛幻燈片一樣開始腦海中浮現的記憶片段,而控製這一切帶來了極高的精神壓力,讓他甚至無法再開口講話,隻能死死地盯著那中年人的眼睛。

    “您在這裏與我交談,便是在逐漸敞開您的記憶大門,不管您是回答還是詢問,這種‘交談’本身都是在建立連接包括現在,您聽著我的聲音,您接受著我傳來的信息,在這個過程中,您的意誌壁壘也在不斷瓦解,而很可惜的是,您幾乎無法阻止這個過程……”中年人的笑容越來越燦爛,顯然他已經勝券在握,“啊,您的抵抗確實很頑強,相當符合您大英雄的身份,但是您不知道麼?永眠者最強大的力量並非幻象或心靈攻擊,而是竊取別人的記憶,並將這些記憶加工成為自己新的力量……同時也讓這種‘記憶路徑’成為一種跳板,您會忘了這次會麵,而我則會在讀取完您的記憶之後在您的潛意識裏留下一個傳送途徑,以便於我的意誌可以隨時‘降臨’在您的身體上……沒錯,沒錯,您剛才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可憐的傭兵的身影,是的,就是那樣的跳板,永眠者在夢境與思想的世界中漫步,依靠的便是那樣的跳板……”

    高文默默地在腦海中整理著自己的記憶片段,完全沒有回應邪教徒的任何挑釁,終於,在腦海中那些吵雜的噪音加強到無法忍受之前,他完成了最終的整理。

    在白袍中年人驚詫的視線中,高文抬起了頭,臉上帶著隱藏了好久的笑意:“你確認……要看看我的記憶麼?”

    中年人愣了一下:“你……”

    高文完全放開了自己心靈的限製。

    “如果說每個人的意識世界中都存在一堵記憶之牆,那麼我的這堵牆其實並不是為了保護自身,而是為了保護像你這樣莽撞的窺探者。”

    高文完全站直身體,靜靜地看著那中年人慢慢瞪大他那極端恐懼的雙眼,看著他開始發出瘋狂的嘶吼,看著他的麵容仿佛蠟般融化,看著他的身體扭曲崩潰,甚至在崩潰成一灘血肉之後仍然有嘶吼聲憑空傳來。

    “保底幾十萬年的監控資料庫你都敢看,腦殼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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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30 01:37 PM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吞噬者


    高文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的靈魂早在穿越發生的時刻便已經完全變異,否則沒有任何解釋可以說明為什麼一個人在天上掛了幾十上百萬年之後竟仍能保持神智的正常,而且不但神誌正常,還記憶清晰過去幾十上百萬年俯視大地所收集到的龐大到令人恐懼的信息數據,可以絲毫不差、毫無損毀地保存在他的記憶中,直到現在仍然能夠準確讀取。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永眠者邪教徒的靈魂顯然沒有進行過這種改造。

    在短短幾秒鍾內遍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年的龐大監控記錄,對本質上仍然是凡人靈魂的邪教徒造成了毀滅性的影響。

    當那個永眠者邪教徒的心智與靈魂逐漸崩塌成無意義的碎片時,高文恍惚間接觸到了一些意識的殘片,這些淩亂破碎的數據流入他的腦海,在他那龐大到令人恐懼的記憶體量中激起了一點近乎無法察覺的浪花,如果不是高文精神集中,他恐怕甚至不會注意到自己從這個邪教徒的殘魂中掠奪了一些東西過來而在仔細感應之後,他確認了那是邪教徒殘存的一些記憶。

    可惜的是,量很少,並且支離破碎不成邏輯,而且由於邪教徒本身的思維混亂,那些記憶中也充斥著大量混沌無規律的扭曲陰影和瘋癲的臆想更糟的是由於永眠者沉醉於夢境之中,這些記憶的真偽也就變得無從分辨,高文並不能確定那些畫麵中有多少是實際發生的,又有多少是永眠者睡夢中腦補出來的。

    隻是根據少數能夠讀取的資料,他明白了眼前這個永眠者的“存在”形式。

    對方似乎拋棄了自己的肉.體或者是將自己的肉體轉化成了某種可怖的、非人的形態,他在邪教徒的記憶中看到一些瘋狂的儀式,那儀式中有肢體消融、靈魂脫出軀殼的景象,而之後便是邪教徒在一個個新的軀殼之間遊蕩、在他人的夢境與記憶中漫步的場景。

    這個永眠者似乎“飛升”了自己的靈魂,從而具備了這種在人類心智之間轉移的可怕能力。

    幸運的是,這種飛升儀式顯然要求甚高,而且之前對方言談間也泄露了他在整個邪教團體中主教以上的地位,所以具備這種可怕能力的邪教徒應該極少,並且他們大部分時間應該也不會在現世活動。

    周圍的混沌空間仍然在不斷崩解,支撐它存在的力量已經退去,而在這個“夢境”徹底消失之前,高文抓緊時間集中起精神,在永眠者邪教徒那殘存的一點靈智中努力搜尋著可能有價值的情報。

    ……

    在康德領的古老城堡中,維克多·康德正腳步匆匆地走在通往城堡下層的走廊中,魔晶石的燈光將整條走廊映照的影影綽綽,但在這個老子爵的身旁,陰影卻仿佛某種恒定的裝飾品般盤踞著,他的身體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隨著他匆匆的腳步而不斷拉伸、變形,就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誌一般。

    老子爵的雙眼中閃爍著越來越虛幻的星光,他的腳步愈發匆忙,甚至漸漸出現了一絲踉蹌,他來到了城堡下層,一扇看起來頗為沉重的橡木門聳立在他眼前。

    維克多子爵在門前站住,臉上突然浮現出了猶豫和茫然的神色,就仿佛那門後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但他卻不敢真的開門去驗證一般。

    他就這樣猶豫了一小會,才終於把手放在門上,但在他自己發力推開大門之前,那扇門卻突然自己打開了一條較寬的縫。

    一點影影綽綽的燈光從門背後泄出,一個提著提燈的、穿著白裙的長發女人從門縫裏探出半個身子,這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她的皮膚白皙,容顏美麗,但卻隱隱帶著一種病態,渾身透露出一種柔弱到惹人生憐的氣質,她拿著提燈,驚訝而好奇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子爵,露出一個微笑:“親愛的,怎麼了?你要讓我出去嗎?”

    “我……不,沒什麼,”老子爵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猶豫,但下一秒,所有恍惚和擔憂的表情都從他臉上消失了,他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露出微笑,看著眼前年輕的妻子,“沒事了,我隻是來看看你。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會,你回去睡吧,好好補個覺,然後起來和我共進晚餐。”

    格外年輕的子爵夫人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可是親愛的,我已經不困了。”

    “聽話,回去睡覺,”老子爵搖搖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我過會來找你。”

    年輕的子爵夫人眨了眨眼,似乎安心下來,她點點頭,便拿著提燈再次退回到門內,那沉重的橡木大門隨之緩緩閉合,在空無一人的城堡走廊中響起一陣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響。

    維克多·康德在門口站了一陣子,表情茫然了一下,隨後重新恢複了往日裏那種沉穩而平和的神態,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安蘇王國的東境附近,古老而隱蔽的山洞中,萬物終亡會的女教長貝爾提拉驟然睜大了眼睛。

    作為教會中頻繁與其他邪教團接觸的“外務主教”之一,她長期和幾個永眠者高層保持精神聯係,而這次一個永眠者主教貿然接觸高文·塞西爾讓她產生了些許的不滿,隻是那畢竟是其他教團的事情,她無權幹涉也不好勸阻,便隻能等對方完成接觸之後再詢問是否有所收獲。

    她相信那位主教一定會有收獲畢竟,今日的高文·塞西爾早已不複全盛,七百年的沉睡削弱了他的肉.體和精神,而一個有著接近傳奇實力的噩夢主教在精神層麵與這樣一個“偽傳奇”較量,不可能落入下風。

    可是她等來的不是那名永眠者主教大獲成功的消息,而是對方的靈魂發出的一聲哀嚎,以及通過精神聯係傳播出來的巨大恐懼。

    隨後那個屬於永眠者的心靈反應便消失了,仿佛被某種可怕的吞噬者一口吞下,徹底消化般完全消失。

    貝爾提拉從精神聯係中感受到了那種巨大的恐懼,以及隱藏在恐懼中的意外和驚惶,但她完全想象不到高文·塞西爾的意識世界中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吞噬掉一個主教級別的永眠者,甚至還讓他在臨終前如此恐懼那些擅長玩弄人心的教徒可是製造和享受噩夢的行家裏手,他們的心誌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

    在疑惑間,貝爾提拉選擇造訪另外幾個與她有所聯係的心智,那是永眠者教團在安蘇的幾名高階成員,也是和那位隕落的永眠者主教保持聯係之人。

    但在精神連接建立之後,她開口詢問之前,一名噩夢主教便主動發來消息:“羅德裏克主教隕落了。”

    “他是在和高文·塞西爾的精神接觸中被吞噬的。”另一名噩夢導師補充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貝爾提拉難忍好奇地問道,“他在隕落之前有發出任何消息麼?!”

    永眠者之間的內部精神聯係要遠比和外人的精神聯係緊密,貝爾提拉沒有從羅德裏克主教的臨終思維中聽到任何言語,但或許其他保持連接的永眠者能知道些什麼。

    精神連接中的幾個心智沉默了幾秒鍾,終於,一個噩夢主教回複了:“他隻來得及向外發出一句話”

    下一秒,羅德裏克被吞噬前所嘶吼出的、帶有強烈執念與感情印記的一句話便在貝爾提拉的腦海中炸裂:

    “不要來窺探這個非人的靈魂!!”

    ……

    高文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那個關押俘虜的小屋中。

    那名被永眠者當成跳板和犧牲品的傭兵頭目已經倒斃在地上,這個健壯的男人七竅流血,整個頭顱就像被煮過一般通紅,甚至還冒著微微的熱氣,他那扭曲的表情足以說明他在死前遭受了怎樣恐怖的痛苦,而那名傭兵法師則仍然昏昏沉沉地坐在旁邊,似乎對身旁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赫蒂、皮特曼、琥珀等人則站在他的周圍,每個人都用緊張而關切的目光看著自己。

    “怎麼了?”高文甩甩腦袋,將腦海中殘存的那一點不適感徹底清除出去,隨後長出口氣,“我剛才是不是失去意識了?”

    “先祖,您沒事太好了!”赫蒂終於長出口氣,冷汗在她放鬆的一瞬間才從額頭流淌下來,她不顧風度地衝上來檢查著高文的情況,“您沒事吧?您沒事吧?剛才那個傭兵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大的魔力,隨後您便站在這裏一動不動,我們每個人都嚇壞了!”

    “我沒事,我沒事,”高文安慰著已經有點炸毛的大孫女,緊接著皺起眉,“我失去意識多長時間?”

    “並不長,大概隻有幾分鍾,”皮特曼也擦了擦額頭冷汗,“幸虧您沒事,否則我今天得橫著出去肯定有人要說是我折騰假藥出了岔子。”

    琥珀立刻瞪了小老頭一眼:“真的跟你折騰出來的這些可疑藥膏和熏香沒關係?!”

    “確實跟他沒關係,”高文擺擺手,心中確定了在那個意識空間中的時間流速看來確實跟外界不一樣,他在那裏麵感覺至少過了大半天,可是在外麵才隻有幾分鍾而已,“剛才有一個永眠者邪教徒試圖侵蝕我的精神。”

    所有人大吃一驚:“永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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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30 06:30 PM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次入夢


    聽到高文的話,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永眠者?!”

    這是完全出乎他們預料的,就連一向沉穩的赫蒂都差點拿不住自己的法杖,她瞪大眼睛看了那個倒斃在地上的傭兵頭目一眼:“這個傭兵是永眠者邪教徒假扮的?!”

    “不,他隻是被永眠者當成了跳板,”高文揉著眉心,說著自己從邪教徒那裏得到的情報,“這個家夥大概是在過去的某個時間不幸做了一個噩夢,而一個強大的永眠者邪教徒借助噩夢在他心靈中留下了坐標,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個一次性的‘載體’,可以讓那個邪教徒在有需要的情況下快速‘降臨’。”

    這般詭異的事實讓琥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種邪教徒怎麼聽起來比什麼萬物終亡會還邪門?!”

    “永眠者確實比萬物終亡會更加詭異,”皮特曼沉聲說道,作為真正接受過傳承的德魯伊,他對邪教徒方麵的事情了解頗多,“永眠者是夢境之神教會墮落、轉化而來,他們原本是安撫人心、驅逐噩夢的牧師,但在墮落之後卻變成了編織噩夢與恐懼的行家裏手,最強大的永眠者主教們都有在人的夢境中行走的能力,而且他們可以把人和人的夢境串聯起來,從而讓自己更加神出鬼沒,防不勝防。他們特殊的能力讓他們比一般的邪教徒更令人恐懼,但多少算個好消息的是……永眠者的行事並不像萬物終亡或者風暴之子那樣極端血腥,他們隻是把人拉入各種各樣的噩夢或幻象中,偶爾做些綁架的事情,但很少會主動製造殺戮。”

    聽到這,赫蒂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也聽說過永眠者教團的事情,他們確實很少製造大範圍的死亡事件,但他們的行動卻比別的邪教團更詭異怪誕,我個人感覺他們這種仿佛隱藏著什麼巨大計劃,平常不怎麼殺人的邪教團體要更加可怕一些。”

    高文深有同感:“隻要是黑暗教派,就沒有不危險的,他們不殺人,就隻能說明他們會做比殺人更可怕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比製造殺戮還防不勝防。再者說了……永眠者是除風暴之子外唯一一個跟萬物終亡會打交道的黑暗教派,萬物終亡與風暴之子都是殘酷血腥的教派,能跟他們相處到一起的永眠者……不可能是良善之輩。”

    “我越聽越瘮得慌了,”琥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仿佛要把雞皮疙瘩搓下來一般,緊接著她好奇地抬頭看著高文,“那剛才你是被永眠者拖到他們的‘噩夢’裏了?然後呢?你跑出來了?”

    高文笑了笑:“我們在意識世界裏較量了一下,然後那家夥就死了,多半不是什麼厲害角色。”

    琥珀哦了一聲,赫蒂也頗為崇拜且信服地看著自己的太祖祖祖爺爺,隻有皮特曼懷疑地上下打量了高文幾眼:“能夠進行意念降臨的永眠者……會是小角色?”

    “反正沒我厲害,”高文聳聳肩,“反正那家夥已經死了,他生前有多厲害也不重要。”

    赫蒂顯得有點憂慮:“但關鍵是一個永眠者邪教徒為什麼會襲擊您……上次的萬物終亡會還可以說是個意外,那墮落德魯伊真正的目標是坦桑鎮,可是這次的永眠者明顯就是衝著您來的,那個傭兵頭目在被‘占據’的時候清楚地喊出了您的名字!”

    高文表情跟著嚴肅起來,他知道赫蒂的擔心不無道理。

    死而複生的高文·塞西爾,確實已經開始引起某些黑暗勢力的注意了。

    從那名邪教徒的殘魂中讀取的記憶雖然不多,但也可以拚湊出他在最近期的一些思想和經曆。高文可以確定那名邪教徒在南境活動多年,他在這一地帶數以千計的受害者身上留下了噩夢坐標,而那個傭兵頭目正好是其中之一,他在捕奴行動抓獲這件事本身隻是個巧合但那個傭兵頭目背後的永眠者盯上自己卻不是一天兩天的。

    從交談中得知,那個邪教徒很在意高文·塞西爾的某次秘密出航以及所謂的“永暗海域”,所以在高文揭棺而起並把消息傳出來之後,那個邪教徒恐怕就已經在計劃這次接觸了。

    而恰巧落入高文手中的傭兵頭目隻是提前給了他個完美的良機,隻不過那個邪教徒自己都不會想到,他竟然就直接栽死在了這個良機裏……

    一個永眠者主教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但這並不意味著襲擾的結束,高文認為肯定還有別的黑暗教派或者神秘組織在盯著自己那所謂“永暗海域”和“秘密出航”恐怕牽扯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它足以讓最警惕最隱蔽的邪教主教都鋌而走險,自然也能引起其他潛藏者的好奇心。

    但問題是他高文自己也很好奇那所謂的“永暗海域”是個什麼玩意兒啊!

    事到如今,高文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那個永眠者主教死的很是幹脆利落,他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就死在了塞西爾家族的領地上,這或許能給某些窺探者一些警告。

    反正如果還有膽大的要來找麻煩,高文也沒別的辦法,他隻能接著,畢竟他現在是拖家帶口的,總不能一言不合其慫如風吧?

    皮特曼看了看表情嚴肅的高文,又看了看一臉憂慮的赫蒂,他輕聲歎息,同樣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公爵大人,我認為您這次是時候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辭職申請了……”

    “你要真想跑,現在就已經沒影了,你是那種會在跑路之前好好跟老板打招呼的人麼?”高文瞥了這個德魯伊之恥一眼,隨後擺擺手,“反正來了我就接著,三兩個小魚小蝦還不至於能掀起多大風浪,我就不信那幫夾著尾巴過了七百年的邪教徒現在敢組織一波大軍打過來。”

    隨後,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仍然昏昏沉沉的那名法師傭兵。

    赫蒂見狀立刻問道:“先祖,還要繼續審訊麼?”

    高文搖搖頭:“已經不用了,把他繼續關著,過一段時間再看情況。”

    他沒有考慮要直接處死這個法師傭兵,但也並不打算把對方放掉將北方荒野的那次解救流民行動視作一次戰鬥的話,眼前這個傭兵就是塞西爾家族的戰俘,按照這個時代的法律,此類戰俘會被直接當成奴隸,以終生勞役來彌補其主人在戰場上抓捕他而損耗的武器和人力,可是高文現在還沒想好要給這種“戰俘奴隸”安排什麼樣的勞動改造。

    塞西爾領現在很缺人,所以高文並不介意讓這樣一個俘虜通過充當勞動力來發揮價值,這比處死或流放都劃算得多,但對方畢竟是個二級的施法者,把他直接扔到西邊的礦山裏挖礦一來浪費,二來高文還不放心,所以具體讓他幹什麼……還真得好好考慮考慮。

    赫蒂對高文的安排沒有異議,不過她還是很在意這些傭兵在白水河北部的曠野中捕掠流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們不調查康德家族雇傭這些傭兵捕掠流民的事情了?”

    “啊……對,”高文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來與那個邪教徒在意識世界中的交鋒還是造成了影響,他竟然完全忘記了審訊這兩個傭兵的原本目的,“我有點疲憊,把這件事忘了。好吧,赫蒂,皮特曼,這件事交給你們兩個,趁著藥水和儀式的效果還沒結束,詢問一下康德家族在霜月捕奴到底是為什麼。我得回去休息一下,你們之後把審訊的結果告訴我就行。”

    在安排完這邊的事務之後,高文便返回了自己的帳篷。

    他確實疲憊了精神世界深處的疲憊過了這麼長時間才浮現出來,讓他意識到自己與那個邪教徒的交鋒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輕鬆。

    哪怕身為衛星精,調動那龐大的記憶去吞噬另外一個心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回到帳篷之後沒過多久,他便在自己的床鋪上沉沉睡去,並飛快地進入夢鄉。

    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中。

    這條走廊是典型的安蘇風格,與南方貴族喜歡的城堡建築有著同樣的內飾和支撐結構,走廊兩側的支撐柱均半埋在牆壁裏,而每個支撐柱上都鑲嵌著一盞點亮的魔晶石燈。

    可這並不是塞西爾家族以前的古堡,也不是坦桑鎮的萊斯利家族城堡,不是高文記憶中所知道的任何一座城堡內部的樣子。

    幾乎在第一時間,高文就意識到自己恐怕又進入了一場夢境,而且還是以意識清醒的狀態進入的夢境,剛剛與邪教徒接觸過的經曆讓他瞬間全神戒備地警惕起來,並在心中忍不住嘀咕:

    “怎麼這麼快就又來一波?這幫邪教徒是救爺爺的葫蘆娃麼?”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次的情況與之前不太相同他並沒有在一個完全混沌的空間中醒來,也沒有人神神叨叨地闖入自己的夢境,他還有一種隻要自己願意,隨時都可以醒來的感覺,比起被永眠者拖入假想空間,這更像是一場正常的夢。

    唯一與入夢不同的,就是自己保持著異乎尋常的清醒。

    不,還有更多的不同……

    高文心有所感地看向自己的手,有意識地勾勒了一下某樣物體的形態,下一秒,他便發現自己手中多出了一罐聽裝的可樂。

    在這個清醒的夢境中,他似乎可以創造出自己內心所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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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7-31 09:58 AM

第一百七十章 陰影中滋生


    高文在這個清醒的夢境中漫步著。

    他不知道這種變化的原理是什麼,但他猜測這變化的原因多半跟那個倒黴的永眠者邪教徒有關在吞噬對方那些殘存心智的過程中,他接觸到了永眠者的零星知識,那些零星知識並不僅僅是記憶資料那麼簡單,作為超凡領域的“知識”,它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它們為高文帶來了這種在清醒的夢境中活動的能力。

    高文一邊走著,一邊時不時按照心中所想在手中塑造出一些東西,並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這種“塑造”的局限性。大概是因為自己並沒有獲得真正的永眠者力量,所以他在夢境中所塑造的事物仍然有著十足的“空想”特性,僅僅具備以假亂真的外觀,但卻沒有真正的作用。

    他製造出來的飲料沒有任何味道,他按照記憶塑造出的手機也無法開機使用。

    而那些壓根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空想物品就更是連外形都很難長時間保持了。

    但就是從這殘缺無用的能力中,他不斷了解著永眠者這一特殊異端教派的本質,以及他們可能的目的。

    沉浸於永恒的夢境之中,嚐試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裏尋求解脫這大概就是永眠者的追求。他們在夢境世界中塑造假象的能力在高文看來已經達到了完全以假亂真的程度,事實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任何一個進入永眠者夢境的人都會瞬間迷失在那個虛假的世界中,而對於心誌薄弱之人,哪怕提前知道了真相,也很容易沉溺在假想世界各種美好的事物裏。

    雖然外界對永眠者的評價是“製造噩夢的行家裏手”,但高文在吞噬了那個邪教徒的殘存心智之後,隱約意識到那些編織人心的教徒真正追求的恐怕其實是一個美夢而製造噩夢隻是他們達成目的的某種手段。

    高文走過長長的走廊,在這陌生的地方,他的心智沉靜如水,而思緒則格外敏捷。

    套用前世的一句話,沉醉於虛擬世界的人多半是為了逃避現實,而永眠者在高文看來就像是某種群體性逃避現實的虛擬世界狂熱者,但他們所逃避的又具體是現實世界的哪一部分呢?

    是魔潮所引發的社會崩潰和生存環境惡化?是宗教格局的變動和其他教派的排擠?亦或者……是眾神已死的真相?

    眼前的走廊到了盡頭,一扇沉重的橡木門立在眼前,高文皺了皺眉,他在那橡木門上看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徽記,是康德家族的徽記。

    是因為最近自己在關注康德家族的事情,所以他們的家族徽記出現在了自己做夢的場景裏?或者說……這裏真的就是康德城堡?

    高文皺著眉環視四周,他確認自己從未到過這個地方,而正常情況下,人類夢境中是不會出現超出自己記憶或者認知的事物的,哪怕出現了光怪陸離的東西,那也多半是平日裏所見的事物在潛意識中扭曲而來,但是這個夢境中的一切場景都穩定有序,甚至牆壁上的花紋和每一盞魔晶石燈放出的光輝都毫無瑕疵,聯想到自己所吞噬掉的永眠者心智,高文突然懷疑這個場景恐怕脫胎於那個邪教徒的記憶。

    那個邪教徒在康德城堡中活動過?

    猶豫了片刻不到,高文便伸出手去,用力推開眼前的橡木大門。

    大門背後是一處仿佛地窖般的空間,寬廣,深邃,籠罩著昏暗的光線,作為城堡中的地下結構,這個“地窖”的規模已經遠遠超出了必要,以至於仿佛是將地表上的宴會廳搬到了地下一般,而在這樣一個寬廣異常的空間中,高文看到有一根根直立的柱子連接著地麵和上方的石質頂棚,那些直立的柱子表麵似乎有著文字。

    高文湊近其中一根柱子,赫然看到那上麵根本不是什麼文字,而是無數用指甲抓出來的深深凹痕!

    在看到這些凹痕的一瞬間,高文便感覺自己眼前的視線驟然一花,緊接著四麵八方昏暗的空間中便浮現出了大量如水般的波紋,在波紋蕩漾之中,無數影影綽綽的事物脫離了潛意識層的“偽裝”,出現在高文眼前。

    那是一個又一個形似人類的虛影,有著半透明、灰白色的形體,以及模模糊糊並且隱隱透露出麻木表情的麵容,他們影影綽綽層層疊疊地站在這裏,那虛無的雙眼空洞地凝望著整個“地窖”的中心。

    這些人影浮現出來的時候嚇了高文一跳,但後者隨即便意識到這些影子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的存在或者說,這些影子恐怕壓根沒有思考的能力。

    在鎮定下來之後,他循著這些影子注視的方向望去,結果赫然看到這間“地下大廳”的中心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石質的平台,在那平台上,則擺放著一口巨大而華麗的棺材。

    高文皺起眉頭,穿過身旁影影綽綽的無數人影,向著那巨大的棺材走去,但他剛走到一半,便聽到耳畔浮現出了一個虛幻模糊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是有兩個人正在交談,但卻斷斷續續難以分辨,高文仔細豎起了耳朵,才聽到幾句較為清晰的內容:

    “……我多麼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從噩夢中醒來,一切都仍然美好……”

    “……夢與現實,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失去了他們……”

    “永眠者會幫助你的,你不要害怕,不要相信那些對我們詆毀的謠言,我們就如七百年前一樣,仍然致力於將眾生從痛苦中解救,隻不過七百年前我們讓眾生遠離噩夢,而今天我們讓眾生遠離噩夢般的現實……

    “你隻要把它放在這裏,為它提供充足的養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逝去的,終將歸來,不僅在夢境中歸來,也會在現實中歸來……”

    這交談聲低沉而又模糊,並且帶有嚴重的失真,以至於高文甚至無法判斷對話人的男女,但有一點他幾乎可以肯定,說話的人中有一個就是被自己吞噬掉的那個永眠者邪教徒!

    從夢境中醒來之後,高文立刻第一時間叫來了赫蒂與皮特曼。

    “先祖,我們已經詢問完那個傭兵法師了,”赫蒂還以為高文把自己叫來是要詢問對俘虜的審訊進度,於是一見麵便說道,“他們確實是在為康德家族做事,但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雇主讓他們抓捕流民是做什麼,隻有一點能確定他們從未見到被他們抓回去的流民在日後以奴隸的身份在康德領上出現,也沒見到有奴隸販子從康德領帶走那些人,被抓回去的流民就好像蒸發一樣消失在了那片土地上。”

    高文皺了皺眉:“果然……”

    “果然?”赫蒂一愣,不明白高文什麼意思,“您知道什麼了麼?”

    “恐怕我得立即前往康德領一趟,”高文在此前已經做出了決定,此刻直截了當地說道,“越早越好。”

    這次赫蒂是真的驚住了:“前往康德領?您去那裏做什麼?難道要親自去找康德子爵質詢有關流民的事情?這種事……”

    “比那更嚴重,”高文嚴肅地說道,“我在此前和那個永眠者邪教徒對抗的時候接觸到了他的一部分意識碎片,剛才那些碎片的內容浮現了出來,我看到那個邪教徒把一樣東西交給了康德領的某人極有可能就是現在的維克多·康德子爵,而那東西是一件邪物,它已經在那片土地上呆了很多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這期間它一直在汲取活人的靈魂成長著!”

    “汲取活人靈魂的邪物?”皮特曼大吃一驚,“難道那些被抓進康德領的流民……”

    “多半是被喂掉了,”高文皺著眉,“那東西已經成長到很關鍵的時候,但還沒有完成最後的蛻變,可一旦它完成了……我擔心包括坦桑鎮、新塞西爾以及更北邊卡洛爾領在內的所有區域都會被它的力量籠罩進去。”

    高文這並非危言聳聽,因為在那個夢境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支撐著那個夢境世界的、正在不斷成長的某樣“物品”的存在。

    他能感受到那個物品蔓延出來的力量,能感受到它對相當大範圍內所有人類心智的影響,或許是因為吞噬了那物品原主人的心智碎片,高文已經與那東西建立了某種細微的聯係,這讓他幾乎百分之百地可以肯定:一旦汲取了足夠的能量,那件被邪教徒安置在康德家族古堡中的詛咒之物就會爆發出相當可怕的力量,而新塞西爾領和坦桑鎮的普通人將無一幸免地被卷入其中!

    已經威脅到了自己頭上,他就沒法坐視不管了。

    高文這嚴肅的態度也感染到了赫蒂,後者跟著緊張起來,並產生了一絲憂慮:“先祖,您在坦桑鎮已經以身犯險了一次,這一次……”

    “不,這一次反而不會那麼危險,”高文搖了搖頭,“隻要我及時找到它,那麼它對我就是毫無威脅的我有辦法能控製它。”

    他的回答頗有自信,這讓赫蒂也稍微安心了些,但後者還是忍不住關心道:“可如果維克多·康德子爵已經被邪教徒完全蠱惑並控製,他會不會對您不利?”

    “在這整起事件中,隻有一個人具備威脅到我的能力,”高文看著一臉關心的赫蒂,微微笑了起來,“但那個人已經在意識空間中被我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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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1 11:06 AM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永暗海域的傳說


    無論如何,康德領都是必須要去一趟的,而且高文要親自去。

    安蘇王國體製鬆散,王室對邊遠地區的保護力度就如統治力度一樣低下,而且南部地區承平日久,戰鬥力再強的軍武家族在這種環境下也會慢慢衰頹,所以身處極南境的高文幾乎不可能指望任何來自第三方的支援(這種環境大概也是導致邪教徒能夠對這一地區進行大肆侵蝕的原因之一),而等不來支援隻是高文決定親自動身的其中一個因素,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在那“夢境”中看到了一樣東西。

    他對赫蒂和皮特曼提到永眠者在康德城堡中留下一樣邪物,但他並未說明那“邪物”是什麼東西,然而事實上,他已經看見了那樣事物,並且認出了它。

    那東西就位於地下大廳中心的華麗石館前,像個接受供奉的“聖物”般被放置在一個小型祭台上,它是一盞精致的魔法提燈,而在七百多年前,高文·塞西爾將它作為一件禮物送給了當時在開拓者隊伍中擔任隨軍牧師的賽琳娜·格爾分。

    那曾經是一位溫柔沉靜的女士,是一位被開拓者們深深信賴的、在黑暗與恐慌的年代用夢境治愈過無數戰士的心靈創傷的夢境之神女神官,她虔誠的信仰和傑出的貢獻讓她在不到三十歲就成為了北方開拓軍中的夢境主教,如果命運沒有開個惡劣的玩笑,那麼她甚至有可能成為夢境教會教皇的候選人之一,成為一個像高文·塞西爾那樣鼎鼎有名的開拓英雄。

    但在那次嚐試溝通眾神的神秘儀式中,她隨著當時的夢境教會教皇前往了先祖之峰,沒有人知道那次儀式以及之後舉行的會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高文隻知道,在那命運的一天之後,包括德魯伊教派、夢境教會、風暴之神教會在內的數個教派便成為了人類社會的敵人。

    沒有公開宣布的決裂,沒有宗教朝堂的辯論,幾個教派就好像是同時發了瘋一般衝出了先祖之峰的會場,隨後他們分布在整個大陸各處的信徒也好像接到了某種指令般同時離開了各自的教堂與集會所,某個不可見的巨大心靈之網似乎從那一天起便籠罩了每一個黑暗教派的成員,在短短幾天內,幾大教會先後墮落,並徹底消失在世人眼前。

    由於當時的整個先祖之峰都被聖光教會和戰神教會的武裝神官封鎖,因此誰也不知道那天的實情如何,幾大正神的發言人在那之後對外的解釋是“少部分極端的教會無法接受與其他信仰和平共處的條件,因而選擇叛逃”,但在高文·塞西爾,以及日後的高文心中,他始終對這個解釋心存疑慮。

    而至於賽琳娜·格爾分,她也是從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昔日用夢境撫慰戰士們的傷痛,被開拓者們信賴的溫柔女神官消失了,她可能像一部分墮落德魯伊那樣衝進了剛鐸廢土,也可能變成了某種更扭曲、更黑暗的存在,高文不知道那位舊日友人最終的結局是怎樣,他隻知道,七百年後的今天,賽琳娜·格爾分的一件遺物出現在了這裏,被作為某種邪惡獻祭儀式的核心安置在康德家族的古堡中。

    他認為自己有必要回收那東西,這或許那有助於他搞明白七百年前的先祖之峰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至少搞明白最初的那批神官在墮落為邪教徒時都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在康德古堡中進行成長蛻變的邪惡力量還沒有進入全盛狀態,根據夢境中感應到的進度,高文可以慢慢籌備,來給自己安排一個既能夠進入康德古堡,又不會引起維克多·康德子爵警惕和懷疑的機會他不打算全副武裝地打進去,而要在事件爆發前找個機會阻止它。

    一位公爵要拜訪一位子爵是很麻煩也很引人注意的事,但一位目前隻有名號,本質上隻是個開拓領主的公爵要拜訪“鄰居”就不是那麼複雜了,高文知道康德領出產的糧食和草藥有很大一部分會被送到坦桑鎮,隨後被塞西爾領購買回去,而且前不久塞西爾領還從坦桑鎮購買了一批奴隸(是正規的、由奴隸販子售賣的奴隸),這就意味著兩個領地其實有著不少貿易往來,這就是個造訪的理由。

    他準備了一套說辭,並交代赫蒂去辦:“派信使過去,就說我將會造訪,商討來年采購糧食與藥材的問題塞西爾領會大量采購物資,而這些東西從坦桑鎮的市場上倒手一次不但價格上漲,還很耽誤功夫,我們可以在塞西爾領和康德領之間建立一條新商路,反正咱們也準備開發白水河北岸了,這件事值得我去跟他談談。”

    赫蒂點點頭:“我明白了。”

    在安排完這件事之後,高文揉了揉眉心,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件事上。

    “你們兩個聽說過‘永暗海域’麼?”

    赫蒂與皮特曼頓時一愣,麵麵相覷。

    而高文看到這倆人的表情,心裏頓時就是一沉:看來指望不大了。

    赫蒂是接受過正統貴族教育,而且點了不少神秘學知識的法師,在正統曆史與博物知識上應該算是專家,皮特曼則是接受過社會的教育,而且點了不少坑蒙拐騙學知識的逗比,在野史逸聞與唬人怪談方麵也算是專家,這倆人的知識麵形成互補,拚起來幾乎就是個異界版的知乎要是這倆都壓根沒聽過“永暗海域”的話,那他在正常人的知識領域裏大概是打聽不到這方麵的消息了。

    “這聽上去像是迷信的水手們會編造出來的名詞,”赫蒂皺著眉,猜測著說道,“海洋常年籠罩在魔力漩渦和風暴中,幾乎沒有船隻敢挑戰深海,偶爾有膽大的冒險家出海試圖尋找航道也鮮少有人活著回來,久而久之水手們就編造了各種跟海洋有關的迷信故事,還給那些發了瘋回來的冒險家所念叨的各種奇詭海域起了各種各樣的名字……先祖,您是從哪裏聽到這個名字的?”

    “也是從永眠者邪教徒的記憶裏,”高文在這方麵沒有隱瞞,並隨之看向皮特曼,“你好像有話說?”

    老德魯伊雖然剛開始聽到“永暗海域”幾個字的時候也是一臉茫然,但在赫蒂講述那些水手的迷信故事的時候卻漸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於是高文好奇地問了他一句。

    “是的,大人,如果您對一些野史怪談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跟您講講那些流傳在民間的、上不了台麵的故事,”皮特曼點點頭,“我確實聽說過‘永暗海域’,但它並不是人類創造的詞彙,事實上它源於白銀精靈,是在精靈中流傳的故事所以剛才我一下子沒聯想起來。”

    “白銀精靈的野史怪談?”高文頓時大感意外,他沒想到一個永眠者邪教徒口中提到的“永暗海域”竟然是個源於白銀精靈的詞彙,“那幫超級能活的長耳朵還會傳這種東西?”

    “生活在大陸南部的白銀精靈建立了這片大地上最古老的文明社會,比人類在大陸中部崛起還早了上萬年,如今雖然最初的精靈帝國已經失落在曆史中,新生的白銀帝國卻繼承了古精靈帝國的很多曆史文獻,但由於年代過於古老,再加上上古時期活躍的各種元素生物、異獸很容易和神話傳說混在一起,所以那些曆史文獻也有著大量的錯漏不實之處,它們演變成野史怪談也是很正常的,畢竟精靈也隻不過是凡俗物種嘛,”皮特曼笑了起來,“而關於永暗海域,則是各種精靈傳說中最離奇的一個。”

    隨後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咳咳。在關於永暗海域的傳說中,精靈談及了自己一族的起源據說世間原本壓根沒有白銀精靈,也沒有灰精靈、暗精靈等各種精靈亞種,隻有一種天生具備強大力量而且永生不死的‘原初精靈’生活在遙遠的另一塊大陸上。

    “在上古的某一天,那塊大陸發生了災害,於是一群原初精靈便乘坐著可以在海麵上空懸浮疾馳的‘方舟’逃離了他們的先祖大陸。這些精靈在被迷霧與魔力漩渦覆蓋的無盡之海上遭遇了迷航,並在迷航半個月後突然闖進了一片永遠處於黑夜、永遠被星光籠罩的海域,而在那片海域的中央,聳立著一座極端宏偉、極端高大的巨塔,那巨塔有著山嶽一樣的身姿,其頂端筆直地探入星空之中。

    “迷航的原初精靈們被巨塔和星空所觸動,於是在星光下虔誠地祈禱,希望能找到一片新的生息地,而他們的祈禱竟然通過巨塔被傳達到了群星中的眾神的耳朵裏,於是星光便降下賜福,巨塔打開了大門,讓原初精靈們踏入其中。

    “所有的原初精靈都走進了塔裏,他們在那塔中看到無盡其妙的事物,有宇宙星空的投影,還有世間各種動物、各種礦物、各種植物的演變過程,他們意識到這塔中蘊藏著不可思議的知識,於是竟然動了貪念他們不再滿足於在塔的外層暫避風浪,而嚐試要進入塔的內層和高層,去觸摸那些知識。

    “於是巨塔降下了懲罰,一種光輝充盈了整座塔,那些妄圖竊取知識的原初精靈被光輝籠罩,按照他們侵入的程度不同,他們在光芒中被改造了生命形態,變成了畏懼陽光的暗精靈、身材矮小的灰精靈、無法長時間離開水的海精靈,還有缺陷最少的白銀精靈因為白銀精靈的族群畏懼塔的力量,並沒有過多地踏入禁地,所以受到的懲罰也最小。

    就這樣,永生且強大的原初精靈變成了具備各種缺陷的亞種精靈,而這些亞種們在驚恐中逃出了巨塔,回到了他們的方舟上,並離開了那片被他們稱作‘永暗海域’的、永遠被夜幕和星空籠罩的、聳立著一座巨塔的神秘之地,而他們漂流到如今的洛倫大陸,則是在那之後的事情。”

    皮特曼喘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胡子:“大人,這就是關於永暗海域的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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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1 10:57 P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康德領的客人


    皮特曼所講述的這個故事引起了高文巨大的興趣,同時也讓他產生了大量無法抑製的聯想。

    很多人會把野史怪談當成不值一提的荒誕故事,但同時也有很多人願意承認,哪怕再荒誕不羈的野史怪談,也總有一些源自現實的映射存在。

    而在那些壽命悠長、對曆史記錄遠比人類詳盡且連貫的精靈身上,高文更加相信他們的傳說故事是有事實可循的尤其是那些關於在海麵上空漂浮疾馳的方舟、永遠夜幕的海域、通天的巨塔方麵,這些超出洛倫大陸凡人認知的事物在白銀精靈的傳說中竟然被描述的那麼詳細,那麼確鑿,這讓高文不得不有所聯想。

    在這塊洛倫大陸之外,果然存在其他的大陸?

    在這塊大陸上的文明發展起來之前,別的大陸上已經出現了文明?

    “原初精靈”乘坐一種在海麵上方漂浮疾馳的方舟逃離了故土,那方舟的本體是什麼東西?從描述上看……難道是某種類似地效飛行器的事物?或者大型氣墊船?

    永遠籠罩在夜幕中的海域呢?難道是位於極夜範圍內?在這顆星球的南北極同樣存在極晝極夜現象麼?

    而那座在傳說中的巨塔又是什麼?它顯然不是某種自然產物,而更像是人造出來的,塔裏麵還有著星空的投影和動物植物礦物的影像資料……難道和那個留下了監控衛星的遠古超級文明有關?!

    如果當年的高文·塞西爾所進行的秘密出航真的是找到了永暗海域,找到了那座巨塔,那麼那些水晶就是對方從巨塔中帶出來的東西?

    無數的信息好像在這一瞬間串聯到了一起,事情的前因後果仿佛要露出一些眉目,可是當高文仔細探尋分析的時候,卻發現仍然分析不出什麼結果來。

    情報太過淩亂破碎,中間又夾雜著很多語焉不詳的傳說、怪談、推測,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完全不足以讓他把當年的真相完全拚合到一起!

    這一刻,高文甚至產生了一種無法抑製的衝動,想要造一艘大船,直接跑到王國北部邊境出海探險的衝動,去找到那永遠籠罩在夜幕中(也可能在特定時間會處於長時間的極晝狀態)的海域,去看看那座傳說中的巨塔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這種衝動在他胸膛中鼓動著,他不得不深吸了口氣,默默思索著領地目前的資源儲備,科技基礎,工業生產能力,以及山中寶庫剩下的金銀,把這些東西挨個過了一遍之後,他的衝動完全消失了,而且心拔涼拔涼的……

    “先祖,您沒事吧?”赫蒂關切地看著高文,後者臉上的情緒變化讓她很擔心老祖宗會不會有再次去世的可能(而且看情況這次去世還很不安詳),但幸好高文及時回了神,對著她擺擺手:“別擔心,沒事。”

    “您對永暗海域感興趣?”旁邊的皮特曼說道,並緊接著皺了皺眉,“但恕我直言,哪怕是在強盛的白銀帝國,永暗海域也隻是個故事而已,總所周知,風暴、迷霧和錯亂的魔力場封鎖著整片海洋,哪怕以精靈的技術力量也沒辦法做到在遠離海岸線的海域進行導航,技術衰退之後的人類各國就更是不可能了。當年風暴之神教會還沒墮落的時候,風暴祭司們還能引導船長們在大陸周圍的一些特定航線內航行,但現在風暴之神教會已經墮落成了風暴之子,再也沒有人可以在海洋上航行了……”

    難得這個小老頭可以用這麼嚴肅認真的態度規勸一下自己,高文還是頗為感動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已經七百年了,各國還是被困在大陸上,無法前往遠海麼?”

    “偶爾會有大膽的探險家去挑戰海洋,但活著回來的不足三分之一,而且哪怕回來也多半瘋瘋癲癲,被遠海中的混亂魔力環境弄壞了頭腦,”赫蒂搖搖頭,“而且挑戰大海又有什麼用呢?財富皆源於陸地,不管礦物還是作物都隻有在陸地上才能得到,挑戰海洋實在看不出必要。目前大陸上唯一對海洋有些開發的就是提豐帝國,但他們也隻不過是在近海的地方找到了一些魔法材料而已……”

    高文聞言忍不住皺起眉看了赫蒂一眼:“你真的認為海洋中沒有財富麼?”

    “海洋中的財富?”赫蒂一愣,“人是一種生活在陸地上的生物,海洋中能有什麼對我們有用的財富?”

    高文看著赫蒂,很想來一場慷慨激昂的啟發和教育,但很快他便發現這些說教對於知識與眼界受限的赫蒂而言根本沒什麼用,所以最後隻能歎了口氣:“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這片大陸對於啟迪了心智的人類而言,實在太狹窄了別的不說,來一場魔潮都沒地方躲啊。”

    來一場魔潮……沒地方躲……

    這句話立刻給了赫蒂一些觸動,但她剛想再問些什麼,高文卻已經提起了另一件事:“先不說這些了,赫蒂,我想讓你幫我收集一些書卷資料。”

    “還是各個派係的基礎法術和施法理論資料麼?”赫蒂下意識問了一句,這方麵的資料是高文最經常讓她去收集的。

    但高文的回答卻讓她很是意外:“不,是關於我的生平傳記。”

    “關於您的……生平傳記?”赫蒂困惑地眨眨眼,這個要求實在怪異得很,普天之下大概也就隻有自己這個死著死著就突然蹦起來的老祖宗能提出來了,“您是指哪種形式的?王國官方發布的英雄傳記麼?”

    “不光要那種,還有各種民間版本,任何一種描述我生平的東西我都要,”高文實在不好跟對方解釋他是想尋找那次明明發生過,但卻消失在高文·塞西爾記憶中的秘密出航的線索,便隻能提出這種籠統的要求,“哪怕野史雜談,甚至鄉下人嚇唬孩子的荒誕故事都要。”

    赫蒂的表情古怪起來:“您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高文剛想編個理由,比如對這七百年裏人們的思想變化感興趣啥的,旁邊的陰影中就突然蹦出個琥珀來,而且這個琥珀還在balabala:“他閑的唄,想看看這七百年裏哪個刁民想黑他……要麼就是看看大家是怎麼誇他的,自個暗爽一把……”

    在琥珀從陰影裏蹦出來的一瞬間,赫蒂就已經輕車熟路地抄起法杖擺了個平沙落雁的起手式,但半精靈小姐自從上次被敲打過一波之後自己也漲了記性,瞎bb完的一瞬間就竄到了高文身後,把後者當成掩體擋在身前,還探出半個腦袋挑釁著:“rua我就不信你敢對著你祖宗……媽呀疼!!”

    她後半句話沒說完,就被高文順手拽著耳朵拖了出來,高文一邊拖著還一邊特好奇:“你是怎麼想的,編排完別人之後還躲到當事人身後找安全,難不成我就不打你了?”

    “哎媽我錯了錯了錯了!”琥珀幾乎是連竄帶跳,“耳朵要抽筋啦,耳朵要抽筋啦!”

    於是,帳篷裏就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派出信使數日之後,來自維克多·康德子爵的回信被送到了塞西爾家族的領地上。

    那位老子爵對高文公爵的造訪意願表達了極高的熱切,並盛情邀請高文去參觀康德家族引以為傲的古城堡和莊園,於是,在信使返回的第二天,早已做好準備的高文便踏上了前往康德領的旅途。

    他乘一輛馬車出發,刻意沒有多帶隨從,除了駕車的馬夫和兩名士兵之外,他隻帶上了擔任貼身護衛的琥珀,以及前不久剛剛護送流民返回領地的菲利普騎士。

    在康德領邊緣的村鎮與農莊剪影出現於道路盡頭的時候,天色便漸漸陰沉下來,寒冷的風裹挾著濕氣與泥土的氣息在大地上席卷,風中帶來了雨水將至的信號,似乎在這霜月之末、霧月降臨前的時刻,這片土地將迎來一場豪爽的降雨。

    在這場雨之後,安蘇王國短暫的秋季也就宣告結束,接下來便是這個北方王國漫長的冬天,首先是長達六十天的、多霧且濕冷的霧月,隨後便是六十天的冷冽之月,全國性的降雪將斷斷續續地持續到複蘇之月降臨為止,即便是塞西爾領所處的“南境”,也會被霜雪覆蓋。

    畢竟,整個安蘇王國都是在大陸北方的。

    也不知道荒野上的流民們在最冷的日子來臨之前是否來得及抵達塞西爾領接受庇護,不知道領地上的冬季建設計劃是否能按預期的實現,不知道安蘇與提豐邊境是否會在這個冬天開戰……

    高文拉開車廂側麵的蓋板,在逐漸陰沉而變暗的天色中,他已經可以看到康德古堡聳立在側前方的一片山坡上,那座古老的石質建築從領地上最高的地方拔地而起,幾個黑沉沉的塔尖直指著正布滿陰雲的天空,而在城堡下麵的廣闊土地上,則是鱗次櫛比的城鎮建築。

    現在夜幕與陰雲同時將至,天色的提前變暗讓城鎮中漸漸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燈火,高文細數著那些燈火的數量以及分布,判斷著這片土地的貧富和秩序。

    燈火比想象得多,而且城鎮各處皆可看到。

    一滴雨斜斜地穿過了馬車車棚的擋板,落在高文臉上,隨著雨滴一同穿進來的還有蕭瑟的寒風,琥珀在車廂一角使勁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迷迷糊糊地嘀咕起來:“高文,關窗戶……”

    高文笑了笑,把擋板放下,防水木板製成的車棚頂上已經響起了漸漸密集起來的雨聲。

    馬車從康德領肥沃並且已經完成收割的農田之間疾馳而過,在馬車來時的方向上,通往領地外的道路漸漸被雨簾遮蔽,變得模糊一片,不可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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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2 09:17 AM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安的風


    雨開始下大了。

    寒冷的氣流帶來了愈發寒冷的雨,按照這一地區往年的天氣,這或許是降雪前的最後一次降雨,而康德領一向是整個南方地區降雨最豐沛的地方,此刻也不例外。

    雨滴已經連成雨簾,順著風勢傾斜著掛在天上,潑灑在曠野中,也潑灑在城鎮裏,潑灑在康德家族古老的城堡外牆上,雨水彙聚成水流,沿著那因時光侵蝕而斑駁凹凸的暗紅色尖頂和黑色外牆流淌而下,並在愈發昏暗的天光中呈現中一種黑油般發亮的質感。

    但是城堡厚重的外牆隔絕了外麵風雨的聲音,也隔絕了不斷加強的寒冷氣息,在古堡的大堂中,魔晶石燈照亮了所有的角落,往日裏那種哪怕點滿燈光也會影影綽綽的情形不知何故消失了,現在整個古堡都在魔法燈光的映照下變得燈火通明,再加上各處熊熊燃燒的壁爐和火盆,整個家族城堡中充滿了光明和溫暖的氣息。

    仆役們在各處賣力地擦拭著桌椅與燈架、雕像,讓所有這些具備曆史和家族榮耀的事物在燈光中閃閃發亮,他們談論著外麵越來越冷的天氣,談論著今年領地上莊稼和藥材的收成,也談論著子爵老爺今天要招待的貴客整個城堡都從兩天前就開始打掃,所有東西都變得煥然一新,那客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然後他們看到城堡裏的老管家,上了年紀卻仍然腿腳矯健的卡特老先生從大廳的樓梯上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身後還跟著女仆和男仆的總管,他們像一陣風般地跑過整個大廳,跑向那扇大門,女仆長同時還在高聲對那些手腳笨拙的女仆喊話:“趕快把水桶收起來!不要把抹布留在台麵上。傻姑娘,快回廚房去!不能讓公爵看到一個穿著髒裙子的低級女仆站在大廳裏你明白麼?!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客人來了!”

    維克多·康德子爵從二樓的樓梯走下來,在管家快要接觸到大門的時候,他正好站到大廳中心的位置,這個位置可以讓他以最恰到好處的路程張開雙手歡迎貴客,既不會讓客人等待太久而尷尬,也不會讓城堡的主人殷切的像個下等的仆人。

    老管家來到了大門前,掏出手帕仔細擦過手,同時在心中默默數著時間,按照塔樓的衛兵傳遞消息的時辰以及自己的行動速度估算著敲門聲會在什麼時候響起。

    當他默默數到三十的時候,大門被叩響了。

    不能讓公爵這樣的貴客敲第二次門哪怕負責敲門的隻是公爵的車夫或者衛兵也是一樣,但也不能立即開門,這會有失體統,所以卡特又在心中數了三下,在第二次敲門聲響起之前,他命令大門兩旁的士兵拉動了輪盤。

    極為沉重、可以抵禦攻城錘八十二次撞擊的“家門”在鉸鏈和輪盤的力量下打開了,吱吱嘎嘎的沉重聲響中仿佛帶著康德家族三百年的威嚴。

    而一個有著七百年威嚴的人走進了大門,寒冷的風雨在他身後卷入大廳。

    立刻有仆人上前接過客人解下來的披風或帽子,並有雜役跑出去接應停在外麵的馬車,高文帶著琥珀和菲利普騎士走進了康德堡的正廳,他看到一位頭發快要全白、臉上已經有很多老年斑、穿著黑紅色長外套的老貴族張開雙手向自己迎來,這位維克多·康德子爵比他想象的要老一些,但腿腳顯然還很好。

    “啊,今天這座城堡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尊貴的客人,一位活著的傳奇!”康德子爵高聲說道,“真抱歉讓您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登門如果我能有控製天象的法術就好了。”

    “事實上我很喜歡下雨的天氣,”高文沒有接受子爵的擁抱,僅僅和對方握手,這並非冷漠,而是高爵位與低爵位見麵的規矩:低爵位者必須表現出相當程度的熱情與尊敬,但除非雙方是明確的隸屬關係,否則高爵位者必不能接受,隻是應該還以一定程度的禮貌,這些亂七八糟的傳統在高文看來簡直麻煩的要死,但這時候遵守一下並不會掉塊肉,“在雨下下來之前我已經看到了康德領肥沃的土地,雨落下之後我又看到了不錯的雨景,這還是挺值的。”

    “您能滿意那是最好,”維克多·康德笑了起來,笑容平和而坦然,像個再正常不過的、上了年紀而且家教良好的老紳士,“我已經為您準備了接風的宴席,就在這間大廳後麵的餐廳裏。”

    琥珀一直低著頭站在高文身後,這麼嚴肅正經而且“貴族範兒”十足的場合是她很不適應的,所以也就難得地保持了安靜,不過在聽到“吃飯”的時候她的耳朵還是出賣了自己,那雙源自精靈血統的尖耳朵立刻便抖動起來,跟雷達似的在腦袋上轉來轉去,仿佛在搜索著更多跟“吃”有關的信息。

    高文則是一邊笑著應承一邊偷偷打量著眼前這位老子爵的樣子。

    蒼老,但仍然健康,笑容坦然,氣質溫和中帶著一點輕鬆,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跟邪教徒有關的氣息。

    可這並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

    他微笑著,接受了老子爵的宴席邀請,帶著琥珀和菲利普騎士走向康德城堡的深處。

    ……

    在同一時間,位於聖蘇尼爾城的白銀堡中,老國王弗朗西斯二世正皺著眉看著眼前的一封封密函。

    這些密函都來自王國各處由國王直接冊封的“王黨貴族”,包括三位邊境大公爵的領地周邊也存在這樣的人物點說就是“眼線”,這種傳承自開國先君的製度七百年都延綿不斷,是安蘇王室對整個國家控製力的重要依仗,霧月內亂以及第二王朝的“私生子軟肋”曾一度讓這套體係失去了作用,但經過百年重建,尤其是在幾位公爵為了王國穩定而先後做出的妥協之下,這張屬於國王的情報網到今天還是如第一王朝時那樣有效地運轉著。

    大部分由國王直接冊封的貴族都位於南方,剩下一小部分則分布在王國其他各處,平日裏這些眼線傳回來的密函都彙報著各自土地上的情況,那些情況都天差地別,基本上沒有什麼共通點,但最近一段時間傳來的密函卻出現了讓弗朗西斯二世隱隱不安的趨向

    關於各種黑暗教派活躍的報告越來越多了,並且全國各地到處都在增多。

    雖然直到今天,這些增加的報告也隻占了全國的不到一成,但它們分布的如此之廣,這就已經足夠讓老國王心生憂慮。

    安蘇確實有著腐朽的體製,但國王基本上都是聰明人。

    現在,他眼前的是來自南境安德魯·萊斯利子爵的一封密函,這封密函上的內容比其他各地貴族所報告的事情更加重大:

    坦桑鎮內出現萬物終亡會教徒,邪教徒一度潛入城堡並用邪術控製了部分人員,幸得高文·塞西爾公爵支援,公爵鏟除了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的邪教徒。

    老國王不會知道安德魯·萊斯利子爵已經在這封密函中隱去了很多真相,比如已經落到高文手中的永恒石板,以及他本人被邪教徒控製的細節,並且他還把整件事的危急程度有意識地降低了很多但即便這樣,這封密函中透露的情報仍然足夠讓老國王心驚了。

    原本隻敢在暗處活動的邪教徒,這次竟然直接入侵一個實地貴族的宅邸!

    他們曾經不管是用活人獻祭,還是用死人屍骨舉行儀式,都不會讓真正的貴族緊張,因為那些行為都是在“賤民”身上發生的,那些邪教徒似乎很會遵守遊戲的底線,從未把手伸到貴族體係裏麵,但現在……風向變了。

    偏偏發生在這種時候,發生在安蘇和提豐帝國關係最緊張的時候,原本弗朗西斯二世在知道提豐帝國不會在今年冬天發動戰爭的時候還稍微鬆了口氣,並認為自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進一步加強邊境軍備,為戰爭打好基礎,但現在他突然覺得,那些邪教徒恐怕並不想讓他有這份餘裕。

    就在老國王愁眉不展的時候,一股和煦溫暖的感覺突然充盈了整個房間。

    他有點意外地抬起頭,正看到身穿一身白色神官袍的維羅妮卡走進了房間。

    這位“聖女公主”帶著笑意和一點點撒嬌的模樣,走向自己的父親:“父王,我詢問了艾登大人,他說您還在書房。”

    “維羅妮卡,我的女兒……你今天怎麼來了?”弗朗西斯二世有點意外地看著維羅妮卡,他這位女兒雖然還保留著公主的身份,但卻已經是正式皈依的聖光之神教徒,她大部分時間都會在聖光大教堂裏呆著,很少有回到白銀堡的時候。

    “您忘了麼?今天是我離開大教堂,來城堡裏看您的日子,”維羅妮卡笑著說了一句,在胸前畫出聖光之神的徽記,“侍奉主,也不能忘記侍奉父母,這是聖光的教義。”

    “看我這腦子,”老國王忍不住拍了自己腦門一下,“我記錯日子了!”

    “沒關係,王國的重擔壓在您身上,您應該先以國王的責任為重,”維羅妮卡一邊說著,同時注意到了弗朗西斯二世臉上的疲憊神色,她抬起手召喚出一道聖光,用神術緩解著父親的精神壓力,“父王,發生什麼事了麼?”

    弗朗西斯二世歎著氣:“邪教徒,萬物終亡會,永眠者教團,還有像黑石教派、深淵追隨者那樣零零碎碎的小教派,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在這入冬的日子裏一個個都開始找麻煩了。”

    聽到“邪教徒”三個字,身為虔誠聖光信徒的維羅妮卡立刻忍不住皺皺眉:“願聖光拯救那些被暴徒侵害的可憐人……邪教徒總是到處蔓延,可惜除了聖光教派與戰神教派之外,其他教派的神術麵對那些邪教徒的邪術太過無力了。”

    弗朗西斯歎口氣:“放心吧,那些邪惡之徒不敢在王城搗亂。”

    維羅妮卡看了一眼那些來自王國各地的、帶有特殊印記的密函,雙手交疊放在胸口,虔誠地說道:“聖光會庇護安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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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3 09:19 AM

第一百七十四章 莉莉絲·康德的造訪


    由於預定了要在康德領做客幾天,所以在頗為豐盛的迎接宴會之後,維克多·康德子爵便為高文以及他的隨行人員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這座古老的城堡帶給高文的感覺並不怎麼好。

    雖然它內部充盈著光明和溫暖,隨處可見的魔晶石燈以及被擦拭一新的門窗桌椅都驅散了夜幕降臨所帶來的壓抑,可是高文心中仍然不斷浮現出令人不快的感覺,他仿佛能透過那些明亮的窗機和粉刷過的白牆看到這城堡深層的模樣在那些光鮮的覆蓋物背後,是黑沉沉的冰冷石塊,是滑膩的苔蘚和縱橫的裂紋,還有在那些潮濕的裂隙中不斷滋生的陰影與病菌。

    在與維克多·康德簡短交談之後,高文便以旅途之後需要先休息為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是專為尊貴客人設置的客房,有著和城堡主人臥室一樣華麗的陳設與溫暖的壁爐,而在他的房間兩旁便分別是琥珀和菲利普騎士休息的客房,再他們房間對麵還有可供客人下棋娛樂的休息室以及專門品茶讀書的地方。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並且有隨著風勢愈演愈烈的跡象,高文來到窗前,透過這昂貴的人造水晶看著雨夜中的康德古堡。蜿蜒的水流在窗扇上形成了不斷變幻的軌跡,也讓外麵的景象不但朦朧,而且扭曲,而在這朦朦朧朧的扭曲視野中,他可以看到康德古堡的幾座塔樓在對麵的夜幕中聳立著。

    那些塔樓的基座有幾扇亮起燈光的窗戶,朦朦朧朧地勾勒出建築的輪廓,但它們的上部卻黑沉沉一片,幾乎融入到這黑暗的夜色中去。

    高文皺眉仔細觀察那些塔樓,在集中注意力之後,他突然看到其中一座塔樓的中部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隙。

    那裂隙仿佛在黑暗中蠕動著、生長著,迅速蔓延到了塔樓的整個上半截,它們一點一點地變寬,從裂隙中泄露出仿佛血一樣的光芒最高大的那座塔樓在這血色的裂隙中顯得支離破碎,並以一種慢鏡頭般的姿態一點點崩落下來,中間還夾雜著許多人的驚呼和號叫。

    高文迅速驚醒過來,風聲和雨聲再次透過窗戶傳入屋內,他看到對麵的那座高塔再一次恢複了完整,之前的崩裂與喊叫聲都像是夢境般消失了。

    但高文卻不會真的把那當成是錯覺,他立刻皺起眉,心中產生疑惑:“城堡裏有某種大規模的幻象?”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突然從門外傳來,似乎是朝著這個房間而來,高文迅速整理好表情,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等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才過去開門。

    門打開了,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身穿白色長裙、手中提著提燈的女士站在門外,這位女士有著亞麻色的長發,臉色似乎是因病弱而顯得格外蒼白,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那裏,臉上似乎帶著一點拘謹與緊張地看著高文。

    高文不動神色地打量了對方一眼,隨後露出好奇的模樣:“女士?”

    “您好,請問您就是高文·塞西爾公爵麼?”門口的女士用一種很低的嗓音說道,似乎是說話聲音大一點便會上不來氣似的。

    高文點點頭:“我是高文·塞西爾,女士您是哪位?”

    “維克多·康德是我的丈夫,”這位看起來隻有三十歲左右的病弱女士小聲說道,雖然聲音很低,但語調中仍然有著貴族仕女應有的優雅,“我是這座城堡的女主人,我的名字是莉莉絲·康德。”

    “子爵夫人?”高文頗為意外地看著對方,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已經垂垂老矣的康德子爵竟然會有一位如此年輕貌美的妻子,但想到貴族的“傳統”,他的意外之情並沒有持續太久,而隻是好奇為什麼之前沒在宴席上見到對方,也沒聽那位老子爵提起她,“之前的晚宴您沒參加?”

    “我身體虛弱,病痛讓我沒辦法和很多人在一起進餐,也沒辦法在白天的時候出來迎接客人,”莉莉絲·康德歉然地說道,“我知道您會來造訪城堡,但我的丈夫堅持讓我休息到晚上再出來現在我的精神好了一點,他便讓我來跟客人打個招呼。”

    隨後她將提燈掛在門旁邊的鉤子上,微微彎腰致意:“歡迎您的到來,偉大的高文·塞西爾公爵,也請您原諒我之前無法盡到作為此地女主人的責任。”

    “啊,不用介意,”高文心中一個接一個地冒出各種猜測與懷疑,但臉上的表情卻仍很淡然,“你是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才能出來活動麼?哦,我懂得一些藥劑方麵的知識,說不定能對你的健康有所幫助。”

    莉莉絲·康德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我的丈夫為我請到了最好的藥劑師,隻不過我的虛弱不隻是因為疾病,還因為天生的體質,這是沒辦法用藥劑治療的。但還是很感謝你的關心,公爵閣下。”

    高文沒有將眼前的子爵夫人邀請進屋的打算,因為對方是孤身造訪,這種邀請便是不禮貌的哪怕這裏是康德家族的城堡也是一樣,他隻是站在門口與對方寒暄了幾句,隨後這位女士便告辭離開了。

    而在對方離開之後,高文的眼神才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對方手中的那盞提燈!

    那正是高文在夢境中看到的、位於康德家族城堡底層充當儀祭中樞的魔法提燈,正是七百年前高文·塞西爾當做禮物送給當時的夢境主教賽琳娜·格爾分的那盞提燈!

    但高文並沒有當場指出,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因為他沒有從那盞提燈上感受到任何魔力波動,這說明那盞提燈是“假的”要麼是一件贗品,要麼那提燈已經被魔法力量改造,其真正的力量核心仍然沉睡在這座城堡的某個地方,而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行動,很可能隻會壞事。

    這時候從旁邊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高文的思索:“咦?老……高文,你站門口幹嘛呢?”

    隻見隔壁的門被推開了,琥珀的半個腦袋從門框裏探出來,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

    而且她也沒等著高文回答,緊接著便興致勃勃地伸出手搖了搖,手裏抓著一副紙牌:“我在房間裏發現一組‘國王套牌’!你把隔壁那個撲克臉叫過來咱們三個打牌唄!”

    “我是打算把你們叫來,但可不是打算打牌的。”高文無奈地看了這個半精靈一眼,隨後去敲響了菲利普的房門。

    等把所有人集提起了剛才造訪的那位女士:“剛才我見到了維克多·康德的妻子,莉莉絲·康德,她看起來很不對勁……”

    聽完高文描述,琥珀的尖耳朵立刻抖動了一下:“那麼老的老頭娶了個幾乎能當他孫女的老婆?噫你們這幫當貴族的真不要臉。”

    然後緊接著她的思維就發散開來:“還是我這樣有精靈血統的好,我要不說別人就不敢猜我的歲數,哪怕你這個七百歲的娶了我,也可以出去腆著臉跟人說我跟你其實同歲……”

    一貫嚴肅認真的菲利普騎士頓時幾乎是驚悚地看著琥珀,半精靈少女滿嘴跑火車的說話方式再次把這位可憐的正直騎士撞的七暈八素。

    而高文對琥珀的回答就是照著腦殼敲下去:“說正事!”

    “我們沒聽說有這樣一位‘子爵夫人’存在,”菲利普騎士嚴肅地說道,“那位維克多·康德子爵也沒提起,這很不正常哪怕子爵夫人因為病弱而無法出來見客,子爵本人也不至於連提都不提吧?而且城堡中的男仆女仆那麼多,也沒有一個人私下裏談論到這裏還有個女主人……這太奇怪了。”

    “要這麼說的話,我之前還跟城堡裏的人閑聊來著,”琥珀揉著被高文敲過的腦殼,也參與到正經的討論中,“他們雖然沒提起城堡有個女主人,但他們提到那個老子爵有個兒子,叫貝爾姆,但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城堡,說是去中部地區遊曆了,幾十年都沒回來的樣子……”

    高文摸著下巴:“幾十年不回來?這是去遊曆了還是讓人給賣了啊!”

    琥珀翻著白眼:“說不定是去給中部地區的哪個有利益交換的大貴族家裏當人質了呢?你們貴族不是都興這個麼?”

    “別瞎說,我們當年可不時興這個,”高文立刻嚴肅地說道,“我們那時候訂立盟約依靠的都是自覺,可不靠什麼交換人質的小把戲。”

    菲利普騎士頓時一臉欽佩:“那才是正直誠實之人應做的事。”

    “不,主要是開國的老鴿普遍脾氣暴躁,那時候誰說話不算話是要被全國貴族揍的有時候國王有空了國王都親自過去揍,因為交通不方便,大家有先有後,上門打人的開國老鴿有時候連續一年都會絡繹不絕,那是真不敢違背盟約啊……”

    菲利普:“……”

    “媽哎,當年那麼耿直實誠的開國貴族們怎麼都變成今天這樣了,”琥珀卻是對高文描述的那個時代很向往,聯想到如今風氣還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總之那個叫貝爾姆的康德家族繼承人確實是出去遊曆了,因為他時常會有書信寄回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那個老康德子爵死後,貝爾姆·康德就會結束遊曆,回來繼承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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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3 08:42 PM

第一百七十五章 調查


    雨在第二天的時候停了,但天空仍然陰沉。

    康德領被籠罩在一片長久的陰雲之下,冬天之前的最後一次雨水總是遲遲不願離去,在未來的幾天內,這片土地應該還會迎來數次中等規模的降雨,而這樣豐沛的雨水對領地上的特產魔藥是極有益處的。

    大部分魔藥在冬天也會生長,雖然它們的根須和植株呈現出幹枯死亡的模樣,但施法者們都知道,它們的“靈性植株”仍然受著魔力環境的滋養,並會在第二年複蘇之月重新恢複生機,而它們在冬季裏能成長多少,相當一部分就取決於霜雪降臨前的最後一次雨水。

    高文在城堡的餐廳中與維克多·康德子爵共進早餐,由於子爵夫人病弱無法見客,子爵的獨生子又不在領地上,偌大的餐桌旁竟隻有他們兩個人在用餐,縱使那些餐具華麗,佳肴鮮美,這種吃早飯的氛圍也讓高文頗為不適。

    他更喜歡那種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圍坐在桌旁的氛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和一個貴族老頭隔著一張長長的桌子遙遙相對,相互之間說句話都恨不得產生延時的架勢。

    “希望您在這座老房子裏休息的還好,”維克多·康德切割著眼前的麵包,一邊開口說道,“這城堡太舊了,我準備有生之年再讓它翻新一次。”

    “這裏很舒適,比我想象的舒適,”高文頗有點言不由衷地稱讚道,“古老的城堡給人以安全感。”

    維克多笑了笑,看向高文身旁:“您的兩位親隨似乎一大早就離開了?”

    “他們不太適應拘束,我讓他們去鎮上散散心,在亂糟糟的酒館裏他們反而更舒服一些。”

    “可以理解,事實上我年輕的時候也更喜歡酒館勝過這安靜的城堡,”老子爵舉起眼前的酒杯,“當然,在您麵前我還隻是個晚輩。”

    高文舉杯回應,並順口說道:“子爵夫人的健康很令人擔憂,她具體是生的什麼病?”

    維克多的動作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臉上隨即掛起笑容:“您已經見過她了?”

    按照那位莉莉絲·康德的說法,明明應該是這位老子爵安排她去向高文問好的,但這時候維克多卻表現的像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高文掩飾住了心理變化,維持著淡淡的笑容:“在昨天晚餐之後,她來向我問好,但她的臉色很差。”

    “我可憐的莉莉絲,”維克多子爵歎了口氣,“她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是很好,不能見陽光,也不能承受吵鬧,以至於隻能長時間住在北塔,隻有夜晚才能出來活動。但她是個很善良的人,我對領民的寬容態度很大程度上是受了她的影響她總是勸我要多考慮那些住不起好屋也吃不起肉食的人的感受,但她自己的身體卻越來越糟。”

    康德子爵對自己領地平民的仁慈與寬容,這一點高文在昨天聽到城堡中一些仆役閑談的時候便有所耳聞,而這也是讓他大感意外的地方之一:他原本已經先入為主地判斷維克多·康德很有可能是永眠教團的邪教徒,或者至少已經受到了邪教徒的控製和蠱惑,因此才會做出抓捕流民進行邪惡儀祭的事情,但他萬沒想到,自己在進入康德領之後所聽到的所有言談都是在讚美這位老領主!

    他無法判斷自己從城堡仆役口中聽來的閑談有幾分真偽,這時候也隻能順勢往下說:“善待領民是每一個領主的職責,我們當初開拓出這個王國就是為了保護子民的,而不是要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

    “是啊,可惜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記著這一點了,”維克多的歎息仿佛是發自肺腑,“越來越多的貴族忘了自己的先祖第一次拿起刀劍是為了什麼,我們原本是保護平民的一道屏障,是讓他們能安心生活的倚靠,是引領他們走向富足保暖的向導,但現在的大部分貴族都是在城堡和莊園裏長大的,他們把別人的服侍和供奉當成了理所當然,竟全然忘了自己還應該有些責任……咳咳……”

    維克多似乎是說的有點激動,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平複之後他長出口氣:“我每年都要花去很多時間在領地上的每一個農莊和藥田視察,以確切掌握當年的收成,防止過高的稅賦壓力讓領民們餓肚子,而且還要花很多精力去和商人們打交道,保證領地裏富餘出的藥材和糧食都能找到買家,這樣我的領民就能有足夠的金錢去修葺房屋、購買燃料來過冬,但卻因此而缺席了很多所謂的‘上流聚會’,以至於被那些庸俗的南方貴族們當成深居簡出的怪人,沒有品味的庸人……唉。”

    維克多子爵一口氣說了很多,等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尷尬一笑:“抱歉,年紀大了之後就有話多的習慣,但我想您應該能理解我因為我聽說您也是很善待領民的。”

    “當然,”高文微笑著舉杯,“這是每一個領主的義務。”

    ……

    同一時間,在城堡外的鎮子上,琥珀正捧著一杯冒著泡沫的麥酒,聽著那些無事可做的農夫與匠人們吹噓著他們那貧乏無趣的日常生活,臉上正裝出感興趣的樣子,心中卻籌劃著還需要多少杯酒才能換到自己想聽的內容。

    農事已經結束,天氣也不適合任何外出的工作,於是尚且有點閑錢的富農和工匠便會在鎮子的酒館中消磨他們那並不值錢的時間,康德領與坦桑鎮一樣是南境少有的幾個富裕領地之一,居住在這裏的平民自然也會更頻繁地光顧諸如酒館、賭場這樣的地方,而對於這些人,隻需要幾杯麥酒和幾句恭維,琥珀就能套出他們全部的秘密。

    對於從小到大都混跡在此類場合的琥珀而言,這是個很愉快的過程。

    尤其是當買酒的錢還不用自己出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愉快了。

    她穿上了符合身份的一身行頭:黑色的皮甲和略有些破舊的鬥篷,再加上腰間時不時便會探出頭的短劍以及綁在手腕上的“幸運石”,一個流浪戰士的形象便完整起來,而平民對這種人是敬畏又好奇的,套話會變得很容易。

    酒過三巡,談夠了農田與老宅子裏的鬼怪故事,琥珀覺得是時候聊聊領主了,便帶著好奇的表情看向坐在桌旁的、領地上的鐵匠:“我聽說你們的領主是個很會治理領地的人,真的假的?”

    “我可不懂治理領地是怎麼一回事,”鐵匠噴著滿嘴酒氣,眼神迷糊地說道,“但維克多老爺確實是頂好頂好的人……嗝,有他在,大家就都能吃飽肚子,哪怕冬天也能吃個半飽,領地可已經有十幾年沒餓死過人啦!”

    再往南,還有個地方的平民不但餓不死,還偶爾能有肉吃呢。

    琥珀心中嘀咕著,臉上卻帶著讚歎:“那可不簡單!”

    “可不,維克多老爺真是我見過最慈善的領主老爺,”另一個上了年紀的酒客接過話頭,“不過我聽那些往城堡裏送蔬菜和牛奶的人說,那城堡倒是挺陰森的,總有一種哪裏在漏風的感覺……”

    一個略有些發福的酒館侍女砰一聲把木杯子放在酒客麵前:“別瞎說!城堡又不是你的破茅草房子,送菜的老喬治多半是喝醉了酒,把自己在泥坑裏吹的冷風當成是在城堡裏了!”

    這位胖胖的侍女說了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卻引得一陣哄堂大笑。

    “那看來維克多還真是個不錯的領主,”琥珀搖頭晃腦地說道,“隻是不知道子爵夫人怎麼樣”

    這話一說出來,現場卻詭異地安靜了那麼一瞬間。

    有人在麵麵相覷,有人在低頭喝酒,而上了年紀的人則皺著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琥珀見狀立刻意識到這裏麵有內情,便好奇地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這個反應?”

    “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人開口了,他應當是一位富裕的地主或已經退休不幹的工匠,貧苦人裏是很少會有這個年紀還沒有死於傷病的老人的,而這樣的人不單了解平民的生活,也會對領主的事情有所耳聞,“子爵夫人……那怕是已經有幾十年了吧?她死的時候……”

    “子爵夫人死了?幾十年前就死了?!”琥珀頓時大吃一驚,“怎麼死的?”

    “那是個可憐的女人,整件事都格外淒慘,那種事不該發生在一個好人身上。”老人皺著眉,他似乎不願多說,但酒精讓他難以控製自己的言語,而且旁邊一些不太了解過往事情的年輕人也在催他開口:“山德魯老爺子,說說吧,我從小就聽人談論這件事,但從沒聽全過您年歲大,總該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琥珀頗為欣賞地看了那個發出催促的年輕人一眼,決定再用高文給自己的錢請對方喝一杯。

    而似乎經曆過當年事件的老人則歎了口氣,飲下一口酒之後慢慢說道:“那是三十……大概三十年前吧,也可能更久點,那年也是這個月份,也是下雨,但雨下的格外的大,而且下了好幾天……

    “那時候維克多老爺還年輕,那時候的他就跟現在一樣是個公正、仁慈的好領主,當時他從隔壁鎮子視察穀倉回來,子爵夫人跟他在一起,還有他們的獨生子,貝爾姆少爺。他們駕著馬車從西邊的路往回趕,雖然下了大雨,但他們還是上了路……他們當時真應該在隔壁鎮上多待一天的,唉。

    “我不說你也能猜到,那麼大的雨,那麼濕滑,肯定是要出事的馬車在老山坡那邊出了事,車翻了,打著滑從老山坡最高的地方掉進山澗裏,整輛車摔的七零八落……整整一夜過去,都沒人知道領主一家子在外麵出了事,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雨停了的時候,子爵夫人才滿身是血地出現在鎮上……她幾乎是爬進鎮子的,遍體鱗傷,哭的幾乎要斷過氣去,她說她眼睜睜看著老爺和少爺在她麵前被甩到車廂外麵,落到了不知道哪裏,讓我們趕快去救他們。”

    老人說到這,忍不住唏噓了一陣,又喝下一口酒才能繼續說下去:“我們把夫人護送回了城堡,然後立刻派人去老山坡尋找馬車和老爺、少爺的下落,但整整三天,除了一些血跡和馬車碎片之外,我們就隻找到兩匹馬的屍體。

    “夫人就天天在城堡裏以淚洗麵,唉,那是個善良的好人,她一直都很照顧領地上的窮苦人,從她嫁到這地方的那天起,她每年冬天都要給窮苦人發木柴和黑麵包,但她卻遇上這種事。整整三天,丈夫和兒子都沒有被找回來,所以她終於是發瘋了。據當時在城堡裏做工的仆役出來之後說的,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喊大叫,然後又跑到城堡各個陰暗的角落中,跟她幻想中的丈夫和兒子對話,最後她終於把自己關進了城堡北塔的地窖裏,在那裏喝下了毒藥,結束了自己的痛苦。

    “第四天,維克多老爺和貝爾姆少爺活著回到了城堡,他們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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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4 12:02 P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迷夢


    菲利普騎士走在田間地頭,被雨水浸透之後的泥巴路坑窪難行,但借助著超凡職業者強大的身體素質和協調能力,他已經在這片地區活動了許久。

    這裏是位於城堡周邊的土地,從法理上,它們是直接屬於領主本人的,在此耕作的皆是隸屬於康德家族的農奴,而現在,由於收割已經完成,秸稈也被焚盡,土地上已經看不到勞碌不休的農奴了。

    這土地肥沃而蘊含著不可思議的魔力。

    菲利普騎士並不是農戶出身,而是一個根正苗紅的貴族騎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了解土地:像騎士這樣的底層貴族是經常要和土地打交道的,他得親自管理自己的農莊,親自監督莊稼的收成和播種(雖然現在它們都已經隨著舊塞西爾領的一把大火而消失了),因此他很能分辨土質的好壞,以及土壤中是否蘊含足以讓魔藥生長的力量。

    他在一塊農田旁蹲下身子,將手放在那泥濘的土地上空,一點稀薄的光輝隨之從土壤中浮動出來,並一點點逸散在他的手掌和泥土之間,這位年輕的騎士隨之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如猜測的一樣,這些魔力並非土地本身蘊含的,而是來自外界,有某種外來的因素正在影響這一區域的魔力平衡,造成了這種違背自然的魔力富集現象。

    菲利普站起身,看著不遠處那座位於山坡上的古老城堡,他已經查看過許多地方的農田,並發現越是靠近城堡的田地,魔力富集現象就越是明顯,而在距離城堡最近的幾塊土地,就是生長魔藥的地方。

    在沒有德魯伊施法催化的情況下,普通的土地上要自然生長出魔藥可不容易越是人類開發徹底的地區,土地中蘊含的魔力就越是衰退的厲害,如果說常規的農田要耕作兩年就休耕一年的話,那麼一塊可以生長魔藥的土地至少得休耕三倍的時間才能緩過勁來,但在康德領,魔藥的產量一直在穩定上升,出口從未間斷。

    顯然是那座城堡正在釋放出足以造成魔力富集的能量波動,然而昨晚住在城堡中的時候菲利普已經仔細感應過,那城堡裏是毫無異常魔力反應的,他也沒有感受到任何屬於邪教徒的邪惡氣息。

    ……

    在康德古堡在維克多子爵與老管家卡特的親自帶領下參觀著這座三百年曆史的建築,他們剛剛離開一座有著豐富藏品的陳列室,這時正走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一路維克多子爵都在帶著自豪的神色向高文介紹這座建築物的曆史,以及他的家族是如何在三百年前崛起,並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但維克多子爵畢竟已經上了年紀,他比卡特管家還大很多,而且早年間曾因為某次事故而落下了筋骨上的毛病,帶領客人參觀到中途的時候,他的體力便跟不上了。

    這位老子爵不得不滿懷歉意地向高文告退,表示要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而高文則當然不會追究這些他在卡特管家的帶領下照樣可以很好地參觀這裏。

    寬闊悠長的走廊一時間變得隻剩下高文和一個上了歲數的老管家,兩人走在被掛毯和壁燈裝飾的長廊內,而後者則盡職盡責地繼續著介紹城堡的工作。

    高文突然打斷了他:“卡特先生,你為康德家族服務多少年了?”

    “快五十年了,公爵大人,”老管家帶著自豪說道,“從我還是個侍童的時候,我就在照料這個家族。”

    高文讚許地點點頭:“一位優秀的仆人,那你肯定很了解這個地方,還有子爵的家族。”

    老管家矜持地點著頭:“是的,我了解這一切,就如了解我自己的手腳一般。”

    “昨夜房間中看到對麵有一座高塔,那高塔被幾座較小的塔襯托著,在雨夜裏顯得很是壯麗,”高文說道,“那座塔是幹什麼的?”

    老管家臉上的矜持和自豪表情頓時僵硬了那麼一瞬間,隨後微微皺眉:“公爵大人,那是北塔,請恕我無禮,但那是無法給您參觀的地方。”

    “北塔?”高文微微一揚眉毛,“啊,我之前跟你的主人閑談時聽過,子爵夫人似乎就住在北塔……是我莽撞了。不過子爵夫人常年就住在那座塔裏麼?她不在城堡中居住?”

    “唉,女主人的身體惡化之後,就一直住在那裏,”老管家搖了搖頭,“她不能見光,也不能忍受吵鬧,北塔是城堡中最清淨的地方。”

    “我不應該打聽別人的家事,但我確實對這件事很好奇,”高文繼續說道,這方麵的私事別人可能不好意思打聽,但他一個從七百年前複活過來的**先烈可沒什麼不好意思,“你們的子爵夫人似乎比子爵年紀小很多啊。”

    “子爵夫人是十年前才嫁過來的,”老管家怔了一下之後才回應高文的話,“在那之前……”

    一邊說著,老管家一邊露出回憶的神色:“原本的子爵夫人因為一次意外事故去世,子爵便獨身了很多年,我們高興看到他能從那可怕的悲劇中走出來。”

    高文露出好奇的神色:“事故?什麼樣的事故?”

    “很抱歉,公爵大人,我不能繼續和您談論這方麵的事情,”老管家終於拒絕繼續回答,“這不是我的本分。”

    高文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是我問的太多了。讓我們繼續參觀吧我對圖書館之類的地方是最感興趣的。”

    在傍晚的時候,出去查探消息一整天的琥珀和拜倫回到了高文麵前。

    “大人,土地確實有不正常的魔力富集現象,”菲利普騎士首先彙報道,“現象的中心點就是這座城堡,但奇怪的是除了魔力富集本身之外,我並沒有在城堡中感受到任何不正常的魔力波動,也感受不到這裏有邪教徒散發出的邪惡氣息。”

    “我打探到的消息比你的情報嚇人多了,”琥珀頗為得意地看了菲利普一眼,隨後故意壓低聲音,用一種陰測測的語氣跟高文報告,“外麵的人說,那個子爵夫人……”

    高文不等對方說完便主動開口:“應該早就死了,是吧?”

    琥珀神神叨叨到一半就突然愣住,然後瞪眼看著高文:“你跟蹤我啊?!”

    “猜的,”高文笑了笑,“這種故事通常都是這個展開。好我不打斷你了,你繼續說。”

    琥珀撇撇嘴,感覺好不容易醞釀的氣氛都被攪合沒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這是說起來還真挺讓人唏噓的,幾十年前……”

    等琥珀把自己所知的事情都說出來之後,菲利普騎士忍不住按了按胸口:“真是可憐的人……命運不公平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那個子爵夫人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那你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個十有**得是個幽靈!或者是被那位看起來挺和善的維克多子爵用某種方法‘複活’過來的‘人’,”琥珀語氣陰森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把自己嚇的渾身起雞皮疙瘩,“肯定是那個維克多子爵受不了妻子離世的打擊,於是受了邪教徒的蠱惑,用邪術來複活死人或者給死人招魂,他抓捕流民應該就是為了維持儀式的……故事裏都這麼講!噫嚇死我啦!”

    “自己講個鬼故事把自己嚇個半死,膽子小就別學人壓低聲音說話,”高文瞥了這個精靈之恥一眼,隨後搖搖頭,“那位莉莉絲·康德應該不是亡靈。”

    琥珀和菲利普異口同聲:“為什麼?”

    “亡靈沒有這麼高的靈智,她身上也沒有任何與亡靈類似的氣息,而且最重要的,亡靈無法說出自己的名字那個莉莉絲·康德卻是把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說出來了,同時我也確定過,這個名字是真實的,”高文慢慢說道,“種種跡象顯示,莉莉絲·康德不是亡靈。”

    琥珀上下打量了高文一眼:“你這話就沒說服力了,誰說複活過來的人就一定是亡靈的,你不就是個活蹦亂跳還能說出自己名字的特例麼?萬一那個維克多子爵也找了個跟我一樣厲害的暗影宗師去撬他老婆的棺材板呢……”

    高文揚起手打斷了這個精靈之恥的跑火車行為,不緊不慢地說道:“先別忙著說你的結論我這邊也是發現了一些事情的。”

    “你發現的?”琥珀一愣,“你發現到什麼了?”

    “今天我和城堡裏的管家談論起那位子爵夫人,他毫無遲疑地回應了這個話題,並表示現在的子爵夫人是維克多·康德在十年前迎娶,而之前的子爵夫人則是在某次事故不緊不慢地說道,“同時我也留意了城堡中仆役們的談話,還私下裏接觸了幾個,發現他們都有同樣的認知。”

    菲利普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在昨天,城堡裏還沒有一個人談論‘子爵夫人’!”

    “是的,今天有人談論了,而且不但談論,他們對這位‘子爵夫人’還有著一整套認知,這套認知跟琥珀在城堡外麵聽來的消息偏差巨大!”

    “怎麼會這樣?!”琥珀一頭霧水,“誰給他們下了精神暗示?”

    “或許是類似精神暗示的東西吧……”高文慢慢說道,“但根據永眠教團的能力,我更願意把這稱作是在……補充設定。

    “這座城堡或許整體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幻象中,而我們的到來和活動破壞了這個幻象的完整性,創造幻象的人為了讓這裏的一切繼續正常運行,不得不開始給它補充設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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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5 09:59 AM

第一百七十七章 淺睡


    高文所說的“補充設定”在琥珀和菲利普騎士聽來是個很新鮮的詞彙,但解釋其含義卻並不複雜,高文隻是三言兩語,二人便理解了這個詞的意思。

    “也就是說,這個城堡裏在進行的就好像是一場舞台劇,而城堡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身處其中卻不自知的演員?”菲利普騎士說著自己的理解,“平常他們就像被催眠一樣生活在這裏,因為被長期精神幹涉,所以他們壓根意識不到日常生活中的違和之處,可是咱們這樣的外來者卻打破了舞台劇的邏輯,劇情和事實的不符導致這場戲演不下去了,所以創造並維持這個舞台的幕後主使者不得不給自己的劇本打補丁?”

    琥珀上上下下地看了菲利普騎士好幾眼,直把這個正直而實誠的年輕人看的渾身發毛才開口說道:“噫你這說的我更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大人,我認為我們應當立刻阻止這個邪惡的儀式!”菲利普沒有搭理琥珀,而是一臉嚴肅地說道,“康德領抓捕流民這種行為恐怕不是最近才有的,他們這一惡行甚至可能隱秘進行了長達幾十年!這期間進入這片土地並下落不明的無辜者應該都成為了維持幻象的祭品要將整個城堡都置於這種邪術影響下,所需要的代價是巨大的!”

    “對,”琥珀難得表現出積極的態度,“每分每秒都是人命啊!”

    高文皺了皺眉,看著眼前兩人:“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入手?”

    “實在不行就直接跟那個老爺子攤牌吧,當麵對質,他要承認你就砍了他,他要不承認你就想法讓他承認然後砍了他,”琥珀使勁攛掇著,“這城堡裏應該沒人能打得過你,到時候你先上。”

    不光高文,就連菲利普都已經對琥珀這種“誰先上都行反正我不上”的作風早就習慣,他隻是鄙夷地看了這個半精靈一眼,隨後緩緩點頭:“大人,毫無疑問,維克多康德子爵就是這一切的主使者整個康德領隻有他有動機也有能力進行這一邪惡行徑……”

    “維克多康德就是黑手麼……”高文沒有正麵回應二人的提議,而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其實我有一件事想不通:哪怕康德領平常再不怎麼跟外界交流,每年最基本的訪客總該是有那麼兩三個的,難道說隻有我們導致了城堡裏的大型幻象出現漏洞?以前來這裏的人就從沒發現過?那位莉莉絲康德夫人每天晚上都會從北塔出來,在城堡裏走動,就從沒有別的仆役看到過她?如果有別的仆役看到過,那麼那些仆役在離開城堡去辦事的時候就從沒跟領地上的其他人提起城堡裏有一個活著的子爵夫人這件事?”

    琥珀聞言皺起了眉:“沒有別的訪客發現倒好解釋,正常來做客的人應該也不會跟咱們一樣從一開始就抱著查探人家老底的心態到處打聽情報,而至於城堡裏的人……都被催眠了嘛,說不定他們隻要一離開這座城堡,認知和記憶就完全變了呢?”

    看到高文還在一副思索的樣子,琥珀終於忍不住念叨起來:“我要是你我就不猶豫了,那個老頭明顯就不對勁,你把他抓來敲打一頓不就什麼都清楚了麼!”

    菲利普騎士雖然平常顯得古板,但在這種時候頭腦卻比琥珀好使:“您是擔心萬一判斷失誤,我們在這裏的舉動就會刺激到整個南部地區的貴族體係,導致他們對塞西爾開拓領產生警惕麼?”

    “其實我倒不擔心他們,南境那些大大小小的領主在我這兒並沒什麼存在感,”高文搖搖頭,“我隻是總覺得咱們忽略了什麼,這件事雖然所有矛頭都指向了維克多康德,但……會這麼簡單麼?”

    一個邪教徒,或者一個被邪教徒蠱惑控製的貴族,必然是極端警惕且狡詐的,尤其是他正在進行一樁見不得人的邪惡儀式的時候,他的警惕心會大到哪怕外來者僅僅是站在那裏都會被其視作針氈的程度,可是那位維克多康德從頭至尾的表現都太過輕鬆,太過無防備了。

    這是單純的演技高超?還是有著十足的依仗,所以根本不怕被拆穿?或者……真正控製這一切的人並非康德子爵本人?

    哢嚓轟隆!

    一串巨大的雷聲突然在高空響起,窗戶外瞬間被照的亮如白晝,緊接著過了沒幾秒鍾,豆大的雨點便劈裏啪啦地打了下來,在城堡的石質外牆和水晶窗上灑下一連串密集的噪聲。

    隨著夜幕的降臨,一場新的暴雨也降臨在這片土地上,

    雷電的閃光透過了狹窄的高窗,讓書房中驟然一亮,坐在書桌後的維克多康德子爵突然抬起頭,臉上表情一片茫然,而雷電的閃光則從他背後亮起,將他變成逆光中的一團黑影,讓他的身影投射在書桌對麵,投射在不遠處的老管家卡特身上。

    當雷電的閃光褪去之後,書房中重新恢複了昏暗的照明,魔晶石燈的光輝在這個房間中再次變得詭異而晦澀,讓一切都籠罩了影影綽綽的質感。

    維克多康德子爵突然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卡特,你為康德家族服務了很多年。”

    老管家突然邁步,走向麵前的書桌或者說走向書桌後麵的老主人,他麵無表情,口中低聲說著含混的話語:“入侵者已察覺二級意識層,潛意識屏蔽區出現鬆動。”

    維克多康德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老朋友,你的奉獻已經超過了你的責任,我很早就想對你道聲感謝,但卻沒有說出口,這是我的遺憾……”

    老管家繞過書桌,站在老主人麵前,他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曾發誓效忠一生的人:“計算節點正在受到威脅,暴露風險超過五成……優先保證計算節點的隱蔽性。”

    一柄銀色的匕首被抽了出來,在昏暗的房間中亮起一星銀光,隨後劃過短短的弧線,刺入一個並不算強健但卻還有些溫暖的胸膛。

    老領主的身體抽搐著,一陣怪異的聲響從他喉嚨中響起,而他的雙眼則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仿佛幻夢般的星光,他看著管家卡特麵無表情的臉孔,低聲說道:“康德家族……謝謝……你的忠誠。”

    管家鬆開匕首,任憑老主人的血染在自己身上,把深色的外套和潔白的襯衣都染上血汙,隨後他轉身,推開書房大門,大搖大擺地走到走廊上。

    一個正在拖地的女仆抬眼看到了管家從領主的書房中走出來,她慌忙站好準備打招呼,但下一眼便看到這位老先生衣服上所沾染的血汙,以及他那張同樣染血的、冷漠森寒的臉孔。

    管家卡特抬起手,一團淡紫色的、若有若無的能量光輝在他手上凝聚成形:“你看到了!”

    年輕的女仆終於克製不住恐懼地尖叫起來:“啊!!”

    女仆的尖叫聲瞬間響徹了整整一層,甚至就連下麵一層的房間中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正在高文房間中聚談的三人瞬間便被這尖叫聲打斷,他們從叫聲中聽出了巨大的恐懼。

    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衝出房門。

    已經有值夜的仆人被這聲響驚動,男仆和女仆們紛紛從各個角落跑了出來,各條走廊上一瞬間都是跑動的人影,而高文等人跑到城堡三層的時候,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那個發出驚叫聲的女仆倒在地上,但卻沒有任何外傷,她隻是因驚恐過度而暫時昏迷,在一盆冷水潑下之後,她很快便醒了過來,然後就大聲喊叫著“管家被惡魔附身”、“他渾身是血”、“他從老爺的書房出來”之類斷斷續續近乎癲狂的句子。

    聽到那女仆斷斷續續喊叫的話語,高文心中瞬間就是激靈一下子,一些驟然閃現的想法從他心頭浮現出來,同時他大踏步走向前,看著那驚恐的姑娘:“管家往哪跑了?”

    “那……那邊!”女仆伸手指著走廊盡頭,一扇打開的窗戶在風雨中劇烈搖擺著,“他對我釋放了一個可怕的法術,然後就像幽靈一樣飛出去了!”

    “法術?”高文低頭看了一眼那女仆,卻沒有從對方身上看到任何法術傷害痕跡,但他沒時間深思這些,而是轉頭看向琥珀,“你去追如果找到了不要交戰,及時回來報告!”

    琥珀不等高文吩咐完其實就已經在向著窗戶跑去,一邊跑身影還在一邊漸漸變淡,她的聲音從空氣中傳來:“大雨天出去追人要算獎金啊……”

    一道暗淡的陰影衝入了雨夜,高文則轉頭大步流星地走向不遠處的那間書房。

    維克多康德子爵直挺挺地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胸口插著一把尖刀,噴濺出的鮮血已經染紅眼前的桌麵。

    幾個跟在高文身後的仆役見到此景頓時驚呼起來。

    菲利普與高文一同上前,這位年輕的騎士一邊低聲頌念著戰神的名號,一邊把手搭在了老子爵的口鼻之間,下一秒他便驚呼起來:“還有氣!”

    高文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那把匕首的位置:老子爵真的是運氣卓越,這一刀雖然位置凶險,但竟好像被肋骨擋了一下,沒有刺破心髒!

    他現在是失血過多而昏闕但再拖一小會恐怕就沒這麼簡單了。

    高文立刻從懷裏摸出皮特曼配置的特效治療藥劑,同時激活了騎士的技能“鮮血鼓舞”以暫時透支、延續老子爵的生命,並且高聲喊道:“去請治療者!聖光牧師或者德魯伊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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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6 08:23 AM

第一百七十八章 漸醒


    高文不得不感歎那些治療法術的神奇與便利這個世界沒有先進的醫學思想,也沒有對微生物感染、人體解剖、細胞生物學等方麵的完整認知,對於平民而言,普普通通的傷口感染就有可能要了一個人的命,但與此同時,那些聖光與自然之道的掌握者卻能用魔法做到超乎想象的“治療”,隻要付得起價錢,一個隻剩下半口氣的人甚至都可以在幾分鍾之後讓傷口痊愈,轉危為安。

    康德領並沒有德魯伊,但卻有幾名聖光牧師,其中一個便常年住在城堡中的小教堂裏,他是領主的宗教顧問,同時也承擔著維持領主健康的責任,在仆役的及時通知下,這名聖光牧師很快便趕到維克多·康德的書房,用聖光術拯救了這個老子爵搖搖欲墜的生命。

    高文站在一旁,旁觀著那名牧師的忙碌。德魯伊藥劑已經為維克多·康德補充了急需的生命力,騎士的“鮮血鼓舞”則通過透支這部分生命力的方式讓這位子爵流失的血液飛快得到補充,而現在,治愈的聖光已經被覆蓋在傷口上,那名牧師一邊虔誠地祈禱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匕首的握柄,隨後他高呼著聖光之神的名號,飛快地拔出了這件凶器。

    聖光立刻鼓動起來,將傷口飛快愈合,同時調理著傷口內部破損的肌肉骨骼,而在這個過程中,聖光牧師始終在不斷對聖光之神進行祈禱,以維持子爵身上的治療效果不會中斷。

    高文默默點點頭,心說自己可算看見畫風正常的聖光牧師了那種用升龍正骨術和寸拳清神術的牧師都tm從哪點的技能?

    治療過程應該還會持續一小段時間,仆役們正圍攏在自己主人的身邊,高文四下裏看了看,開始自顧自地檢查這間書房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人對他的舉動提出質疑普通的仆役認為這是公爵大人在檢查凶案的現場,而原本有可能施加阻礙的管家卡特則已經變成凶犯,逃離了這個地方。

    高文的視線在這間封閉的書房中移動著,眉頭微微皺起。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當做書房的地方雖然它位於城堡的較高層,卻有著相當糟糕的采光環境,古典城堡那種狹窄而令人不適的窄窗在這裏尤為凸顯,整個房間就隻有那麼一扇窄窗,這導致它哪怕在全天陽光最明亮的時候也無法為室內帶來多少光照,而鑲嵌在牆壁上的魔晶石燈則明顯有些問題:哪怕所有燈都亮著,房間中也籠罩著一層朦朧昏暗的氣氛。

    不,也不一定是魔晶石燈有問題……

    高文的視線落在其中一盞燈上,那盞燈的光其實很明亮,隻不過它的光芒似乎被什麼力量束縛著,所以才無法灑滿整個屋子。

    那位看起來和善而開朗的維克多子爵平常就是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書房中辦公?

    高文來到房間一側,這麵牆靠牆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書架,大量裝幀精美、封皮厚重的書籍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書架上,不少書本的書脊上甚至還鑲嵌著金銀一類的裝飾物,這是貴族藏書的典型特征。

    在高文看來,這是多功能的體現需要知識的時候可以用來閱讀,需要防身的時候可以用來砸人,家道中落了甚至還能把書皮上的金子撬下來當啟動資金重振家業,除了晚上靠在床上看出的時候容易被拍臉上砸個半身不遂之外,這些沉重華麗的書本簡直是“知識就是力量同時還能是金錢”的典範。

    而且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大多數書本都是這樣沉重華麗的它們本就是隻有富裕之人才能擁有的“奢侈品”,有時候城堡中的藏書數量甚至就直接彰顯了一個貴族的身家和底蘊哪怕他們本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翻閱幾次。

    但康德子爵顯然不隻是單純收集這些書本來撐麵子而已,大多數書本的封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和變形,這是經常翻閱才會有的現象,而且其中一些書的封皮甚至還有被用膠、皮革、金銀箔片修補過的痕跡,這就更是愛書之人才會有的舉動了。

    隻不過高文的視線在一本本書上掃過,發現所有的修補痕跡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那些金銀箔片已經變了色,粘上去的皮革也被磨損的很厲害,而且整個書架上竟然連一本比較新的書都看不到。

    似乎從某一個時間之後,這位康德子爵就對這些“普通的書本”再也不感興趣了?

    那他在閱讀些什麼?永眠教團留給他的邪術典籍?

    高文又轉向書桌後麵的另外一張小桌子,這張桌子上堆放著一些暫時用不著的文件和卷宗,高文的目光突然被其中一張展開的紙給吸引了。

    那上麵草草記錄著一些賬目往來,似乎是還沒來得及收進賬本中的原始資料,而在幾條記錄中最顯眼的,就是付給某個傭兵團隊的酬金和下一次行動的定金,在具體雇傭內容上則寫著“收集原料”幾個字。

    這是雇傭傭兵抓捕流民的記錄?證據?

    高文皺了皺眉,正要走近那張紙,卻突然聽到身後的仆役們傳來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而一點額外的光芒則照進了這個略有點光線昏暗的書房中。

    高文有些驚訝地回頭,正看到那位莉莉絲·康德子爵夫人站在門口,這位單薄到仿佛一個影子的病弱女士拎著提燈,大概她就是借助這盞提燈的光芒才從北塔一路跑到這裏的;她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被眾人簇擁的維克多·康德,臉上寫滿恐懼和驚愕。

    “這是怎麼了!?”莉莉絲驚呼著,聲音斷斷續續,“誰……誰能告訴我……維克多他是……怎麼了?”

    “夫人,夫人請不要驚慌,子爵老爺他沒事,”那名聖光牧師趕快站了起來,“感謝聖光之神的眷顧,子爵老爺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再加上驚厥昏迷而已,高文公爵及時給他喝下了藥水,再加上我的治療,他已經安全了。”

    一邊說著,這位聖光牧師一邊抬手試圖召喚一道聖光來安撫這位驚恐的夫人,但莉莉絲·康德卻直接無視了牧師,踉踉蹌蹌地快步跑到了維克多身旁,檢查過對方確實還有呼吸之後,她才略鬆口氣並看向高文:“謝謝您……謝謝您救了他。”

    “我應該做的,”高文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周圍那些仆役,“這裏擠進來的人太多了你們的主人需要新鮮空氣,除貼身仆人外,其他人都退出去。”

    高文並不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但此時此刻他說的話卻無人反對,很快大部分仆役便離開了這間房間,而在確認治療法術已經生效、子爵本人不再需要額外的施法之後,那名聖光牧師也退了出去。

    康德子爵的傷口已經愈合,一名高級男仆擦拭著子爵身上的血跡,而後者終於悠悠醒轉。

    他的視線聚焦了好一會才看清房間裏的情況,他首先看到了高文,呆愣了一瞬間,隨後則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莉莉絲,表情立刻緊張起來:“親愛的!你怎麼在這裏?!”

    “我……我聽說城堡裏出事了……”莉莉絲·康德顯得有些慌張,“我就跑來看你……”

    “我沒事,”康德子爵有些費力地擺了擺手,讓仆人退下,隨後氣息虛弱地強撐著試圖站起來,但這個努力卻失敗了,莉莉絲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他則反手抓住莉莉絲的胳膊,“你不用擔心反而你這時候跑來,讓我很是擔心。”

    “我……我還好,”子爵夫人慌忙說道,並飛快地對高文點了下頭,“公爵大人第一時間救了您,還叫來了牧師親愛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感謝您的出手,”維克多·康德立刻對高文道謝,並皺著眉慢慢吸了口氣傷口已經痊愈,但匕首刺入胸口的痛覺似乎還殘留在他的心肺之間,“是卡特,卡特突然襲擊我,我完全懵了,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邊刺傷我,還一邊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說是城堡裏有入侵者,還要保護什麼……我現在完全是懵的!”

    緊接著這位子爵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對了,卡特他跑哪了?他有沒有襲擊別人?”

    高文剛想開口回答,一道陰影便突然在書房中凝聚成形,琥珀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他跑掉了。”

    半精靈小姐現身出來,身上被雨水澆的近乎濕透,她長長的耳朵在空氣中抖了抖,轉頭看向高文:“那個老管家絕對不是普通人!我看到他在城堡的尖頂上跑得跟飛一樣,身影一下子消失又一下子出現,我開著暗影步都追不上他最後我追他到了城堡後麵的馬廄附近,他就在那失去了蹤影,我是徹底找不到了。”

    高文嚇了一跳:“連你都無法追蹤的人?”

    “是啊,那起碼是個半神,”琥珀非常篤定地說道,“畢竟我是暗夜女神的神選……”

    高文就當沒聽見這句話。

    “他跑掉了,恐怕會成為一個威脅,”高文看向子爵和子爵夫人,“我建議你們加強城堡的守備。”

    “那是肯定的。”康德子爵用力點了點頭。

    而莉莉絲也微微點頭,但卻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額頭,身體就好像失去支撐一樣微微搖晃起來。

    康德子爵頓時一臉緊張:“親愛的?”

    “我……我有點頭暈,”莉莉絲捂著額頭,語氣有一點點痛苦,“我不舒服……”

    “你離開你的房間太久了!”康德子爵語氣嚴肅起來,“你要趕快回去休息才行放心,我會派多一倍的衛兵守衛北塔,而且隻要我身體稍好一點,我就過去和你在一起。”

    “好……好的,”莉莉絲·康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迷糊著服從了丈夫的安排,隨後她拿起了放在旁邊的那盞提燈,慢慢走向書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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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chanbr 發表於 2018-8-6 02:28 PM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場好夢


    書房中終於隻剩下高文、琥珀和康德子爵三人,菲利普騎士守衛在門口,一時間房間內顯得格外安靜。

    康德子爵緩緩呼了口氣,感覺著自己正在漸漸恢複的體力,他露出一絲苦笑:“簡直是一場噩夢。”

    “是的,簡直是一場噩夢,”高文低頭看了這位老子爵一眼,“我想你應該並不知道自己的管家突然性情大變的原因,是吧?”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是真的毫無頭緒,”康德子爵似乎失神了那麼一瞬間,隨後苦澀地搖頭,“他照顧我已經幾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地服務於康德家族,但剛才他就好像變了個人……”

    “你聽說過永眠者麼?”高文突然打斷了康德子爵的話,他盯著後者的眼睛直截了當地問道。

    旁邊的琥珀不由自主地悄悄把手探向腰間的匕首,同時身子往高文的影子裏縮了縮。

    “永眠者?”康德子爵皺起眉,隨後緩緩點頭,“是的,我聽說過,他們是墮落的夢境之神信徒,據說會在人做噩夢的時候潛入受害者的意識,控製甚至取代後者的心智。難道說卡特是被永眠者控製了?”

    看到康德子爵這樣的反應,高文麵無表情,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情緒波動,隨後他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好好睡一會,讓體力恢複過來,而且我建議你最好多叫幾個仆人來陪著你,你的年紀大了,這一次流逝了太多體力,需要有人在旁邊照看才安全。”

    康德子爵誠心誠意地低下頭:“謝謝您的關心。”

    高文和琥珀離開了書房,守候在門口的菲利普騎士立刻靠上前來:“大人,裏麵情況怎麼樣?”

    “康德子爵已經恢複健康除了有一點虛弱,”高文一邊快步向前走著一邊低聲說道,“目前的線索都指向那位老管家最起碼表麵看起來是這樣。”

    菲利普騎士愣了一下:“表麵看起來?難道大人您還有別的懷疑?”

    “那位卡特管家‘性情大變’的時機太恰到好處了,”高文皺著眉,“如果他就是永眠者教徒或者被永眠者蠱惑的超凡者,那他應該在咱們抵達城堡之前就做好一切應對,而如果他沒能做好準備,那就幹脆不要采取任何行動,因為所有捕奴計劃都是康德子爵簽的名,子爵夫人的‘複活’也會把嫌疑導向維克多·康德,那位卡特管家什麼都不做,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不沾染任何嫌疑嫌疑早就在康德子爵身上了。”

    琥珀眨眨眼,也慢慢回過味來:“我記得是在咱們正討論康德子爵的嫌疑時,卡特管家突然行刺的……這是把嫌疑主動轉移到自己身上?所以那個管家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在保護自己的主人?”

    緊接著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那把匕首會避開要害!”

    “這樣一來,我們反而可以更加確定康德子爵就是這一切的主使者了!”菲利普臉上露出一絲熱切,正義感開始在這位年輕騎士胸膛中砰砰跳動,“大人,搗毀邪教徒計劃的時機到了!”

    高文臉色嚴肅,他心中仍然感覺自己錯漏了什麼,但最後還是不得不點頭:“確實不能拖延了。但在驚動康德子爵之前,我們要先找到那個維持‘幻象空間’的核心,把這個儀式魔法終止並把康德子爵和那個魔法核心隔離開。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維持這個魔法的東西應該是一盞提燈。”

    “提燈?那個子爵夫人手裏是不是就經常拎著一盞提燈?”琥珀一下子想了起來她對任何看起來比較值錢的東西都很敏感,而那盞提燈看起來就很值錢,“就是那個麼?那我把它偷過來不就得了?”

    “模樣確實一樣,但莉莉絲·康德手中的提燈恐怕隻是個複製品,”高文搖搖頭,“那盞真正的提燈有著非常明顯的魔力反應,它應該是被安置在莉莉絲·康德平常經常呆著的地方附近。”

    三人這時候已經回到客房,高文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但並沒有喝,而是在短暫思索之後看向琥珀:“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做你的老本行。”

    “沒問題,這種事我擅長,”琥珀頓時一臉得意地拍了拍胸口,“說吧,康德家祖墳在哪?”

    “……我不是讓你去挖人家祖墳!”高文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心說幸虧自己還沒喝水,否則肯定被這個萬物之恥給嗆死,“我讓你去找到那盞真正的提燈如果可以的話,把它偷出來!”

    “所以最終還是要偷燈啊,”琥珀翻了個白眼,“那個也得給個大致範圍吧?這個城堡可大著呢!”

    “北塔,莉莉絲·康德常年居住在北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在地窖裏,”高文說道,“名義上,她是因為體質虛弱和懼光症而待在那裏,但那更像是某種軟禁。”

    琥珀眉毛一挑:“地窖?那種場所陰影力量濃鬱的很,是我施展的地方!”

    等琥珀出發之後,房間裏隻剩下高文和菲利普騎士,後者安安靜靜地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負責警戒,高文則捧著水杯,仔細思索著心中那一絲違和感的來源。

    菲利普騎士打破了沉默:“大人,讓琥珀去盜取儀式核心真的沒問題麼?就憑她的戰鬥力……”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根本不需要戰鬥,而如果真的遇上敵人又難以得手,那她肯定會第一時間跑回來的。”高文搖著頭說道,他的視線落在手中的水杯裏,那微微蕩漾的水麵上倒映著他的麵孔,而他的思緒則飄在更遠的地方,在思緒飄蕩之間,莉莉絲·康德手中的那盞提燈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

    他依稀記得,自己七百年前將那盞提燈送給賽琳娜之後,後者便將提燈的力量和自己的夢境神術融合在了一起,但具體的用法是什麼來著?

    賽琳娜似乎提起過……她漫步於戰士的噩夢之中,那夢境裏經常充斥著扭曲錯亂的道路和層層迷霧,而提燈則能夠給她指引出正確的道路,讓她不至於在夢境世界中迷失,並讓她能看清夢境真實的模樣……

    引路的提燈……提燈?!

    高文突然意識到自己最大的思維盲區在什麼地方了。

    而意識到這個思維盲區的同時,一個古怪離奇的、讓人難以置信的真相也在他的猜測中飛速成型,這個真相是如此違背常理,如此匪夷所思,但這恐怕才是這座城堡中真正在發生的事情!

    高文豁然起身,把手中水杯放在桌上,站在門口的菲利普騎士被嚇了一跳:“大人?”

    “咱們搞錯了!”高文飛快地走向門口,“從一開始就完全搞錯了!”

    菲利普騎士被高文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的一懵:“搞錯?搞錯什麼了?”

    高文的手按在門把手上,扭頭皺著眉緊盯著年輕騎士的眼睛:“這不是康德子爵的夢!快跟我來!”

    二人離開了房間,而在快步穿過整條走廊的過程中,高文飛快地把自己的猜想和發現告訴了身旁的騎士。

    菲利普的眼睛越張越大,到最後整個人已經徹底愕然:“竟……竟然會有這種事?”

    緊接著他反應過來:“那琥珀豈不是真的會有危險了?!”

    “不,根據我的判斷,現階段她還不會遇到危險,因為造夢者還未醒來,”高文飛快地說道,“隻不過現在咱們必須分頭行動了……菲利普,我有個任務交給你。”

    “大人請吩咐!”

    “去城堡主建築的後麵,找到一個廢棄的馬棚,用你的偵測邪惡能力搜尋一下……”

    菲利普騎士領命而去,高文則飛快地走過走廊,走上階梯,來到了維克多·康德的書房前。

    書房仍然跟之前一樣籠罩在詭異的晦暗氛圍之中,維克多·康德子爵靜靜地坐在那張沉重的書桌後麵,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

    這位老子爵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幾張紙上,直到高文走到他麵前,他才遲鈍地抬起頭來,用一種淡然的語氣開口說道:“您來了,公爵。”

    高文靜靜地看著這位子爵的眼睛,從對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絲悲哀,還有一絲釋然,但卻沒有恐懼。

    “你似乎……知道我要來。”

    “有些預感而已,”康德子爵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您現在可以做您想做的事了。”

    “我來這裏,隻是想給你講一個故事,”高文自己從角落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康德子爵的對麵,他看著對方那張蒼老的麵龐,語氣平緩而溫和,“這個故事的開端在三十多年前,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在那一晚,康德領年輕的子爵,也就是你,乘坐一輛馬車疾馳在雨夜中,車上坐著你的妻子和兒子。

    “因為一塊打滑的泥巴或石頭,馬車滑入了山澗,而很不幸的是,你被甩出了車廂。

    “維克多·康德先生,你是當場斃命還有你的兒子。

    “而你那更加不幸的妻子,莉莉絲·康德夫人,很顯然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和壓力……

    “所以,她選擇讓自己‘死去’,而讓她的丈夫和兒子‘幸存下來’至少在她的夢境中,事情是如此發展的。

    “這就是全部了,子爵先生。”

    維克多·康德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突然發出一聲歎息,他的聲音飄渺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簡直是一場噩夢,不是麼?”

    “是的,簡直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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